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冬天的夜晚,在健身中心所在的大樓天臺,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坐在那里,上氣不接下去,還堅持吹著口琴?谇僦酗h出來的音符斷斷續(xù)續(xù),田欣聽得很入迷,幾乎要睡著了。 她后來一直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希望自己睡著了。 總之,她醒過來的時候,小胖已經(jīng)睡著了。 她說過,那筆錢,她要請所有人吃大餐。可是三天后,卻進了墓地管理局。 小胖走了,田欣一直堅信,那呼嘯而來的救護車會救活他的,可是后來傳來消息,他還是走了。 消息是林威告訴她的,那一天正是十二月十二日,小胖在醫(yī)院搶救無效去世。 田欣不知道這和后來健身老板撤資、健身中心倒閉究竟有多大的關系。 事實上,小胖的家人并沒有出現(xiàn),也沒有律師出面要求索賠。這個連姓名都不肯留下的男孩也許真的隱瞞了病情,所以家中并沒有追究。 也許。 再多解釋都無用了。小胖走了,連葬禮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辦的。 田欣根本沒有資格去,也沒有勇氣去。 他留給她的只有一把口琴,陪伴著她十年了。十年了,又是一場雪,迎來了2011年的寒冬。 她二十六歲了。 她還堅守在這里,只是沒有等來她的小胖。 作者簡介: 褪盡鉛華,青春暢銷書作家。 出版作品:《左右為男》《宮人曲》《如果星光不曾眠》 目錄: 第一章曾經(jīng) 小胖,小十六又來看你了。 第二章總裁 小十六,如果你十年后還是二十六歲,我就會回來娶你 第三章遇見 命運兜兜轉轉,千回百轉,又一次狹路相逢。 第四章喜歡 原來我們竟是不認識的啊。 第五章曖昧 一瞬間甜蜜四溢,片刻后又空空蕩蕩。 第六章相認第一章曾經(jīng) 小胖,小十六又來看你了。 第二章 總裁 小十六,如果你十年后還是二十六歲,我就會回來娶你 第三章 遇見 命運兜兜轉轉,千回百轉,又一次狹路相逢。 第四章喜歡 原來我們竟是不認識的啊。 第五章曖昧 一瞬間甜蜜四溢,片刻后又空空蕩蕩。 第六章相認 這世上,還有誰真的有勇氣為愛而生? 第七章 回家 恭喜你啊,終于找到你的小十六了。 第八章界限 浮世光影交錯,誰帶了面具,誰與我狂舞,誰是我的嗯寵,誰眷顧了誰? 第九章公開 我知道,沒有一刻如此時這般,知道原來我深愛著你。 第十章謊言 我回來了,你呢? 十一章婚禮 仿佛有什么在擦肩之后,回眸之前,是永遠的消失不見了。 這本書的封面我很喜歡,淡色的插畫,很清新。故事也超有看頭,很浪漫的感覺,尤其喜歡結局,開放性的,處處能夠看見作者的用心!° 十六歲的那年,吻過他的臉,就以為和他能永遠。十年前的青梅竹馬,十年后的擦肩而過,大愛這個故事!——米萊 第一章曾經(jīng) 小胖,小十六又來看你了。 。1) 田欣一直在盯著江恒后背上那顆最大的汗珠。 在昏黃的燈光下,隨著他有節(jié)奏的起伏,那顆汗珠悄無聲息地滑落,破碎,濺在地板上,留下了圓形的汗?jié)n。 田欣一時恍惚,不知自己又神游去了哪里。 “喂,教練!彼穆曇艨偸呛苡写┩噶Γ瑘远ㄇ也蝗葜靡,回響在這華麗又曖昧的健身房私陪間里,把田欣從沉思中叫魂回來。她冷不防一個激靈,慌忙從健身球上竄了起來。 “一百個俯臥撐,都做完了?” 男人嘴角向上扯了扯,又向前一步:“豈止一百個,我做了兩百個! “什……什么時候?” “就在你發(fā)呆的時候!苯阏Z氣中雖沒有任何不滿,卻似乎含而不露的帶著些許威脅的意味。暈黑的眸子一勾,讓人浮想聯(lián)翩。“作為你的學員,我希望你關注點在我身上! 田欣一抬頭,正對上他黑的要命的眸子。 “你一直在看表,有事?”他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問。 “私事!碧镄涝谶@里打住,不再說下去,江恒突然強硬的問:“什么私事?” 田欣翻了一下白眼,脫口而出:“這和你無關吧! 這一個白眼不要緊,本來打算放她一馬的江恒突然間沒由來的怒了。他生氣的時候很明顯,嘴唇咬的死死的,肌肉也緊緊的,仿佛全身都在用力。田欣多希望自己不要總盯著他的肌肉看,可無奈那厚實的后背太過偉岸,跟大陸板塊平移而來似的,躲都躲不開。 “本來和我無關,可是你總是看表,耽誤了我私陪課程的質量,于是這件事和我很有關系!苯阖M肯善罷甘休,田欣壓住心中怒火:“那你想怎樣?