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茗花有主


作者:蘋果八月半     整理日期:2014-12-04 14:14:56

宮女衛(wèi)茗生來克主,被各主子嫌棄。身為宮女,她為自己制定了《平安混到出宮嫁人三步走》。
  第一步,努力做好小角色,別讓主子們記得,被重用的人死得快。第二步,避過吃香的職位,例如御前貼身宮女,謹(jǐn)防被同行眼紅,被皇帝弄去侍寢。第三步,坐等出宮。
  結(jié)果,她成功走到了第二步,如愿成了最不被惦記的倒夜壺宮女。誰知世風(fēng)日下,主子們口味越來越挑……在一次陰差陽錯的安排下,她被送到太子殿下宮內(nèi)。被扔到龍床上的衛(wèi)茗聲淚俱下,拉住某男袖口:“奴婢申請滾回凈房!”
  ——可,爬上龍床難,滾下龍床難上加難!
  作者簡介:
  蘋果八月半,諧音蘋果8胖,晉江簽約言情寫手。90后,居住在荷蘭,目前留學(xué)英國曼徹斯特大學(xué)。從小喜愛武俠,堅定“配角也有人生”的原則,文風(fēng)呆萌。已出版《神醫(yī)有本糊涂賬》。
  目錄:
 。ㄒ唬┑谝徊剑憾氵^侍寢,轉(zhuǎn)職女官
 。ǘ┑诙剑恒∈乇痉郑驼{(diào)為上
 。ㄈ┑谌剑菏刈o好友,互相扶持
 。ㄋ模┑谒牟剑翰煊X陰謀,求救遇害
 。ㄎ澹┑谖宀剑禾酉嗑,藏身東宮
 。┑诹剑翰煊X心意,臨時出宮
 。ㄆ撸┑谄卟剑号R終托付,羈絆已生
 。ò耍┑诎瞬剑禾t(yī)入局,以身相護
 。ň牛┑诰挪剑簱从衙鼩,傷心欲絕
  (十)最后一步:以上出宮步驟已白搭
  番外:都是綠豆湯惹的禍
  Apple虎牙:看完《茗花有主》后,我深深覺得,我果然是男二控。男二號葉之夜實在是太可愛,瀟灑不羈,天才太醫(yī)……好喜歡。故事甜甜蜜蜜的,看完有被暖到。
  一二衫:好喜歡《茗花有主》里狗腿又軟萌萌的女主角,我要是男主角也想娶了她啊……在午后看完這個故事,心里甜甜暖暖的,很好看也很好笑。
  圈外達:看《螢火》雜志的互動時就很期待這本書,現(xiàn)在終于上市噠!很好笑,很好看,很甜蜜,如編輯們推薦時說的:看完好想談戀愛!——《茗花有主》(一)第一步:躲過侍寢,轉(zhuǎn)職女官
  算命先生說,她衛(wèi)茗命格兇險,克主。
  主,即主子,但凡被她伺候過的人無一幸免。
  這一點,在她今后的職業(yè)生涯中得到了充分的證實。
  彼時,她父母一時害怕,正逢宮里來人到當(dāng)?shù)剡M行五年一度的宮女采選,她被選中了,于是她父親依依不舍、淚雨漣漣地將她推了出去。
  從此,衛(wèi)茗開始了她的克主大業(yè)。
  上至皇后娘娘,下至各部管事,二十四司,只要她伺候過的,輕則被開水燙了腳,重則直接一命嗚呼,無一幸免。
  她十三歲入宮,短短五年間,印堂晦澀,橫掃千軍,人見人怕,她卻奇跡般存活至今,不得不說,多虧了某些心存不軌之人。畢竟,宮中有誰恃寵而驕,受眾人所忌恨卻無法除去時,她衛(wèi)茗的存在,顯得極其偉大。
  但是,在大多數(shù)時候,她衛(wèi)茗的存在,那是何等刺眼。
  所以……當(dāng)她最后淪落為倒夜壺的宮女時,她真的一點都不、意、外!
