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若自小父母雙亡,為躲避婚約而立下誓約——一年為期,身無分文游歷江湖。期間,易容改貌偶遇翩翩公子簡寧楓,心生愛慕卻被傷透了心。幸得溫潤如玉的天下第一公子沈昱照顧,并一同經(jīng)歷了三個美人懸疑故事——花神祭,雪不渡,不死鳥。 三卷故事,每一個都動人心魄,暗藏殺機與秘密,也深埋著最虐最泣血揪心的過往…… 美人傾國傾城,相思焚心焚骨。寧若與沈昱經(jīng)歷重重險象,次次錯過又重逢,深諳彼此心意,不料十年前的青冥宮噩夢來襲,漫天遍野的青蝶纏繞在澹臺家,混亂的夢境里,父母死去的真相,寧若辨不清的真假,她與他在明白彼此后是否能走到最后? 作者簡介: 云葭,江南女子,大隱于世,三千弱水中微不足道的一瓢。愛將夢編織在紙上,直至泛黃。攬盡朝云暮雨,執(zhí)戀幽徑煙霞,愿心中所思化為高山流水,等待知音之人的聆聽。出版作品:《蘇染染追夫記》《簾卷西風》《醉流年》《下一個天亮》《誰在記憶里流連》《最美古詩詞》。另有若干短篇,散見各大雜志。 目錄: 楔子 第一卷花神祭?晚歌 ——晚歌是有秘密的。她任性、叛逆,同時又單純、善良。寧若在晚歌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她之所以沒有刨根問底,是因為她一樣是有秘密的,她也不希望被人追問。 侯府 冰魄 芳華 刺殺 枯葉 瑞腦 夜語 婚約 夜宴 伊人 舞影 奪愛楔子 第一卷花神祭?晚歌 ——晚歌是有秘密的。她任性、叛逆,同時又單純、善良。寧若在晚歌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她之所以沒有刨根問底,是因為她一樣是有秘密的,她也不希望被人追問。 侯府 冰魄 芳華 刺殺 枯葉 瑞腦 夜語 婚約 夜宴 伊人 舞影 奪愛 心結 翩葉 身份 歸期 迷局 逆轉 第二卷雪不渡?寧謐 ——再好看的皮相又有什么用?不過是鏡花水月,浮生虛夢,幾十年后總歸還是會一場空。世人艷羨澹臺寧謐,皆因為這幅皮相,可真正在乎我的人又豈會因此而改變。 遠道 煙雨 七夕 驚鴻 幽夢 滄海 燃情 滄瀾 迷霧 執(zhí)手 風雨 流年 轉機 笙簫 相思 飲水 容顏 宿命 曲終 第三卷不死鳥?畫鳶 ——漫無邊際的火海,濃煙彌漫,帶血的杜鵑花開得妖嬈燦爛。她倒在一堆尸體中,血腥味腐臭刺鼻,她卻不敢動一下。年幼的她心里明白,為了保命,她只能當自己已經(jīng)死了。 花渡 斜陽 浮生 夢醒 行舟 離寒 白月 遠山 桃花 琳瑯 啼血 罹憂 滄桑 尾聲 愛是一場大火,堅強的姑娘都能在此中成為最美的鳳凰,收獲最好的幸福。——云葭 最凜冽的女子,最倔強的愛,讀一句嘆一句,哭一場!Z笑嫣然 歷時三年謀篇布局,只為一朝情醉滿城。諾大世間,唯美人之情最驚心動魄!獥钋ё 云葭姑娘的三個故事,娓娓道來之間有種讓人掩卷思量深意,正是“自從一見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傥你鲂ā 子門虛掩著,透過門縫可以看到外面一片寂靜。樓梯兩旁的花開得正盛,散發(fā)出幽幽的香氣。 寧若躡手躡腳走到門口,又不放心地偷偷觀望好了一陣子,確定沒人才敢開門出去。她總算體會到,做賊心虛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了。但她從未料到,有一天她會用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走出這扇門。 “二丫頭,你這是要去哪里?”堂哥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寧若猛不丁嚇了一跳,手一抖,包袱脫手掉出。 “我……我隨便走走。”她忙撿起包袱,臉色變得很難看。 “隨便走走需要帶著包袱?”堂哥好整以暇,雙手抱臂,用一種玩味的眼光打量著她,“還是……你想逃跑?” 寧若暗叫倒霉。這個時候堂哥不是應該在忙他的生意嗎,怎么會一聲不吭跑上山來?難不成他早就料到她想離家出走所以特地在這兒等著逮她?若真是這樣就要命了,一旦堂哥察覺,她插翅難逃。 寧若打了好久的小算盤,心想,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索性不再隱瞞,揚起頭道:“是,我就是想逃跑,怎樣?” 堂哥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就因為我?guī)湍愣ㄖ@門親事?丫頭,我可都是為你好。” “當初你幫姐姐定下一門親事,也說是為姐姐好,可結果呢?”提到姐姐,寧若一下子有了底氣,“你把姐姐弄得那么不開心,現(xiàn)在又想欺負我了是吧?” “那不一樣,你姐姐的事純粹是意外,要知道你的未婚夫婿可是……” “我不管,反正我不嫁!他要真有你說的那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嫁?” 堂哥被她這句話噎得直咳嗽,她正得意,卻見姐姐聘聘婷婷地走了過來。 姐姐看了她一眼,掩嘴笑道:“多大的人了,還鬧小脾氣呢?寧若,其實大哥說得沒錯,他確實是為你好呢。