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最初于1993年在美國用英文出版,此后圣嚴法師又不但地修訂補充,在臺灣和大陸出版了多個版本,很受讀者歡迎。本書延續(xù)《正信的佛教》、《學佛群疑》的問答風格,但闡釋問題更加的豐富和全面,用通俗的語言回答了一般的佛法理論、日常的修行實踐和困惑人生的問題,啟發(fā)人們正確的認識佛教,正確地對待生活,很值得認真閱讀 作者簡介: 圣嚴法師(1930—2009),出生于江蘇南通,世界著名的佛學大師,日本立正大學博士,臺灣著名道場法鼓山的創(chuàng)辦人。 他以中、日、英三種語言在亞、美、歐各洲出版著作近百種,發(fā)行量最多的是《正信的佛教》,近四百萬冊;譯本最多的是《信心銘》,已有十種語言。還有《佛學入門》、《學佛群疑》等影響深遠的著作,均受廣大讀者歡迎。 圣嚴法師被譽為臺灣第一高僧,穩(wěn)定人心的力量。門人弟子遍布世界各地,既有政界人物,也有活躍在海峽兩岸的著名藝人、學者等,確為近幾百年對臺灣影響最大的人物之一。 目錄: 中文版序 譯者志 英文版第二版序 第一篇佛法 佛教徒是什么 有情眾生 自我 因緣 五蘊與意識 業(yè) 五戒 戒律與業(yè) 禪是宗教嗎 修習佛教與其他宗教 佛像中文版序 譯者志 英文版第二版序第一篇佛法 佛教徒是什么 有情眾生 自我 因緣 五蘊與意識 業(yè) 五戒 戒律與業(yè) 禪是宗教嗎 修習佛教與其他宗教 佛像 佛教的功德觀 菩薩與阿羅漢 佛教與死亡 末法時代 第二篇日常生活中的修行 老師的重要 單獨修行?集體修行?隨師修行 每日打坐之道 日常生活中的修行 修行的見解比修行本身更重要嗎 知識障礙修行嗎 中國禪與日本禪 禪與荒誕不經 禪病 禪與心理治療 為什么要讀經 禪與民族文化 佛教的娛樂觀 詩歌與王維 責任與修行 在非佛教的社會中培育佛教的子女 老年人與禪修 佛教與財富 開悟持久嗎 第三篇附錄 禮佛 夢 安樂死與自殺 佛教、道德與醫(yī)學科技 本書結合了正信的佛法,圓融的世理,練達的人情,以一貫親切、明晰的方式,回應當代人的知性及心靈需求,處處表現(xiàn)出以佛法為依歸,以人生為訴求的人生佛教精髓。 :“老師”對佛教徒而言,非常、非常地重要,但名師只是一種世俗的尊稱。佛教并沒有什么名師、大德這種名相,講求的只是師徒間彼此的心心相印。所以不要執(zhí)著名師,因為再有名的師父也不能把你變成佛,他們只能為我們指出心靈的路,但還是得靠自己的力量修行。 像我來見圣嚴師父,就是因為我修行了五年,我必須向一位有智慧的老師請益,看看我走的方向對不對?路對不對?師父能夠為我指引,哪里要注意、哪里要改變、哪里要做。 李連杰 我皈依圣嚴法師多年,受益匪淺。法師的心語,猶如智慧的明燈,清心的甘泉,點點滴滴滋潤著我的心靈。本書結合了正信的佛法,圓融的世理,練達的人情,以一貫親切、明晰的方式,回應當代人的知性及心靈需求,處處表現(xiàn)出以佛法為依歸,以人生為訴求的人生佛教精髓。 :“老師”對佛教徒而言,非常、非常地重要,但名師只是一種世俗的尊稱。佛教并沒有什么名師、大德這種名相,講求的只是師徒間彼此的心心相印。所以不要執(zhí)著名師,因為再有名的師父也不能把你變成佛,他們只能為我們指出心靈的路,但還是得靠自己的力量修行。 像我來見圣嚴師父,就是因為我修行了五年,我必須向一位有智慧的老師請益,看看我走的方向對不對?路對不對?師父能夠為我指引,哪里要注意、哪里要改變、哪里要做。 李連杰 我皈依圣嚴法師多年,受益匪淺。法師的心語,猶如智慧的明燈,清心的甘泉,點點滴滴滋潤著我的心靈。 張國立 圣嚴法師是一位偉大的禪師,我對他的學問與智慧極具信心。我很慶幸能身為他的友人,我也尊崇他在東西方為佛教所做出的貢獻。 一行禪師每日打坐之道 問:如何進行每日的打坐修行?師:這是一個重要的問題,雖然在一些修行人看來也許是顯而易見的,其實遭到許多人誤解。我經常在想,到底有多少人只是因為不知道如何進行,以致在日常修行中卡住了。正確認知日常修行是很重要的,因為這是我們最常做的事——自己一個人,離開禪中心,沒有老師的指導。 首先,要有適當?shù)男膽B(tài);其次,要知道如何正確使用方法;第三,在使用方法之前和使用方法時,要放松心情。這說起來容易,但許多人不知道如何放松。有些人太努力去放松,結果反而變得更緊張。其他人則過于放松,以致昏沉或散亂。這兩個極端都是錯誤的。那也就是為什么修行的適當心態(tài)是如此的重要。 什么是適當?shù)男膽B(tài)?就是告訴你自己,每天花在修行上的時間是最享受、最舒服、最愉快的時間。由于我們每天不是花那么多的時間打坐,所以安排用來修行的時間是很寶貴的。如果你有這種態(tài)度,打坐時就不會覺得緊緊張張或昏昏欲睡。 你是把打坐當成責任義務,還是覺得很享受?如果不享受打坐,就很難維持穩(wěn)定、長期的修行。如果享受不能自然而然降臨到你身上,那么就試著培養(yǎng)享受的態(tài)度。首先,在打坐前,提醒自己對即將要做的事要感覺很高興。我還是學生的時候,每天早起,吃早餐,早餐和午餐相隔六個小時,因此十一點時我已經餓慘了。