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本關(guān)于成長的書,既是敘述孩子的成長,也記錄作者心靈的成長。作者通過59篇溫暖的文字與有喻義的手繪插畫,向讀者展示了一個年輕母親和女兒共同成長之路。 在女兒降生的那一刻,作者就多了一個身份:一位年輕的母親。她看著那么一個柔軟的小東西來到她身邊,經(jīng)歷了看見和沒看見的孩子的成長,記錄下與孩子一路同行的經(jīng)歷。作為母親,作為手工房老板,作為依舊享受鄉(xiāng)村生活的縣城姑娘,多重身份給了作者多重視角來觀察這個世界。在女兒的影響下,她對親情,關(guān)于家鄉(xiāng),關(guān)于城市化的進程的認知都有了新的體會。 “當母親并不意味著你會失去自己,而是,你必須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弊髡呷缡钦f。 作者簡介: 寧遠,成都理工大學教師,專欄作家,“遠遠的陽光房”設計總監(jiān)。曾出版散文集 《豐收》,隨筆集《遠遠的村莊》。目錄: 代序她不再在乎世界如何看她手工 妹妹撿葉子給媽媽從此我混跡裁縫圈,可以帶到走天涯 就像這河水靜靜地流現(xiàn)實里走路,夢境里飛 被孩子喚醒眾聲喧嘩 帶著女兒回鄉(xiāng)下當眾孤獨 一個使彼此完整的機會享受它,或者承受它 與天性合作懷抱憂傷和隱密老去 真怕你是個乖孩子你還會和誰談人生 新年禮物命運給我什么我就接受什么 不做什么比做什么更難不是有多愛,只是離不開 世界壞掉了,我卻帶你來銀杏葉子 在愛和規(guī)則里讓她成為自己荷花池 去相信成為一棵樹 輸液記男人在地上,女人在天上 天要下雨,樹要開花三百公里之外代序她不再在乎世界如何看她手工 妹妹撿葉子給媽媽從此我混跡裁縫圈,可以帶到走天涯 就像這河水靜靜地流現(xiàn)實里走路,夢境里飛 被孩子喚醒眾聲喧嘩 帶著女兒回鄉(xiāng)下當眾孤獨 一個使彼此完整的機會享受它,或者承受它 與天性合作懷抱憂傷和隱密老去 真怕你是個乖孩子你還會和誰談人生 新年禮物命運給我什么我就接受什么 不做什么比做什么更難不是有多愛,只是離不開 世界壞掉了,我卻帶你來銀杏葉子 在愛和規(guī)則里讓她成為自己荷花池 去相信成為一棵樹 輸液記男人在地上,女人在天上 天要下雨,樹要開花三百公里之外 縣城姑娘人對了,飛機都要剎一腳 住在鄉(xiāng)下腳趾頭摳緊了 默契華麗背后的隱秘 單號種地,雙號趕集不要“死吃憨脹” 生命是一種博大的東西煎餅果子 時間總是太緩慢景點 只有那棵老樹不會死回家的路 村里一個聊天的傍晚屬于城市的好奇 那個必須獨自承擔的下午從未老去卻也不再年輕 大人物實用主義 有尊嚴的下廚以進攻的姿態(tài)保護自己 父親節(jié),寫給爸爸無根的城市 氣氛喂飽的女人大城市,小世界 溫柔之心這里仍然是成都 這是她表達愉悅的方式八卦之城就像這河水靜靜地流 四年前的某一天,我媽在廚房里對一旁幫她擇菜的我說:“婚都結(jié)了,趕緊要一個吧。” 我還沒回答,她又接著說,你不要怕影響工作,生下來什么都不要你管,我來帶。 她是一邊炒菜一邊說出這些話的,說完繼續(xù)翻炒鍋里的東西去了,但我聽得出這句話里包含的鄭重,鄭重到她的手里必須做點什么事才可以顯得輕松。 我們不常談論這些的。 媽媽的話挺讓人傷感,她那時也就五十出頭,從農(nóng)村老家來到成都,一下子被城市淹沒。我們平時交流得少,她整天呆在樓房里,寂寞是一定有的。可能她那時想,有了孩子,一切都會不一樣。 果然不一樣的。 自從我有了女兒,媽媽再也不吵著要回老家了,就算回去,一兩周后就自己又回成都了。