投訴我嗎?” 可笑,她田欣在全城健身干了九年的兼職,還從來沒被投訴嚇倒過。 “你做一百個俯臥撐給我看!彼摽诙觥 ——什么? 田欣瞪著眼,看著他唇邊明顯浮出的笑意,禁不住就提高了聲音:“你說什么?” “本來我只需要做一百個俯臥撐,因為你的溜號導致我做了兩百個,你說你是不是要賠償我一百個?” 私陪間里一時沉寂,一向愛發(fā)號施令的教練和本應惟命是從的學員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彼此,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田欣的眼睛瞇了起來,江恒亦是。 “不敢了嗎?”江恒哼笑了一聲:“不敢也行……只要你……” 田欣突然刷的一下子把運動服外套脫下來纏在腰上,曲線本不十分傲人的身材由于這色澤鮮艷的緊身衣而顯得格外誘人。江恒吹了聲口哨,倒退三步讓在一邊,十分得意地欣賞著。田欣卻沒有注意到他這番打量的目光,全當他是變著法兒的折騰人,就算是拼上一口氣也不能低頭認輸。 女孩子做俯臥撐是個很奇怪的事兒,容易練出肌肉不說,那姿勢還詭異十足,經(jīng)常腰挺不直,直接靠著肚子在地面上反彈?商镄劳厣线@么一趴,雙手一撐地,竟有種格外的美感,就好像……好像一只矯健的雪狐。 一下、兩下、三下—— 那是她上下起伏的頻率,那是墻上鐘表偷偷溜走的滴答,那也是江恒不明所以的心跳和旋。 咚,咚咚,咚咚咚。 她做得好像是毫不費力,可是江恒卻看見了她手臂的顫動,但是她那不服輸?shù)难凵瘛趺磿c當年的那個女孩那么像?她也總是得意洋洋不肯服輸,明明撐不住了還總是在逞強。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卻總是佯裝著大人,給別人帶來寬慰與溫暖。 小十六…… 江恒心中某個柔軟的地方被猛烈的撞了一下。耳邊竟然響起了那個聲音,她說,嘿,胖子,我來給你做示范! 那是年幼的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俯臥撐。那個教會他這一切的女孩,是他第一任的健身教練,他叫她,小十六。 小十六,小十六……此刻,此地,小十六與田欣的身影無限重合在了一起。 田欣可不知道江恒這廝在想些什么,她已經(jīng)快思考不能了。在公司暈頭轉向忙了一整天,就為了早點下班,誰知道來健身中心還是得不到清閑,竟然還要做這種重體力活兒……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的越來越快,一直堅持用鼻息的田欣終于開口呼吸,江恒微微動了一下。她做到七十多個的時候,江恒突然說了聲:“一百! 田欣本能的癱在地上,開始放肆地大口呼吸,腦子雖清醒的很,嘴上卻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全:“到——到一百了?” “我說到了,就是到了。”江恒有些別扭地側過頭,眼不去看她,卻是伸出手向著她,做出邀請的姿態(tài)。 田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江恒皺了皺眉頭,這呆子,做的那么急,看著小腰板累的,也不知道悠著點。 田欣本是想裝死的,突然,一雙大手從她腋下穿過,有力的將她架了起來,肌膚獨特的觸感讓彼此一抖。田欣尷尬地看著學員把自己撈起來,頓時心中五味夾雜。 “不要別扭了,你以為我不累嗎?”男人粗氣喘在耳邊:“難道非要我把你抱起來你才肯起來?” 就這么一句話,田欣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警戒地看著江恒,迸出一句:“你今天的私陪課程時間到了!闭f罷,跟有人追命似的,逃也似的跑了。 江恒瞇著眼睛搖了搖頭!罢媸莻不解風情的呆子! 胡亂洗了澡,儲物箱里躺著公司同事左安安一早給她準備好的短裙,扎眼的粉色讓人不寒而栗。如果江恒知道了她今晚魂不守舍的“私事”是去集體相親,不知道會暴走成什么樣子? ……等等,她去相親干他什么事! 雖然這么給自己壯膽,田欣還是忍不住的心虛。 哎,她真是冤枉死了,相親的主角明明是公司秘書處的大美女左安安,她不過是陪著湊數(shù)的,何苦來的要受這份罪呢? 嘆了口氣,看著鏡中自己半死不活的尊容,田欣將柜子咔嚓關上了,依舊穿著這身運動服,頭發(fā)還亂糟糟的,就這么迎著五級大風出了門。 真冷。 田欣一抖。 掏出手機,左安安的三個未接來電和一條溫婉的短信,赫然在此。 