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命中相遇


作者:劉心武     整理日期:2016-03-17 11:46:50

當(dāng)代著名作家、紅學(xué)研究家劉心武名家老友的通信集結(jié)溫暖人心的人生故事
本書簡介:
  本書分為兩部分“人生有信”和“十二幅畫”。“人生有信”收錄了十一篇劉心武和老友通信的故事,“十二幅畫”收錄了劉心武的十二篇隨筆。
  作者簡介:
  劉心武,1942年6月4日出生,中國當(dāng)代著名作家、紅學(xué)研究家。筆名劉瀏、趙壯漢等。曾任中學(xué)教師、出版社編輯、《人民文學(xué)》主編、中國作協(xié)理事、全國青聯(lián)委員,加入國際筆會中國中心。其作品以關(guān)注現(xiàn)實為特征,以《班主任》聞名文壇,長篇小說《鐘鼓樓》獲得茅盾文學(xué)獎。20世紀(jì)90年代后,成為《紅樓夢》的積極研究者,曾在中央電視臺《百家講壇》欄目進(jìn)行系列講座,對紅學(xué)在民間的普及與發(fā)展起到促進(jìn)作用。2015年推出最新長篇小說《飄窗》。
  目錄:
  十二幅畫
  第一幅:蘭畦之路003
  第二幅:王小波,晚上能來喝酒嗎?010
  第三幅:風(fēng)雪夜歸正逢時021
  第四幅:宇宙中最脆弱的036
  第五幅:人需紙幾何046
  第六幅:記憶需要營養(yǎng)057
  第七幅畫:那邊多美呀!070
  第八幅:暫不置評081
  第九幅:唯癡迷者能解味092
  第十幅:誰在唱100
  第十一幅:守候吉日112
  第十二幅:心靈深處126
  人生有信十二幅畫第一幅:蘭畦之路003第二幅:王小波,晚上能來喝酒嗎? 010第三幅:風(fēng)雪夜歸正逢時021第四幅:宇宙中最脆弱的036第五幅:人需紙幾何046第六幅:記憶需要營養(yǎng) 057第七幅畫:那邊多美呀!070第八幅:暫不置評081第九幅:唯癡迷者能解味092第十幅:誰在唱 100第十一幅:守候吉日112第十二幅:心靈深處126 人生有信冰心·母親·紅豆143神會立交橋152從卍的奧秘說起 164相憶于江湖172挖煤·小高·胡宅180陋于知人心188被春雪融盡了的足跡195好一趟六合拳203斧鑿音響,熊熊火光214歌劇劇本《老舍之死》誕生記 231紅故事 259附錄劉心武文學(xué)活動大事記276第二幅:王小波,晚上能來喝酒嗎?北京有三座金剛寶座塔。一座在蜚聲中外的風(fēng)景名勝地香山碧云寺里。碧云寺的金剛寶座塔非常搶眼,特別是孫中山的衣冠冢設(shè)在了那里,不僅一般游客重視,更是政要們常去拜謁的圣地。另一座金剛寶座塔在五塔寺里,雖然離城區(qū)很近,就在西直門外動物園后面長河北岸,卻因為不靠著通衢而鮮為人知,一般旅游者很少到那里去。五塔寺,是以里面的金剛寶座塔來命名的俗稱,它在明朝的正式名稱是真覺寺,到了清朝雍正時期,因為雍正名胤禛,“禛”字以及與其同音的字別人都不許用了,需“避諱”,這座寺院又更名為大正覺寺。所謂金剛寶座塔,就是在高大寬闊的石座上,中心一座大的,四角各一座較小的,五個石砌寶塔構(gòu)成一種巍峨肅穆的陣式。攀登它,需從石座下的券洞拾級而上,入口則在一座琉璃瓦頂?shù)氖ぶ小1本┑牡谌饎倢氉谖鼽S寺里,那座廟幾十年來一直被包含在部隊駐地,不對外開放。