雖說我也很不樂意他擅自做主為我們姐妹倆安排親事!闭f到這里,她頓了頓,看了堂哥一眼,又繼續(xù)道,“但這次不一樣,你那未婚夫婿可是天底下多少女子想求都求不來的,無論是人品相貌還是家室,在鄴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你啊,就知足吧。” 寧若沒想到連姐姐也不站在她那邊,撇撇嘴,賭氣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成親可是終身大事,你們就不能讓我自己拿一回主意?萬一再出一次意外,叫我怎么辦?” “所以你就離家出走?”堂哥說,“你從小錦衣玉食地長大,離了家在外靠什么為生?到時候還不是得乖乖回來。” “我……”寧若語塞。堂哥說得對,她從小長在深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拿再多錢出去也總有花光的一天,到時候她該怎么辦?灰溜溜回家讓堂哥笑話? 堂哥看出了她的遲疑,道:“這樣吧,二丫頭,我跟你打個賭,只要你能身無分文在外面待一年,我保證以后不再干涉你的親事。倘若你吃不了苦中途回家,那,你以后就得乖乖聽堂哥的話! “一言為定!”寧若毫不遲疑。 “一言為定。既然說定了,你現(xiàn)在可以把手上的包袱給我了吧?” 寧若的心在淌血,那里面可都是銀子。榱隧樌鎏,她把全部家當都揣上了。 “哦對了,既然要身無分文地離開,這些也不能帶走!碧酶缧Σ[瞇地拔走了她頭上的幾支簪子。 不愧是堂哥,太狡猾了,居然能看出她頭上戴著最值錢的幾支簪子!她本想以備不時之需,實在活不下去了把簪子當了也能撐上好一陣子。可現(xiàn)在…… 她總算明白,為什么堂哥一年能賺那么多銀子,商人,果然是商人。 寧若心里直抓狂,正要離開,姐姐淺笑盈盈地對她說:“寧若,邁出這個門檻你就會明白,外面不比家里,不是你使性子的地方! “二丫頭,總有一天你會乖乖回家的!碧酶绺胶。 “那可不一定!” 寧若咬咬牙,心一橫,邁開步子往前走。 這場賭約,她一定不能輸! 第一卷花神祭?晚歌 ——晚歌是有秘密的。她任性、叛逆,同時又單純、善良。寧若在晚歌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她之所以沒有刨根問底,是因為她一樣是有秘密的,她也不希望被人追問。 【侯府】 天陰沉沉的,帶著夏日慣有的悶熱。整個侯府上空就像是籠罩著一層灰色陰霾,讓人透不過氣來。 寧若匆匆繞過回廊,一旁荷花池里冒出的水汽也是熱騰騰的,蒸得她渾身難受。以往這個時候,她應該正斜倚在畫云閣的藤榻上,焚一爐瑞腦,執(zhí)一冊古卷,書香宜人;倦意來時,枕著孤影山的清風入夢;一覺醒來,身邊桌案上早已擺放著丫鬟給她準備好的冰鎮(zhèn)甜湯。 這些畫面如浮云從寧若眼前飄過,她嘴角泛起一絲輕笑。今時不同往日,她身邊不再有成群的等著伺候她的丫鬟,她自己反倒成了伺候別人的丫鬟。說到底,這全是她自作自受。 寧若曾多次問自己有沒有后悔當初的決定。她想,后悔肯定是有的吧,但如果讓她重新選擇一次,她必定還是會義無反顧地走上這條荊棘路。 綾羅綢緞、環(huán)佩珠玉、翡翠華釵……這些統(tǒng)統(tǒng)加起來終還是抵不過她心中對自由的那份執(zhí)念。從回憶回到現(xiàn)實,侯府朱紅色的大門已經(jīng)近在眼前,與此同時寧若聽到門口傳來一陣爭吵聲。 “我們公子抱恙在身,暫不見客。”這聲音寧若很熟悉,是侯府看門的沈叔。 “把你們管家叫來,他見了我自然會請我進門! “這位公子,抱歉了,管家來了也沒有用。我們公子說了,他最近不見客。” 又是一位來找沈昱的。寧若不覺露出笑意,自沈昱出使黎國回來,不知道有多少人登門拜訪過了。沈昱不喜歡應酬,一律閉門不見,于是打發(fā)來訪者的苦差事就落到了沈叔身上。 剛邁出門檻,寧若就看見了正在和一位華服男子周旋的沈叔。 沈叔見她出來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忙道:“寧姑娘你快幫我勸勸這位公子吧,該說的我都說了,他就是不肯走! 寧若抬眼,那華服男子正好也向她看來,目光對上的剎那她心中頓時升起一種難以名狀的奇怪感覺。 單是用“俊美”二字來形容眼前的男子還遠遠不夠,他濃眉如墨,鳳眼狹長,身上透出邪邪的氣息。明明看似輕佻,卻又帶著幾絲冷厲。 她不敢再看他,注意力轉移到了停在他身后的馬車上。那門簾的布料一看就是價格不菲。 如此看來,他定不是尋常人。 華服公子玩味似的看了寧若幾眼,嘴角噙著不羈的笑意,隱隱透出不屑。 寧若很不喜歡他那種輕蔑眼神,她看似不經(jīng)意地說:“昨日京城首富許家的少爺來找我家公子,說是要為他妹妹提親,沈叔不讓進他就一直賴著不肯走,結果……” 說到這里,寧若頓了頓,狡黠一笑:“公子猜結果如何了?” “如何?” “結果他們一群人被夜離打得落荒而逃。”寧若一邊說著,眸中也綻放出了神采,“夜離是我家公子的貼身護衛(wèi),武功高著呢。他這么做就是為了殺一儆百,以免那些無聊卻自以為是的人總是上門來自討沒趣。” 簡簡單單兩句話,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了。