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八段錦


作者:八段錦     整理日期:2012-01-10 20:00:22

《八段錦》是明末擬話本小說集,寫的是八段故事八種勸戒,即書目中所標明的:“懲貪色”、“戒懼內(nèi)”、“賭妻子”、“對不如”、“儆容娶”、“悔嗜酒”、“戒浪嘴”、“蓄寡婦”,等八個故事,實際上只是四戒:戒色欲、戒賭博、戒嗜酒、戒浪嘴。
     第一段故事:宋時臨安新橋有個巨富,兒子叫云發(fā),有妻有小。一日,有三個婦人擅自將一些家伙搬入他家。云發(fā)欲發(fā)火時,其中一小娘子道福致歉。云發(fā)見她年少美貌,欣然允許。次日,云發(fā)不與父母說此事,就到小婦人處。小婦人引他上樓摟抱云雨。她說她寸賽金,實際是個娼妓。此事被鄰人窺見。云發(fā)交給賽金一些銀子,讓她尋找住處,他再去看顧。賽金搬至南橫橋住下,云發(fā)逢暑生病,身體虛弱。賽金寫書送禮邀他相會。云發(fā)見了賽金,欲火難忍,連績歡幸兩次,弄得神思散亂,夢見和尚拉他出家;丶液蠹粗夭,醫(yī)師說這是色欲過度。云發(fā)將真情告訴父親,父親焚香跪拜,求禪師放回兒子。拜完后,兒子身體復原。夢中和尚帶了一條柱杖走了。云發(fā)恢復生理,感慨人生不要奸淫。
     第二段故事:南直隸本府城有一人叫羊玉,好交友,有威信,只是懼內(nèi)。妻華氏,生得美貌。羊玉好友高子興,與另一好友茍美都的孤母諸氏私下有染,被人拿住。羊玉調(diào)解停當。羊玉與茍美都同性合歡,被華氏打罵。華氏看中高子興,約他相會,被羊玉另一好友希要得窺見。因此,華氏通過諸氏約來高子興,剛想私會,就被希要得攪掉。華氏又約高子興到船上尋幽,船上人告訴了羊玉,羊玉怒將華氏推入水中淹死。并將高子興誣為那江洋大盜,囚死于牢中。
     第三段故事:勾容縣里有個叫裴勝的漢子,自幼好賭,結(jié)果,家產(chǎn)輸光,妻楊氏頗有姿色,被送回娘家。裴勝自己溜走。楊氏父母去世后,哥楊二不想再供養(yǎng)她。楊氏想自盡,忽有一老人送米和錢來,楊氏見到米錢,老人卻不見了。楊氏斷了自盡念頭,生活較為富足。哥嫂想放火燒死她。玉皇知道,將大火反燒入楊二家,其妻燒死。楊氏被當日送米錢的老人救出。原來是土地老爺幫助她。楊氏得知裴勝在揚州,就趕到揚州,見到衣衫襤褸的裴勝。次日,有個叫六郎的富人,愿以一當鋪與裴勝賭妻子。結(jié)果,裴勝贏了。在妻子勸告下,他決意不再賭博。兩年后,裴勝買了官,與妻同回勾容。他們饒恕了楊二,重新過起了好日子。
     第四段故事:湖州有個算卜的盲人何起課,娶妻羞月,生得伶俐,故極愛惜,羞月卻不滿意他。何怕妻偷漢,時常要摸進摸出。他家隔壁有個小伙子叫烏云,與何關系極好,時常幫助做點事情。不久,羞月與他眉來眼去,有了情意。他倆幾次探摸親嘴,都被瞎子進來攪掉。羞月乾脆就讓瞎子坐在一邊,她與烏云尋歡。由此發(fā)出聲響,瞎子聽見,都被羞月掩飾過去。此后,他倆一有興致,不分時日的隨興尋歡,時間一長,瞎子懷疑。一次,突然捉住烏云,烏云脫下衣溜走。鄰里勸瞎子息事寧人,因為殘疾不配如花似玉的妻子,讓他將妻送回娘家。烏云湊了些銀子給了瞎子,討了羞月,另搬它處居住。