最后一節(jié)課是從十一點到十二點,下課鐘響時,我很高興,因為午餐的時間到了,我的身心就融入這種喜悅中。你們對于打坐應該培養(yǎng)出這種態(tài)度。 當你打坐時,把它想成是無憂無慮的時刻,其他時刻則免不了要考慮到困難和責任。打坐是身心擺脫負擔的時刻,會是一種解脫。打坐時有機會放下其他一切事情。 要確定你的姿勢正確,然后忘掉身體。如果擔心身體,就不能放松。然后告訴你的心要自由自在,告訴自己不要用任何方式來限制你的心、想這想那的。放下,但卻不是以做白日夢的方式。在那一點上,觀察你的心,看它往哪里去,但不要跟著去。如果跟著念頭而去,就是讓念頭控制了你。但如果跟著念頭去了,也不要對自己生氣。一旦知道自己跟隨散亂的念頭,這些念頭通常自己就會離去。 如果你跟著散亂的念頭而去,就是把自己的覺知限制在那個特定的思緒上。如果不跟隨散亂的念頭,心靈便是自由、開放的。告訴你的心,它要上哪兒就上哪兒,但你不會跟著去。這時你的身體就會放松,心就會自由,因為你沒有以任何方式來限制它。這是最享受的時刻;無事可做,身心自在。如果你沒有念頭,那很好,就維持在那種狀態(tài);如果念頭升起,就注意你的呼吸。如果呼吸細長平順,那表示你很舒服,甚至不必繼續(xù)注意呼吸。如果你的心清明,就只管打坐。然而,一旦你開始知覺到自己的身體,就要確定自己的姿勢正確。我希望你能做到。不要認為你是因為欠人什么,而不得不打坐。問:我教人打坐時,告訴他們這是澄清心靈思緒的方法,但有人說不可能不去思考。他們說,人總是在思想,即使什么都不想時也是如此。可不可能知道某件事情而不加以觀念化,不去思考或推理,而只是單純地覺知?師:你的學生是對的,因為很難去想像一個從來沒有體驗過的狀態(tài),不打坐的人也很難體驗打坐的狀態(tài)。認為自己沒有在思想時,那也是在思想。打坐可以使人達到沒有起伏、沒有散亂、沒有混淆的情況。你達到平靜的境界,心是安祥的,沒有波浪起伏,那也就是“澄明”的意思。在那種情況下,依然會有念頭,但如果你維持住澄明,就不會執(zhí)著于念頭。問:因為時程緊迫或其他障礙,而沒有足夠時間打坐的話,要如何修行?師:在忙碌的一天中,嘗試找些零碎的時間打坐,使你的心放松、澄明。不一定非得坐在蒲團上,也不一定非得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偶爾找三五分鐘打坐,不管是在辦公桌前、車上、巴士或火車上,這隨時隨地都做得到。放松身心,呼吸,定心,讓自己的身心恢復。 如果忙得甚至連五分鐘都排不出來,那就試著在工作、走路、談話時放松身心。把工作當成修行,用心于自己的所言所行。我就是這么做的。我在臺灣時,從早到晚都沒有私人的時間。只要我想到,就試著放松身心。我試著不受不相干的事情煩擾,讓它們隨來隨去。那需要努力和時間,但不是太難。如果我做得到,你也做得到。問:通常上下班時,可以在火車上打坐嗎?在火車座位上很難維持正確的打坐姿勢。師:我也教立禪和坐在椅子上的打坐法。坐著時,最好背部不要有任何依靠,如果實在沒辦法,就只能盡量。在火車、巴士和汽車上安坐是沒有問題的,但開車時不要打坐,而是練習正念,也就是安住在當下,把心放在動作上,開車時就專心開車。問:有些人一打坐就睡覺。他們平時可能生龍活虎,但一要打坐,就昏昏欲睡,十分鐘之后就在與睡魔搏斗。疼痛至少還可以使人維持清醒,但昏沉則是悄悄而來,把人拖下去,防不勝防,會令人沮喪。這可不可以視為業(yè)障?有什么對治的方法嗎?師:如果談到業(yè)障的話,那范圍就太廣了,但我們可以用一些具體的方法來處理那些情況。你可以事先做些頭部和身體的運動,來放松自己的身體。打坐時,確定背部挺直,收下巴。只要不昏昏欲睡,背部稍彎是可以的。只要一覺得想睡,就挺直背部,做些深呼吸。如果深呼吸不見效,就配合肩膀緊松的動作。也可以睜大眼睛直視,直到眼睛充滿淚水為止。所有這些技巧都可以幫著去除昏沉。如果總是愛睡,就坐個十分鐘,然后起身,做些運動。即使十分鐘的打坐也是有用的。運動之后,可以試著再坐。問:為什么正午和午夜不宜打坐?如果那是唯一可以打坐的時間呢?有一位著名的禪坐老師說,正午和午夜是打坐的好時間,而要避免清晨和黃昏。一天之中的時間為什么會有這些區(qū)別?這只是個人的偏好,還是有更重大的緣故?師:偶爾在正午和午夜打坐不該是問題,但最好不要養(yǎng)成習慣。這位老師所說的,可能對他自己是成立的。我不知道這只是他個人的偏好,還是有其他的緣故。但正常情況下,午夜時分應該睡覺,或至少是疲倦、休息的時間,尤其是如果已經工作了一整天的話。 避免正午和午夜的說法來自中醫(yī),這不是我個人的意見。中醫(yī)主張日月星辰、磁場、宇宙都會影響我們的身體,有某些節(jié)奏會影響所有的人。如果定時在正午和午夜打坐,可能與星球運轉和自己身心的節(jié)奏失衡。如果只是偶爾為之,不會有任何問題。如果是有經驗的修行者,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就像你提到的那位老師那樣。 至于什么時候打坐,如果你不愿意坐,就不要勉強自己。如果勉強,就會逐漸厭惡打坐。如果坐了十分鐘,你知道的確不是打坐的時機——并不只是一些散亂的念頭這么告訴你——就起身,做一些運動,然后試著再坐,不要勉強。