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造周總理批示詐騙案偵破始末 蕭寒 1960年初春,在共和國的首都,發(fā)生了一起令國人震驚的詐騙案:有人偽造共和國總理的批示,從中國人民銀行總行騙取了20萬元現(xiàn)款?案發(fā)后,首都公安民警全力以赴,歷經(jīng)10個晝夜的連續(xù)奮戰(zhàn),偵破此案,抓獲詐騙分子,追回了被騙巨款。 緊急電話石破天驚 1960年3月24日下午,公安部副部長楊奇清正在一個會上發(fā)言,忽然,他的發(fā)言被一個緊急電話打斷了:總理辦公室通知,一個化名“趙全一”的騙子,偽造周恩來總理批示,騙取了中國人民銀行總行20萬元現(xiàn)金……中央負責同志責成公安部,立即組織力量,迅速破案…… 當天晚上,公安部召開緊急會議,楊奇清副部長通報了案情:3月18日下午5時40分,中國人民銀行總行傳達室來了一個自稱國務院辦公廳的人,送交給傳達室一封“國務院總理辦公室”給中國人民銀行行長的急信。信的內(nèi)容是:“主席辦公室來電話指示,西藏活佛開講經(jīng)會,有中外記者參加,要攝制紀錄影片,需撥現(xiàn)款15萬元至20萬元!毙派喜⒂小爸芸偫砼荆簱20萬元,限當晚7時送交民族飯店西藏工委宗教事務部趙全一”的字樣。行長辦公室于秘書當即請示當日值班的計劃局王副局長,王見是總理辦公室的“急件”,未辨真?zhèn),便當作緊急任務通知會計發(fā)行局急速辦理送款。在辦理過程中,他們又接到自稱是總理辦公室的人打來的電話,催辦此事,遂更加深信不疑。 發(fā)行局朱科長帶兩個干部于當晚7時將裝有20萬元現(xiàn)款的兩個麻袋送到民族飯店,交給了自稱趙全一的人。送款人數(shù)次要幫助他運至樓上,都被收款人謝絕。后來送款人要收據(jù),此人即從一個三面拉鎖的黑色舊皮包里取出一個黑色的筆記本,在上邊撕下一張紙寫了個收據(jù)。送款人讓他蓋章時,他又從衣袋里取出一張蓋有“總理辦公室介紹專用”的取款介紹信交給送款人帶回。直至24日上午總理辦公室將原件提取查證時,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大騙局。事發(fā)后,周恩來總理非常生氣,責成公安部迅速破案。 蛛絲馬跡苦苦探尋 天黑了,在強烈的燈光下,楊奇清、王昭副部長和偵查人員擠在一起查看著犯罪分子留下的罪證:一封信。信封是淺棕色牛皮紙制成的,落款的紅色鉛字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上面用毛筆書寫著:“速送(限下午五點四十分前送到)中國人民銀行行長親啟!毙偶埵15行紅格有光紋紙。書寫內(nèi)容是: 總理:主席辦公室來電話告稱:今晚九時,西藏活佛舉行講經(jīng)會,有中外記者參加,拍紀錄影片。主席囑撥一些款子作修繕寺廟用,這樣可以表明我們對少數(shù)民族和宗教自由的政策。根據(jù)以上情況,擬撥給15-20萬元,可否,請批示。 一九六O年三月十八日 左側(cè)是偽造的周總理批示:“請人民銀行立即撥給20萬元!痹趥卧斓闹芏鱽淼暮炞窒旅孢注有:“為避免資本主義國家記者造謠: 1、要市場流通的舊票; 2、要拾元票; 3、包裝好看一點,七時務必送民族飯店趙全一(西藏工委宗教事務部)! 在這張紙的上方,有中國人民銀行計劃局王副局長的批示:“請會計發(fā)行局立即把款送去! 另外,還有一張取款介紹信和一張收款條。 幾件東西擺在會議桌上。偵查部門根據(jù)調(diào)查初步判斷,3月18日晚到中國人民銀行總行送信的和此后在民族飯店收巨款的是同一個人。他就是所謂的“趙全一”,盡管他到銀行穿的是灰呢子大衣,在民族飯店是穿一身毛料衣服。經(jīng)刑偵技術(shù)部門初步鑒定:罪犯所用的牛皮紙信封是真的國務院舊信封,公文用紙是大機關(guān)用的15行橫格紙。