     第五段故事:休寧縣有一富人,兒子叫魯生,娶妻汪氏,已有五月身孕。富人給兒子一些錢,讓他外出經(jīng)商,并由表弟尚義與他作伴。他們做了藥材生意。魯生在外,化了銀子嫖娼,討不得歡喜。尚義勸他娶個處女。媒人說個鄔大姐。同床后,魯生認出她不是處女,并被她偷了些錢財。因所剩銀兩不多,鄔大姐與妹妹商議,用縱欲法結(jié)果了魯生。魯生得知,讓尚義幫助。尚義替代他與鄔二姐交合,將她弄得疼痛不已。尚表又讓魯生打發(fā)鄔大姐回娘家,他倆重新做買賣,賺了一些錢。一日,魯生在街上與另一賣乾魚的人爭吵打?qū)⑵饋怼0l(fā)現(xiàn)此人就是自己的兒子,是妻子打發(fā)來找他的。他們一同回了家,全家歡聚。
     第六段故事:唐太宗時,博州有個才子名叫馬周,家境貧寒,年過三旬無妻室,卻嗜酒如命。博州刺史曾用過他,但他兩次酒醉失態(tài),被刺史怒罵而退。馬周發(fā)誓少飲酒。一日,馬周到新豐,得到一店主相助,留吃酒飯后,店主留書讓馬周到長安城找外甥女王氏。馬周找到店主的外甥女王氏,因王氏丈夫已死,不便往下。王氏將馬周介紹給常中郎的蒼頭,常中郎正要用飽學之士,因朝廷要下屬直言得失以憑采擇。馬周寫的對策,太宗讀后贊嘆不已,馬周即被拜為御史。常中郎又為馬周向王氏求親,王氏嫁給馬周。馬周后又做了尚書,助他的店主得知大喜,當時的刺史前來請罪,馬周反而感謝他的教訓。從此,馬周與王氏富貴偕老。
     第七段故事:嘉興縣人應時巧,生平好看美婦,好說大話,綽號叫赤口。一次與鄒光的打賭說,他能讓一美婦倒茶給他喝。那婦人叫韓氏,丈夫叫林松。她倒茶招待了自稱是他丈夫大哥的赤口。赤口同鄒光及哥哥鄒福、鄒福好友林松聚會時,說起他與韓氏有曖昧關系,不想林松以為妻子做出了風流事,回家后打罵逼問。韓氏不堪忍受,遂出家為尼。林松到縣里告狀,赤口被關入監(jiān)。半年后,赤口被鄒兄弟保了出來,但他怕再惹麻煩,就溜得無影。林松說他們是一伙的,又讓縣衙將鄒光捉來,說捉住了赤口才放。三年后,赤日來探消息,走入一庵寺,被義憤的老尼姑殺死。因為韓氏在此當尼姑,認出了赤口,鄒光解配中逃到庵寺,知韓氏等人殺了人?h衙將有關人員全扣押,縣官判赤口罪無可赦,老尼義俠可宥,韓氏與林松重歸于好。
     第八段故事:沛縣有三個寡婦:索氏、余氏和丁氏,都極美艷。一日,有個俊生華春經(jīng)過,被她們的嬌美所動,索氏企圖勾引他來。次日,讓他進門,與她砸舌撫摸。華春還想著另兩個。索娘與他云雨后,又設法將余氏和丁氏都引到房中,與華春輪流尋歡作樂。他們的行徑被索氏小兒看見,他以為老虎咬人,便告訴了婆婆。婆婆將她們另嫁出去。索氏后成了娼,余氏被丈夫弄死,丁氏嫁個賭棍,華春為流賊所殺。