她對孩子的情感依戀是那么強烈,生怕錯過女兒成長中的一點點變化。 如今,我喜歡靜靜坐在一旁看我媽跟女兒呆在一起,媽的音量變大了,音調(diào)變高了,身體也似乎比以前靈活了,她常常拉著女兒的雙手,面對面站著,玩我小時候玩過的游戲。 “推磨易磨 粑粑半個 不夠吃啊 再來一個 赫赫赫赫 幾大個……” 在游戲里,所有人的童真都被喚醒,我的,我媽的。 我時不時地會問她,我小時候也這樣嗎?她就會講出好多好多我小時候的故事。 有時候我不問,她也會講。 “你小時候比她瘦多了,一樣乖,愛表現(xiàn),但又害羞。” “早產(chǎn)兒嘛,兩個月了腦袋才長硬,剛生下來的時候頭頂上一個窩,摸一摸,軟的! “頭發(fā)也比她少好多,現(xiàn)在的娃兒,營養(yǎng)太好了! …… 她分明是通過我的女兒回憶那個三十年前,她的女兒。要是沒有我的女兒,她大概永遠不會有機會說出這些話,我與她之間終究是有些隔閡的,她是個嚴厲的媽媽。 女兒兩周歲的時候,媽媽,我,女兒坐在客廳的窗戶前拍了張照片,拍照的時候我和媽媽都有些嚴肅,有點什么東西在內(nèi)心翻騰之后帶來的儀式感。照片洗出來后掛在墻上,再看的時候更生出感慨,我們?nèi)齻都穿著白襯衣,逆光下看得見媽媽的白發(fā),媽媽明顯老了,她的表情有點僵硬。女兒呢,她的生命才剛剛開始,那么新鮮和燦爛,眼睛里滿是好奇。而我坐在她們中間,努力笑著。 午后去河邊散步,七十多歲的鄰居老太太扶著她九十二歲的媽媽從身邊走過,她們的喘氣聲混合著河水的聲音進入我的耳膜,再過幾十年,我和媽媽也就是這樣了吧?再過更長的時間,我和女兒,也可以這樣了吧? 一切都在往前走,就像這河水靜靜地流。 一個使彼此更完整的機會 天亮了,女兒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媽媽,你送我去幼兒園吧! 不要高興得太早,看她接下來做什么。她說,我要自己穿衣服。她走到衣柜翻出一件冬天的外套直接套在睡衣上,我說那是冬天的衣服,現(xiàn)在不能穿,會很熱。她當沒聽到,光著小腳丫在房間得瑟了幾圈回到床邊:“我要自己穿鞋子。”她左腳穿上了右邊的鞋子,右腳穿上了左邊的鞋子。我說,穿錯了寶貝。她大吼:“我就要這樣穿就要這樣穿。” 好吧,就這樣穿著鞋子披著外套上完廁所回到房間,外套不見了,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她扔在了不知什么地方,好說歹說給她換下睡衣穿上正常的衣服,繼續(xù)堅持反穿鞋子下樓。 路過樓梯口的衣帽架,上面掛著一頂大紅色維吾爾族帶長紗巾的帽子,是丈夫新疆出差帶回的禮物,她順手一扯紗巾,取下帽子戴上了,衣帽架放倒在一旁,這就準備出門了…… 反穿鞋子的維族小妞和媽媽一起走到小區(qū)門口,小妞突然抬起頭:“媽媽,我的小熊也要去幼兒園。”天吶,昨天睡前故事時答應過她的,要帶小熊到幼兒園,我忘記了她卻在這個時候想起了。我說:“我們明天再帶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嗚嗚嗚……” 好吧,又回家找小熊,同時趁她注意力轉(zhuǎn)移,將鞋子換過來穿好,帶紗巾的帽子悄悄取下,總算一切正常。再次出門,又到了小區(qū)門口,她說:“媽媽,我們走這邊。”那是與幼兒園相反的方向。我說,幼兒園在那邊啊。她不聽,就要走這邊。這回我的耐心用完了,站在那里,很嚴肅地說:“媽媽生氣了!彼桓蔽谋砬,眼淚包在眼框里:“我們走到樹林就回來好不好?”