  宮女就是這樣一個神奇的存在。上可觸天,下可掏糞。這之間存在著無數(shù)種可能性,埋藏著無數(shù)種結(jié)局,隱藏著無數(shù)種死法。
  衛(wèi)茗初進宮或許還抱著一絲絲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期許,五年間見了太多,聽了太多,也經(jīng)歷了太多,如今的衛(wèi)茗,只想成為這宮中碌碌無為的一員,熬到二十三歲出宮嫁個平凡的男子。
  自上代女皇登基后,大晏國女子的地位得到了充分的提升,連著這宮中女子的待遇也跟著唰唰升了個境界。女皇陛下于二十三歲時與皇夫結(jié)為連理,登基之后,因為自己身為女子,無須如此多的宮女伺候,便特許宮女在二十三歲時自由選擇是否留在宮中。
  當(dāng)今圣上登基后,遵循了前朝的規(guī)定,允許未呈雨露的女子二十三歲之后出宮。
  為了達到這一點,她努力做好小角色,別讓主子們記得,畢竟被重用的人總是知道得太多,死得太快。
  如今,她在凈房這個最不被人惦記的部門,當(dāng)著誰都不愿意靠近的夜壺宮女,倒夜壺,刷夜壺,把夜壺當(dāng)大爺一樣伺候……衛(wèi)茗表示,這樣的生活,她很滿意。
  在這個隨時會被排擠、會不小心送命的地方,保持“視糞土如金錢”的心態(tài)很重要。
  又一批夜壺搭著板車送到。衛(wèi)茗習(xí)以為常地搭把手,她無視運送板車的老宮女嫌惡地后退,搬下那一桶桶裝著宮中貴人們的排泄物。
  結(jié)果,有人看不下去了。
  “衛(wèi)小茶,你到底想在這個地方待到什么時候?”清亮的女聲帶著十足的不滿。被糞便熏得有幾分睜不開眼的衛(wèi)茗聽到自己的小名被人喚出,她錯愕地抬頭,定睛一看,才見來人橫眉豎目,明明是怒著的,卻靈動嫵媚至極,赫然便是同批進宮的同鄉(xiāng)兼好友郭品瑤。
  衛(wèi)茗小心翼翼地在裙擺上擦了擦手,扯出一個傻乎乎的干笑:“品瑤,你怎么來這種地方了?”
  “你能來我便不能來嗎?”郭品瑤毫不猶豫地走近她,聞到她身上刺鼻的味道,仍舊忍不住微微皺眉,“小茶,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越來越糟糕了?”
  衛(wèi)茗往后小小挪了一步,攤手一笑:“凈房宮女沒前途嘛。就算一早起來梳妝打扮整理著裝,忙完一天后都是一個結(jié)局。還不如臟臟地開始,臟臟地結(jié)束這一天,倒不用委屈了自己。”又是一股異味飄來,衛(wèi)茗清晰地窺到好友臉上難耐的神情,連忙催促道,“品瑤你快回去吧,淑妃娘娘也需要人伺候!
  她沒有錯過好友腰間的深綠色腰帶。宮中為了區(qū)分宮女等級,特別分了腰帶的顏色。深綠色腰帶乃是從五品令人、妃位以上嬪妃的貼身宮女。
  “不行!”郭品瑤心一橫,上前扯住衛(wèi)茗的手腕就往外走,“我今日一定要帶你走!小茶,你看看如今宮中的文宮女,有哪一個混成你這樣的?”
  大晏國自開國起,便倡導(dǎo)“武守山河,文治天下”,文宮女,便是這大環(huán)境下的產(chǎn)物。
  文宮女多半家境較好,識文認(rèn)字,一進宮便是正九品,授黑腰帶。相對于做粗活的普通宮女,文宮女升職更快,幾乎占據(jù)了宮中各個要職,更容易親近圣顏得一朝寵幸?v覽大晏國后宮歷史,不少寵妃太后,六尚女官,都是從文宮女升上來的。
  但對衛(wèi)茗來說,文宮女最大的優(yōu)勢則在于——死得慢!因為文宮女身份上的特殊,宮中的主子們都不可擅自處死文宮女。換句話說,如果犯了會丟命的大錯,她衛(wèi)茗也得等上面的人層層批準(zhǔn)了,才能死。
  “可我是凈房的人,怎能隨隨便便跟你走,要是被管事看見了……”衛(wèi)茗遲疑著回頭。正巧凈房管事梁姑姑聽到動靜,從門里面探出頭來,見自己的屬下被拖走,竟也不阻攔,反而像是等來了活菩薩一般,朝郭品瑤作揖,仿佛懇求她趕快把衛(wèi)茗拖走。
  衛(wèi)茗正想請命的聲音便如此這般卡在了喉頭,吐不出吞不下,只余抽搐的嘴角——管事的眼神,好像是在送瘟神……
  當(dāng)人屬下當(dāng)?shù)竭@步田地,著實失敗!
