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fēng)思猛士:吳佩孚傳》記述了軍閥吳佩孚光輝而又跌宕起伏的一生。起初,他只是一個落魄的秀才,后來竟成了直系統(tǒng)帥,成為北洋軍閥操縱政局的首要人物。軍閥混戰(zhàn)時,他將段祺瑞趕下了臺,把張作霖趕出了山海關(guān)。他還作為封面人物登上了美國的《時代》雜志,被譽為“中國最強者”。曾經(jīng),他也被視為最有希望統(tǒng)一中國的不二人選。他有“三不主義”——不住租界、不積私財、不舉外債,對此一生不違;他堅持“不賣國”的主張,臨終前仍告誡后人“不準(zhǔn)當(dāng)漢奸”;他還有“不納妾”的美名,一位德國小姐愛上了他,他卻在送來的情書上揮毫閱示——老妻尚在! 作者簡介: 陶菊隱,湖南長沙人,民國時期著名大記者,近代軍閥史的權(quán)威見證者及整理研究者。從事新聞記者工作30年,與天津《大公報》的張季鸞并稱中國報界“雙杰”。曾先后在長沙《女權(quán)日報》、上海《時報》、湖南《民報》和《新報》等擔(dān)任編輯或總編。后受聘上海《新聞報》,其間擔(dān)任過駐湘特約通訊員、駐漢口記者、戰(zhàn)地記者等,直到1941年退出。此后,除了為京、滬大報撰稿外,他把主要精力都投入到了中國近現(xiàn)代史的研究,著有《菊隱叢談》《孤島見聞》《記者生活三十年》等作品。 目錄: 自序 吳佩孚(1871~1939) 第一章從書生到軍官 逃出故鄉(xiāng) 從戎 當(dāng)了管帶 風(fēng)流只此一次 第二章秀才造翻 首次入湘止于岳州 二次入湘止于衡州 國民自救運動 電戰(zhàn) 撤防與驅(qū)張 直皖之役 第一知己 自序 吳佩孚(1871~1939) 第一章從書生到軍官 逃出故鄉(xiāng) 從 戎 當(dāng)了管帶 風(fēng)流只此一次 第二章秀才造翻 首次入湘止于岳州 二次入湘止于衡州 國民自救運動 電戰(zhàn) 撤防與驅(qū)張 直皖之役 第一知己 天津會議 三次入湘友乎敵乎 討“財神”檄 一段笑話 第三章吳將軍:中國最強者 第一次直奉之役 迎黎 洛陽花絮 賄選后 第二次直奉之役 浮海而南 第四章將軍尤是夢里人 風(fēng)蕭蕭兮漢水寒 赤壁之游 四次入湘敵乎友乎 查家墩司令部 心理的分析 一著之差 一律繳械 南北兩面作戰(zhàn) 第五章歷史的命運之輪 兒女英雄 南口之役 血染汀泗橋 割肉將軍 吳孫之間 吳張之間 走南陽 另一知己 入川 參謀長的來歷 北 上 陶菊隱擔(dān)當(dāng)?shù)闷稹澳抗馊缇娴氖穼W(xué)家”的稱號。 ——雷頤 他的作品,有濃烈的現(xiàn)場感,這種現(xiàn)場感,借先生生動的文筆,對每個讀它的人,產(chǎn)生了巨大的沖擊力。 ——張鳴 逃出故鄉(xiāng) 提筆寫吳佩孚將軍的傳記,假使用如下之筆調(diào):“吳佩孚字子玉,山東蓬萊人也。少孤,太夫人課之嚴(yán),以是養(yǎng)成其剛毅不屈之個性。妻李氏事姑至孝,有‘玉美人’之目。弟文孚初亦習(xí)儒,后碌碌以沒。將軍無子,以弟之子道時為嗣!边@未免太老調(diào)而乏味了。 