安安:田欣!你死定了!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集體相親已經(jīng)開始了半個鐘頭。 既然已經(jīng)死定了,索性就不要去了吧。去了也是丟人,還不如體面地死。 想到這里,田欣轉身朝著天橋走去,那條路她走了多少次,那天橋下的小車站上的每個小廣告她都能背下來,可是十年來沒有一次,一輛銀灰色寶馬居然會截住她的路,而且那車窗還搖了下來。 “上車! 六塊腹肌先生,極品學員先生,俯臥撐先生,千刀萬剮先生。 江恒。 田欣木然地看著他,小風吹啊吹的。然后她霍的一下子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的位子,咣當一下關了門,裝著膽子吼了句:“開車! 江恒噴笑:“去哪?” “去——”田欣心中天人交戰(zhàn),一會兒是左安安的怒目圓睜,一會兒是無聊的相親會上那些追逐著左安安的男人們,嘆了口氣:“哎——” “哎?”江恒車已經(jīng)開了起來:“恕我愚昧了,不認識這么個地方。” “我——” 正這個時候,左安安的第四通電話來了,田欣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接起來,一接起來就后悔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等了半個鐘頭了你知不知道!” “我、我臨時加班! “哼,你不就是給人家掰掰腿、蹦兩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左安安是她的大學同學,也是她現(xiàn)在的同事。業(yè)余時間,左安安投身于將自己風光地嫁出去,而田欣則風雨不誤地去陪人家健身。 “我,我就不來了吧……” “你個死丫頭,你要是不來,你做兼職的事兒我就捅到人事去,看你還敢放我的鴿子?!” 左安安咣當一聲就扣了電話。 田欣腦子也咣當一聲磕在靠椅上,終于咬牙切齒地說出了四個字:“風竹會所! 風竹會所是城內(nèi)一家高級私人會所,出入人員都非富即貴。幸好當晚的男主角也遲到了,所以她還有補救的機會。 好吧,換句說,她還有去丟人現(xiàn)眼的機會。 田欣有些精神恍惚地坐在車上,沒有注意到身邊那并不專心的司機眼中的狡黠。直到遇到紅燈,江恒低頭看了看時間,田欣才后知后覺地說:“哦,對了,你順路嗎?” “不順路,請你下車吧。”江恒沒好氣地說著,也不知道他在聽到“風竹會所”四個字后為何突然間就開始憋火。紅燈變后他一腳油門踩了出去,就像只發(fā)瘋的野牛。田欣突然不安起來:“你把我放在路口就好了,江先生! “晚了!苯阋恢皇职炎》较虮P,一只手看似無心地繞在副駕駛的座位后,那姿勢,就像“環(huán)住”她似的,田欣不禁移了移屁股,坐立不安起來。 哎,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就不應該上了這賊車。 沒想到,賊車竟一路平安地飆到了風竹會所,而會所的保安十分識相地開了門,車一路暢通進了停車場。 “你開的真猛! “火氣大! “怎么突然間……”田欣的話還沒問完,就被江恒那多云轉雨的表情給嚇回去了。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苯阍捓镉性挼卣f著。田欣一頭霧水,一看時間,慌忙整理了一下臉,裝出一副感激的模樣,對著他燦爛一笑,誰知道這一笑卻讓江恒眉頭擰到了一起去。 “給你個忠告,一會見男人的時候,千萬別笑。” “我笑的這么失敗么……” 不,你笑的很好看。 江恒看著她,默默在心底說。 田欣都下了車,進了電梯,按了按鈕,才終于后知后覺的想到了一個問題: 他怎么知道她一會兒要“見男人”的! 這個答案,三分鐘后就揭曉了。 在田欣這個終極大綠葉入席后,大門推開,身材修長、高大英俊的男人邁著自信的步伐走了進來,王者般環(huán)視一周,露出了田欣從未見過的虛假微笑。 “抱歉,我遲到了!苯汶S意地挽起袖子:“健身忘了時間! 田欣目瞪口呆。 人品君,請容我高香一柱,祝您升天愉快。 三對三,一邊倒。 男人們都是上等貨色,而女人們卻是左安安一枝獨秀。這妖媚的女人竟穿著希臘女神式的飄逸長裙,卷發(fā)自然垂在肩頭,最為時髦的裸色豐唇,畫的足有三倍大的眼睛眨啊眨啊眨—— 左邊,是一身運動服、頭發(fā)還沒干透的田欣。右邊,是一個貌不驚人的鄰家女孩。左安安顯然對此狀況十分得意,一直在優(yōu)雅萬千地笑著,笑得田欣雞皮疙瘩排著隊往下掉。 