     《八段錦》的寫作用意是無須讀者和評論者概括的,因為原作目錄中每段則有三字題旨,各段有七字雙句的回目名稱,每段故事前都有作者意義鮮明的詩詞及解釋、入語及評議,各段故事的結(jié)尾又有作者簡練的點題警語,這就非常全面地將作品的故事表層意義和人物經(jīng)歷的深層教訓告訴了讀者。例如第一段故事,題旨:“懲貪色”,回目名稱是:“好才郎貪色破鈔,犯色戒鬼磨悔心。”開場詩曰:“恃寵嬌多不自由,驪山舉大戲諸侯。只知一笑傾人國,不覺胡塵滿玉樓。”接下去的詩詞解釋和入話結(jié)合在一起,講了著名的烽火臺,點火博褒姒一笑、陳靈公私通夏姬、隋煬帝寵蕭妃、唐明皇寵楊貴妃等因貪色政亂的故事。再以“你道這幾個官家,都只為愛色以致喪身亡國,如今愚民小子便當把色欲警戒才是。你說戒那色欲則甚,我今說一個……”一段話作承上做下之用,引出所講的故事。結(jié)尾則以這樣一句話告終:“看官們牢記此段以誡子弟,勿謂野史無益于人,不必寓目也。”幾乎每篇都是如上格式(只是入話中有偏重小故事,或偏重于議論、結(jié)尾語文字有多有少之區(qū)別)。這種形式是中國話本體小說特有的,它似乎面對聽眾(讀者),如教師上課一般,有耳提面命的味道。這些內(nèi)容,自然又起著中國文藝一貫倡導的“文以載道”、“文人之筆,勸善懲惡”、“務有補于世”等等的作用。
     當然,這種較為生硬的說教式語句,隨著社會和文藝的進步與發(fā)展,逐步地退出了在作品中的直接地位,小說愈來愈注意將具與故事情節(jié)本身融合在一起,其致于根本不出現(xiàn),而只是通過故事情節(jié)和人物面,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因為小說畢竟是以形象生動地敘述故事、描寫環(huán)境和刻畫人物為主,抽象的、觀念性的主旨和意義應深蘊其間。拿這一標準來衡量和比較八段故事,就可以看出一些優(yōu)劣高下之分。八段故事,因而可分為四種類型與品位。
     第一種類型:基本是生拉硬拽、不合情理與無稽之談的故事。這可從第四段與第八段故事為例。第四段“何瞎子聽淫捉漢,火里焰遠奔完情。”故事有意最后點出:“……糞箕對著支笤帚,再無話可說,況何瞎子是個瞽目之人,只該也尋個殘疾的做對,這如花似玉的妻子,怎不做出事來,如何管得到底?”何瞎子抓住了正在行奸的烏云,四周鄰居卻紛紛勸他不要聲張此事,講的多條道理,歸根結(jié)底,還是認為他與羞月不般配。其實這并無甚道理,不說是歧殘疾人吧,起碼與封建貞節(jié)觀念、世俗人情不符。再則是情節(jié)設計的不全情理,烏云與羞月當著何的面尋歡,雖然是盲人看不見,但盲人的聽覺遠高于普通人。近在咫尺的交合,除后面講的以洗衣聲掩蓋交合聲還有可能外,前面說的單純歡幸,就絕對說不過去。實際上何已聽到,羞月以什么貓嚼老鼠、磨豆腐等聲音作掩飾,只是一種哄小孩的方式,已成為丈夫而又極靈敏的何瞎子,怎么可能被哄得過去呢?第八段故事寫三位年青寡婦與一俊男子輪流淫亂。結(jié)尾說:“一個個都懲報,此乃天道惡淫,亦人所自取。”淫亂固然可憎可惡,但作品設計的三個寡婦和那個華春的不佳結(jié)局,偶然性太大。再嫁后怎么都會碰到惡運?這與一開始說的她們?nèi)齻的丈夫“相繼而亡”一樣,人為編造的痕跡很深。其實,作品按著上面那段話后的警語倒較合現(xiàn)實和情理:“但有寡婦者,亦不可不知寡婦不容易做,惟云我等人家,豈有再嫁之婦,勉強留守,至于穢張丑著,悔不早嫁,豈不晚乎?”