要寫吳將軍歷史須從投筆從戎時說起。在這階段之前,將軍雖應(yīng)登州府試,得中第二十七名秀才,實與市井常兒無異,無著力描寫之必要。將軍從戎的動機非由于所謂“少年懷抱大志”,他是窮秀才,大煙抽上了癮,因大煙闖了一場大禍,因而逃出故鄉(xiāng)來,因而以吃糧當(dāng)兵為其避禍安身之計。假使不抽大煙,也許他后來不會造成其“虎踞洛陽”的地位,也許郁郁居故鄉(xiāng)以死,與春花同落,秋草同腐。 登州著名“八大家”即孟子所謂“巨室”,現(xiàn)代所稱為“土豪劣紳”之類,其中最有勢力的一家叫翁欽生,以經(jīng)商起家,其分店遠及東三省一帶。朝內(nèi)有人做官,他本人與地方官府亦通聲氣,府城里視為一個了不得的人物。那時煙館林立,其中有“雅座”與“普通座”之分。雅座是單房,炕上鋪著大紅毯,是留給特權(quán)階級客人享受的。那時不論富翁或窮漢都不喜在自己家里開燈,往往呼朋引類到煙館里抽得滿屋子烏煙瘴氣,認為不如此不算過癮,頗像近年來北平及廣州人坐茶館的風(fēng)氣。吳秀才屬于窮漢一類,只能在“不雅之座”行走,不敢與八大家并肩而坐。 一天,吳的煙癮發(fā)作,一足跨到煙館來,因“不雅之座”客滿,乃與店伙商量,想在雅座內(nèi)借抽幾口,抽完后馬上就走。店伙泛著一雙白眼說:“雅座有是有一間,翁爺獨個兒躺著打磕銃,可是咱們不敢讓你拼進!眳沁B聲說:“翁爺是熟人,我過過癮馬上就走,讓我自己和他商量! 吳掛著一副笑臉走進了那間雅座。翁只微脧了一眼,懶懶說道:“老二干嗎?”吳委婉地說明來意,翁“呸”了一聲,把腳伸直用力一踢道:“滾!” 吳一言不發(fā),低著頭走了出來,店伙們報以輕蔑眼光。 除“八大家”之外,登州府著名人物還有所謂“九虎”,是指一群興風(fēng)作浪的訟棍,大概都是些窮而無賴的不第秀才,官府視為敗類,“八大家”對之亦有三分畏懼,正合著“闊佬怕光棍”的一句老話。一天,這個“不第秀才集團”來了個請求入盟的正式秀才,大家認得是吳老二,問他:“干嗎要加入?”吳重重地吁了一口氣,把煙館受辱的事述了一遍,請大家想主意代打不平。這些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豈有袖手之理?他們都拍著胸脯說道:“好吧,咱們等著機會,讓那個狗雜種知道厲害!” 事有湊巧,翁老太太做壽開堂會,滿城官員無不登門拜賀。吃完了壽筵,男女賓分坐兩壁聽?wèi),正聽得津津有味之際,“十虎”假“拜壽”為名闖入臨時劇場,演了一幕“大鬧天宮”的怪劇—向女賓做盡種種丑態(tài),嚇得她們沒命亂竄。氣得翁圓睜怪眼大呼道:“來呀,快把這般痞棍綁到知府衙門去!” 秀才造翻不過那么一回事,怎當(dāng)?shù)萌缋撬苹⒌暮琅笆ⅰ倍砣蛔兂闪耸焕鲜,抱頭鼠竄而出。吳老二溜得快,卻做了漏網(wǎng)之魚,同伙中有幾個做了甕中之鱉。翁打聽得禍?zhǔn)资菂,囑托府尊指名拿辦。吳在故鄉(xiāng)不能安身,倉皇逃往北京,茫茫然又像喪家之犬。吳在旅途中想著:“劣紳誠然可恨,大煙尤為敗國亡身的媒介!彼麖拇撕蘖蛹,同時把大煙當(dāng)做了終身之?dāng)场?br/> 北京崇文門外巾帽胡同“隆慶棧”是蓬萊人所開的(該棧迄今仍在,已擴充為東西兩棧,且附設(shè)兩個京菜館,更名曰“隆慶軒”)。