一定要分配一些時間來打坐,而且告訴自己會享受打坐。如果這時感覺不好,就起身,做一些運動,覺得比較好的時候再試著去坐。一旦時間到了,便可結束。我通常告訴初學者,一次坐個二十五到三十分鐘。問:你先前所說的,只管打坐,讓念頭自己離去,這種說法聽起來更像是曹洞宗。你通常教的似乎是更有組織的方法,而這里所說的像是我在《禪心?初心》(ZenMind,Beginner?sMind)中所讀到的。師:《禪心?初心》教你只是把心放下,但初階的修行很難做到,因為需要類似數(shù)息的方法來集中你的心。有些人很難用上數(shù)息的方法,我就要他們“只管打坐”。在這種修行方法中,全部的焦點放在打坐中的身體,而不管其他事,因此稱為“只管打坐”。有些人這兩個方法都用不上,他們雜念太多,無法只管打坐,卻又控制或強迫呼吸。通常我都要這種人念佛或念咒,這兩個方法也能讓修行者的心穩(wěn)定下來。問:什么樣的咒語才好呢?師:任何東西都可以是咒語。有些咒語本身就有力量,尤其有很多人一塊大聲重復誦念時,更是有力量。愈多人使用,咒語的力量就愈大。使用自己的咒語力量不會太大,但有些咒語,像是大悲咒,每一句都是菩薩的名號,是極為有力的。然而,禪宗不管個人的力量,因此任何咒語或用語都可以。作為禪修的方法,咒語應該簡單,目的在于集中心。問:我們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忙碌,行程緊湊,剛開始打坐時極為散亂。你說我們應該告訴自己樂于即將要做的事,并且放松,但那可能很困難。你可以告訴自己安定下來,但那并不表示你就能安定下來。以數(shù)息開始,安定下來之后再改為只管打坐,那樣是不是比較好?師:可以那么做,但依然應該用我剛剛說明的態(tài)度來打坐,把它想成是一段珍貴的快樂時光。這會幫助你的心更快安定下來,讓你在開始打坐之前就已經放松了。這種態(tài)度不會立刻成為習慣,必須培養(yǎng)。如果剛和人吵過架,很可能就無法靜下心來打坐。但如果能培養(yǎng)出我描述的那種態(tài)度,就會說:“只管打坐吧。”問:通常你告訴我們不要改變方法。以數(shù)息開始,然后轉換到只管打坐,似乎顯得不一致。師:如果一直改變方法,就找不出哪個方法適合你,這樣就無法深入一個法門。最好是使用一個方法,如果你的心足夠澄明,應該不難做到。當?shù)茏拥竭_更高深的層次時,我就教其他的方法。 至于你所說的那種情況,是在進入只管打坐之前,以數(shù)息來使自己的心安定下來,是用它來當墊腳石,那是可以的。我不鼓勵的是隨便或經常換方法。如果你開始數(shù)息,然后轉換到只管打坐,結果很好,就盡管去做,但不要換來換去,否則兩種方法都不得力。問:有時你說數(shù)息是最基本的方法,后來又介紹其他的方法。有時你說任何方法都可以帶人一路到“彼岸”。在我看來,似乎數(shù)息是我終究得放棄的基本方法。師:我可以用個比喻來說明,雖然這個比喻未必盡然恰當。數(shù)息是基礎,就像走路,幾乎每個人都會走路,但有人也會騎自行車、開船、開車、開飛機。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有許多的方法,走路是其中之一;雖然走路看起來是最慢的方式,其實未必,大家都知道龜兔賽跑的故事。走路雖然慢,卻穩(wěn)健。 數(shù)息是個好方法!栋⒑洝氛f,使用數(shù)息法可證得阿羅漢果,也就是徹悟。如果使用這個方法一段時間,然后改變方法,那是可以的。比方說,你可以換為練習只管打坐,或參公案、話頭,那就像是先走路,然后跳上火車。如果你只是走路,能到達目的地;但如果改為坐車,也能到達目的地。最糟糕的是,任何一個方法都沒有下工夫,卻經常在換方法。 數(shù)息是基本的方法。使用這個方法能更清楚地檢視自己是不是在用功。這是很好的方法,否則我就不會教它了。問:喜歡坐多久就坐多久,喜歡起身就起身,這種說法使我困擾,因為其中沒有紀律可言。許多念頭在心中出現(xiàn),如果每個念頭都要處理,就坐不久。坐個五分鐘,可能就覺得肚子餓;坐了十分鐘之后,可能就心想打坐沒有用。但坐個一段時間之后,可能轉念一想,認為自己坐得好。真的,打坐的整個目的就是看這些念頭來來去去、起起伏伏。如果不堅持坐下去的話,就無法體會這一點。如果起身,就無法知道這一點。堅持坐到底不是更好嗎?師:不是說心中升起任何念頭就起身。我先前的說法指的是你在生理或心理上難過得受不了。在這種情況下,那種感覺很可能不會離去,硬坐下去只會使情況變得更糟,因此最好是起身。如果你覺得疲累或興奮,有時可以坐下去。但如果情況愈變愈糟,最好還是起身。重點在于不要使打坐變成負擔,使人厭惡打坐。 但如果你沒有決心,經常找借口,那就不可以。比方說,如果你有事情必須明天完成,是有理由不打坐的。但如果只是為了玩拼字游戲而不打坐,理由就不充分了,那只是在騙自己。是不是好理由,自己心知肚明。因此要對自己誠實,自我規(guī)范。這全看你自己的。 我所描述的方式是日常修行,不是禪七。禪七時有固定的作息,該打坐時就打坐。禪七時的那種投入和紀律,在日常修行中并不常見。如果能把那種精進帶入日常生活當然很好。