打個比方,碧云寺好比著名作家,五塔寺好比尚未引人注意的作家,而西黃寺則類似根本無發(fā)表的人士。五塔寺的金剛寶座塔前面,東邊西邊各有一株銀杏樹,非常古老,至少有五百年樹齡了。如今北京城市綠化多采用這一樹種,因為不僅樹型挺拔、葉片形態(tài)有趣,而且夏日青蔥秋天金黃,可以把市容點染得富于詩意。不過,銀杏樹是雌雄異體的樹,如果將雌樹雄樹就近栽種,則秋天會結(jié)出累累銀杏,俗稱白果,此果雖可入藥、配菜甚至烘焙后當(dāng)作零食,但含小毒,為避免果實墜落增加清掃壓力以及預(yù)防市民特別是兒童不慎撿食中毒,現(xiàn)在當(dāng)作綠化樹的銀杏樹都有意只種單性,不使雌雄相雜。但古人在五塔寺金剛寶座塔兩側(cè)栽種銀杏時,卻是有意成就一對夫妻,歲歲相伴,年年生育,到今天已是夏如綠陵秋如金丘,銀杏成熟時,風(fēng)過果落,鋪滿一地。至今還記得十九年前深秋到五塔寺水彩寫生的情景。此寺已作為北京石刻博物館對外開放,在金剛寶座塔周遭,搜集來不少歷經(jīng)滄桑的殘缺石碑、石雕,有相當(dāng)?shù)挠^賞與研究價值。但那天下午的游人只有十來位,空曠的寺廟里,多虧有許多飛禽穿梭鳴唱,才使我擺脫了靈魂深處寂寞咬嚙的痛楚,把對溝通的向往通過畫筆鋪排在對銀杏樹的描摹中。雌雄異體,單獨存在,人與銀杏其實非常相近。個體生命必須與他人,與群體,同處于世。為什么有的人自殺?多半是,他或她,覺得已經(jīng)完全失卻了與他人、群體之間溝通的可能。愛情是一種靈肉融合的溝通,親情是必要的精神鏈接,但即使有了愛情與親情,人還是難以滿足,總還渴望獲得友情,那么,什么是友情?友情的最淺白的定義是“談得來”,盡管我們每天會身處他人、群體之中,但真的談得來的,能有幾個?一位曾到農(nóng)村“插隊”的“知青”,和我說起,那時候,生活的艱苦于他真算不了什么,最大的苦悶是周圍的人里,沒一個能成為“談伴”的,于是,每到難得的休息日,他就會徒步翻過五座山嶺,去找一位曾是他鄰居,當(dāng)時插隊在山那邊農(nóng)村的“談伴”。到了那里,“談伴”見到他,會把多日積攢下的柴雞蛋,一股腦煎給他以為招待,而那濃郁的煎蛋香所引出的并非食欲而是“談欲”,沒等對方把雞蛋煎妥,他就忍不住“開談”,而對方也就邊做事邊跟他“對陣”。他們的話題,在那樣的地方那樣的政治環(huán)境下,往往會顯得非常怪誕,比如:“佛祖和耶穌的故事,會不會是一個來源兩個版本?”當(dāng)然也會有犯忌的討論:“如果魯迅看到《多余的話》,還會視瞿秋白為人生知己嗎?”他們漫步田野,登山兀坐,直談到天色昏暗,所議及的大小話題往往并不能形成共識,分手時,不禁“執(zhí)手相看淚眼”,但那跟我回憶的“知青”肯定地說,盡管他返回自己那個村子時雙腿累得發(fā)麻,但他獲得了極大的心理滿足,那甚至可以說是支撐他繼續(xù)存活下去的主要動力!人生苦短,得一“談伴”甚難。但人生的苦尋中,覓得“談伴”的快樂,是無法形容的。“談伴”的出現(xiàn),又往往是偶然的。記得那是1996年初秋,我懶懶地散步于安定門外蔣宅口一帶,發(fā)現(xiàn)街邊一家私營小書店,有一搭沒一搭地邁進(jìn)去,店面很窄,陳列的書不多,瞥來瞥去,凈是些純粹消遣消閑的花花綠綠的東西,不過終于發(fā)現(xiàn)有一格塞著些文學(xué)書,其中有一本是《黃金時代》。“又是教人如何‘日進(jìn)斗金’的‘發(fā)財經(jīng)’吧?怎么擱在了這里?”順手抽出,隨便一翻,才知確是小說,作者署名王小波。