寧若本以為華服公子聽了之后必定會生氣甚至大發(fā)雷霆,誰知他竟然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沒想到靖寧侯府不僅出了位聞名天下的伽藍公子,就連區(qū)區(qū)一個小丫鬟也這么厲害,看來這趟我是來對了! 寧若心中一涼,看他這樣的反應,她猜到自己可能闖禍了。 果然,管家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簡公子?真是稀客,稀客啊!快隨我進來,公子要是知道你來了,一定非常開心。” 簡公子?寧若心里咯噔一下。能被沈昱視為座上賓并且姓簡的,全天下只有一個,那便是鄴國四大家族之一,簡家的大少爺——簡寧楓! 寧若飲恨吞淚,悔得直咬嘴唇。她猶豫著要不要向簡寧楓認錯道歉,可是話已經(jīng)到嘴邊了,最終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之后簡寧楓和管家說了什么寧若一句都沒聽進去,等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簡寧楓身上,卻發(fā)現(xiàn)簡寧楓正含笑看她,表情很奇怪。 “你叫什么名字?”簡寧楓問她。 寧若正要回答,管家佯裝生氣:“寧若你不是要香影齋幫夫人買胭脂嗎,還不快去!夫人正等著用呢,要是把夫人惹生氣了,看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是!睂幦羟妨饲飞恚闹袑芗页錆M感激。 等到寧若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彎處,簡寧楓睨了管家一眼:“寧若?好名字。我說管家啊,看這位姑娘皮膚嫩得跟凝脂似的,一看就知道是沒吃過什么苦,你們靖寧侯府什么時候起連丫鬟都嬌生慣養(yǎng)了?” “呵呵,簡公子說笑了。寧若是一個月前被賣到侯府來的,聽說她弄壞了‘繞梁軒’的鎮(zhèn)店之寶‘無憂琴’,又沒有錢來賠償!@梁軒’的李老板又是個愛琴如命的人,一氣之下讓她賣身抵債,正好那會兒我們侯府缺人,就……” 簡寧楓嘴角揚起,心中暗暗記下了寧若的名字。多年來他閱人無數(shù),尤其是女人。單從寧若走路的姿勢他就可以斷定,寧若絕對是出生大戶人家并且受過良好教育的千金小姐,而非一個丫鬟這么簡單。剛來靖寧侯府那會兒,寧若被安排在庶出的三小姐沈晚歌身邊伺候。她易容后的樣子說不上花容月貌,但也算是清秀佳人,一看就是乖巧聽話的那種女孩子。沈晚歌跟她甚是投緣,日子久了,兩人私底下關系越來越好,不像主仆反倒像是親姐妹。 后來,侯府的大夫人,也就是二公子沈昱的生母聽說晚歌收了個乖巧的丫鬟,歡歡喜喜地討了過去。晚歌雖然心有不舍,但又不敢惹大夫人不快,只得忍痛割愛。 好在大夫人對寧若還算不錯,平日里一些生活瑣事都交給她負責,她在侯府出入非常自由,一切都很合她的意。只是她沒料到自己會得罪簡寧楓,惹了這么個大麻煩,以簡寧楓脾氣恐怕不會就此罷休。 鄴國無人不知,簡寧楓風流成性,終日流連花叢,就連他的父親也拿他沒辦法。偏偏他又生了一副俊美皮相,女人們見了他都趨之若鶩。大家閨秀也好,青樓名妓也罷,凡是有些姿色的,大多都跟他有那么點不清不楚的曖昧關系。 寧若對簡寧楓的印象一直很差,當初堂哥提議要把她嫁給簡寧楓,她急得差點要去后山跳懸崖。幸虧堂哥腦子還沒糊涂到無藥可救的地步,他仔細想想,也覺得簡寧楓雖然要樣貌有樣貌要本事有本事要家世有家世,但終究不是可以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后來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肮媚铮媚?給,你的胭脂! 寧若緩過神來,接過老板娘遞給她胭脂:“謝謝! “哎呀,我說寧姑娘你還跟我客氣什么,侯府的夫人小姐都是我們香影齋的常客,該是我謝謝你們照顧生意才是!崩习迥镄Φ帽让圻甜。 寧若回了一個笑容,沒有多說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每次出門她總覺得有人跟著她?墒撬F(xiàn)在易了容,又隱藏了行蹤,就算是姐姐和堂哥站在她面前都未必能認出她來,又有誰會這么無聊去跟蹤一個小丫鬟? 或許是她想太多了吧,一年之期沒到,他們答應過她不會干預她的自由。以堂哥的性子斷然不會做這種言而無信的事。 寧若一邊思考,一邊低著頭走出香影齋的大門,雙手牢牢地護著那幾盒胭脂。 香影齋的胭脂全是用瓷盒裝的,一摔就碎,而且貴得出奇,萬一出點什么意外她可賠不起。上次三夫人房中的丫鬟蘭蝶不小心打碎了一盒,結果被罰去廚房劈柴了,她那嬌嬌弱弱的身子寧若看了都覺得可憐。 寧若從來不知道,一盒普通的胭脂居然賣這么貴。她和姐姐可是從來都不用外面買來的胭脂的。記憶里,孤影山成片成片的桃花林,灼灼其華,暗笑春風。她帶著一大群丫鬟在林子里穿梭嬉戲,花香宜人,人面桃花相映紅。 那些剛采下來的花瓣被她們用來做胭脂,加上一種特殊的香料,擦在臉上就跟天生的紅暈一樣,香影齋賣的這些胭脂根本及不上其萬一。 回憶得多了,寧若不由得開始掛念起姐姐來。從前堂哥千方百計逼她嫁人,現(xiàn)在她不在家,堂哥會不會又去幫姐姐張羅親事? 