但我要人,尤其是初學者,覺得日常修行是舒服的,而不是困難的。如果使用這種方式,人們不會推托或放棄,會嘗試,一試再試,漸漸就能穩(wěn)定地修行了。而且,在日常的例行事情中,人們有可能變得緊張、混亂。如果他們要修行,很難立刻安定下來。在那些時候,這也是個好方式。人們在運動或慢步經行一段時間之后,會更放松,更容易打坐。問:你說我們應該把打坐想成是愉快、美妙的時光。我在理性上可以說打坐是一件美妙的事。我知道這一點,但有時感覺有些不同,很難讓感覺和想法一致。不只是打坐,許多事情也都是這樣。有時我覺得自己像是兩個不同的人。師:你必須培養(yǎng)這種技巧。我用個比喻來說明。如果你學打網(wǎng)球,起初可能覺得挫折、沮喪,因為不是打不到球,就是打得不好。但練習之后,技巧就進步了。堅持練習下去,到了某個時刻,就成為自然、享受的事,會熱切盼望打網(wǎng)球——因為打球而得到的健康,則是額外的收獲。 你必須把打坐的修行變成一種習慣,在下意識里給自己暗示,告訴自己打坐是一種樂事,是美好的時光。要創(chuàng)造出這種態(tài)度、這種氣氛,即使你知道自己不可能總是有這種感覺。如果一做再做,就會訓練自己。告訴自己這種享受比其他的享受都好,這是一段珍貴的心靈時間,要自我訓練。開始的時候并不容易,可能辦不到,但要繼續(xù)試,這也是修行。日常生活中的修行 問:如何把修行納入日常生活?打坐與修習慈悲有什么關系?師:日常修行分為兩種:固定的修行和日;顒拥男扌。固定的修行就是每天在特定時間打坐、拜佛、誦經,或做早晚課,可以用任何方式來結合。這些修行應該遵守固定的時程。 固定的修行是很清楚的,但在工作、通車、娛樂、社交……時要如何修行呢?其實是有可能在這些情況中修行的。通常人們一想到修行就是打坐或研習佛法,但禪宗強調,不管是在固定的修行或在日常例行的事情中,都應該利用每個時刻。所有的時間、情況、環(huán)境都是修行的機會。 在《華嚴經》中有一章著名的偈誦(三皈依就是由此而來),談到人們所有的言行舉止,行住坐臥等,心中時時都要以眾生的福祉為先。這種心稱為菩提心,該章的宗旨便是教導菩提心。 修行菩薩道的人遵循四弘誓愿,其中第一誓“眾生無邊誓愿度”便是幫助眾生。如果能時時想到利樂有情眾生,慈悲自然會從思想及行為中升起。修行者的最大障礙就是貪嗔癡三毒,把自己的利害得失置于別人之前,三毒就會現(xiàn)前。 時時檢點自己的傲慢、幫助他人的修行者,知道只有通過眾生才可能有所成就。只有通過與他人的互動,才能培養(yǎng)出慈悲與智慧。當然,幫助別人背后的動機和用心也很重要。期盼他人的回報甚至感激,都只是為己,與菩提心不相應。身為修行者應該感謝眾生給我們無窮的機會來修行菩提心及培養(yǎng)功德。 若是沒有眾生,菩薩就不能成佛。因此修行菩薩道的人,應該盡量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并且感謝那些讓我們幫助的人。在所有的情況下,都應該感激眾生。這種態(tài)度會使人減輕傲慢和愚癡。 三毒和憎恨很容易自我們心中升起。貪婪來自想要更多的東西。吝嗇是貪婪的產物:執(zhí)著于自己擁有的東西。嗔怒來自有人或有東西阻礙我們得到我們心里想要的。憎恨來自有人不像我們,或太像我們。愚癡來自我們自認高人一等。這些感情都來自自我中心。因此,修行之道就是單純地培養(yǎng)菩提心,幫助他人,而不陷溺于自私自利的煩惱。 比方說,感恩節(jié)前夕我請克里斯來禪中心,當天晚上和第二天幫忙編輯和處理一些文書工作,克里斯答應了,那很好。如果他是自我中心很強的人,可能就不會答應。但這種情況比表面上看來更復雜。克里斯在假日來禪中心工作,可能幫助了我,卻傷了他的家人,因此我向他和他的家人道歉,并且希望他的伴侶瑪利亞不要心里不好受?死锼拐f瑪利亞不會覺得不好受的。我說,也許因為她認為我是個老人家,需要各種幫忙。 瑪利亞說:我沒有不好受,需要各種幫忙的是克里斯。 師:在那種情況下,克里斯應該感激我們,因為我提供了他修行的好機會,讓他更容易修行。 我們所有的行為都該反省用心是否有利于他人。同樣的,負面的感情在心中升起時,應該反省這些感情,看是否對他人有害。這樣可以在行動之前就檢點自己。如果把眾生放在自己之前,自私的感情就不會那么經常、那么容易升起。 我們大多數(shù)人很難時時想到利益有情眾生,這里我所說的有情眾生主要是指人類,如果要包括六道眾生的話,豈不范圍更廣!比方說,夫妻中有一人整天辛勤工作,回到家里時可能心情不好。另一人成天在家做家事,可能也心情不好。兩個心情不好的人往往會產生事端。但如果其中一人能留意到另一人今天過得不好,就會更留意、有耐心、容忍、體貼,問題可能就會少一些。適當修行的例子之一就是:少想想自己,多想想別人。這是慈悲的開始。 有一次禪七,三位女子共住一個房間。其中一位向我抱怨,她最討厭人家睡覺打呼了,而兩位室友都鼾聲如雷。我說,“也許你自己有時也打呼嚕呢!”她說,“我?我寧死也不打呼嚕。”如果她能接受自己也會打呼嚕的說法,很可能就會更體諒那些打呼嚕的人。 為了幫助她,我就說了一個故事:有一次我和兩位法師共住一個房間,兩位都打呼嚕,其中一位鼾聲高亢,另一位鼾聲低沉,使我深受其擾。