書里是幾個中篇小說,頭一篇即《黃金時代》。我試著讀了一頁,呀,竟欲罷不能,就那么著,站在書架前,一口氣把它讀完。我要買下那書,卻懊喪地發(fā)現(xiàn)自己出來時并未揣上錢包。從書店往家走,還回味著讀過的文字。多年來沒有這樣的閱讀快感了。我無法評論。只覺得心靈受到?jīng)_擊。那文字的語感,或者說敘述方式,真太好了。似乎漫不經(jīng)心,其實深具功力。人性,人性,人性,這是我一直寄望于文學(xué),也是自己寫作中一再注意要去探究、揭橥的,沒想到這位王小波在似乎并未刻意用力的情況下,“毫無心肝”給書寫得如此令人“毛骨悚然”。故事之外,似乎什么也沒說,又似乎說了太多太多。也不是完全沒聽說過王小波。我從那以前的好幾年起,就基本上再不參加文學(xué)界的種種活動,但也還經(jīng)常聯(lián)系著幾位年輕的作家、評論家,他們有時會跟我說起他們參加種種活動的見聞,其中就提到過“還有王小波,他總是悶坐一邊,很少發(fā)言”。因此,我也模模糊糊地知道,王小波是一個“寫小說的業(yè)余作者”。真沒想到這位“業(yè)余作者”的小說《黃金時代》如此“專業(yè)”,震了!蓋了帽了!必須刮目相看。那天晚飯后,忽來興致,打了一圈電話,接電話的人都很驚訝,因為我的主題是:“你能告訴我聯(lián)系王小波的電話號碼嗎?”廣種薄收的結(jié)果是,其中一位告訴了我一個號碼:“不過我從沒打過,你試試吧。”那時候還沒有“粉絲”的稱謂,現(xiàn)在想起來,我的作為,實在堪稱“王小波的超級粉絲”。我迫不及待地?fù)芰四莻得來不易的電話號碼。那邊是一個懶懶的聲音:“誰啊?”我報上姓名。那邊依然懶懶的:“唔。”我應(yīng)該怎么介紹自己?《班主任》的作者?第二屆茅盾文學(xué)獎獲獎作品《鐘鼓樓》的作者?《人民文學(xué)》雜志前主編?他難道會沒聽說過我這么個人嗎?我想他不至于清高到那般程度。我就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看了《黃金時代》,想認(rèn)識你,跟你聊聊。”他居然還是懶洋洋的:“好吧。”語氣雖然出乎我的意料,傳遞過來的信息卻令我欣慰。我就問他第二天下午有沒有時間,他說有,我就告訴他我住在哪里,下午三點半希望他來。第二天下午他基本準(zhǔn)時,到了我家。坦白地說,乍見到他,把我嚇了一跳。我沒想到他那么高,都站著,我得仰頭跟他說話。請他坐到沙發(fā)上后,面對著他,不客氣地說,覺得丑,而且丑相中還帶有些兇樣。可是一開始對話,我就越來越感受到他的豐富多彩。開頭,覺得他憨厚,再一會兒,感受到他的睿智,兩杯茶過后,竟覺得他越看越順眼,那也許是因為,他逐步展示出了其優(yōu)美的靈魂。我把在小書店立讀《黃金時代》的情形講給他聽,提及因為沒帶錢所以沒買下那本書,書里其他幾篇都還沒來得及讀哩。說著我注意到他手里一直拎著一個最簡陋的薄薄的透明塑料袋,里面正是一本《黃金時代》。我問:“是帶給我的嗎?”他就掏出來遞給我,我一翻:“怎么,都不給我簽上名?”我找來筆遞過去,他也就在扉頁上給我簽了名。我拍著那書告訴他:“你寫得實在好。不可以這樣好!你讓我嫉妒!”從表情上看,他很重視我的嫉妒。我已經(jīng)不記得隨后又聊了些什么。只記得漸漸地,從我說得多,到他說得多。確實投機(jī)。我真的有個新“談伴”了。他也會把我當(dāng)作一個“談伴”嗎?