對面坐著的三個男人,個頂個的優(yōu)質。 坐在正中的,自然就是左安安這次作案的主要目標,江氏財團的公子,江恒。 坐在田欣對面的,是一個長相并不出眾、卻十分干凈的男孩,他有些局促的看著自己的手,面前的名簽上寫著,何偉。 坐在江恒另一邊的,田欣一直都沒記住他的名字而或長相。 實際上,做了那么大的體力活兒后,她最能記住的大概是當晚豪華晚宴的菜單。雖然蝸牛和鵝肝不是她的最愛,她對那盤特意為她加的炒飯還是相當滿意的。 左安安一直做優(yōu)雅狀,不知道在和江恒說些什么,兩個人說話聲音都和蚊子似的,配合著晃動的燭光,簡直就跟地下黨似的。在江恒禮貌地和另一個女孩寒暄的時候,左安安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田欣一腳。 “喂,不要吃出聲兒。” 田欣好不容易才順下一口飯去,點點頭,作為禮貌終于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對面那小心翼翼喝著咖啡的男人。 “何先生,你是做什么的?” 何偉貌似受了驚嚇,咖啡杯抖了一下,眼神和她一直都沒有交匯:“我……有些生意。” 哦,生意。 田欣突然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了,想嫣然一笑,突然感覺到來自江恒方向的犀利目光,頓時露出比哭都難看的表情。 嗯,很好。 江恒滿意地笑了,突然心情大好的舉杯與左安安碰了一下,這一個主動的姿態(tài)讓左安安心花怒放,撩一撩自己的秀發(fā),風情萬種。 哎,為啥自己總是和美女混在一起呢? 田欣翻著白眼,她寧愿回去面對那些楚楚可憐的胖子們和有些偏執(zhí)的肌肉愛好者。至少,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沒有這么多偽裝。大家都是半斤八兩的,上秤承重,下秤跑步,誰都沒比誰多長一塊胸肌。 “田小姐,您是做什么的呢?” “啥?”田欣又在溜號,冷不防何偉問出一句來,當下發(fā)出了極大聲的一句,惹得左安安厭惡地瞪了她一眼。 “我是健——”田欣差點說漏了嘴,趕緊拉了回來:“我是安安的同事,也在格調公關公司! “田小姐看上去很喜歡運動! 是啊,我喜歡,非常喜歡,特別喜歡。 盡管當教練只是個兼職,盡管打兩份工早已體力超支,我卻有不得不留下來的理由。 為了一個人,為了一個約定。 “你要留下來,給更多的人帶來希望哦,教練。” 言猶在耳,刻骨銘心。 “我——”田欣嘴角剛剛上揚,突然被江恒狠狠踢了一腳,當下坐直了起來,板起臉,不動聲色地回瞪了他一眼。 靠,在健身中心你是我的私陪學員,我讓著你,F(xiàn)在咱倆是平起平坐毫無瓜葛,我欠你的。 何偉顯然被田欣突然爆發(fā)出的凌厲眼神給鎮(zhèn)住了,手忙腳亂也找不到什么合適的話題繼續(xù)下去,就是這么個時候,江恒突然微笑著湊了過來:“談了半個多鐘頭,該交換女伴了吧。” 于是,何偉被揪著領口扔在了一旁,江恒氣場十足地坐在了田欣對面,整理了一下領口,深情款款地說:“田小姐,我也喜歡運動,不知道我們誰做俯臥撐會厲害一些?” 這問題問得十分突兀,左安安坐在一旁徹底聽傻了,可田欣的回答卻讓她更傻: “一起做不就知道了! 燭光在搖曳,餐桌在震顫。江恒沒有抑制住的一聲低笑如漣漪擴散開來。 眼看著田欣已經(jīng)把江恒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左安安扶額輕呼:“我有些頭疼——” 江恒給了何偉一個眼神,何偉羞澀地開口:“左小姐不舒服嗎?那我送您回家?” 左安安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江恒,恐怕這還是她左安安出道以來第一條落網(wǎng)之魚,驚訝之余還有些慍怒。 “不好意思,因為我的遲到,大家沒有玩好。下次再把大家請出來!苯憧偹阕隽艘粋姿態(tài),只是馬上又改了口:“但是今晚就要勞煩何先生送左小姐回家了,我還有些事情。” “事情?”左安安不肯罷休,江恒拒她于千里之外:“私事! 不知為何,田欣總覺得,江恒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分明是在看著她。他唇邊的笑意猶如那破碎的汗珠,讓她禁不住一抖。 是她想多了嗎? 一群人一并來到地下車庫,江恒悶不做聲先行上車,左安安搓著手袋看著他絕塵而去十分失望,等看見何偉的車更失望了。 