我心又軟下來,知道她已作出讓步,那就互相妥協(xié)吧,拉著她走進樹林東看看西看看再折回來…… 到了幼兒園,當然遲到了,已經(jīng)過了早餐時間,我的工作也耽誤了,約好的雜志編輯網(wǎng)絡溝通文稿不得不推后。本打算上午去花市的看來只有明天了(還不知明天她又會如何折騰呢),回到家里癱坐在沙發(fā)上,又沮喪又累,連站起來倒水喝的勇氣都沒有。 這是她上幼兒園的第三周,和上一周的拒絕上幼兒園相比,所有發(fā)生的這一切已經(jīng)輕松到讓我忍不住謝天謝地。 世界上最考驗耐心的工作大約就是做兩三歲孩子的媽媽。面對這個活蹦亂跳的小東西,你總是在和自己的心態(tài)作斗爭,不斷跟自己說,要放輕松,要有好態(tài)度,不要憤怒,不要發(fā)脾氣…… 當然,在你的心被失敗和氣餒填滿的時候,這小東西又會拿出她的致命武器來吸引你投入下一次修煉和戰(zhàn)斗,她用她的武器告訴你,你只能愛她,寬容她,接納她,別無選擇。比如剛才,她走進書房,雙手捧著一朵河邊摘來的蒲公英,她對著蒲公英輕輕吹氣:“媽媽你看,白色的花花,會飛哦,送給你吧!彼贿呎f一邊把蒲公英放在我的書桌上,眼睛眨巴眨巴望著我,我立刻被這眼神融化了,抱起她狠狠地親了一口!ぞ驮诎胄r前她才扯爛了一本書,把牛奶撒了一地,趁我不注意爬上餐桌偷吃了一口剛做好的辣椒醬,辣得自己哇哇大哭。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他們就是那么肆無忌憚,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自由生長。 知道這一點,就應該知道孩子需要一個強大的有定力的媽媽,這個媽媽,無論孩子如何,她都一直在那兒,愛一直在那兒。 要知道,我煩燥的時候,她必會以更大的麻煩來回應我。而如果我的心是靜的,在處理那些麻煩事時盡管表情嚴厲,但內(nèi)心是順暢的,她也必會受到這情緒的影響。 最近一段時間,每天臨睡前她都喜歡聽故事,且一個故事要聽無數(shù)遍。最開始,我無法理解這奇怪的要求,故事都講得她會背誦了,講得我講上句她就能接下句了,為什么還要我講?為什么不聽一個新的故事?我試著跟她說:“講完這一遍就講別的好不好?或者,我們不講故事了,唱歌好不好?”可是,我越是企圖改變她,她越不讓我改變,最后發(fā)現(xiàn),整個晚上,我在極不耐煩的狀態(tài)中給她講了一個半小時的故事——一個五分種就能講完的故事。 如果我聽她的,她需要聽我就反復講,用那種她習慣的,堅定的,舒服的,平緩的語氣講,一遍一遍地講,她很快也就安然入睡了。 這樣看來,育兒就是一場修煉啊,我們在平常的生活中,有多少這樣粗糙的時候?對他人沒耐心,對事物沒耐心,我們總是抱怨。 所以,當母親并不意味著你會失去自己,而是,你必須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一個堅定的,平靜的,溫和的自己。 “當有人希望自己有耐心,你認為上帝是直接賜予他片刻的耐心,還是給他一個培養(yǎng)耐心的機會?當有人企求自己更勇敢,你說上帝是直接給他一時的勇氣,還是給他鍛煉膽量的機會?又如果你希望和愛人的關(guān)系更親密,你想,上帝是要給你們短暫溫馨,還是給你們一個共渡難關(guān)的機會?”電影《EvanAlmighty》里,那個上帝派來的使者這樣對男主角的妻子說。那個時候,妻子因為不理解丈夫要造一條諾亞方舟的行為而離家出走,她最終因為使者的這句話回到了丈夫身邊,和丈夫一起造船救人。 孩子也是上天派來的使者,我一點也不懷疑他們是帶著任務來到這個世界的。他們來到這個世界的任務是:給他們愛的人和愛他們的人一個機會,一個使彼此更完整的機會。 