走過萬水千山,李叔同終于在有限的生命中,演出了一場毫無破綻,無法超越的無限人生:夢境與現(xiàn)實趨同,身軀與靈魂同步,感悟與行動漸深。 作者簡介: 楊博,畢業(yè)于河北師范大學中文系。獨愛徜徉于古典文學,悠游在詩詞之海,做古時的拾荒者。著有《最美莫過繾綣詩》、《許你一首昳麗的詞:一生最愛的100首宋詞》、《許你一首清絕的詩:一生最愛的100首唐詩》、《千里清秋,風流常在:辛棄疾的詞與情》、《當時年少春衫薄:邂逅最美花間詞》、《昨夜星辰昨夜風:李商隱的詩與情》等。 目錄: 序卷華枝春滿 天心月圓 晚睛山房 南閩夢影 塵世余歡 悲欣交集 第一卷月落烏啼 第一章懵懂:當時年少春衫薄 顯赫家世 往生之路 豆蔻年華 情竇初開 花事匆匆 第二章初夢:取次花叢懶回顧 香夢無痕序卷 華枝春滿 天心月圓 晚睛山房 南閩夢影 塵世余歡 悲欣交集 第一卷 月落烏啼 第一章 懵懂:當時年少春衫薄 顯赫家世 往生之路 豆蔻年華 情竇初開 花事匆匆 第二章 初夢:取次花叢懶回顧 香夢無痕 破碎河山 南遷上海 城南草堂 天涯五友 第三章 秋寒:零星舊夢半浮沉 滄桑之境 學業(yè)有成 錦瑟流年 哀樂長逝 東瀛之游 第四章 天涯:夢里花枝不解愁 沈沈樂界 不忍池邊 茶花之女 回歸故里 在天之涯 第二卷 濃淡皆宜 第五章 落紅:春光長逝不歸兮 山重水復 心有所屬 湖光山色 執(zhí)教生涯 浮華闌珊 第六章 空門:萬籟俱寂叢林寒 翩然而歸 參破紅塵 隨緣隨喜 霜影之跡 菩提樹下 第七章 蓮花:唯愿靈光普萬方 佛前青燈 靈魂皈依 行無定蹤 普陀圣光 秋山幾重 李叔同年表 芳草碧連天:李叔同經(jīng)典詩文選前言在天之涯尋夢 他是一個完美的演員,更是一個完美的設(shè)計者。 如若人生是折子戲,那么他不僅站到了舞臺中央,做了聲色俱佳的主角,而且掌控了舞臺的布景、道具,甚至戲劇情節(jié)的走向都由他親自設(shè)定。 水穿過平原,躍上高山,跌落低谷,最終抵達大海。他走過風流倜儻的錦瑟年華,風光無限,而后猶如落葉歸根般,洗盡鉛華,回歸自我與本心,最終渡到彼岸。 水日夜不息,他片刻不停。唱詞先是秾華縟麗,像是一幅柔亮艷麗的圖景;聲腔婉轉(zhuǎn)撩人,像是瓷杯中盛放的蜜水。彼時,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光鮮動人,難免讓人想到大觀園里那個眼角堆放著萬種情思的賈寶玉。 只是,花開終有花落時。閱盡人間浮沉事,看遍塵世多姿景,他決絕地將大觀園的布景,換成山林掩映的寺廟。帷幕暫時閉合,他走向后臺,脫下黛青色的錦緞衣袍,摘下在天之涯尋夢 他是一個完美的演員,更是一個完美的設(shè)計者。 如若人生是折子戲,那么他不僅站到了舞臺中央,做了聲色俱佳的主角,而且掌控了舞臺的布景、道具,甚至戲劇情節(jié)的走向都由他親自設(shè)定。 水穿過平原,躍上高山,跌落低谷,最終抵達大海。他走過風流倜儻的錦瑟年華,風光無限,而后猶如落葉歸根般,洗盡鉛華,回歸自我與本心,最終渡到彼岸。 水日夜不息,他片刻不停。唱詞先是秾華縟麗,像是一幅柔亮艷麗的圖景;聲腔婉轉(zhuǎn)撩人,像是瓷杯中盛放的蜜水。彼時,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光鮮動人,難免讓人想到大觀園里那個眼角堆放著萬種情思的賈寶玉。 只是,花開終有花落時。閱盡人間浮沉事,看遍塵世多姿景,他決絕地將大觀園的布景,換成山林掩映的寺廟。帷幕暫時閉合,他走向后臺,脫下黛青色的錦緞衣袍,摘下鑲著白玉珠的絲絨碗帽。帷幕再次拉開時,他已成了身披袈裟,腳穿草鞋,手執(zhí)錫杖的僧人。