目測也不過十幾萬的破車,哎,真是連替補都做不了。 “哎,想不到我第一次來風竹會所,居然……”左安安一臉幽怨卻又搖曳多姿地立在那里。何偉畢恭畢敬地替她拉開了車門,女王般的左安安終于退場了,只剩下還在發(fā)呆的田欣。 風竹會所啊——林大哥不就在這里來著? 只是……今天實在太晚了,而且還要去…… 田欣一瞬間打消了順道去看看林大哥的念頭,將運動服的拉鎖向上拉了拉,沿著車庫的上行車道走著,車庫管理人員投來奇異的目光,畢竟,從會所里面出來的人靠步行的實在是少數(shù)。 田欣站在路邊伸手攔出租車,攔下的卻是銀灰色寶馬。車窗上反射著她訝異的表情。 “上車。” “……你又順路?” “是啊,這么巧! “你不是有私事嗎?” “呵,你也對我的私事感興趣了?”江恒好似故意在和她抬杠,卻是打開了車門:“我的私事,就是送你回家。” 這男人調戲的姿態(tài)比在健身中心更勝一籌。已經(jīng)在中心被那些嫉妒的目光和閑言閑語逼到麻木的田欣,欣欣然,上了車。 “這么輕易就上了車,你不怕我……做出些什么事來?”江恒突然湊過來,熱氣噴在她耳邊,田欣一個激靈。 “江先生,我的自由搏擊課上的不錯,你有沒有興趣來旁聽?” 江恒低聲笑了:“了然! 這一晚的星光大好,難得路上一路暢通,仿佛將這都市的煩惱,悉數(shù)被拋在腦后。 “目的地是?”江恒的聲音聽著有些虛幻,田欣的回答更為虛幻。 “墓地! ——墓地? 江恒目瞪口呆地側臉看看她,手打方向盤躲過了迎面而來的車。 “所以江先生你未必順路吧!碧镄澜器锏匦α耍Φ孟裰恍『,卻陽光燦爛的,那么熟悉。江恒收回目光,故作淡定:“誰說的,那是所有人的歸息之所。這去處,正合我意! 田欣沒有想到江恒真的會一路送她去墓地。 江恒更沒有想到田欣是真的打算半夜掃墓。 “我真是服了你了,半夜三更去掃墓!苯阍诤诤鹾醯墓飞祥L驅直入,似乎能聽到到外面的風急速倒退的聲響,這讓車里的沉默愈加難捱。 “今天是個很重要的日子!碧镄勒f罷,便別過頭,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十二月十二日? 江恒出人意料沒有再窮最猛打下去,不知為何,一層一層的高速公路燈光打在他臉上,那側影有些孤單。 田欣還是忍不住去看他的臉。 健身中心從來不乏健碩的男人,可是臉長的這么好的真是少之又少。那深陷的眼眶和高挺的鼻梁,還有那夏威夷陽光下曬出來的小麥色肌膚,無不彰顯著這位剛從美國歸來的鉆石王老五的身份。 就在她看著他發(fā)呆的時候,江恒突然開口,嚇得她立馬轉過頭。 “你干這行很久了?” “十年!碧镄缼缀跏强诓粨裱,不知為何會對著這個并不數(shù)落熟絡的男人侃侃而談:“今天正好是十周年紀念日! “十年啊……”江恒拉長了聲音,眼神禁不住的就聚焦在她的側臉,欲言又止,手指敲打著方向盤,最后只是別有深意的說:“去墓地慶祝,這很后現(xiàn)代。” 田欣瞥了他一眼,沒有再搭話?山銋s突然尖銳地問道:“你干這行十年了,一直都在全城健身嗎?” 不,只是九年。第一年,那個給她留下太多回憶的地方,如今早就淹沒在迅速崛起的都市藍圖中了。再也找不到了,帶著最甜蜜也最痛苦的記憶。 再也不見了。 只剩下墓碑上的一個名字,時時刻刻還在提醒著她那段歲月真實存在過。 永生難以磨滅。 “江先生,”田欣客客氣氣地回答:“那么早的事,我早就忘了! 十年,很久嗎? 江恒突然陷入了沉默之中,車外燈光一格一格的閃過了他的臉,公路向前一望無際,路邊掛著墓地的指示牌。車一拐進了墓地的大門,黑壓壓的路邊只有一個守墓的女人提著一盞小燈在指路。 “老朋友了,我每年都來。”田欣說的云淡風輕,江恒只覺得陰風陣陣。 “你要拜祭的人是?”江恒還是未免有些好奇心過重,田欣卻久久沉默了,車一直開到墓園門口。 “這里地價不便宜!苯愕恼Z氣流露出一副大老板的姿態(tài)來,田欣點點頭:“十年前只是荒郊野地,是我用當年賺到的第一筆錢租下來的?上ё馄谥挥惺辏儆袔讉月,我就得替他搬家了! “他?”江恒擰起眉頭:“男的?你朋友——” “我的親人!碧镄廊隽艘粋無傷大雅的謊言。 墓地里沉睡的沒有死去的人,只有死去的念想。那是她第一個學員。 勝似親人的男孩。 關上車門,田欣大步流星地走進了墓園,絲毫沒有注意到那留在車里的江恒那不太自然的神色。他一直默默注視著她走到墓園門口,才如夢初醒,慌忙拔下鑰匙下了車,但只是遠遠的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便點了一支煙,在這荒野之深,抬起頭,青煙慢慢吹上了夜天。 