我真想把他們戳醒,但如果他們醒來可能就再也睡不著了。我就放棄了那個主意,轉而想像鼾聲低沉的是沼澤中鳴叫的青蛙,鼾聲高亢的是叢林里吼叫的老虎:右邊是青蛙,左邊是老虎,右邊是青蛙,左邊是老虎,青蛙,老虎,青蛙,老虎……我終于睡著了。我記得從前的禪師只要聽風聲或流水聲就能入定。我想,如果風聲、水聲能使人入定,鼾聲也可以。也許我進入不了定境,但至少可以進入睡境。體諒他人和打坐一樣是修行的形式。不要只想到自己;如果想到自己時,至少要做正確的事。問:怎么知道什么是正確的事?師:依據(jù)佛法的教誨來決定與判斷。如果不確定某件事是對是錯,是好是壞,就試著決定它是否符合佛法的教誨和戒律。如果符合,就去做;如果不符合,就不要做。用佛法的教誨為準則。如果依然不確定,就請法師指點。此外,也用社會的法律、倫理、道德、習俗作為準則。如果你的用心符合社會的標準,很可能就不會偏離正道。另外,也可以運用常識來判斷。 要察覺自己遷流不已的心理和生理狀態(tài),觀察它們如何影響身口意。通常如果身體不健康或受傷,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世界看起來就丑陋。這時好像所有的人和所有的東西都欠缺,很容易升起嗔怒和憎恨。不管怎樣,隨時隨地嘗試對所有的人升起感恩的心情。 貪婪的人通常不知道自己的貪婪;嗔怒、愚癡、傲慢的人也一樣。但修行者遲早會知道自己曾經貪婪、嗔怒或傲慢,那時就應該懺悔。如果每次都能如此,就會更常知道三毒和不道德的感情,它們自然就愈來愈少升起。 身為修行者應該懺悔,因為他們知道這些心態(tài)來自強烈的自我執(zhí)著。當然,必須用自我中心去懺悔,但以后自我中心會愈來愈少,至少暫時會如此。如果情況允許,最好在佛像前懺悔。拜佛時要反省自己身口意的錯誤。察覺自己的錯處,承認自己的錯誤,發(fā)誓不再犯錯。同樣的,每當有好事發(fā)生或某人對你好,要有意去感恩。 在臺灣的農禪寺,我要許多弟子在日常生活中常說兩句話。凡是受到別人的幫助,應該說:“阿彌陀佛,謝謝你!彼麄儾皇窍虬浲臃鹬轮x,而是向幫助他們的人致謝。然而,因為他們修的是念佛法門,致謝會提醒他們修行,幫助自己在日常生活中培養(yǎng)正念和菩提心。 第二句話“對不起”是在知道做錯事時所說的。“謝謝你”是感恩,“對不起”是懺悔。如果人們真能把這兩種態(tài)度放在心上,照著去做,煩惱就會減少。如果能以這種真心面對眾生,慈悲就會升起。 總之,要留心于利樂有情眾生,提醒自己不要以自我為中心,有錯則懺悔,對別人感恩。其實,以上所說的就是日常修行。如果能堅持這些觀念,把它們納入日常生活中,就是在日常修行。同時,繼續(xù)打坐也是重要的,以便更能察覺自己的心態(tài)。如果散漫、欠缺自我察覺,就無法看到負面感情的升起。以打坐作為基礎的訓練,就能更知覺自己的行動、心意、感情、情緒、思想。問:要察覺自己的行為,該不該在心里建立起一個客觀的觀察者,來檢視自己的心意、思想、話語、行動?師:不要,那會使你緊張、疲憊。只要打坐就會逐漸培養(yǎng)出內在的安定,遇到任何情況都不會太興奮或太動情緒。如果心里相當平和安祥,自然就會更知覺自己的思想,也知道該如何言行,不會失去控制。受到情緒或本能控制時,其實就是失去控制,沒考慮到后果就說話、動作。麻煩就是這樣造成的,自己和他人的煩惱就是這樣升起的。因此,言語、行動要試著保持平和、節(jié)制。這是逐漸而來的:來自有規(guī)律的打坐,來自日常修行中的用心留意,來自運用佛法來引導自己的行為。 另一方面,如果總是像老鷹或批評者那樣注視自己,會使自己發(fā)瘋或日子難過。 如果有個觀察者一直在注視,就不能平順地進行修行了。如果彈鋼琴的人一直注視自己彈琴,就不能自發(fā)地彈琴了。問:我每天搭地鐵,都看到一個個的乞丐、無家可歸的人和病人,他們經常向人討錢。在這種情況下,我應該抱持什么態(tài)度?師: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因為每個情況都不一樣,全看你是誰,能做什么,能給多少。如果你很窮,沒有錢,所能做的就不多。也許你可以隨處幫助一些人:送食物給無家可歸的人,送衣服給衣衫襤褸的人。如果有錢、有勢或有影響力,可以做的就更多了,也許能幫助建立更好的社會和環(huán)境。但必須記住,不管你給的是哪一種的幫助,總是會有人不在意,有人不聽從,有人不改變。你只能盡力而為。 如果只是用金錢來幫助這些人,效果很小。我們的財力資源有限。此外,以金錢來幫助也不是根本之道。我們得想出如何能改善環(huán)境,幫助他們改善導致自己置身于現(xiàn)狀的業(yè)力。我們得幫助他們了解因果的原則,以便讓他們更了解自己的處境。這樣就能從根本上來幫助他們。佛教是由長遠的觀點來看事情,關心的是根本的問題。我們身為修行者不能只著重短期的解決之道,必須穿透表象。要這么做,就得思考如何來弘揚佛法。問:這聽來不切實際。這些人大都已經聽不進改變自己生活的方式,已經太遲了。即使他們相信來生,我確信他們所想的其實是今天和明天,而不是未來的歲月。他們也不想知道根本的問題所在。他們要的是食物、衣服、藥物和擋風遮雨的地方。這些人需要立即的幫助。