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因為香料。在羅馬人通過航海和打仗第一次領(lǐng)略到東方香料那火辣、刺激而又讓人念念不忘的美味之后,印度香料就開始成為歐洲廚房和地下室的座上賓,并逐漸開始扮演主角。中世紀晚期以前,北方食物幾乎就是單調(diào)乏味的代名詞,如果今天沒有土豆、玉米以及番茄這些作物在歐洲的廣泛種植,也許單調(diào)乏味還要延續(xù)很長一段時間,人們自然也不會知道酸酸甜甜的檸檬和糖可以用來調(diào)味,更不用說有助提神作用的咖啡和茶了。單調(diào)的食物對王公貴族以及文人雅士們的味蕾已經(jīng)沒有任何沖擊了,所以他們也只能用胡吃海喝來填補對腸胃的愧疚。 然后,神奇的事情出現(xiàn)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僅僅需要在粗劣不堪的食物中加入一點印度香料,比如一點點胡椒粉、一小塊肉豆蔻花,甚至是一點點生姜或桂皮,這些食物瞬間就華麗變身為美味刺激的高級食物。這種滋味恰到好處,就像是在大調(diào)和小調(diào)之間震蕩的泛音和中間音,讓音樂像畫龍點睛,多了值得回味的地方。中世紀的味覺神經(jīng)雖然跟當時的思想一樣,還未完全開化,但很明顯,人們的口味已經(jīng)不滿足于少量香料所帶來的刺激了,于是更多,更有刺激的香料被應(yīng)用到食物中來,刺激的高度也在一直攀升。所以,當人們品嘗到生姜被放在啤酒、葡萄酒中所帶來的那種吞火一般灼熱的口感之后,即便被燙得喉嚨灼痛,也難再拒絕它們所帶來的刺激了。 但香料的運用不會只停留在烹飪領(lǐng)域,女人的虛榮心也在助長著香料的溫度,并追求著更新型的阿拉伯芳香;以及勾起色欲的麝香、靡亂的龍涎香、甘甜芬芳的玫瑰精油、華麗的中國絲綢和印度錦緞以及被工匠們在拍賣會上爭搶的錫蘭白色珍珠、訥爾辛格格爾的藍色金剛石。天主教會更是在東方產(chǎn)品的消費中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因為敬神的乳香原料無法生長在歐洲大地,而歐洲成千上萬的教堂里揮撒的正是這些乳香粒。也因此香料的地位一躍而上,瞬間成為歐洲人的心頭肉,且不說它的珍貴是由于長途漫漫,艱難地從遙遠的阿拉伯運來,藥劑師們更成為印度特產(chǎn)例如鴉片、樟腦、珍貴的樹膠脂的固定客戶,其一貫的商業(yè)頭腦和從商經(jīng)驗告訴他們,如果藥劑瓶上沒有注明“阿拉伯”“印度”等魅力字眼,狂熱的病者甚至會覺得任何藥物都是無效的。東方的所有一切都因為遙遠、稀有、神秘的異國情調(diào)而備受推崇,甚至這些東方來的物品漸漸在歐洲的貴族中間有了某種強烈的催眠魅力,它們已經(jīng)成為歐洲貴族眼中“享樂”、“精致”、“高貴優(yōu)雅”、“美味珍貴”的代名詞。不得不說,東方國家的花香以一種魔幻的方式熏倒了歐洲的靈魂。 正因為人們對印度商品如此時髦地追求,所以商品的價格一再被哄抬。不斷上揚的價格曲線,已經(jīng)無法讓今天的人們做出正確的核算了,因當時的錢一直以抽象著稱。我們可以這樣想象,同樣的胡椒在今天的酒館餐桌上可以隨意取用,甚至可以毫無顧忌地像撒沙粒一樣享用,可是時間退回到16世紀初,人們還只能一粒一粒數(shù)著用,其價值幾乎與白銀相同,這樣的比較使我們對當時調(diào)味品的高價已經(jīng)有了一個淺顯的概念。由于當時胡椒能絕對保值,所以有些國家和城市用胡椒算賬就像如今用貴重金屬算賬一樣:人們甚至用胡椒當作貨幣來購置土地,支付嫁妝,買公民權(quán);更離譜的是,某些王侯和城市夸張到用胡椒重量定稅金。 在中世紀的文化中,“胡椒”這個名詞已經(jīng)成為財富的代名詞,要表示某人是巨富,直接罵他是“胡椒袋”就夠了。生姜、桂皮、金雞納樹皮和樟腦的價值也一躍而上,它們被放在為黃金和藥物稱量的秤臺上進行稱重,稱重時人們甚至要把門窗緊閉,防止風吹掉珍貴的粉末。用我們今天的眼光來看,這多少是有點荒唐的,但一想到這些物品在當時運輸?shù)睦щy和危險這兩個因素,高價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在那個年代的人看來,東方是遙遠神秘的,所以船隊、穿越沙漠的商隊和車輛究竟要在途中克服多少危險和障礙,我們也就可想而知了!每一顆粒、每一枝花從遙遠的馬來群島生長地的綠色灌木中,然后到達最后一個海灘和歐洲小商販們的柜臺中,要歷經(jīng)多少漂泊啊!當然,珍貴并不是因為香料本身稀少,梯多勒的肉桂枝、安波那的丁香花、班達的肉豆蔻花果,馬拉巴爾的胡椒樹,都安穩(wěn)地生長在地球的另一邊,且枝繁葉茂,正如我們這兒的飛廉屬荊棘。馬來群島上50公斤的價值也抵不上西方國家的一小撮。 P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