那天來了個客人是茫茫無歸的吳秀才,店主人孫老頭知道他身邊沒有一個“大”,念在“老鄉(xiāng)”份上,姑且讓他住店,卻不許白吃白喝。他拍著吳的肩頭說:“伙計,你這個秀才名頭有何用處?饑不足為食,寒不足為衣,得改行混口飯吃才對呀!”吳苦笑著說:“我什么都不會,光會寫春聯(lián)、算命。”孫說:“寫春聯(lián)不濟事,一年到頭只有幾天好寫,還是算命的好。” 從此吳在崇文門外搭起課棚來以六爻卦糊口。飯雖有得吃,可是吃得并不飽,生意好時回棧吃干飯,生意不好時店主人只許吃稀飯。而且整天在曠地中喝著呼呼獵獵的北風(fēng),說著渺渺茫茫的鬼話。吳生平不嗜皮黃,不懂得譚腔汪調(diào),可是他那時偶然也哼上“賣馬”的一段。 一天,一位口操蓬萊音漢子踱到課棚邊。吳拱拱手說:“老鄉(xiāng),你問的啥事?”那人撲哧一笑說:“老弟,連你堂哥哥都不認識了嗎?”吳抬頭一看,果然是多年未見的堂兄亮孚,臉上不覺害臊。亮孚說:“昨天我從這兒路過,遠看像你,近看更像你,越看越像你,后來認定是你。今天咱們喝幾盅去! 吳收起課棚,隨著亮孚走到一家杏花村小館喝了幾杯黃湯湯,腰花、肚尖之類,填塞了多年不知肉味的枯腸,覺得頭腦昏昏然,身子飄飄然,有一飯難忘之感。亮孚望著他的堂弟嘆氣說:“兄弟,聽我說,人要往高處爬,算命哪有出息?老弟年紀(jì)說小不小了。依我看,萬般皆下品,唯有從軍高。你能聽我的話,不是我說句奉承老弟的話,三年五載你不戴紅頂子,前呼后擁,馬蹄得得,就算我吳亮孚瞎了眼睛!眳锹犃诵睦镆粍,但沒說什么。漸漸地越談越對勁,黃湯湯越喝越多。臨別時亮孚從腰包里掏出幾錠銀子給吳說:“莫遲回別了店主東,燒了課棚,快快投軍去!” 從戎 北洋第三師是吳的“黃金屋”,先得把該師根底敘述一下:話說庚子事變后,天津不許駐兵,清廷迫不得已,以“巡警營北段”維持天津秩序,系一種變相的軍隊。光緒三十年(1904年)袁世凱改編“巡警營”為北洋第六鎮(zhèn),以馮國璋為統(tǒng)制(第六鎮(zhèn)即第六師,統(tǒng)制即師長)。是年四月,第四、第六兩鎮(zhèn)舉行秋操后,第六鎮(zhèn)改番號為第三鎮(zhèn),馮國璋外調(diào),以段祺瑞接任統(tǒng)制。三十一年(1905年)九月,該鎮(zhèn)駐防娘子關(guān)時,第九標(biāo)一個兵士打了洋教習(xí)一記耳光,全標(biāo)鼓噪起來。洋教習(xí)吃了一場啞虧,控段治軍不嚴(yán),袁下令撤換,以段芝貴升任。三十二年(1906年)芝貴因案免職,仍由段祺瑞回任。三十三年(1907年)該鎮(zhèn)調(diào)往關(guān)外駐防長春南嶺黑嘴子,其時段又辭職,繼之者為旗人鳳山,不久由曹錕升補。宣統(tǒng)二年(1910年)仍在東三省擔(dān)任剿匪。三年(1911年)調(diào)回關(guān)內(nèi),仍駐娘子關(guān)監(jiān)視北方革命行動。民國元年(1912年),第三鎮(zhèn)改名第三師,曹錕仍任師長。 兵的種類很多:除步兵、騎兵、工兵、炮兵、輜重兵各部門之外,戰(zhàn)斗兵是清水底子,下焉者有傳令兵、勤務(wù)兵種種,勤務(wù)兵即軍中聽差之謂。