偽造的“總理辦公室”的小方章是用蠟紙刻后沾紅印油涂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的信封上有涂改后寫上“中國人民銀行行長親啟”的字樣。信封上的“密”字與其他字跡不同,并寫有“#3146”字樣。通過儀器檢驗查出信封上的“總理辦公室”字樣下面也有涂改的痕跡,并有一些模糊不清的毛筆字跡。罪犯開具的空白收條上簽的是“趙金一”,而非“趙全一”,估計罪犯可能習慣于寫“金”字。罪犯文化水平較高,熟悉公文格式和用語。 專案組遂決定在全市各部門尤其是各中央單位查找“趙全一”。根據(jù)罪犯送件時間正是各單位還未下班的時候,重點摸清有條件接觸國務院信封和辦公用15行紙、刻蠟紙工具、有一定書寫能力并于3月18日下午請過假的成年男性工作人員或被單位開除的人員。 撥云見日柳暗花明 4月1日下午,楊奇清副部長又召集專案組成員開會討論偵破工作的進展情況。大家一致認為犯罪分子并沒有離開北京,贓款也沒有運走,要把偵查范圍縮小再縮小,工作要深入再深入…… 據(jù)此,楊奇清代表公安部向北京市公安局提出:從現(xiàn)在起,爭取3天破案? 接著,專案辦公室又確定了兩個“突破口”:一是對人民銀行要再深入追查漏洞,摸清犯罪分子是從什么空隙鉆進來的;二是一定要查清紙張的來歷。同時,技術(shù)人員根據(jù)有關(guān)人員提供的收款人的特征,繪制了犯罪分子的摹擬畫像。 工作組經(jīng)過多方面的追查,找到了犯罪分子開“收據(jù)”用紙的標本,那是從一種黑皮筆記本上扯下來的。這種本子,原由前門外垣昌文具廠印制,但自1952年3月起就已經(jīng)停止生產(chǎn)。經(jīng)細致查對,證明犯罪分子用的信紙,市面上并沒有出售過,而是機關(guān)內(nèi)部自制的。為此,專案組人員來到國務院檔案室。 在檔案室里,幾十個人在緊張地工作著。 劉文科長認真地查看著,因為在犯罪分子留下的“收條”上,使他很感興趣的那個“幣”字,至今沒找到答案,今天他想從這里查到它的出處。因此,他對每一份文件都不輕易放過,但翻閱了上千種文件,還沒有找到這個“幣”字。 接著,他們又查到,對外貿(mào)易部給國務院領(lǐng)導的報告,所用的格紙和犯罪分子所用的信紙,完全一樣。劉文科長認真地翻閱了報告內(nèi)容,掃興的是里面并沒有那個“幣”字。 幾部汽車同時啟動,專案組人員迅速來到外貿(mào)部,查出了那個國務院的信封,曾是國務院給外貿(mào)部發(fā)文用的…… 恰巧電車上的一個女售票員來到外貿(mào)部反映:今天上午她在電車上,發(fā)現(xiàn)一個可疑的人。這人年齡、相貌都同公布的犯罪分子特征相似,而且情緒很不正常,坐在車上不敢看人,一直長吁短嘆。這人下車后,她看著他走進了外貿(mào)部…… “外貿(mào)部……” “外貿(mào)部……” 外貿(mào)部的電話總機,突然忙碌起來,四面八方都在向這里要電話,而且一個比一個緊張。 在辦公廳秘書科,專案人員很快查到了大量的15行橫格紙,原來這是外貿(mào)部過去使用的公文紙之一。劉文科長隨手拿過幾份材料,連續(xù)找出了好幾個“幣”字。原來,這是外貿(mào)部很多人所慣用的“人民幣”3個字的代用符號。犯罪分子就隱藏在外貿(mào)部是肯定的了。 破案線索由千條萬條最后縮小到對外貿(mào)易部這一個點上了。一張為數(shù)不多的名單擺在桌上,在大家的分析討論中,嫌疑對象由10個很快變作5個、4個、3個、2個,最后,只剩下一個人的名字——王倬。 和王倬同一個辦公室的董林,一開口就肯定無疑地把王倬和“趙全一”連在一起了。 “我懷疑他好幾天了?” “為什么呢?”專案人員反問道。 “第一條,發(fā)案那天下午,王倬請假沒上班,說是帶他母親去積水潭醫(yī)院看病去了。