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愛的羅曼史


作者:愛的羅曼史     整理日期:2013-03-24 11:57:37

    誰曾為火焰勞作的    
      就依附著火焰吧!    
      ——斯蒂芬·格奧爾格    
      我一頭彈吉他,一頭和你講那段往事。    
      那天晚上,天剛剛有點黑,有點黃昏朦朧的樣子,就是說,人站在屋子里,外面大街上天井里走過的人已經(jīng)看不大清了。我那時住的江陰青果路那間租住的小屋,光線尤其昏暗。大約只有三四平方米樣子,勉強只夠放一張竹榻床,一只書桌。就是租住,實際上不花租金。是一個朋友家空置在那里的祖屋,老房子,友情出讓給我。多少年沒有修膳過了,差不多算是危房了吧。我那時為了跟馮建英戀愛,住進去才一禮拜樣子。那天晚上她到這間舊房子里尋我,我正徒嘆無奈著,一個人在屋子里坐立不安。像現(xiàn)在這樣子,我也彈撥著吉他,不過不是這把,沒這么好。我那時只要坐下來彈吉他,就說明我心情格外郁悶,寫不成像樣的東西。我的抱負(fù)主要是寫東西,寫作,寫詩,想當(dāng)一名不可一世的天才詩人。我總是在各種各樣的紙上練習(xí)簿上亂涂亂寫。屋子一頭的書桌上一定亂放著好幾疊這樣的詩稿。我那幾天已經(jīng)開始逐日逐時記下我對馮建英的思戀沉迷。畢竟比她大整整8歲吧。那時候覺得大好幾歲是樁比較大的事情。我們不常見面,我天天戀她,可說寢食不安。那天之前的兩個晚上,發(fā)生了初吻這樣的事情,這樣震撼著人心,以至于連續(xù)兩天兩人都不見面,不知下面該輪到什么了,仿佛有意躲著似的,她來找我,有點是這個原因。    
      我說了,天剛剛快黑。是那一年的早春二月。大冷天彈吉他要彈好一會兒,比方說,半小時,人的手指頭才可能有點熱氣,慢慢暖和,彈的音色也才會好聽,泛亮。大約,我只彈了一刻鐘,而她那張黑發(fā)低垂的臉老是在我心里面晃動。她特有的羞澀怯怩仿佛通過某種秘密的途徑流通到了我血液里。無論我做什么,我一低頭一抬手就碰著她的羞怯,她柔軟孩子氣的臉蛋。我彈了一刻鐘,突然,意識到屋子里進來了一個人,無聲無息的一個人——我從椅子上轉(zhuǎn)過身子,吉他還抱在膝蓋,像現(xiàn)在這樣子……。我……我……緊接著是一個帶有早春氣息的女性溫暖的身子撲過來,我連忙抱。ㄋ,另一只手遠遠地把吉他盡量伸平了往穩(wěn)妥的地方放,這樣做時我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站了起來。我把吉他靠床沿放,可它還是斜斜地往一邊傾倒,最后咣當(dāng)一聲摔在了地上。不知道是心愛的女友嬌憨地到來,還是吉他掉地上了,總之,在我倆相擁抱的一剎那,我有種詫異心疼的感覺。明顯,我在我們倆的戀愛上,我像大哥哥,她像努力長大,喊著吵著要快快長大的小妹妹。    
      “胖胖——”她那時喊我胖胖,有時喊我名字:建建。但已經(jīng)越來越經(jīng)常喊我胖胖,我呢,喊她“英子”。    
      “我想你呢……”她這樣說了句。這句話翻譯成北京普通話,就是:“我好想你——”。不過,用普通話來說,似乎太過響亮,太過溢于言表,沒遮沒攔了。在我生命的記憶里,我內(nèi)心深處仍舊忠實于出自馮建英之口的江陰土話的這份表白,這一字一頓四個字的原話。我一生愛過至少三個女人,三位女姓。三個人里面,惟一給予我這樣滾燙的話語的,也就馮建英一人,用著她被連日來的思念折磨得暗啞失聲的嗓音,她19歲的對愛的認(rèn)知。直直地、毫不猶豫地說給自己認(rèn)定了的心愛的男人聽。這是1990年的二月,殘冬將近,乍暖還寒。她溫柔敦厚的女孩子嗓音里帶有一絲壓抑不住的哭腔,一點點見識了親人歸來的喜悅,一眼眼竭力想使自己克制、爭氣,順從聽話的破涕為笑。她說這句話時已經(jīng)作好這樣的準(zhǔn)備:(對方)男人說:“我不要你,你走吧!”或者故作若無其事樣:“你來做什么?”之后如何應(yīng)對的一類尷尬。她那平實但嬌美動聽的語音里帶有這樣一些潛臺詞:你不要怪我呀,你怎么不來看我?……。她撲進我懷里,我感到,她心跳得厲害。她的下身是濕濕的,她整個人從頭到腳全充滿了愛,充盈著那種可以把整個地球一把火燒光的少女的激情。我該說,在這之前,我們已經(jīng)有過初吻,我們也做過一次愛了,互相笨拙地,跌腳絆手,又貪婪、又遲鈍偷嘗了一次禁果。她已經(jīng)有了做女人的感覺,也許。她滿臉徘紅,全身火熱,像是在發(fā)一次高燒。她喊我“胖胖”,她的身子其實胖胖的,抱在身上很是敦實。我記得,她渾身上下一團濕熱。    
      我是怎么回應(yīng)的?還用說嗎?當(dāng)然是“也想你”一類的話。不,我試圖概括,試圖回想起來的不是這些,甚至不是我們后來那一夜在那間圍墻漏風(fēng)的小租屋里面相親相愛發(fā)瘋一樣廝抱的情景。我努力忠實地回憶起來的,其實只是馮建英這句話。我在任何吉他曲,任何音樂和詩歌里都再沒有找回足以和這句話可媲美的相似的感覺。一個我從未遇見的新鮮和弦(我彈了這么多年吉他!)這是我一生中最美的一幕。    
      她說:“我想你了!敝便躲。既失魂落魄,又平實歡喜。    
      又像是在說:“你怪我嗎?——你會嫌棄我嗎?”仰著她19歲的驕傲的小臉。    
      我用什么曲調(diào),什么和弦,彈得出這樣動聽的歌曲?你說,鮑勃迪倫的歌,意大利船歌,詠嘆調(diào),古時候流傳下的民歌,你說說,在這些歌里,有這樣鮮活的聲音,生命嗎?    
      后來我明白過來,真正在世上有過的,最美的境界,消逝得也最快。它們的誕生,本身需要巨大的勇氣,本身像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它們閃亮,燃燒——頓時就地熄滅了。    
      我無法挽回我和英子的愛戀就像無法重新拾回失手掉落在地的一團火焰。雖然我們的愛情,隨后又持續(xù)了四年。    
      但在我和她之間,這團火焰在她那里,是她率先長出了那對最明亮的翅膀。在戀人之間,這對翅翼,有時在男的那邊,有時歸屬于情感更加熾熱的女方,完全是憑天意。騰空而起,不可測度,很少有雙方同時擁有翅膀的,那是中國的《梁!贰D鞘橇_密歐與朱麗葉,或者說:阿貝拉德和愛洛伊絲,一對10世紀(jì),11世紀(jì)初的戀人——那是奇跡!而我和英子之間的愛,已經(jīng)跡近于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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