  宮中有個人人都心知肚明的規(guī)則,就算品階差不多,女人之間的明爭暗斗還是少不了的。正如同六尚的女官瞧不起禮教司儀,禮教司儀看不起御花園管事,御花園管事擠壓佛堂管事,佛堂管事嘲諷浣衣局管事,浣衣局管事對凈房管事不屑一顧。至于凈房管事……沒錯,處于食物鏈的最底層,只能欺負欺負自己的下屬。
  衛(wèi)茗當(dāng)年初到凈房,作為新人被管事梁姑姑使喚了三天,然后第四天她老人家就意外栽進糞池,大半個月也沒能擺脫掉那個味兒。
  可梁姑姑她不信邪,非要挑戰(zhàn)宮中煞星的權(quán)威,心存怨恨再接再厲使喚衛(wèi)茗去刷好幾年沒人清洗的糞池,結(jié)果第二天梁姑姑光榮被鳥糞襲唇,足足惡心了三天,消得容顏憔悴。
  梁姑姑終于敗下陣來,想趕人走,怎奈何自己的凈房處于最底層,被貶的宮女都往自己這兒送,實在沒有再往下貶的余地,只好把衛(wèi)茗徹底供了起來,不使喚不打罵,當(dāng)她不存在。
  現(xiàn)如今,有人肯拉這尊瘟神走,她老人家自然是感激涕零,恨不得郭品瑤別再把人送回來!
  衛(wèi)茗放棄了管事那頭,找別的理由勸道:“品瑤,你也知道我的命格……恐怕淑妃娘娘不會接待我的!
  “我不管,總之我不會再讓你待在那個地方了!惫番帞Q眉,進宮五年,她眉間那股子特有的傲氣仍未抹去。也是,郭家乃是前朝重臣的后人,三代書香門第,出了好幾個官員。郭品瑤的父親雖無官職,好歹也是個舉人。因此在同期入宮的文宮女中,她的家世算得上一等一的好。
  衛(wèi)茗搖頭:“我待在那處也不是一兩天了,你又何苦……”
  “上個月我剛升了令人,淑妃娘娘又很喜愛我。我想……大概是時候了吧!惫番幰娦l(wèi)茗面露遲疑,又叉腰強硬道,“小茶,你別想著拖累我之類的事。作為文宮女,你該想的是如何把自己養(yǎng)得美美的,賺足嫁妝,日后出宮了人家問起你在宮里做什么的,你也可以抬頭挺胸驕傲地跟人炫耀。”
  衛(wèi)茗揉揉鼻尖,挪眼小聲道:“我可以自豪地跟人說宮里的人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衛(wèi)——小——茶!”郭品瑤哭笑不得,執(zhí)起衛(wèi)茗臟兮兮的手心疼道!澳憧纯茨氵@雙手,入宮的時候青蔥白玉的,現(xiàn)在都跟什么樣了?小茶,你的手是用來泡天下最好喝的茶的,你忘了嗎?入宮的時候,你說你要讓宮里所有人都喝到你泡的茶,你忘了嗎?”
  衛(wèi)茗抿嘴,垂眸沉默。
  郭品瑤說得沒錯,這的確是她曾經(jīng)的夢想。
  她出生于茶葉世家,懂茶愛茶,泡得一手好茶,正因如此她才被授為文宮女,早早便進了六尚局任正八品掌飲,前途大好。
  因為這一手絕妙的茶技,害得她差點送了命。
  如今的她,只想安安分分地縮在角落刷夜壺。說她沒志向也好,自甘墮落也罷,但她就是覺得平平凡凡才是福。
  “娘娘,衛(wèi)茗吃苦耐勞,心眼樸實,絕對能將您服侍好。”將洗得白白嫩嫩的衛(wèi)茗推到林淑妃跟前,郭品瑤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
  “不錯,模樣很俏。”林淑妃夸完,她的臉隨即一垮,“要是命好一點就好了!