你是說我們該變成在街上傳教的人,向過路的人傳播佛法?師:不,不該傳教。那不是佛教的方式,只會為自己、為他人、為佛教帶來更多的問題。最好的方式就是修行佛法。如果身體力行,就不必傳教,而會從你身上自然流露出。那時如果你有心給予,就自然會給予;親近你的人就會受益。這是最高層次的幫助。不必去傳教。如果身體力行佛法,人們就會接近你。問:另一方面呢?如果工作場所是個狗咬狗的惡性競爭世界,你又如何和其他人競爭呢?你的工作就是要在競爭中得勝。那不是使競爭者受苦嗎?但如果幫助競爭者,就意味著失去你的工作或事業(yè),在這種情況下該怎么辦呢?師:誠實的競爭未必是壞事。全看你的態(tài)度,是以何種方式來競爭。正確的態(tài)度是努力向前,同時希望競爭者也努力向前。這就像游泳比賽一樣,我游我的,你游你的,不是把別人打死再自己向前。我們鼓勵真正的競爭精神,這是健康的,鼓勵人們有更高層次的表現(xiàn)。 每個人都彼此激勵的環(huán)境是健康的。在任何競爭的領域中,總會有人領先,有人落后,總會有人落后太多而無法繼續(xù)。那么,那個競爭領域就不適合他們,他們就得轉換到另一個領域。那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該在意的。在一個領域中失敗的人還是會活下去的,而且可能在另一個領域中成功。 如果你是在一個狗咬狗或不講倫理的行業(yè),就該考慮換工作。“正命”是八正道之一,謀生方式應該符合你的佛法觀。問:一直要想到眾生的利益和福祉,似乎是很大的負擔。這種態(tài)度本身會不會成為煩惱?師:對于了解佛法教誨的人,尤其了解因緣原則的人,這不會是負擔或煩惱。在嘗試幫助他人時,要記得眾生有他們自己的因緣、功德和業(yè)力。那些是你不能改變的,你不能承擔他人的業(yè)力。 比方說,兩個月前我們大約八十人前往印度,其中一位老婦人被水牛撞倒,跌斷了一條腿。盡管遇到這種困難,她還是一定要跟著團體繼續(xù)未竟的行程。她說:“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要跟著走! 我說:“如果你真要死,最好是死在臺灣。如果你跟著我們,整個團體都會受累。身為佛教徒,你應該了解業(yè)力。被水牛撞倒,可能意味著你上輩子欠了這只水牛,也許欠了一條命;但因為你是來朝圣,所以只跌斷了一條腿。那是你的業(yè)力。如果你一定要繼續(xù)行程,就會成為全團的負擔,只是為自己造下更多的惡業(yè)!彼犃酥螅瑳Q定回臺灣了。 重要的是“嘗試”。當然你不該做任何傷害別人的事,但應該嘗試以自己能力所及的任何方式來幫助人。至于是不是真正幫上了忙,則是另一回事,不必太在意。問:隨時都嘗試著要慈悲,可能成為心理負擔,尤其必須腦子里時時提醒自己這么做時。那會不會穿透我們的思想、言語和行為?我們能一直都想到別人嗎?即使上廁所也想到別人?那會變得很有壓力。有沒有其他的方式?師:你忘了我前面所說的。不要做會讓自己覺得緊張、疲憊或難受的事。如果時時鞭策自己,對于別人和自己都沒有好處,盡可能地用心留意以打坐為支持的訓練,以佛法為指導的準則,慈悲自然會增長。盡力而為,但不要勉強。問:可不可能未開悟而像相機或鏡子般,以無分別心的方式來進行日常的行為、觀看世界?師:直覺心和無分別心不同。未開悟的人多多少少都能依賴他們的直覺——以直接的方式來說話、做事,而不太依賴思考的過程。真正的無分別心則是沒有煩惱的,直覺心依然可能有煩惱。直覺心可以借由打坐來培養(yǎng)、強化。那不是開悟,卻是一種好心態(tài)。修行的見解比修行本身更重要嗎 問:我聽過一個有關禪宗的說法:“修行固然重要,但修行的見解更為重要!边@似乎和我所聽過有關禪的說法都矛盾。禪說要放下自我和主觀的觀點,認為個人擁有的任何觀點都是主觀的,因而都是對于真理的扭曲,反而形成另一種障礙。 再者,不管一個人修行的或相信的是什么,經驗就是經驗,不是嗎?放下自我就是放下自我,還會在乎那個人是無神論者、佛教徒、基督教徒、印度教徒、猶太教徒、伊斯蘭教徒或其他教徒嗎?如果說只有佛教徒能有放下自我的經驗,這豈不是自認超人一等?師:你提到的那個說法引申自“貴見地,不貴行履”,其實“見地”不該以“見解”一詞來取代,因為見解可以來自學問,而“見地”指的是直接來自自己經驗的東西!斗ㄈA經》說:“開佛知見,示佛知見,悟佛知見,入佛知見”。佛的知見就是空、無色、無執(zhí)、無現(xiàn)象。 因此,這句話應該這么解釋:“知見比行為更重要”,而“知見”特指佛的知見。修行者如何與知見相關?首先就是體驗過開悟、進入佛的知見的人的情形。如何真正知道自己的知見就是佛的知見?這必須以佛的教誨,也就是佛經,來評量這種體驗。精進修行、研習經典、持守戒律,這些都屬于“行”的范圍。在這種情況下,個人所行的不像所知所見的那么重要。如果體驗到的不是真正的開悟,那么就不能知佛所知、見佛所見。 如果有個合格的好老師,并不絕對需要借著研讀經典來尋求適當?shù)闹敢。老師應該能斷定體驗的真假深淺。如果不是開悟,老師就可以直接指出問題或執(zhí)守之處——障礙或執(zhí)著。 這種說法不是要人放棄修行,而是說修行固然重要,但佛的知見更為重要。