此時的唱詞真淳而質(zhì)樸,如同陶淵明筆下那片桃花源;聲腔圓潤而平緩,好似波瀾不起的深潭。朦朧煙雨中,他登上通往極樂世界的小船,漸行漸遠,只留給觀眾一個清癯的背影。 父親給他取名為李叔同。童年時,母親喚他的乳名,成蹊;風月場中,他告訴美人他名為惜霜;求學途中,他給自己取名為李廣平;漂洋渡海后,他時而稱自己李哀,時而喚自己李岸。每一個名字,都是一份心境,都是戲劇中的特定角色。名字隨時可改,場景隨時可換,一切都由自己決定。 姹紫嫣紅看遍后,他忽的有些倦了。紅塵中熙熙攘攘,諂媚的笑,美人的臉,說過就忘的誓言,把酒對月的唱和,忽明忽暗的燈火,他置身人群中仍感孤寂。盛世已過,牡丹將謝,心在風中流浪。他不允許自己狼狽地度過余生,于是幾經(jīng)掙扎,幾度尋覓,終尋到了靈魂的歸宿。當眾人還在紅塵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時,他已經(jīng)完成了華麗的轉(zhuǎn)身。先前那些名字,那些身份,他沒有遺棄,更不曾回避,而是將其寄存在平行時光中,任其在風中飄蕩。 發(fā)絲紛紛揚揚落下時,李叔同變?yōu)楹胍环◣。從此之后,他對一切都有了新的闡釋。愛,不再是俗世之愛,而是慈悲之愛:前者是虛妄,轉(zhuǎn)瞬即逝;后者惠及萬物,永恒不變。生命,不以死為界,肉身可消殞,靈魂則不朽。修行之路,漫長而曲折,它不在腳下,而在心間,它無終點可言。 每一步,他都用力、用情、用心在走。每一個場景,都經(jīng)過精心設(shè)計。每一句臺詞,都是刪了又改,卻自然至極。最終,夢境與現(xiàn)實趨同,身軀與靈魂同步,感悟與行動漸深。他在有限的生命里,設(shè)計并演出了一場毫無破綻,無法超越的無限人生。 臨終時,他為自己演出的折子戲下了這樣一個定義:悲欣交集,即歡樂與悲傷交織,滿足與遺憾并存,得到與失去毗鄰。 燈火闌珊之際,清風翻開泛黃的書頁,我得以在漫漫長途中與他重逢。字里行間,滿是他何年在何處做了何事,幾時幾刻作了何詩,賦了何詞,生硬而客觀,詳盡卻無情。而我則在字與句的罅隙中,看到了那些無聲的言語。 于是,我收拾行囊,準備與他一起上路,看他怎樣在世間輾轉(zhuǎn),聽聞他如何在燈火闌珊之際嘆息,陪他走過茫茫曠野,又越過重重山谷。時而,我是他的童年玩伴,時而我是他的傾心的愛人,時而我是他切磋技藝的同窗,時而我是他的僧友。舞臺布景與道具換了又換,戲劇情節(jié)在跌宕起伏中向前推進。看戲之人關(guān)注他的唱詞,而我關(guān)注他的神情;旁人品評他的藝術(shù)與成就,為他遁入空門而惋惜,而我撥開層層迷霧,潛入他的內(nèi)心,去尋覓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線索。 當他最后一次謝幕時,觀眾無不掩面而泣,而我低頭看見一輪圓月在湖心蕩漾,岸邊彎曲的枝丫上綴滿花朵,清風拂過一片婆娑的樹影。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萬物皆覓到了自己的歸宿。 不知何處笛聲又起: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觚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今日告別,是為明日之重逢。心存愛意,天涯海角即是歸程。 桂花的香味在夜里彌漫,他的心路歷程在墨香中散開。 天津糧店后街六十號,是一座古意盎然的四合院。宅院中間有一間新式洋書房,窗子格外雅致,裝有兩層玻璃,且綴著一層紗。順著洋房向前走,有一座名為“意園”的園林。