有人從寧若身邊經(jīng)過,碰了她一下。她警惕地側過身子,向四周張望,那種被監(jiān)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她來不及多想,匆匆忙忙趕回了侯府!斑,寧若姑娘?” 寧若抬頭,簡寧楓正嬉皮笑臉看著她。她壓根不想搭理簡寧楓,可沈昱就站在簡寧楓身后,再不情愿她還是得恭恭敬敬行禮:“寧若見過公子,見過簡公子。” 沈昱人稱伽藍公子,以其絕世的才華和非凡的氣質聞名天下,當今圣上曾贊他“非凡塵俗人”。此話一經(jīng)傳開,便有人夸張地說他前世是天界圣人,因犯了錯才被貶至凡塵。更有好事者引經(jīng)據(jù)典杜撰了一段他和某仙女的愛情故事,添油加醋,感天動地,說得還有頭有尾。 那會兒寧若聽了沈昱的故事,很沒形象地將正在喝的冰鎮(zhèn)酸梅湯噴了出來,趴在藤榻上大笑不止。 如今她總算明白為何民間傳言會這么厲害。不得不承認第一次見到沈昱的時候,她也被他吸引了。不愧是連圣上都大為贊譽的人,果然如芝蘭玉樹,高潔出塵。侯府滿院子的丫鬟們,每天費盡心思鉤心斗角明爭暗斗,個個都想爬上他的床,也是情有可原的。【冰魄】 沈昱連看都沒看寧若一眼,他點點頭:“嗯,下去吧! “是。” 寧若剛邁出步子,卻聽見簡寧楓對沈昱說:“這‘冰魄’被稱為玉中之王,我一得到就迫不及待想拿來給你看看,你覺得如何?” “冰魄”二字從耳邊劃過,她猛然一震,不由得朝簡寧楓看去。 簡寧楓手上拿著一塊冰藍色的玉墜,光滑無瑕,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寶貝。然而寧若卻有種想笑的沖動,這種無意中帶了幾分不屑的笑意,完完全全落入了簡寧楓眼中。 “怎么,寧若姑娘好像對我的‘冰魄’很不屑啊。” 寧若一驚:“簡公子說笑了,寧若不過個小丫鬟,生平從未見過像冰魄這樣的寶貝,豈有不屑之理。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退下了,夫人還等著我拿胭脂去! 大夫人的名號果然管用,簡寧楓沒有再糾纏,只是臉上依然掛著那種邪魅得讓人看了會感覺到怕的笑容。 “看來這‘冰魄’的真假還有待考究啊!焙唽帡髋牧伺纳蜿诺募绨颍笮﹄x去。 一陣風吹來,池子里的荷花搖曳生姿,如踏歌而舞的妙齡少女。沈昱獨自立在原地,他回頭,靜靜地朝寧若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眉頭輕鎖。過了兩日,寧若一大早就被沈昱派來的人給請了去。說是沈昱,其實寧若猜到了肯定是簡寧楓找她,那天的事怕是沒那么容易結束。只怪她太掉以輕心了,簡寧楓雖然風流成性,卻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這點堂哥早就跟她說過。 推開房門,果然如她所料,簡寧楓正笑嘻嘻地看著她,一邊把玩著手里的“冰魄”。屋子里連沈昱的影子都沒有。 “寧若見過簡公子,公子找我來有何事?”寧若不情愿地低下頭,心里早就把簡寧楓罵了幾十遍。 “不急不急,姑娘請坐! “我們做丫鬟的不比公子清閑,每日都有很多活要干,公子要是沒事的話我先退下了。” “慢著!焙唽帡骷又亓苏Z氣,忽然又抬頭看門口,“沈昱你可算來了,我和寧若姑娘都等你等急了呢! “何事?”沈昱向來話不多,開門見山。 “此事可就說來話長了!焙唽帡鬓D身看向寧若,笑容深不可測。 他從身上掏出一塊冰藍色的玉佩往桌上一放:“我好不容于找到的這塊玉中之王‘冰魄’,沒想到竟然是贗品,真是可惜。這贗品仿得的確太像,完全可以以假亂真,連我都險些被蒙過去了,多虧寧若姑娘提醒我——寧若姑娘,多謝你了。” “謝我?” “本來我已經(jīng)確定這‘冰魄’是真的,可那日姑娘的反應讓我產(chǎn)生了疑惑。試問一塊連丫鬟都不屑的玉墜能是真正的‘冰魄’嗎?”簡寧楓湊近寧若,眼神凌厲,“又或者說,一個普通的丫鬟怎么可能會認識‘冰魄’?說吧,小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最后一句話語氣沒變,寧若卻陡然間充滿了壓迫感。她明白了,簡寧楓是故意要當著沈昱的面逼問她的身份。 眼角的余光看向沈昱,寧若發(fā)現(xiàn)他自始至終靜靜地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也沒什么變化,一副十足的旁觀者模樣。 她微笑抬眼:“簡公子說完了嗎?說完的話我就先告退了! “站住。我只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來靖寧侯府有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公子在說什么。公子既然這么聰明,想知道什么大可自己去查。”說完這句話,寧若很不給面子地甩袖出門,也不管沈昱是不是在旁邊。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沈昱,你們侯府果然不簡單啊。事情我已經(jīng)幫你做到這個份上了,接下來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姑娘不是一般人! “我知道。