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絳九旬譯新著 舒展 一位年輕的文友自南方來,光臨舍下,品茗小聚。閑聊中談起楊絳新譯的《斐多》。我正要問他讀后感,他倒先向我發(fā)問。 客:楊先生的《堂吉訶德》、《吉爾·布拉斯》已被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收入世界文學(xué)名著文庫,還有在歐洲具有深遠影響的寫潑皮流浪漢的鼻祖文學(xué)——《小癩子》……這些在讀者中和翻譯界,都享有廣泛的盛譽,連臺灣也出版了她的譯作?勺屛殷@奇的是,老太太怎么翻譯起希臘哲學(xué)來了?楊老已經(jīng)90歲了吧? 主:90大壽已經(jīng)悄悄度過。 客:她為什么在九旬之際,想到翻譯柏拉圖的這本“通俗的天書”? 主:怎么叫“通俗的天書”? 客:我們幾個搞英語的青年朋友都找到原譯文對照著看了。楊先生不愧是老將?譯文確實老到流暢,像舞臺上的戲劇臺詞,連人物的嘀咕、動作,辯論中高潮起伏,全都活靈活現(xiàn);絲毫沒有看哲學(xué)著作那種深奧艱澀之感。不瞞您說,書雖然只有6萬字,字字句句全看得懂,但對整個書的理解,我是處于似懂非懂之間…… 主:我看頭一遍時,與您有同感。文字全明白,含義搞不清。一位詩人兼雜文家對我說:“這本書,不能歪著躺著看;必須薰香沐浴,正襟危坐地細看! 客:今年《博覽群書》雜志第7期,發(fā)表了楊憲益回憶錢鐘書的文章,說錢先生最后一二十年間被大家吹捧得紅得發(fā)紫,而且引起許多年輕人羨慕妒忌,但因此也遭到許多不公平的評論,好像他學(xué)問太大,是個怪物。最近他去世后,還有人編造各種離奇故事。一個好讀書做學(xué)問的知識分子,一生正直淡泊,與世無爭,像他給自己起的別號“默存”那樣,只求在沉默中生存,而且從來不說假話,也很關(guān)心別人,死后還要給人作為話柄,實在是很不公平的事,F(xiàn)在有些淺薄之徒妄圖通過貶損錢鐘書來進行自我炒作。說《圍城》是偽經(jīng)典。請問,誰封《圍城》是經(jīng)典啦? 主:還有人說,《管錐編》、《談藝錄》是零零碎碎的隨筆,并未構(gòu)筑成體系。 客:我正想問呢,不知楊老對此有何看法? 主:老太太對這些東西,從來不予理睬。她認為錢先生生前也從不介意。 客:我認為最能說明錢楊兩位老學(xué)者對生死、利害、榮辱……超凡脫俗的一個有力的證明是,錢先生的遺愿:三兩個親人送別;不舉行任何儀式;不留骨灰。這好比是錢鐘書以實踐寫的自傳的最后一章的一個言行一致的圓滿的句號。他問心無愧,帶著凈化的靈魂,騎鶴西行了。但是當(dāng)我們想到長年來憂傷勞瘁的楊老,一下子失去了兩位親人,禁不住為她的遭遇而熱淚盈眶;幾個人只顧炒作搗鬼,旁觀者都氣不公?但楊老卻巋然不動,處之泰然,毫不生氣,您說她靠什么力量支撐自己呢? 主:這就回到咱們開頭的問題了。老太太快90了,怎么又翻譯起希臘哲學(xué)來了呢? 客:為什么呢? 主:別忘了老太太后記里自己說的話呀。她是要“投入全部心力,忘掉自己”。 摘自9月14日《今晚報》舒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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