每至春日,西府海棠、紅枝薔薇以及翠綠秀竹讓園子風雅備至,搖曳生姿。夏日正逢石榴花開,微風起時,一只蜻蜓便會攀上剛剛綻開的荷花。站在庭院中,隔著海河,可望見對岸的天津古文化街,天后宮與玉皇閣威嚴聳立,鐘鼓樓與六角亭熠熠生輝。 在這般氣勢與雅致兼具的庭院里,住著的便是桐達李家,縱然此處并非李叔同出生之地,卻寄存著李叔同的年少時光。 百年易逝,宅子已然作古,為了惦念與緬懷,此處修葺一新后,作為李叔同故居,迎來了絡(luò)繹不絕的參觀者。 萬事皆空,一切如云似霧,美好之人與美好之事都脆弱且短暫,人們卻偏偏喜歡追逐水中之月,鏡中之花。說不清人生如戲,還是戲如人生,但人們演得如此認真。生旦凈末丑,無論自己扮哪一個角色,都是技藝純熟的演員。李叔同已經(jīng)逝去百年有余,但他撒落的瓊瑤玉屑,終究隨著時間之河,抵達你我之岸。只是,后世有心人,循著他那婉曲的足跡,讀著他那美感與智慧并存的字句,不知是夢是醒。 到頭來,無論故事內(nèi)外,癡人終究會悟到,萬境歸空。然而,化為虛無又何妨,這一趟亦步亦趨的追尋,已然成全了美的歷程。于是,那些舊事,不妨重提;那些故地,不妨重游。 清末之時,大清帝國仍尊崇自己為天朝上國,物阜民豐;文治教化,衣冠器具,無不豐盈,當朝統(tǒng)治者自然認為無須同外國互通有無,于是關(guān)起門來在自己釀造的美酒中醉得醺醺然。殊不知,昔日帝國已成將要隱沒山中的夕陽,輝煌不過是回光返照的假象。 果然,道光二十年(1840年),英國的炮艦撞開了清朝的封建大門。短短二十載之后,距離皇城最近的天津,即被迫開埠通商。新舊思潮碰撞更迭,天津城半是傳統(tǒng)的市井風情,半是光怪陸離的花花世界。 天津市三岔河口,算得上是滿街流金的繁華地段,南北運河與海河在此地交匯,長蘆鹽在這里集散。其東側(cè)便是一條名為糧店后街的南北走向的馬路,馬路之東有條陸家胡同,胡同東口二號,坐落著一座坐北向南的三合院,這即是李叔同出生之所了。 這般情景,與《紅樓夢》中的賈寶玉又有何異。 賈寶玉本是女媧補天余下的頑石,卻投在了“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xiāng)”,做了一場紅塵之夢,醒來之后一無所有而去。李叔同在出生之時,亦是千人喜,萬人寵,就連院中的那株老梅樹,都愈發(fā)蒼勁。 光緒六年(1880年)十月二十三,夏意消散,秋風漸濃。 熙熙攘攘的李家大院里,傭人們跑前跑后,大門外更是商販云集,人們說這比逢年過節(jié)還要熱鬧。天亮之時,一聲啼哭驚飛了落于梅枝的那只麻雀,置身于佛堂的李筱樓喜極而泣,連忙跪拜叩謝。 六十八歲的李筱樓一向沉穩(wěn)有致,如今抱著被紅綢子包裹的兒子,竟興奮得有些茫然失措。蓋一襲絲錦印花被的王鳳玲,正值芳齡,不滿二十,作為李筱樓的第四房太太,第一次在這座宅院里找到了存在感,她溫柔地提醒著李筱樓該給孩子取個名字。李筱樓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手中的嬰兒,略加思索,便為兒子起名為李文濤,字叔同。 王鳳玲喃喃念著叔同,叔同,心里只是歡喜,卻無法預(yù)知他將會走上怎樣的道路,得到一個怎樣的終局。忽而,秋風掀起紗簾的一角,王鳳玲看到一枚花瓣落于窗上,心中又涌起一萬千悲傷,這個孩子長大后,想必會有人在背后說他不過是庶出,是小妾之子。她想一輩子護著這個孩子,卻知曉造化弄人,有些事強求不得,漫漫人生路,終究要由他親自去走。 P2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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