我們都不完美,但要為你,作不可能的改變。 在愛和規(guī)則里讓她成為她自己 我爸沒有上過一天學,但他能背誦《三字經(jīng)》、《百家姓》、《增廣賢文》和《弟子規(guī)》。后來他也是因著這些自學了認字,這實在是一件讓長大后的我驚訝的事,但小時候我不覺得。小時候他教我,我跟著背,那是我們之間的游戲,我背完一段,他就用胡子戳我的臉蛋作為獎勵,我只覺得好玩。 爸在西南邊陲一個偏遠的小山村長大,這個小村莊偏遠到不值一提,舊時連個學堂都沒有,我驚訝的是,這些東西是怎么開始在那里口口相傳的?爸說,我奶奶會背,我爺爺也會背,他的爺爺奶奶也會背。我沒有問你背了能完全理解這當中的意思嗎,這個問題太傻。 他是用四川話背的,用我們那里的帶著濃重口音的四川話,但他背的時候還是和平時說話的語氣不太一樣,盡管帶著口音,但是多了些莊重,即使是在飯桌上我問起來,他也會馬上坐正,輕咳一聲才開始。帶著那么點儀式感,他的頭微微向上昂起:“……冬則溫,夏則凊,晨則省,昏則定……”——幾個月前在成都家里就發(fā)生了這個場景,這場景莫名的讓我感動。 為什么要讀經(jīng)?也就似乎有了答案。 女兒兩歲半了,我先教她讀《弟子規(guī)》,和我小時候一樣,她只當作游戲。女兒的語言和節(jié)奏感發(fā)育得早,一歲多就能跟著家門口的搖搖車念:“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那個時候她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但她在節(jié)奏和韻律中感覺到了快樂。 而現(xiàn)在,《弟子規(guī)》和那時的兒歌帶給她的感覺是一樣的,節(jié)奏、韻律,還多了一樣——規(guī)則。當然我也絲毫不懷疑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會從《弟子規(guī)》里感覺到更多。 節(jié)奏和韻律似乎很好理解,而規(guī)則呢?規(guī)則為什么也能帶來快樂?這好像和我們平時認為的“科學”的育兒方法有些矛盾了。事實上,兩三歲的孩子,在自我還沒有完全建立的時候,她是需要外在的力量來幫助她建立自我的,也就是說,她在潛意識里渴望那個力量,來幫助她,成為她想成為的樣子。 因此我不完全贊同那種“只要孩子快樂長大就好”的教育理念,適當?shù)囊?guī)范、原則,甚至做了錯事的懲罰對孩子其實是一種幫助。 要幫助孩子,在愛和規(guī)則里,讓她成為她自己。 縣城姑娘 旅館對面有家餐館,三間鋪面打通的大排檔,桌子椅子橫七豎八隨意擺放,左側(cè)堂口放一個冒著熱氣的大蒸籠,門臉上四個藍色大字:將就吃了。 開車行至一條綠陰小道,有藏族歌手亞東的音樂傳來,順著聲音往前開,右側(cè)一家發(fā)廊,門口坐兩個頭發(fā)染成淺黃色的無所事事的小伙子,假如他們抬起頭,能看到上方寫著的牌匾:空了吹。 這里是小縣城。 將就吃了,空了吹,這些好玩的名字是小縣城的生活和智慧,這散淡而自足的氣質(zhì)總能讓人會心一笑。沒有非做不可的事,沒有艱難的取舍,沒有堵車,沒有鬧鐘,這樣也行那樣也好,生活就像是從土地里長出來的,是自然發(fā)生的,我愛小縣城。 不久前和一位友人在一座縣城的街上亂走,在一“精心打造”的“古街”盡頭,見一條只能容三輪車進入的小巷,兩人會心一笑走了進去。 這才走入了實實在在的生活。 那時是黃昏,不多不少的人穿行在下班路上,路兩邊是和吃喝拉撒相關(guān)的小店,修自行車的,賣水電器材的,踩著老式縫紉機做衣服的。