他這是怎么了?對一個普通的健身教練大獻殷勤,如果被梁文靜那個自詡清高的女人知道了,恐怕要嘲笑他至死方休了。 江恒不禁自嘲地笑了。 他又一次不知不覺的把這個女孩當成了小十六了—— 可是,小十六早就離開了這個城市,如今,她也早就嫁人了吧。 不是所有女人都是小十六,不是所有人都會一直記得十年前。 不是所有人都會像當年的小十六那樣,對一個胖到橫著走的男孩綻放出太陽般的笑容。 不是所有人,都會像她當初那樣,發(fā)自真心的笑著,喊他,小胖小胖。 如今他的移情,似乎只是自作多情罷了。 江恒并不知道,在只有咫尺之遙的墓園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禁不住調戲的女孩,正蹲在墓碑前,擦干凈上面的塵土,輕聲說著: “小胖,小十六又來看你了! 。2) 很多人都不會記得千禧年的第一場雪,它鋪天蓋地而來,卻在帝都的車水馬龍之中,蹭了一下地皮兒就化了。在這泥濘雪水之中,小胖在健身中心門前摔了個狗啃食,一路滾到了田欣腳下。 那是田欣第一天上班。他一抬頭,險些被她太陽般的光輝笑容給晃瞎了眼。 “我叫小十六,我們一起做運動吧!” 千禧年前后的光景,健身這個行當在帝都也才剛剛時髦起來。 正是這個兵荒馬亂的年月,田欣趁虛而入。面試她的人叫做林威,一下子就戳穿了她的把戲: “就你還二十六歲?你把身份證給我看看! “你當我二十六不就好了! “教練都是全職的! “那我當兼職的好了! 那時候的田欣是個下定決心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強孩子。在她的軟磨硬泡下,林威私下將她收入麾下。中心的人都知道這個秘密,卻都不戳破,只是親切的叫她,小十六。 “喂,小十六,你真是駐顏有術啊,二十六歲啦,長的還跟十六歲似的!辈簧偃碎_著善意的玩笑,可就連小十六自己都沒有料到,她這個寒假來打工的學生妹,真的會有自己的學員。 就在這一場雪下起來的冷清傍晚,小十六以太陽般的燦爛笑容,俘獲了自己的第一個學員。 小胖年方十五,身高一六零,體重也是一六零,出門在外,總也看不見自己穿的是什么鞋。一雙凌厲的眼睛總是斜吊著,跟所有人都欠了他八百塊錢似的,總喜歡雙手胸前交叉,仿佛這樣就可以掩飾住肚子一樣。 他的脾氣比身材更成問題,嘴巴比眼神更加毒辣,心靈比長相更為老成。 田欣對這個一路滾進門的學員的重視程度不言而喻,當林威看了田欣給小胖制定的長達八頁圖文并茂的私陪課程時,很有前瞻性地說了一句: “這是私陪課?這是在訓練國家級運動員呢吧!” 林威打賭小胖熬不過前面三天,他輸了,盡管小胖天天被操練得直翻白眼、口吐白沫,依舊是風雨無阻的來了,一點都不肯服軟。 即便是腿一軟摔在跑步機上,順著傳送帶滾到了地上去,這嘴硬的小子也不喊停。 實際上,林威都沒有聽見小胖開口說過幾句話,他是個又別扭又任性又自卑又自負的孩子。 “哎,派小十六出馬是對的,我跟他已經(jīng)有代溝了。”當年林威還是個才二十剛出頭的英年才俊,卻不禁感嘆歲月是把殺豬刀。每每這時,聲稱自己二十六的田欣總是像模像樣的拍拍林威的肩膀:“弟,你別急,姐姐出馬,一個頂倆!” 田欣總是意氣風發(fā)的去了。然后,那遙遠的私陪間,又會傳來熟悉的殺豬聲。 千禧年的那個寒假,因他們倆的存在,健身中心的生活變得多姿多彩。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田欣這么“疼愛”小胖,人一向都是感官動物,當小胖這個走路能堵住整條走廊橫截面的生物排山倒海而來時,很難形容那些花枝亂顫的美女們臉上的表情。 “哎呀,這么小年紀就胖成這個樣子了,真是……惡心。” 惡心? 彼時,小胖正卡在走廊里面,連轉身都是奢侈,只聽著這刺耳的詞兒招搖地飄過來,絕望得只能握緊了拳頭。 那些同學們的竊竊私語,那些路人的指指點點,那上車不敢坐、下車都靠滾的日子,一幕一幕,一聲一聲,那么扎眼,那么刺耳。作為一個胖子,走到哪里都被評頭論足,人們的目光好像毒蛇,而說出口的話比毒蛇還兇猛。 胖真的就罪大惡極了嗎? 難道胖子就沒有被尊重的權利嗎? 如果可以,他多想靈巧的轉身,飛起凌厲的一腿,橫掃一片—— 正這么暗暗想著,突然身后傳來一陣叮叮咣咣,血肉橫飛之中,沖殺出田欣高昂的一句:“我撕爛了你們的嘴!” 小胖終究還是沒能及時轉過身目睹這狹窄的走廊那混戰(zhàn)的一幕。等他成功轉身,只看見一地狼藉,目瞪口呆的林威帶著人鞠躬致歉,兩個被田欣揍得哭哭啼啼的女孩一直在哭天搶地。 只是田欣她站在那里,一副小公雞的模樣,高高仰起臉,明明是光線不足的暗黑走廊里,卻好像有溫暖的陽光撲面而來。 