     第二種類型:是神魔虛擊穿插于現(xiàn)實故事之中。第一段和第三段故事,即是此種類型。先看第三段故事--戒賭。因賭博而傾家蕩產(chǎn)、妻離子散,這是生活中經(jīng)?梢钥吹降氖聦。作品以此為內(nèi)容與戒賭也未嘗不可,但如第三段那般寫法,手法確屬不高。一是扯開講賭者妻子的遭遇,原也可以此作側(cè)面,寫賭博的危害。但小說中卻在她欲自盡時,寫了一位老人(土地神)給了她錢和米,又將大火隔開,讓其燒到兄嫂家去,燒死了嫂嫂。這實在太虛乎,脫離了原先的現(xiàn)實情景和表現(xiàn)意圖,引入了天人感應的舊套中去了。二是妻子與丈夫同在揚州,丈夫又投入一場大賭博。賭注特大:一頭是當鋪;一頭是老婆。幸好贏了。倘若輸了怎么辦?贏了就戒賭,輸了就不戒賭?后面講的他倆從此有了錢報了恩,這不是反而說賭博的瑚幡嗎?裴勝大賭時,妻沒勸(可能沒在),事后才又喜又勸,這怎么說得上“裴勝幸有個妻子在。不然,不愁不輸子”呢?作品中的第一段故事寫“好才郎貪色破鈔傷身”,這已通過形象和人物故事表現(xiàn)出來了。但后面又穿插個夢中和尚來索命,被云發(fā)父親焚香點燭和做道場給打發(fā)走了。于是,病入膏肓的云發(fā),重新蘇醒康復過來。這又與前半部的現(xiàn)實生活敘述不合拍,無形中損害了作品的表現(xiàn)力和說服力。病中做惡夢(與犯淫有關的夢)是順理成章的、有可能的,但突然間鬼神離去,人物復活,這就不合情理了,反而削弱了“貪色破鈔傷身”這一主題。
     第三種類型:是情節(jié)較生動,人物性格和故事發(fā)展較自然的小說。如第二段、第五段和第六段故事。第五與第六段故事寫法差不多、主題提示手法也相似。第五段講魯生在外嫖娼納妾,幾乎耗盡錢財,又險遭人迫害至死,實際還是說要戒色欲。第六段是戒嗜酒的故事。馬周一再為酗酒所害,一旦發(fā)誓不飲酒、少飲酒,才華就得到了發(fā)揮,英雄有了用武之地,美好機遇接踵而至。這兩個故事雖然簡單了點,但線索較為清晰,人物性格發(fā)展和際遇的轉(zhuǎn)折,較合乎生活常理。第二段故事生動,人物關系較為復雜,作品也以客觀敘述和描繪故事為主,只是最后羊玉夫人華氏的死,較為突然。值得指出的是,悲劇結(jié)局并不是或主要不是羊玉的懼內(nèi)引起的,而是華氏與人淫蕩縱欲而造成的。這與作者“戒懼內(nèi)”題旨不吻合,仍應是“戒色欲”。
     第四種類型:是完全以人物性格和人際關系的發(fā)展而構(gòu)成的故事,作者要闡述的道理寓于故事情節(jié)之中。這就是全書寫得最為出色的第七段故事。赤口好說大話的性格與他巧妙地讓韓民倒了一杯茶的舉動,引發(fā)出林松打罵韓氏、韓氏出走、赤口入監(jiān)、鄒光被捉,以及赤口逃走和入庵寺被殺、鄒光入庵寺聽出殺人真情等一系列故事情節(jié)。所以,赤口的討茶喝與吹?淇,像一塊石頭扔入平靜的湖面,頓時漣漪陣陣,向外波動。攪得四周的水草、魚蝦,驚慌動湯,中心在于那塊石頭。故事產(chǎn)生的原因、人物坐牢、出家、死亡等等,根源就在于赤口的那張浪嘴。小說“戒浪嘴”的主題旨,自然而又充分地揭示了出來。
     《八段錦》目錄前題“醒世居士編集”、“樵叟參訂”,作者姓名不詳。內(nèi)封署“新編八段錦”、“醉月樓梓”,今刊清初醉月樓刊本,現(xiàn)珍藏于北京大學圖書館,因是版刻,字跡較模糊,無序跋。書中某些題材,出自《古今小說》等話本集,如第一段“好才郎貪色破鈔,犯色戒鬼磨悔心”就出自于《古今小說》卷三的“新橋市韓王賣春情”,以及第六段“馬周嗜酒受挫跌,王公疏財識英雄”,出自于《古今小說》卷五中的“窮馬周遭際賣饃媼”。因全書寫男女奸淫縱欲篇幅較多。清道光十八年江蘇按察使,道光二十四年浙江巡撫設局查禁淫詞小說,所列書目中均有《八段錦》,后同治七年所禁小說,亦再度被查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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