沒有佛的經驗的指引,人們就無法正確修習佛法,以致步上外道。因此,修行者在開悟之前,需要佛的知見引導;開悟之后,依然需要以佛的教誨來檢查自己的體驗,是否真正符合佛的知見。 如果能在知性上掌握佛的知見,即使沒有真正開悟,至少不太會誤入歧途,甚至可以指導其他人修行;這時雖然沒有能力印證他人是否開悟,至少能以正確的修行之道來幫助人。另一方面,如果老師沒有開悟,在觀念上也未能了解佛的知見,那么他自己的修行就可能走上外道,也帶領他人走上外道。人們修行時,經常心有執(zhí)著或期盼,以為有物可得,這會產生問題。 從這個角度來看,我會說沒有佛的知見的指導,其他宗教的修行者不管體驗多深,都無法體驗佛的開悟。這種人依然會有一個永恒的、無所不在的整體這種觀念,或執(zhí)著于這種觀念。不管稱它為神或什么都無關緊要,這并不是佛的知見。 甚至連體驗到整體都是極為困難的,也是進步的表征。許多修行者,包括佛教徒在內,都淺嘗到這種性質的經驗。他們感受到輕安或祥和,也許相信自己擺脫了自我中心,但依然有執(zhí)著。這就是為什么需要良師的指導的原因。 這種體驗的確與初步的成就相應,而許多修行者卻誤解了這種體驗。比方說,小乘傳統(tǒng)中有四果位,初果須陀洹也就是“入流”,指的是初入開悟之流,但依然有執(zhí)著,四果阿羅漢則解脫生死輪回。但甚至在這之前有四個基本階段:暖位、頂位、忍位、世第一法。只有在這四善根的階段之后才能進入小乘的果位。許多修行者,包括禪的修行者,認為自己已經開悟了,其實只是體驗到第一個暖位的階段。問:可不可能在佛教之外修行而體驗到無我?師:不可能。不管你選擇的是佛教之外的什么途徑或修行,心中依然會有某些執(zhí)著或期盼。問:這種人可不可能以無所得心來修行?師:可能。這種人可以稱為緣覺,沒有佛的教誨而開悟。但經典中說,只可能在沒有佛法的世界才有緣覺。問:你提到了淺悟與深悟。你提到體驗時,指的完全是無我的體驗?師:未必。如果我談的是禪的開悟,那么就是無我的體驗。然而,我經常使用“開悟”這個字眼指許多靈修和非靈修傳統(tǒng)的體驗。來自許多不同傳統(tǒng)的人經常有體驗到整體的經驗。這些可以視為開悟的體驗,但不是無我的體驗。 禪的經驗有深有淺,淺的經驗持續(xù)的時間較短,深的經驗持續(xù)的時間較長。而且,經驗較深的人能更清楚見到空性,對于空的感受較扎實,而經驗淺的人就不是那么清楚或扎實。最深的開悟就是不僅見到空性,而且就處于空性中。開悟經驗的不同階段,可比喻為品酒經驗的逐漸提升。第一個階段是從來沒見過或嘗過酒。第二個階段是見過酒,但還沒嘗到。下一個階段是嘗到酒,知道滋味了。如果還感興趣的話,下一個階段就是再嘗一口或一杯。最后階段就是整個人跳入酒桶,這時人酒不分,不會再提到渴了。問:不知道佛法的人,可不可能體驗無我?可不可能有這種體驗,卻因為背景不同,而給予不同的詮釋?也許他們把它視為上帝或整體。師:這種人不可能有真正的無我的體驗。體驗無我的人進入佛陀所知所見的境界,這種人不會把它解釋為上帝或整體。問:我讀過一則軼聞,內容是說有個婦人根本沒有修行,只是經歷人生中的艱苦歲月。她心中自然升起的問題就是:“我是誰?”她從中有所體驗,而這個體驗改變了她對自己和世界的看法。后來她讀到一些有關禪宗的書,看出自己的體驗和禪之間的關系,于是去找一位老師談,而那位老師肯定了她的體驗。師:如果情況是像你所說的,而且得到合格的老師來肯定的體驗,那表示她類似緣覺,因為她對空性沒有預設的看法。另一方面,如果老師鼓勵她繼續(xù)修行,然后指導她,而她體驗更多,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我認識一個美國人,他在二十五年前有所體驗。他去找一位老師,那位老師肯定了他的體驗。十年后,他覺得自己有些問題沒有解決,就去找另一位老師,那位老師再度肯定他過去的體驗。又過了十五年,他依然不滿意,當時他已經是一個中心的老師了,卻毅然離開,來到我這里。我告訴他,他的理解有些問題:他以前也許有正確的體驗,那是件好事;但他抓住這個記憶不放,如果有人把對于很久以前的體驗的記憶當作體驗本身,就會有問題。我要他認真修行,對可能產生的任何體驗都要說“不好”。如果他以這種方式修行,以后需要指導,我會樂于幫助。 你說到的那個婦人心胸開闊,保持彈性,不執(zhí)著于自己的體驗。因此,她在初次體驗之后,很可能會以平順的方式修行。但這個男士有所期盼,所以會有問題。問:禪宗有許多例子提到,人們真正體驗到無我,但后來依然遭遇到許多問題。這是不是表示最初的體驗不是真的?師:不,這些體驗很可能是真的。良師能斷定這些體驗的真假,幫助人得到更多、更深的禪的體驗,但并不能打包票。一個人的修行可能有閃失,也許師生之間因緣不具足。原因不一而足。體驗無我的人可能會退轉。那個美國老師的故事就是很好的例子。他有所體驗,得到老師的肯定,但后來依然有問題。他來到我這里,要看看我們之間是否存在著正確的因緣或業(yè)緣,但我覺得沒有,于是傳授他一個方法后,就勸他回到原先的老師身邊。問:你說到要體驗無我必須要了解禪,而且要有合格的老師。就那個婦人的例子來說,會不會她前世是佛教的僧侶或有深切的體驗,而此生終于因緣聚合,而有開悟的體驗?