  “娘娘……”郭品瑤見林淑妃變臉,連忙補救,“可以讓衛(wèi)茗在我這里做事,不勞您費心。”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把人留下。
  “也無不可……”林淑妃沉吟,忽然她的臉一燦,眼底閃過一絲別樣的算計,“暫時留下吧!
  哪知,舒服日子沒過兩天,天雷滾滾而至。
  東宮來人了,據(jù)說是林淑妃的意思。
  “娘娘!惫番幚l(wèi)茗跪到林淑妃面前詢問,“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十六歲了,陛下有意讓他……”這也是宮中一貫的習(xí)俗,太子滿十六歲后,老姑姑在圣上授意下會挑一些模樣姣好稍年長的宮女送進太子被窩,使太子在婚前熟悉男女之事,避免日后和正妃一起生活時窘迫慌張,鬧出笑話。
  這些女子多為文宮女。在事后通常會擁有名分,成為宮中有身份的女子,拿著俸祿,從此脫離苦海,一步登天。
  郭品瑤一聽,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將衛(wèi)茗護在身后:“娘娘……小茶她在凈房多年,還不懂事……”
  “該懂事了,十八歲了吧?”林淑妃弓腰伸出手,用尖銳的指甲輕輕滑過衛(wèi)茗光潤的臉頰,“模樣如此俏,就這樣出宮多可惜。正好太子殿下口味刁難,這半年來送去一個轟走一個,碰碰運氣也是不錯的!碧幽耸且艳暗牧只屎笾樱质珏鷦t是林皇后的庶妹。
  衛(wèi)茗如臨大敵:“淑妃娘娘,奴婢身份低微……”
  “文宮女怎么低微了?何況現(xiàn)在你算我瑤華宮的人!
  郭品瑤知道好友一直以來的心愿是出宮嫁人,不曾想自己一念之差竟害了好友,連忙幫著相勸:“娘娘,小茶她畢竟是凈房……”
  “誰會介意她從哪里出來的?只要她是文宮女,就有資格!绷质珏蛑约旱娜缫馑惚P,“說起來,各宮都送了人去,也都被轟了出來。眼見著輪到我瑤華宮了,你說說全宮上下,年齡差不多的,除了你,誰能去?”
  郭品瑤臉色慘白,噤聲不語。
  太子的女人,聽著不錯。但自古哪個大權(quán)在握的男人,希望那個見過自己初次青澀窘態(tài)的女人沒事就在自己跟前晃的?
  所以,即便一朝成了有身份的女子,終生無憂,伴隨而來的,卻也是漫漫無期的等待與寂寞,如同冷宮。
  “本宮不也是心疼你嘛!绷质珏湫Φ,“再說了,太子那口味誰能琢磨得了?送進去還不得送回來?本宮也算交了差,以表我瑤華宮出了人力,只是無能為力,沒法讓太子動情罷了!
  衛(wèi)茗神色陰晴不定,東宮那邊既然已經(jīng)來人,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逃脫不了,一心只盼著自己身上長年累月積攢的味兒,在這會兒沒有被洗掉。
  東宮來的老姑姑瞅了一眼衛(wèi)茗的模樣,一臉諂媚說著“淑妃娘娘的人肯定沒問題”之類的話,不由分說地收了人。香湯沐浴,一床被子一裹,春卷衛(wèi)茗就這般被扔到了太子殿下的空床上。
  香爐白煙繚繞,在空氣中氤氳出一股子曖昧的味道。
  衛(wèi)茗把鼻子埋進被子里,閉眼裝死,耳朵卻豎得高高的,留意屋外的動靜。
  就在衛(wèi)茗還沒想好一會兒是放屁還是嘔吐能夠讓她快速被轟出去時,屋外忽然傳來腳步聲,緊接著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
  “你們先退下吧!鄙倌甑穆曇舨粔虻统,還帶有一絲孩童的味道。
  隨著一陣腳步聲遠離,衛(wèi)茗知道自己躲不過了,本著“橫豎都是一刀”的覺悟,她英勇地將一雙眼睛睜得溜圓,瞪向那頭。
  門口,少年一襲深碧色的華衣,頭戴玉冠,皇族特有的灰眸在燭光下明滅不清,一眼望去,側(cè)顏竟有一股子介于男子與少年間模模糊糊的風(fēng)華絕代。
  至少衛(wèi)茗能夠斷言,這少年再過兩年,一定是個禍水。
  少年察覺到這邊的動靜,抿嘴不耐煩地挪過眼來,恰好與衛(wèi)茗的目光撞上,灰眸中的不滿一顫,隨即變成錯愕:“怎么……是你?”