以后你別再為難她了。” 寧若憋了一肚子的氣,走著走著忍不住朝身邊的桂花樹狠狠踢了一腳,立馬疼得蹲下來捂住腳尖。 以往誰見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她何曾受過這種氣。 她在侯府有什么目的,關簡寧楓什么事!而且她好像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吧,他怎么就懷疑上自己了呢?嗅覺這么靈敏,跟狗似的。 “該死的簡寧楓,你最好求神拜佛讓老天保佑你不要落到本小姐手上,不然我非掐死你不可!”寧若咬牙切齒,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桂花樹,“連你也欺負我是吧,小心我把你劈了當柴燒!” “你劈了它也沒用,它終究是死物!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寧若一跳。順著眼前的鞋子抬頭往上看,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站在她面前的竟是沈昱。 “起來吧!鄙蜿懦瘜幦羯焓帧 寧若猶豫了一下,沒理他,自己扶著桂花樹站起來。 她不敢看沈昱。也不知道沈昱來了多久,剛才她的狼狽樣一定全被他看見了吧?還有她咒罵簡寧楓是話,他是不是都聽見了? “我……” “我身邊缺個人伺候,明天你過來吧。” 他說什么? 寧若愣在原地。沈昱讓她去他身邊伺候?這怎么可能! 原以為簡寧楓這么一鬧,沈昱必定會對她多加防范,沒準會把她趕出侯府,F(xiàn)在他卻突然來了這么一手,難道是想親自監(jiān)視她? 等寧若結束神游,身邊哪里還有沈昱的影子。她東張西望,只看見一抹白影消失在池塘對面的院門中。 “哼,別以為你不追究我就……”咕噥到一半,寧若忽然頓住,咬了咬牙。 簡寧楓這筆賬她一定記下來,等她回到家,非得讓堂哥幫她出了這口惡氣不可。他不是自詡長得風流倜儻英俊無比嗎,那就讓他在他喜歡的那些女人們面前狠狠出一次丑! 寧若一邊走一邊謀劃著,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仿佛已經(jīng)看到簡寧楓在自己腳下跪地求饒的樣子。 隔著衣服,她伸手摸了摸掛在胸前的玉墜。如果簡寧楓知道自己費盡心思想弄到的冰魄就在她手上,會不會氣得吐血?第一眼看到簡寧楓那塊所謂的冰魄,寧若就知道那是假的,盡管它的確足以以假亂真。因為,真正的冰魄就在她手上。自她懂事以來,她胸前就掛著這塊玉墜了。 堂哥告訴她,那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名叫冰魄。姐姐也有一塊,叫“雪魂”。當時她并不明白這塊玉有什么特殊含義,只知道它很好看。 長大后她才知道,原來雪魂和冰魄就是傳說中的玉中之王。雪魂潔白如雪,冰魄剔透如冰。此二物均產(chǎn)自宿國的玉鄉(xiāng)藍田山,常年沐浴天地精華,貼身佩戴能驅邪避災。 這些話都是從別人那里聽來的,寧若以前不知道可不可信,F(xiàn)在想想,能讓簡寧楓這么費盡心思尋找的東西肯定差不到哪去。 “寧若,你上哪兒去了,叫我好找!贝蠓蛉松磉叺难诀唔嵵翊掖颐γε苓^來。 “什么事?” “不清楚,大夫人找你呢,好像挺急的! 寧若不由得皺了眉頭,該不會是簡寧楓把她的事給捅出去了吧?大夫人向來謹慎,沒準會懷疑她有什么不良居心。若真是這樣,那她就百口莫辯了。 這么琢磨著,寧若做了最壞的打算,她心里已經(jīng)想好了如何應話?梢娏舜蠓蛉说拿嬷螅钟X得是自己多心了。 她剛走到門口,大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笑著朝她招了招手:“寧若,快過來。” 大夫人向來寵她,聽這口氣,她的心放下了一半:“是,夫人! “寧丫頭,我記不太清楚了,你進府多久啦?” “回夫人,快半年了,頭兩個月是跟著晚歌小姐的! “都這么久了啊。”大夫人依舊笑瞇瞇的,“你這丫頭懂分寸,連昱兒都稱贊你,他昨晚差人過來跟我說,想讓你去他屋里伺候呢,你可愿意?” 寧若愣了一下,沈昱昨晚就有這個主意了?這么說來他不是因為簡寧楓的那番話才把她調到身邊,想監(jiān)視她。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她可不認為自己擁有能吸引大名鼎鼎的伽藍公子的魅力,尤其是現(xiàn)在的她。 “寧若?” “。俊睂幦艚Y束神游。 “你愿不愿意去伺候公子?” 自然是不愿意的。在大夫人這邊她吃的好喝的好,說是丫鬟,但大夫人寵她,論身份跟半個小姐差不多,她傻了才愿意去跟著沈昱,會被那些覬覦沈昱的丫鬟排擠不說,而且看樣子沈昱也不會有多好伺候。 寧若回答:“回夫人,我愿意! 她是不愿意也得愿意!大夫人不過是象征性地問她一句,她哪能真反對啊,現(xiàn)在她可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其實寧若倒不是排斥沈昱,她是討厭簡寧楓。簡寧楓現(xiàn)在就住在沈昱的聆夕園里,她要是過去了,豈不是要天天面對簡寧楓?