經(jīng)查發(fā)現(xiàn)他和他母親并沒有去過該醫(yī)院。 “第二條,前幾天我和王倬爭吵了一次。當時辦公室里幾個同志在閑聊,說起最近發(fā)生的這起大騙案,提到犯罪分子的特征是眼睛很小時,我隨口說老王,你眼睛可不算大呀?本來這是開玩笑的,哪知王倬卻立即站起來,氣沖沖地說:你誣陷好人!并要拉我去找領(lǐng)導。他發(fā)這樣大的脾氣,是從來沒有過的。為什么呢? “第三條,最近王倬經(jīng)常不去食堂吃午飯。有一次他將從家里帶來的飯菜,放在暖氣片上烤。我問他你烤的什么?王倬忽然一愣,臉都白了,半天才回答說:我什么也沒有考慮。他把烤的什么,誤聽為考慮什么了,精神十分緊張……” 王倬的另一位女同事,談了另外一些情況。她說,在業(yè)務上,王倬是很熟練的。他的數(shù)學很好,腦子反應也快,搞統(tǒng)計數(shù)字,從來沒出過什么差錯。但前幾天,在填一張很簡單的表格時,卻忽然出差錯了。 當時,王倬把蘸水鋼筆扔在桌上,用拳頭猛敲著自己的腦袋說:“怎么搞的?這么個簡單數(shù)字還寫錯了……該死,該死?” “什么數(shù)字啊?大驚小怪的?” 她來到王倬的辦公桌前,側(cè)身一看,原來是把千位數(shù)寫成了萬位數(shù),便向王倬打趣地說:“我當是多大的出入呢?只不過是多畫了一個‘0’……” “別開心了,多一個‘0’,千就變成了萬,還算小事兒嗎?” “‘萬’怕啥?你也不是沒算過,1萬、2萬……10萬、20萬的……” “怎么?你敢血口噴人!” 王倬瞪眼質(zhì)問,女同事不知怎么回事,連忙解釋說:“我沒講你什么呀?” “什么沒騙過10萬、20萬……這是誰說的?” 女同事哈哈大笑,知道他把“算”誤聽為“騙”了,便向他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我說你也不是沒算過?”為使王倬聽清楚,她把“算”字拉得很長。 “實在對不起,一到春天就上火,我耳朵有毛病了……” 據(jù)了解,在全國解放前夕,王倬曾報名參軍南下,但很快就開小差跑回北京。在家呆了一段時間后,他籌集了一筆資金,做起了買賣,后因無利可圖便棄商進入外貿(mào)部公司工作。 這時,為“趙全一”畫像的幾位同志匆匆趕來了,他們拿出幾經(jīng)修改的犯罪分子的摹擬畫像,平平展展鋪在桌上,與王倬的像片一比較,簡直像同一張底片洗出來似的。 江洋大盜束手就擒 為了盡快拿到足夠的證據(jù),各個方面又日夜奮戰(zhàn)起來。 偵查人員從王家倒出的爐灰中,找出一塊燒焦的紙片。這一堆紙灰竟然全是10元票面的人民幣。 北京市公安局于是在4月3日夜里,依法拘傳了王倬并搜查其住宅。經(jīng)過反復仔細搜查,偵查人員從其住宅廁所后邊的一間小房和廚房地下,挖掘出埋藏的贓款19.2萬元。在鐵一般的罪證面前,經(jīng)過一番心理較量,王倬不得不交代了所犯的罪行。 王倬,化名趙全一,捕前在對外貿(mào)易部出口局計劃處當科員,他早在1957年就產(chǎn)生了到人民銀行行騙的念頭,后因同年11月被下放到河北省隆堯縣勞動而未實施。1959年1月下放回來后,他在工作中看到下級機關(guān)對部長的一些批示從來沒有懷疑過,不管如何困難都想辦法去完成,特別是對總理的批示更是無條件地執(zhí)行,便認為有機可乘。于是他開始經(jīng)常練習周總理的簽字,并刻意研究國家領(lǐng)導人批示文件的習慣、用紙、格式和是否用印等。經(jīng)過長期的精心策劃和準備,他終于動手實施了罪惡計劃。 同年7月28日,王倬在北京被處決。 。ㄕ浴毒健200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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