  衛(wèi)茗不料他還記得自己,怔了片刻,然后哭笑不得回答:“殿下,我比您更想知道為什么是我啊!
  “你怎么被人送來的難道不知道?”大晏國的太子殿下,百里景雖皺著眉頭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們把你敲暈了?”
  “呃……那倒不至于!毙l(wèi)茗不習(xí)慣他的陰影攏上來,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至少,奴婢這點姿色,還不至于讓各位姑姑們下如此狠手。”
  “也是。”百里景雖居然理所當(dāng)然一般同意她的觀點。
  衛(wèi)茗氣結(jié)。
  百里景雖故意望天,不動聲色。
  屋內(nèi)瞬間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中。
  衛(wèi)茗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努力了很久,也無法從太子殿下那張面癱的臉上,分辨出自己接下來是會被轟出去還是被吃掉,只好咳了兩聲,干笑著找開場白:“殿下,此情此景,奴婢是否該說一句‘好久不見’呢?”
  “的確好久不見。”百里景雖順勢坐到床沿上,淡淡道,“三年零……十個月。差不多四年!
  衛(wèi)茗連忙拍馬屁:“殿下記性真好!”其實連她自己也不記得了,即便百里景雖說錯了,她也一力應(yīng)是。
  “不!”百里景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抹咬牙的僵笑,“實在是你讓人印象深刻!
  似乎找錯開場白了,這走勢不妙。
  百里景雖見她沉默,繼續(xù)淡淡道:“喜歡當(dāng)縮頭烏龜,胸?zé)o大志,安于現(xiàn)狀,遇事就抱我大腿……衛(wèi)茗,我可還漏了什么?”
  衛(wèi)茗臉一垮,悲憤道:“殿下,黑歷史什么的……求您別再戳奴婢幼小脆弱的心靈了好嗎……您要相信,如果現(xiàn)在奴婢騰得出手,一定也會抱大腿求收留的。”這當(dāng)然是戲言,她記得太子殿下最厭惡的就是趨炎附勢之人,她也不妨在這會兒充分發(fā)揮她攀龍附鳳的本事,以求他老人家能一怒之下把她轟走。
  “哦,你騰不出手啊!辈辉氚倮锞半m一扭身,理所當(dāng)然來掀她的被子,“需要我?guī)兔??br/>  “殿下別!”衛(wèi)茗大聲喝止他,情急之下大吼道,“奴婢剛剛放了一記悶屁!就讓它無聲無息消融在奴婢的被窩中就好,千萬不能污了殿下的鼻子!”
  百里景雖手一僵,眼角抽了抽,果然沒有繼續(xù)動作:“衛(wèi)茗,你在凈房待了這么幾年,東西倒沒白學(xué)。”這等污穢之事,也能眼也不眨說出口。
  “承蒙殿下夸贊!币娝辉傧谱约旱谋蛔樱l(wèi)茗著實松了口氣,“如殿下所見,奴婢整天在夜壺的熏陶下,渾身上下受異味的洗禮,早就是個粗俗的人,入不得殿下的眼!
  “衛(wèi)茗,你三句不離貶低自己,無非是想讓我把你轟出去!卑倮锞半m倒是十分通透。
  “殿下英明!”衛(wèi)茗連忙附和,“還煩請殿下高抬貴足,踢奴婢滾出殿外,越遠越好,也好耳根清凈!
  百里景雖若有若無地皺眉,瞬間又恢復(fù)了面無表情:“你就這么不待見我?”
  衛(wèi)茗大喊冤枉:“殿下,您英俊瀟灑、氣度不凡、過目不忘、天資非凡……奴婢哪敢不待見您!