小胖冰冷了十五年的心,仿佛在這最寒冷的冬天,悄然融化了。 這次惡性事件的結果就是尚在實習期的陪練田某人,在完成與小胖的私陪合約后就要慘淡離開健身中心,成為第一個被辭退的員工。 對此,田欣什么都沒有說,當著小胖的面依舊是頤指氣使的模樣,先跑步,然后上各種奇奇怪怪的器材,最最無恥的就是最后還要做俯臥撐。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田欣跟法西斯一樣不留情面,有時候小胖甚至懷疑她已經(jīng)提前到了更年期。 做到了二十九,小胖終于不支倒地。 “喂喂喂,你看你肚子一直都沒離開過地面,就這水準的俯臥撐,你還只能做二十八個?起來起來!”田欣揪著小胖的耳朵,可小胖沉得像頭豬,死活也推不動,眼看著私陪課程時間就要到了,田欣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胖,我們談談,姐姐是過來人……” “就你?”小胖終于歪著頭,喘出一口氣:“你……以為我腦子里也都是脂肪是吧。” 田欣亂抓了一把他的頭發(fā),小男孩有些羞澀地掙脫開:“你干什么,非禮啊!” “姐姐愛撫你!碧镄谰谷灰黄ü勺诹怂成希骸昂,你試試,能不能這樣也做一個?” 小胖翻著白眼,嘿,你還真是火上澆油。 “來,你能起來一個,姐姐下次就給你減少十個俯臥撐,怎么樣?” “反正一百個我也做不到,九十個我也做不到,都是做不到,何苦為難自己?”小胖平日雖然不開口,可是每個字都能直中要害,田欣一躍而起:“嘿,你能不能有點志氣!你好歹也是我田欣的關門弟子啊!說什么也要給我長長臉面!” 關門弟子?小胖終于翻身過來:“你說什么?” 終于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田欣想補救已經(jīng)來不及,只能翻著白眼說:“姐姐我要高升了,祝賀我吧!” “你被辭退了吧! ……小胖,你不這么直接會死嗎? 田欣臉忍不住的開始發(fā)黑,有些沮喪,有些不甘,雖說只是一份兼職,可是這樣草草的收場,實在也是丑事一樁。 這簡直就是她人生的一大污點。 “喂,是因為那天你打架的事?”小胖喘氣終于開始通順了些,嘗試著坐了起來,肥嘟嘟的手掌撐在地上,心臟還是跳得厲害:“因為我?” “不為你,我看那群女的不順眼,你知道,女人都是容易嫉妒的。” “她們都是大媽了,你和她們計較什么! “噗嗤。”田欣和小胖彼此心知肚明,禁不住一起噴笑。 “說實在的,你真的喜歡這工作嗎?”小胖突然很正式地問,田欣不假思索地點頭:“喜歡,非常喜歡,特別喜歡。” “你究竟喜歡什么呢?” “我喜歡大家臉上的微笑。那些終于達到自己的目標,心滿意足的微笑,那些低著頭走進來的人,可以昂首挺胸的走出去——”田欣噼里啪啦說了好多,小胖一直保持著那樣的姿勢,用心聆聽著?赡埽瑥臎]有一個人愿意和他如此推心置腹的說上這么多,她的理想,她的信念,她最喜歡的,毫不保留的說出口,就像最旺盛的向日葵,總是朝著有太陽的方向,積極的面對一切,并且以此感染著周圍的人。 “怎么樣,胖子,你覺得我是不是特偉大?”田欣一口氣說完,看著一言不發(fā)的小胖,拍拍胸脯:“姐姐是不是把你感動得想哭?” 小胖別過頭:“忒呆! 你! 田欣上去就給了他一拳頭,小胖又一次口吐白沫轟然倒塌,一個小時又這樣風云變幻的呼嘯而過,小胖的肚子貼地式俯臥撐以二十八最高紀錄完美收官。 “小十六,這是你的工資,其實你表現(xiàn)的很好,只是不太適合我們這個行業(yè)!绷滞是不得不開除了田欣:“你知道,那兩個學員已經(jīng)鬧到上面去了,我們也剛剛起步,這樣的投訴實在招架不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堂課了吧,上完課,就可以去過寒假了,學生嘛,還是應該做些學生該做的事! “我不要錢了,我就在這里待著,行不?”姑娘依舊執(zhí)拗的像頭牛,林威笑了,很溫暖,也很決絕,搖了搖頭,算是最后的答復。 田欣低下頭,搓著衣角,終于開始流露出小姑娘的不知所措來。 “我舍不得你們,舍不得小胖!碧镄佬⌒÷暤卣f著,幾乎要哭出來,這十六歲的女孩一直都大咧咧的笑著,從未對那天的事為自己辯解過一句,林威幾乎要心軟的讓她留下來,可就是這個時候,電話又追過來,上司不耐煩地吼著:“那兩個人又堵在總部門口了,你快點給人家一個答復,否則你也一起滾回家吧!” 林威無奈地扣下電話,田欣已經(jīng)露出一貫的堅強笑容。 “弟,你可不能走,姐姐還有大好的未來,姐走了什么都不損失。失去我,是你的損失! 林威一愣,看著這女孩太陽一般的溫暖笑意,禁不住心中一酸,大人的世界如果都能像她眼中的那般美好,那該有多好? “那我去備課了!碧镄缹⒛且还P對學生來說頗為不菲的工資收好,她知道,這里面也有林威私人的錢!昂筇欤覀円黄鸪源蟛,把所有人都叫上! “好,所有人,吃窮了你! “帶上小胖,讓他嚼葉子去——”田欣開著玩笑:“不放鹽! 小胖對不放鹽的葉子顯然不感興趣,他更喜歡吹風。 最后一堂課,他早早就來了,人卻不在私陪間。經(jīng)人指點,田欣在寒風凜冽的天臺,找到了爬樓已經(jīng)氣喘吁吁的小胖。 這里視野大好,周遭繁華盡收眼底,入了夜的都市別有一番滋味,淡淡的月光掃在天臺上,有些如夢似幻。 小胖背對著她,但似乎知道是她來了,那圓圓的黑影一團,縮在那里,似乎是在調整呼吸。 “喲,這么自覺,來爬樓梯熱身嗎?怎么,跑步機還不夠你折騰的?”田欣走上前去,一如既往的勾肩搭背,小胖臉色煞白,甩開她的手。 “別——別碰我! “你這就是缺乏鍛煉!碧镄揽刹幌胱屵@最后一堂課就這么過去,雖然月光大好,風景也好,可是她還有那么多想對小胖說的,那么多想叫他做的,那么多想給他打氣的,多想把他的腦袋扒開,全部塞進去。 可他今天顯然不在狀態(tài)。 “喂——你——” “我有話對你說!毙∨滞蝗婚_口:“教練! 這一聲教練讓她心花怒放,頓時喜形于色:“乖,說吧! “你二十六?” 田欣點著頭:“終于肯承認了,小屁孩!” “……你嫁的出去嗎?” 靠,我二八芳齡你就咒我嫁不出去?田欣揮舞著拳頭,小胖突然有些狡黠的說:“如果你十年后還是二十六歲,還沒嫁出去,我一定回來娶你。” “……” 十年后,我可不就是二十六歲嗎? 田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玩笑而已,還是另有圖謀,總覺得這看上去和豬一樣的男孩,實際比狼還兇狠。 “所以,你要一直都是二十六歲哦,教練。”小胖也不等田欣反駁,又說:“還有,你一定要改改你的開場白! “什么開場白?” “那句——我們一起做運動吧!毙∨值哪樣行┖诩t,在淡淡的月光下,看不出個究竟。一臉懵懂的田欣發(fā)呆了半天,小胖有些惱怒的說: “呆子,你換一句說! “那該說——很高興為你服務?” “……”小胖瞇起了眼,本就不大的眼幾乎成了一條線,有點兇惡的說:“你敢?” “為啥不敢?” “你要氣死我是吧! “看你這上氣不接下氣的,哎,何苦呢,也不用這么婆婆媽媽的,我都不在這兒干了,也不用什么開場白了——”田欣說的越是波瀾不驚,小胖也心里難受。 “還有,我還想告訴你,能在這里認識你,真好! 這么一句,好似火力最猛的火箭炮,轟的田欣七竅生煙。 “你這孩子病的不輕——我看我還是帶著你去醫(yī)院吧!” “你得答應我,你要一直堅守在這里,讓那些和我一樣的人……找到希望。” “我這就打120,你等著!” 小胖拉住了田欣的胳膊,突然說:“我給你吹個曲子吧! “哈?” 于是2001年一個冬天的夜晚,在健身中心所在的大樓天臺,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坐在那里,上氣不接下去,還堅持吹著口琴。口琴中飄出來的音符斷斷續(xù)續(xù),田欣聽得很入迷,幾乎要睡著了。 她后來一直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希望自己睡著了。 總之,她醒過來的時候,小胖已經(jīng)睡著了。 她說過,那筆錢,她要請所有人吃大餐?墒侨旌,卻進了墓地管理局。 小胖走了,田欣一直堅信,那呼嘯而來的救護車會救活他的,可是后來傳來消息,他還是走了。消息是林威告訴她的,那一天正是十二月十二日,小胖在醫(yī)院搶救無效去世。 田欣不知道這和后來健身老板撤資、健身中心倒閉究竟有多大的關系。 事實上,小胖的家人并沒有出現(xiàn),也沒有律師出面要求索賠。這個連姓名都不肯留下的男孩也許真的隱瞞了病情,所以家中并沒有追究。 也許。 再多解釋都無用了。小胖走了,連葬禮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辦的。 田欣根本沒有資格去,也沒有勇氣去。 他留給她的只有一把口琴,陪伴著她十年了。十年了,又是一場雪,迎來了2011年的寒冬。 她二十六歲了。 她還堅守在這里,只是沒有等來她的小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