吳以文弱書生受了堂兄的鼓勵,于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往投武衛(wèi)軍前軍統(tǒng)領(lǐng)聶公庭(字士成,駐天津)帳下,因體弱未入選,僅僅補了個供人驅(qū)使的戈什哈(滿語:武弁)。庚子年(1900年)武衛(wèi)軍全軍潰散,吳流蕩到保定,二十八年(1902年)六月十三日回到天津投入巡警營仍供原職。 膠縣人郭緒棟字梁丞,學(xué)書不成,學(xué)劍亦失敗,遂往天津在巡警營當(dāng)起“文案師爺”來。一天,郭命戈什哈赍送公文一件,那個戈什哈偶然翻開來一看,口中咕噥著說:“這個典故用錯了! “你說什么?”郭夫子半生氣半帶疑地問道。 “我說師爺用典錯誤! “你說我錯,在哪兒?” “就是這一句! 郭自己檢查了一下,還不明白錯在哪里,再把《詞典》翻開一查,果然說得牛頭不對馬嘴。他暗暗慚愧,把那個戈什哈叫近前來一看,是個單怯怯的書生模樣。郭問:“你念過書?” “念過! “考過秀才?” “中過! 郭又叫了聲“慚愧”。他不禁嘆息著說:“人說秀才遇著兵,我今天是在兵里頭遇著秀才了。你是秀才,我還是不第秀才,好意思叫你做我的用人嗎?” 乃命吳同桌吃飯,吳惶恐不敢。郭說:“那就是不夠朋友,太看不起小可了。”吳見他一片赤忱,只好抱著“恭敬不如從命”的見解,不料引起了一場小風(fēng)波—同桌都是些尉官階級的軍佐,羞與吳為伍。往日他們聽得吹號吃飯時無不爭先恐后,可是現(xiàn)在呢?千呼萬呼,呼之不出,F(xiàn)代有“罷工罷市”,他們鬧的是“罷食”,現(xiàn)代“罷工罷市”是抵制資本家,他們是抵制卑卑在下的戈什哈同桌吃飯。 善于嘆氣的郭不禁重嘆一口氣說:“他們不屑與你為友,其實呢?他們哪里夠得上?話得說回來,枳棘非棲鳳之所,我得替你想想出路! 當(dāng)兵非出路,當(dāng)戈什哈更非出路,當(dāng)軍官學(xué)生才是獵取功名的唯一捷徑。郭向他的上司段芝貴大大吹噓了一番,保送吳入開平武備學(xué)校,吳又遇了難題。過去投軍以體弱被黜,這次入學(xué)試驗又以面窄腰細,望之不似武夫,幾不得其門而入。中國人的臉蛋兒有幾種妙用:“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之流宜于博美人之青睞;方面大耳者宜于弋金紫而居權(quán)要;面黑身粗須髯如戟的彪形大漢則宜于建高牙而擁大纛。吳的翩翩風(fēng)度是擲果偷香之一類,下操時德籍教授常以其姿勢不合,罰令躺在地下,用槍壓在他的身上以示警。 郭常常向人說:“子玉前程無量,咱們將來還得仰仗他!彼蛥强念^拜把子,給他零用錢,每逢星期日請在二太太(如夫人戈氏)家里大吃大喝一頓。戈氏笑著向吳說:“說句話你別惱,你大哥說你將來能做大事,我看你和咱們娘兒們并無兩樣,走起路來扭扭捏捏,哪里像個坐八抬大轎的樣兒?”后來戈氏到洛陽又向她的手帕交說:“我想起從前的話,怪不好意思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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