  “那是為何?”百里景雖硬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呃……”衛(wèi)茗哭笑不得,“殿下就不能像對待前面幾位姐姐那樣,想也不想就踢奴婢出去嗎?”
  “我認(rèn)識你,自然想多問幾句。”百里景雖說得一臉平常。
  “奴婢受寵若驚!”驚如驚弓之鳥!
  “那是為什么?”百里景雖顯然沒有放棄對這個問題的探討。
  “唔……”衛(wèi)茗遲疑片刻,終于坦白,“不知殿下還記不記得,奴婢曾經(jīng)對殿下提起過,奴婢的愿望是二十三歲出宮嫁人。”
  “有印象……”他當(dāng)時年幼,一語過耳,并未留心,這會兒再聽,倒品出不同的滋味來,“你……有想嫁的人?”
  “那倒沒有!
  百里景雖莫名其妙地舒了口氣,又問道:“不想留在宮里?”
  “殿下想聽實話?”
  百里景雖知道她顧忌什么,走到窗邊看了一眼,低聲道:“沒有外人,你直說吧!
  衛(wèi)茗瞥了一眼他這尊立在屋內(nèi)的“外人”,嘆了口氣,只好道:“留在宮里,當(dāng)宮女只能被欺壓,當(dāng)主子……還是被欺壓!
  “那倒是。”百里景雖點點頭,示意她繼續(xù)。
  “您瞧啊,宮里雖說主子不少,可這也是有等級的。御女欺負采女,寶林欺負御女,才人欺負寶林……這么一層層上去,就算做了寵妃,也還是有皇后娘娘壓著……喀,當(dāng)然,這也不是通用的,皇后娘娘是好人!毖矍吧倌甑纳,林皇后過世后安帝倒是一直沒有再立皇后。
  “那直接當(dāng)皇后不就好了?”百里景雖扔給她一個答案。
  衛(wèi)茗錯愕反問:“撇開這一點的不現(xiàn)實,您愿意奴婢去當(dāng)您的后娘?”
  百里景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還是說……您愿意娶我?”衛(wèi)茗縮了縮脖子,自己都覺著這個想法太玄幻。
  “不……愿意。”百里景雖否定的時候,將眼睛挪向了別處。
  “那不就得了!毙l(wèi)茗絲毫沒有覺得意外,想攤手,奈何手被被子禁錮著,只好作罷,“況且,就算是當(dāng)了皇后娘娘,也要顧忌這顧忌那,賢良淑德地把別的女人送到自己夫君面前,權(quán)衡利弊,均衡各股勢力,保住自己的地位,多累啊!比雽m五年,她算是把宮中的是非看透了。
  “所以我把你踢出去,是成全你?”百里景雖給她這一席話做了總結(jié)。
  “殿下的英明遠見奴婢佩服得五體投地!”衛(wèi)茗只差沒感激涕零了。
  “那你投吧!闭f完,百里景雖像搟面一般,把她連人帶被子撥到地上,重重一摔!
  衛(wèi)茗摔了個狗啃屎,好在有被子護體,沒摔疼,倒是把動靜弄得十分響亮。
  緊接著,便聽百里景雖不耐煩地朝外面大吼:“什么貨色都往這里送是不是?真當(dāng)我好欺!凈房的也敢送來!”
  外頭守夜的人起先一直沒聽到大動靜,正歡喜,哪知過了這許久的許久……久到應(yīng)該可以成事的時間后,太子殿下卻忽然咆哮了,叫人連人帶被子滾出去。
  百里景雖吼完,回頭瞥了眼地上摔得可憐兮兮的衛(wèi)茗,低聲道:“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多謝。”
  “不謝!卑倮锞半m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后只問道,“你的手……還會疼嗎?”
  衛(wèi)茗一愣,藏在被窩里已經(jīng)麻木的手指蜷曲了一下,一轉(zhuǎn)眼,東宮下人們便已麻利地破門而入,來替太子殿下清理不要的垃圾。
  她在眾人諷刺與不屑的眼神中粲然一笑:“殿下,還記得嗎?”
  太監(jiān)們將她抬起,準(zhǔn)備原樣送回去,卻聽太子殿下冷冷地開口問道:“恨我嗎?”