眼見天色轉(zhuǎn)暗,到吃飯的時候了,我邀他到樓下附近一家小餐館吃飯,他允諾,于是我們一起下樓。樓下不遠(yuǎn)那個三星餐廳,我現(xiàn)在寫下它的字號,絕無代為廣告之嫌,因為它早已關(guān)張,但是這家小小的餐廳,卻會永遠(yuǎn)嵌在我的人生記憶之中,也不光是因為和王小波在那里喝過酒暢談過,還有其他一些朋友,包括來自海外的,我都曾邀他們在那里小酌。三星餐廳的老板并不經(jīng)常來店監(jiān)管視察,就由廚師服務(wù)員經(jīng)營,去多了,就知道顧客付的錢,他們收了都裝進(jìn)一個大餅干聽里,老板大約每周來一兩次,把那餅干聽里的錢取走。這樣的合作模式很富人情味兒。廚師做的菜,特別是干燒魚,水平不讓大酒樓,而且上菜很快,服務(wù)周到,生意很好。它的關(guān)張,是由于位置正在居民樓一層,煎炒烹炸,油煙很大,雖然有通往樓頂?shù)臒煹,樓上居民仍然投書有關(guān)部門,認(rèn)為不該在那個位置設(shè)這樣的餐廳。記得它關(guān)張前,我最后一次去用餐,廚師已經(jīng)很熟了,跑到我跟前跟我商量,說老板決意收盤,他卻可以拿出積蓄投資,當(dāng)然還不夠,希望我能加盟,維持這個餐廳,只要投十萬改造好煙道,符合法律要求,樓上居民也告不倒我們。他指指那個我已經(jīng)很熟悉的餅干桶說:“您放心讓我們經(jīng)營,絕不會虧了您的。”我實在無心參與任何生意,婉言拒絕了。餐廳關(guān)閉不久,那個空間被改造為一個牙科診所,先盡情饕餮再醫(yī)治不堪飫甘饜肥的牙齒,這更迭是否具有反諷意味?可惜王小波已經(jīng)不在,我們無法就此展開饒有興味的漫談。記得我和王小波頭一次到三星餐廳喝酒吃餐,選了里頭一張靠犄角的餐桌,我們面對面坐下,要了一瓶北京最大眾化的牛欄山二鍋頭,還有若干涼菜和熱菜,其中自然少不了廚師最拿手的干燒魚,一邊亂侃一邊對酌起來。我不知道王小波為什么能跟我聊得那么歡。我們之間的差異實在太大。那一年我五十四歲,他比我小十歲。我自己也很驚異,我跟他哪來那么多的“共同語言”?“共同語言”之所以要打引號,是因為就交談的實質(zhì)而言,我們雙方多半是在陳述并不共同的想法。但我們雙方偏都聽得進(jìn)對方的“不和諧音”,甚至還越聽越感覺興趣盎然。我們并沒有多少爭論。他的語速,近乎慢條斯理,但語言鏈卻非常堅韌。他的幽默全是軟的冷的,我忍不住笑,他不笑,但面容會變得格外溫和,我心中暗想,乍見他時所感到的那分兇猛,怎么竟被交談化解為藹然可親了呢?那一晚我們喝得吃得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地點。每人都喝了半斤高度白酒。微醺中,我忽然發(fā)現(xiàn)熟悉的廚師站到我身邊,彎下腰望我。我才驚醒過來—原來是在飯館里呀!我問:“幾點了?”廚師指指墻上的掛鐘,呀,過十一點了!再環(huán)顧周圍,其他顧客早無蹤影,廳堂里一些桌椅已然拼成臨時床鋪,有的上面已經(jīng)搬來了被褥—人家早該打烊,困倦的小伙子們正耐住性子等待我們結(jié)束神侃離去好睡個痛快覺呢!我酒醒了一半,立刻道歉、付賬,王小波也就站起來。





上一本:大刀傳奇 下一本:小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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