師:即使前世修行過,此生依然需要老師和教誨;但如果前世修行得好,此生可能就進步更快。即使善根深厚的六祖惠能(638—713年),聽到《金剛經》里的一句經文就開了悟,依然要找五祖弘忍(601—674年)指導。他聽到的不是一本平常書,而是純粹的佛法。 有人會辯稱,從來沒聽過佛法的人,其實就生活在沒有佛法的世界,其實就是緣覺。果真如此,又如何來評斷此人的成就呢?我們以佛法的標準來評斷佛法成就的高下。如果此人宣稱依照佛法的標準他開悟了,其實很可能并沒有開悟。從佛陀的時代以來,許多人,包括學者、領袖、哲人,都有所體驗,宣稱自己得到佛法所謂的開悟,其實他們很可能錯了。他們的體驗必須以佛法的原則來判斷。事實是,佛教有些方面和其他宗教不同。因此,對于佛法認識不清的人,不會具有佛法的開悟經驗。問:你說過對佛法有正確了解的人,即使沒有開悟,也能指導別人修行。沒有體驗的人,怎么知道自己的了解是否正確?師:如果你有位好老師,自己也認真修行,應該就會熟悉佛法的許多原則。佛教中有許多東西并不難了解或溝通。再者,閱讀適當?shù)奈墨I就能對佛法產生正確、知性的了解。具備這些知識就能教導初階的人,但不能處理大問題,這種人沒有能力肯定或否定他人認為是開悟的體驗。我也要強調,如果有意教導他人佛法或引領別人打坐,必須先得到老師的認可,不管在家人或出家人都該如此。 以自己的宗教體驗來解釋經典,就會產生問題。那不但違反正確的步驟,而且是危險的。不應以自己的體驗來解釋經典,而應以經典來解釋個人的體驗。如果以自己的體驗來解釋經典,就會產生問題,那就是為什么最好要跟隨合格的好老師學習的原因。知識障礙修行嗎 問:人們經常讀到,禪宗和禪師厭惡展現(xiàn)知識。大慧禪師(1089至1163年)取笑學者;現(xiàn)代大師鈴木大拙說,專家心里沒有什么彈性,而初學者的心卻是無限的。另一方面,許多修禪的西方人開始時是被佛教哲學的豐富內容所吸引。這是否矛盾?師:從最早期的佛教以來,我都不太相信真的有愚蠢的禪修者,也很難相信有人是因為盲信而踏上禪修之路。大多數(shù)人修禪都是因為理性的選擇。再者,禪不會強調只是打坐修行,而犧牲學問。如果只是打坐,卻不知道為什么打坐,修行頂多只是空殼子。 禪強調來自打坐的個人經驗,但正確了解禪的修行和原則也是重要的。不了解佛法的人,從修行的獲利有限,甚至可能有害。單從這一點來說,禪就不反對知識。然而問題是:為什么禪師似乎經常貶低知識、學問? 禪師承認知識、學問,但教人必須超越知識、學問,知識不是終極的真理。禪宗所說的開悟境界超越了思想、文字、象征,無法言表,也無法以演繹的推理方式來了解。畢竟,思想、語言是人為的產物,根據(jù)的是象征。顧名思義,象征不是事物本身。因此,象征不能解釋或掌握開悟,而人也不能單靠象征達到開悟。光是用象征來解釋我們周遭的世界就已經很難了,更別說要以象征達到開悟。 此外,每個人看世界的方式都不一樣,因為根據(jù)的都是自己的一套經驗和了解。禪師必須提醒弟子,開悟不能單純以知性的方式來達到、描述、想像——不管是用語言、思想或象征。平常的語言是不夠的,引用釋迦牟尼佛的話是不夠的,依賴祖師的文字、說法也是不夠的。這些描述都不是開悟的實相。 禪師教導弟子要把所有的觀念拋到腦后,才可能自己“直接體驗”開悟。許多人知性上能接受這個解釋,這進一步證明了禪是理性的方法。 我能以禪的哲學來刺激你的求知欲,但你認真修行時,不能依賴知識、才智;不可能一邊正確禪修,一邊抱持以往的觀念。你不能回想這個或那個說法,也不能住于自己的經驗,心想自己是不是嘗到了開悟的滋味?把一切拋在腦后,才是體驗開悟的唯一之道。事實上,把一切拋在腦后本身就是開悟;如果還執(zhí)著任何東西,就不能開悟。知識、思想、文字、語言都是很難超越的執(zhí)著,即使只是片刻超越都很困難;如果不能把它們拋在腦后,就會成為修行的障礙。 諷刺的是,開悟的人運用推理、知識、語言來幫助其他人修行。他們?yōu)榱藗鬟_禪修的利益,使用來自知識、經驗的工具。在修行之前,需要學問、知識、經驗,那時知道得愈多愈好;開悟之后,也需要學問、知識、經驗。然而在真正修行時,這些東西用處不大。 大多數(shù)的禪宗祖師都是有學問、有知識的。他們在開悟之前只擁有世間智,開悟之后就擁有真正的智慧;開悟之前是有執(zhí)著的知識,智慧則是沒有執(zhí)著的知識。問:我聽說有些印度的傳統(tǒng)認為,打坐是次要的、輔助的修行,而知識的學習和圣典的辯論是更好的修行。師:有些佛教傳統(tǒng)也是如此。玄奘(602至664年)在7世紀前往印度取經時,發(fā)現(xiàn)兩個主要的佛教傳統(tǒng):瑜伽派(Yogacara)和中觀派(Madhyamika),這些宗派的師徒經常進行佛法辯論。事實上,他們以古代的佛教邏輯系統(tǒng)作為探討的工具,把所有時間都用在仔細分析佛教哲學上。他們愈投入研究、辯論,心也就愈澄明,直到透徹了解全部的佛教觀念、原則為止。經過這種嚴格的訓練,煩惱自然就減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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