  太子殿下簡簡單單的一個問句,卻挑起了在場眾人的好奇心,他們齊刷刷地瞪向衛(wèi)茗。
  衛(wèi)茗默默地吞了口唾沫:“奴婢不敢。”這么多人的眼神威脅下,她真的不敢啊。
  她還想見明天的太陽!
  但也因為他們倆這一問一答,使得衛(wèi)茗這一轟,多了幾分傳奇色彩。
  宮人都是八卦的。
  傳著傳著,便變味了——
  傳言,凈房的宮女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喬裝混進瑤華宮,成了太子殿下床上的侍寢美人。哪知太子殿下慧眼識人,壓根不待見她,轉(zhuǎn)身轟人,于是此宮女恬不知恥地說了句“殿下,還記得嗎”,欲以往事來博取同情。結(jié)果殿下不領(lǐng)情,并冷艷高貴地問了此宮女一句“恨我嗎”,使得這個事件多了一抹純情男遭騙識破對方真身后苦苦追問的悲情色彩。
  然后,這個被眾人唾棄的女子,在那一夜之后又滾回了凈房。
  郭品瑤看著自家好友面不改色地刷著那一堆夜壺,這會兒倒也不覺著臭了,湊上前愧疚道:“小茶……對不起。”
  “有什么好道歉的?”衛(wèi)茗失笑,“或許我就該屬于這里。”
  “可若不是我莽撞……”也不會導(dǎo)致她成為眾人的笑柄,徹底失去了往上爬的機會。
  “你別這么想!毙l(wèi)茗反過來安慰她,“反正我就當(dāng)被人伺候了回,至少洗得香噴噴的,舒舒服服躺了回軟床,何樂而不為?”而且,被太子殿下以這樣的理由轟出來,她便也失去了爬上龍床的可能。
  可謂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為。
  “你當(dāng)真這么想?”郭品瑤在她身邊坐下,拖著腮看她刷夜壺,“那你以后怎么辦?刷夜壺刷到出宮?”
  “何嘗不好?”衛(wèi)茗笑道,“從前的志向是讓宮里所有人都喝到我泡的茶,現(xiàn)在的偉大理想是把宮里所有人的夜壺都刷一次。一個管進一個管出,其本質(zhì)似乎也是差不多的!
  郭品瑤冷哼道:“接下來五年的青春,都跟夜壺做伴……嗯,是很偉大!
  衛(wèi)茗知道好友是心疼自己,也不在這個話題上逗留,轉(zhuǎn)而道:“你還是快回去吧。這次我被這般轟出來,淑妃娘娘臉上也十分過不去,你別為了我得罪了她。”如果這次舉薦她的人不是太子的姨娘,興許這事也就不會這樣平靜地過去了。
  “好啦,我知道了!惫番幷酒鹕,捧住衛(wèi)茗冰涼的臉頰搓了搓,“你好好保重自己,這兩天天氣回涼,如果衣物不夠厚就來瑤華宮告訴我一聲!
  “嗯!庇巡辉诙,貼心就好。
  郭品瑤前腳一走,衛(wèi)茗便收起刷子。好友在的時候,她極力地忍耐,不忍讓好友擔(dān)心。她一走,衛(wèi)茗便再也忍不住,洗了手放在嘴邊呵氣,卻仍舊止不住腫脹的手指傳來鉆心的疼痛。
  今年的十月,冬天早早降臨。
  十指連心,疼痛一波接一波地漫上來。衛(wèi)茗苦笑,自己明明是個丫鬟命,偏偏攤上了具嬌貴的小姐身子,受不得凍。四年前那個冬天落下的病根,已成為她每年冬天必須承受的苦難。
  如果這會兒百里景雖站在她面前,再問她一次是否恨他,她一定會大義凜然地點頭,然后……
  衛(wèi)茗咬牙,暗笑自己神志不清,當(dāng)真是疼得不怕死了,連頂撞太子這樣的事也敢想。一抬頭,疼得有些虛脫的身子竟然有天旋地轉(zhuǎn)的暈眩感。
  然而,在倒下的前一刻,眼前竟然恍惚閃過了百里景雖那個渾蛋驚慌失措的臉。
  痛昏前,衛(wèi)茗忽地釋然一笑:“看來,我果然很恨你……”
  恨到,會在最脆弱的時候產(chǎn)生不切實際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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