左邊居然看到一些人排著隊,隊伍的前方是一家沒有招牌的饅頭店,鼓風機對準蜂窩煤爐轟轟作響,饅頭的香味隱約可聞,我們又是會心一笑加入了隊伍。 隊伍越排越長,離饅頭出籠的時間似乎還早,老板忙進忙出,全然不把排隊的人看在眼里,是一種滿不在乎的驕傲。排隊的人聊著天說著笑也沒誰著急,跟在老板腳邊的是兩個小男孩,大的五六歲,小的兩三歲,小的長得憨厚,大的精靈,哥倆自己和自己玩,互相沒有交流,當然也全然不把排隊的人看在眼里。 那個黃昏,那次等待,在我的記憶里永遠被定格,我清清楚楚地觸摸到了那個叫做“時間”的東西的質(zhì)感,它是明亮的,散發(fā)著金子般的光芒。 若干年前,我也曾經(jīng)是個縣城姑娘,每天也會走到縣城中學的校門口買一個包子做早餐,會在夜晚爬上學校背后那座小山包看月亮。我還曾經(jīng)是個勇敢地成為初春時節(jié)第一個換上裙子的不懼怕別人眼光的縣城姑娘,是個有人愿意為我在鐵路邊打上一架的縣城姑娘,是個跟著男生聽光輝歲月聽到哭的縣城姑娘,是個整天無所事事卻渴望有一天和誰私奔的縣城姑娘。那時我十多歲,那時也能觸摸到時間,它同樣散發(fā)著金色光芒。 不知不覺,我們將時間扔了。 眾聲喧嘩 我們住在海邊的一座房子里。 窗戶外,小練和她爸爸在遠處的沙灘上玩沙,我坐在窗戶里,有輕微的皮膚能感覺到的風吹過,除此之外,眼前就是這海,這讓人放空的海。 潮水的聲音你認真聽過嗎?它們是一層一層的,是有自己的秩序的,是交響的,可是閉上眼睛卻又是安靜的。沒錯,這里唯一的聲音就是安靜,這安靜讓思維停止,讓呼吸變得緩慢而有節(jié)奏。我沉下心來,做一個虔誠的聽眾,聽這安靜。 是有多長時間,沒有這么虔誠地成為一位聽眾了? 不久前才錄完一堆話題節(jié)目,所謂話題節(jié)目,就是請來一幫嘉賓和當事人,針對一個個話題,爭論起來。這種節(jié)目現(xiàn)在很火,成本相對來講不算高,收視卻往往超出預期。嘉賓們在現(xiàn)場進行一場話語的狂歡,盡情表達,主持人要做的是平衡發(fā)言,吵得太厲害的時候也適當阻止。當然,耳機里會傳來導演的小聲提醒:“不要說話,讓他們再爭論一會兒。”導演是最清醒的——每周的收視率數(shù)據(jù)顯示,收視高點就在吵得最厲害的那一段,一定是這樣的。 所有人都在說話,持不同意見的嘉賓來到節(jié)目中,只為找到合適的機會表達自己的觀點,有時幾個話筒里都是聲音,音量越來越高,每一個人都試圖讓其他人聽見自己。電視機前面的觀眾也可以參與討論,他們可以通過CALLIN、短信或者微博,變成談話的一部分。也就是說,所有人都在說話。有時看著他們吵啊吵,我會突然在心里問:誰在聽? 是的,忍不住想問,如果所有人都在說話,那么,聽眾在哪里?也許眾聲喧嘩中,要尋找到一名真正的聽眾已經(jīng)很難了。 在這個散亂的世界,每個人都在表達自己,卻獨獨少了那位坐在對面,認真聆聽,靜靜端詳著你的聽眾。我們所有人,陷入了言語世界帶來的悲涼,狂歡,原來是一群人的孤單。 上周在一所特殊教育學校和一群盲人孩子交流,幾十個學生坐在臺下,教室里安靜得出奇。那些孩子們,身體微微前傾,表情莊嚴而安然,他們調(diào)動聽覺和心來感知我,講話的我緊張到無所適從,太長時間沒有被一群人這么安靜又專注地傾聽,竟然悄悄地哭了,那是一種好到不安的感覺。 村上春樹在最近的一次長訪談中提到他的一位已經(jīng)去世的知己,村上說,以前,以后都沒有人能這么懂他關(guān)于“故事”的概念了。這個人叫河合隼雄,村上說第一天見到這個人的時候,感覺這個人怎么話這么少,對他說的話的回應,總用“哦、是嗎、是這樣啊、太有趣了”。