一想到簡寧楓那嬉皮笑臉陰陽怪氣的樣子她就來氣,換作以前,她早找人把他給料理了,哪還由得他這么逍遙自在。 從大夫人房里出來,寧若心情本來就不是很好,走到假山旁恰好聽到幾個丫鬟在嚼舌根,而她們所說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聽說了嗎,公子把寧若要去了。” “這小丫頭平時看上去本本分分的,沒想到這么有手段。” “可不是!要不然晚歌小姐怎么會這么喜歡她?別說晚歌小姐,就連大夫人也被她給騙啦! “是啊,這么多年來也沒見公子對哪個女人正眼瞧過,那么多人眼巴巴地想討公子歡心,倒是便宜了那小賤人!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居然敢打我們公子的主意……哎喲!” “怎么了怎么了?紫云姐姐姐沒事吧?” 被喚作紫云的丫鬟半跪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膝蓋:“可能是抽筋了,突然一陣疼! “先回房去吧,慢點。” “好疼啊……” 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寧若拋了拋手中的小石子,心里偷著樂。【芳華】 作為一個主子,寧若覺得沈昱完美得簡直無可挑剔。他從不發(fā)脾氣,對任何人說話都溫文爾雅;他沒有主人的架子,對誰都謙和有禮;他長得很好看,溫潤如玉;他學識淵博,心有七竅…… 很早之前就有人說,像沈昱這般高潔如天神的人,當今天下唯有一人配得上他,那便是澹臺寧謐,鄴國首富驚鴻山莊的大小姐,傳聞中的第一美人。 初次聽到這句話,寧若正在畫云閣練字,一時手顫,墨水滴在紙上,慢慢暈染開來。她摸著下巴微笑,心想這話說得也在理,第一美人,第一公子,聽上去確實是最般配的一對?赡且仓皇锹犐先,絕對不可能成為事實。 如今總算見到了真人,寧若承認沈昱的確稱得上完美無缺,可她卻無法對他產(chǎn)生好感。她覺得沈昱這人太深沉,從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他心中藏著太多太多的事。比如說,他為什么會無緣無故把她調到聆夕園來。 很快,寧若就知道答案了,而這個答案對她來說絕對是震撼的。到聆夕園的第一天早上,寧若看見丫鬟們忙里忙外,把西廂房收拾得妥妥當當,似乎又有客人要來了。她不禁納悶,簡寧楓和沈昱關系這么好,以他這樣的身份尚且住東廂房,究竟誰還有這么大的面子,值得沈昱如此費心? 過了不久沈昱的隨從書墨來找寧若,讓她去采辦一些姑娘家常用的物品。她好奇問了句:“要住進東廂房的是位姑娘?” “你沒聽說?”書墨皺了皺眉,“簡公子的遠房表妹要來京城探親,正好那位姑娘和我們公子也認識,大夫人就提議讓她暫時這在園子里住下,好有個照應。” 書墨又補充一句:“對了,簡公子這位表妹的芳名,相信寧姑娘一定聽說過,就是芳華谷的水綠水小姐! 砰—— 寧若手中正要送去書房的水果滾落一地。 書墨彎下腰幫她一起撿:“寧姑娘你怎么了?” “沒事,一時沒注意。你先回去吧,我忙完了就去準備! 書墨走后,寧若又開始發(fā)呆。水綠,水綠……她咬牙切齒。水綠這個名字她何止聽說過,那分明她長這么大以來最討厭的人! 離家前寧若一直深居簡出,很少關心外面的事,唯獨對水綠的事除外。正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百勝。手底下的丫鬟們?yōu)榱擞懞盟,?jīng)常去搜羅一些水綠的大小是非,回來說給她聽。每次看到這一幕姐姐都會笑著搖搖頭,說她小孩子脾氣。 寧若明白,其實姐姐心里是在意那件事的,可姐姐越是表現(xiàn)得云淡風輕,她就越討厭水綠。她不明白好端端一個名門千金,大家閨秀,為何會做出這么令人不齒的事來。可笑天下人不知道,還把她當作女神來看吧。 水綠論名號雖不如第一美人澹臺寧謐響亮,卻也是有名的美女,她石榴裙下拜倒的男人更是比澹臺寧謐都要多得多。如果說澹臺寧謐是絕色的蓮花,那水綠就是艷麗的牡丹,男人們當然會更喜歡后者。尤其像簡寧楓這種好色的男人。 江湖上關于簡寧楓和水綠的風言風語實在太多了,在寧若眼里他們絕對是一路人,天生的一對。從書墨口中得知水綠是簡寧楓的表妹,寧若一點都不覺得奇怪,表哥表妹親上加親,豈不是更好,省得再去禍害別人! 一整個上午,寧若腦子里都在想著水綠的事,想得太入神了,以至于簡寧楓走到她面前她都沒有發(fā)現(xiàn)。 簡寧楓跟她打招呼:“寧若姑娘好啊。” 寧若回神,皮笑肉不笑:“哪有簡公子你好啊。” “怎么,還在生我的氣?” “簡公子說笑了,我們做下人的哪里敢生公子你的氣啊! “姑娘不是個善于說謊的人,瞧你咬牙切齒的樣子,嘖嘖,看來你對我成見很深啊! 寧若咬了咬嘴唇,不耐煩了:“公子有什么話可以直說,我可是很忙的! “你急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焙唽帡黟堄信d趣看著她,“我一直有幾個問題想不明白,姑娘若是肯幫我解惑,我保證以后不再難為姑娘,如何?” “你說! “不知姑娘姓什么,何方人士?” 寧若翻了個白眼:“別這么無聊了,求你!” “我的問題就這么簡單,只要你如實回答,我也會信守諾言不再過問你的事! “我姓白,云城人,可以了嗎?