還以為他只是聽聽而已,但下一次見面時,只聽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原來,哪天是聽的日子,哪天是說的日子,他分得一清二楚。聽的日子和說的日子,他的眼神截然不同,聽的日子里他的眼神更加銳利。 這種人,不太多見啊。村上說。 八卦之城 這座城市盛產(chǎn)流言和八卦。 不是慢生活嗎,不是田園城市嗎,不是最懂享受嗎,在大把的時間用來麻將、聊天、踏青、喝茶的時候,流言和八卦也就無孔不入地成了這家常日子的重要組成部分。 有一天,一個女人在我面前八另一個女人,突然,被八的女人從遠處走來,這個女人愉快地和被八的女人打了招呼,被八的女人于是加入了我們的談話,這兩個女人就開始八她們都認識的另外一個女人。她們興致勃勃地八著她們顯然已經(jīng)八了很多遍的事情。比如,那個女人小氣,逛超市都要講價,買東西一定要有贈品,話多……她們的興奮感來自于,面前有我這個絕佳的聽眾。出于說不清楚的某種原因,我確實作出了一副配合的表情,或者驚訝或者鄙夷,我的配合給了她們莫大的滿足!翢o疑問,女人的友誼是靠交換秘密和分享八卦獲得的。 我也被人八過,有一次經(jīng)過單位的走廊,前面有兩個女同事低著頭表情曖昧地交談著什么,我聽到了我的名字,我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在她們沒發(fā)現(xiàn)我之前轉(zhuǎn)身離開了。后來思考當時的反應,得出的結(jié)論是兩個原因:第一,我太善良,怕對方尷尬;第二,內(nèi)心對這種不傷筋動骨的沒太大惡意的“八”并不反感。 八卦是一個江湖,誰沒八過別人?所以,誰都有可能被八。 我媽現(xiàn)在就是個標準的成都八女,每天下午打完麻將回來,她一邊做飯一邊跟我們講麻將桌上聽來的流言,誰家女兒離婚了,誰家小孩兒得了怪病,誰家兒子賺了大錢有了外遇等等,她是那么投入地八,直到飯菜擺上桌也八不完。 八女通常都是熱心腸,我媽和她周圍的一幫八女朋友們最熱心給年輕人們介紹對象,雖然成功的幾乎沒有(有一對還在交往中,據(jù)我媽的觀察,有點懸)。但她們絲毫不受現(xiàn)狀的影響,隨時準備著投入下一場“成人之美”。 八女還特別喜歡結(jié)交朋友,傳播她們認為有價值的信息。搬到新小區(qū)不到一個月,我發(fā)現(xiàn)連我們小區(qū)的保安和清潔工都知道我在電視臺工作,一開始我沾沾自喜,心想調(diào)查公司肯定有問題,我們節(jié)目收視率沒那么低嘛,群眾基礎(chǔ)如此廣泛,后來才知道,這都是我媽的功勞。 有人說,現(xiàn)代城市生活讓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變得越來越少,我們徹底進入了陌生人社會,我不這么看,至少我生活的成都,我生活的這個小區(qū)不是這樣,至少我媽她們那個年齡的人不是這樣,至少我這個帶孩子的媽媽不是這樣。順便說一句,前兩天我女兒生日,隔壁奶奶送來了她家院子里成熟的柚子,隔壁的隔壁有個小男孩趁我不注意拐走了我女兒半小時。 我有一個朋友,從北京來成都生活了兩年時間,問到她北京和成都最大的不同,她說,成都似乎更注重交融,她時常覺得在成都是生活在很多人眼皮底下的,而在北京,個體性似乎更強。 我告訴她,你直接說成都更有人情味嘛,我代表全體八女歡迎你來到八卦之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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