你要是還想知道再詳細一點,告訴你也無妨。是,你猜得不錯,我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后來家道中落,父母去世,所以才會淪落到這步田地。公子,請問,我、可、以、走、了、嗎?”寧若一口氣說完,最后那句話幾乎是咬著牙齒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 因為水綠的事她心情本來就糟透了,如今又被有生以來第二個討厭的人糾纏,而且那個人還跟水綠有密切的關系。她心里的怒火全堆在一塊兒,眼看就要爆發(fā)。 偏偏簡寧楓不識好歹,還要來火上澆油。他像狐貍一樣狡猾地打量寧若,笑嘻嘻道:“連冰魄都認識,恐怕姑娘的家不僅僅是一般的大戶人家吧?姑娘是云城哪里人,很巧哦,我娘也是云城人,沒準我聽說過……”后面的話噎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來了。 不是簡寧楓不想說,而是因為,此刻寧若正掐著他的喉嚨,把他狠狠按在了樹干上。 可是寧若馬上后悔了,姐姐以前就經(jīng)常說她脾氣沖,怎么改都改不掉。如今她騎虎難下,索性豁出去:“簡寧楓我警告你,本姑娘的事你最好少管,不然我要你好看!” “喲,原來姑娘會武功啊!焙唽帡饕琅f嬉皮笑臉,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要我好看?那是有多好看?” “閉嘴,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 “哦,是嗎?恐怕你舍不得吧! 話還沒說完,簡寧楓突然抓住寧若的手用力一擰,把她反按在了樹干上。寧若反抗,可無論她再怎么使勁都掙扎不開。 “怎么樣,寧若姑娘,現(xiàn)在這樣可好看?” “你!”寧若不可思議地盯著簡寧楓,“你居然會武功!” 傳聞簡寧楓是個不學無術,終日在美人堆里打滾的花花公子。這樣的一個無賴,寧若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會武功,而且看他剛才擒住她的手法,他的武功絕不在堂哥之下。 簡寧楓無視寧若的震驚和憤怒,一只手按著她,另一只手騰出來在她臉上上下摩挲:“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其實你長得挺好看的。多笑笑,別老是繃著一張臉,女孩子經(jīng)常生氣容易老,長了皺紋多丑啊!” 寧若渾身戰(zhàn)栗,恥辱、恐懼、憤怒、羞赧,各種感覺一齊涌上心頭。她從小被當成寶貝一樣養(yǎng)大,何曾被一個男人這么羞辱過。她狠狠瞪著簡寧楓,恨不得把他那雙色迷迷的眼睛挖出來。 氣憤之余,寧若又有些慶幸。幸好她的易容術是葛天行親自傳授,和一般的人皮面具不同。不然簡寧楓那色鬼在她臉色這么摸幾下,不穿幫才怪。 “你這樣看著我干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我揭發(fā)你吧。放心,我只是逗你玩玩。你知道我最喜歡玩的游戲是什么嗎?” “哼!” “我最喜歡猜謎。而你現(xiàn)在就像一個謎,一下子揭開答案就不好玩了,我要留著慢慢猜! “你還可以再無恥一點的!” “謝謝,很久沒有人這么夸過我了! 寧若咬牙切齒,要不是簡寧楓按著她,她早就張牙舞爪撲過去了。在侯府裝龜孫子裝了這么久,她現(xiàn)在特別需要發(fā)泄。 簡寧楓食指卷著她的頭發(fā)絲:“我簡寧楓向來說話算話,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不過……” “不過什么?”早知道他沒這么好心。 “不過你是不是該付我一點報酬,比如說——” 寧若正在琢磨他能“比如”出什么來,他的吻迅雷不及掩耳從她臉上擦過,留下一絲淡淡的茶香。 好半天,寧若愣愣地眨著眼睛,不聲不響。 簡寧楓正奇怪以她的脾氣怎么會不生氣,他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寧若?寧——啊——” 疼痛順著指尖向上蔓延,說是椎心刺骨一點都不過分。正所謂十指連心,寧若這一咬,他疼得直叫喚,左手的力道也小了不少。寧若輕而易舉就掙脫了。 不知為何,看到簡寧楓齜牙咧嘴的樣子,寧若胸口的悶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有種想笑的沖動。 “你屬狗的吧!” “撲哧——”她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簡寧楓睨她,“不許笑! 被他這么一吼,寧若反而笑得更大聲了。簡寧楓看她笑,莫名其妙地竟然也跟著一起笑。寧若瞥了他幾眼,忽然覺得他其實也沒那么壞,雖然狡猾了一點、好色了一點、無恥了一點。 一抹白色的影子不經(jīng)意間落入寧若眼中,她嚇了一跳,忙斂住笑意:“見過公子! 她心里仿佛有上千只螞蟻在爬。沈昱究竟來了多久了,他應該沒有聽到她和簡寧楓的對話吧?應該沒吧。 “嗯!鄙蜿挪粍勇暽爻麄兛戳艘谎,好像沒有要問話的意思。過了一會兒他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對寧若說,“等會兒去收拾一下書房。” “是! 他的眉毛真像水天之間的兩座遠山啊,仿佛被氤氳水汽籠罩一樣。寧若看著沈昱遠去的背影,心里這么想!敬虤ⅰ 燭火跳動,暖黃色的火光將桌案前兩個人的影子映在墻上。房間里很安靜,只能聽到蠟燭燃燒的嗤嗤聲以及寧若研磨的聲音。 寧若低著頭,入眼的恰好是沈昱那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她不由得贊嘆,沈昱的手真好看,好似天生就是為了拿筆的。 看著桃花在沈昱筆下一朵朵綻放,寧若腦子里跳出來兩句詩: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一下子,那些美好的回憶如攤開的畫卷,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在她腦海中重現(xiàn)。 她和姐姐從小就住在孤影山上,尤其是她,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孤影山很高,山中天氣要比外面要冷上許多,當外界的桃花紛紛凋謝,她們依舊穿梭在大片的粉紅之中。幽香陣陣,沁人心脾。 “別動! 突如其來的說話時嚇了寧若一跳:“公子?” 沈昱淡淡瞥了一眼她正在研磨的手:“袖子臟了! 寧若低頭,果然發(fā)現(xiàn)衣袖的一角掛到硯臺里面去了,被染黑了一小塊。她趕緊用手絹去擦。 “剛才分神了?” “嗯,看公子畫的畫,突然想起了我姐姐!睂幦羧鐚嵒卮。 “你姐姐也喜歡桃花?” “不,我姐姐喜歡荷花。不過我們家后面有一片很大的桃花林。”寧若怕他追問下去,趕緊轉移話題,“公子是不是喜歡桃花?” 沈昱眉頭一皺,腦子里浮現(xiàn)的卻是昔日那張如桃花般燦爛的笑臉。他笑了笑,搖頭。 “不喜歡還畫得這么好?難怪大家都說公子書畫一絕。我姐姐也喜歡畫畫,她因為喜歡荷花,特意在園子里挖了一個荷花池,沒事就對著臨摹。不過她畫得可難看了!睂幦粢粋人唧唧喳喳說了下去,絲毫沒注意沈昱的思緒早已經(jīng)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是漸漸地,寧若發(fā)現(xiàn)氣氛有點奇怪。她倒是沒有發(fā)現(xiàn)沈昱神游,出于練武之人的本能,她總覺得這附近除了她和沈昱之外還有第三個人,就好比她平時上街也總是覺得有人跟著自己一樣。 剎那之后,窗戶砰的一聲被撞開了。寧若還沒弄清楚是怎能回事,一道銀光閃過,利刃飛快地刺向沈昱。 “小心!”寧若抓起硯臺向黑衣人砸了過去。趁著黑衣人用劍擋開的瞬間,她拉起沈昱就跑。 沒走幾步,黑衣人的劍又刺了過來。寧若顧不得這么做會暴露身份,她右手摸到了藏在腰間的軟劍,剛要抽出來,千鈞一發(fā)之際又是砰的一聲,門從外面被撞開了。 劍光閃爍,只聽見叮一聲響,黑衣人的劍被簡寧楓擋開?粗麄兇蚨返恼惺,寧若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簡寧楓果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走神之際,沈昱拉了她一把:“快走!” 二人匆匆逃出書房,過了好久寧若才意識到沈昱正拉著她的手,她臉一紅,趕緊掙脫開來。明明應該是她救他的,現(xiàn)在完全反過來了。沈昱雖然不懂武功,可到底是個男人,他一定是把她當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子了。 “你沒事吧?”沈昱問她。 “沒事!睂幦粜睦镏保拔覀兙瓦@么走了,簡公子他……” “放心,他不會有事。” 寧若心想也對,簡寧楓身手不錯,若是連一個普通殺手都對付不了的話,他活著也是丟人,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公子,怎么會有人來刺殺你?” “這人武功不差,累死我了!焙唽帡鞯穆曇敉蝗徊暹M來。 寧若回頭,簡寧楓就站在不遠處,他笑嘻嘻地把劍扛在肩上,那輕松的樣子好像他剛才只是去打了一場無關緊要的架。 “黑衣人呢?” “當然被我打跑了。”簡寧楓得意。 寧若潑他一盆冷水:“我還以為被你滅口了呢,原來你也就那兩下子,恐怕連人家長什么樣都沒見到吧! “牙尖嘴利!焙唽帡骺扌Σ坏,不跟他很快恢復了嚴肅的表情,對沈昱說,“來者不善,想你死的人還是有不少的,你也別嫌麻煩,多加派些人看守。” 沈昱還在想著什么,過了一會兒他才點點頭,又對寧若說:“你也小心些,晚上不要出門。” 寧若笑了笑。不愧伽藍公子,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關心下人的安危。堂哥和姐姐一向吝嗇夸贊別人,唯獨沈昱除外。看來沈昱這人的確渾身都是優(yōu)點,比起油嘴滑舌的簡寧楓,簡直好太多了。 這樣想著,寧若的眼神不由自主向簡寧楓飄去,再回頭去看沈昱,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走出了很遠。 “看什么看,人都走了。舍不得?” “沒心情跟你瞎扯!睂幦裟醚蹤M他,“你說到底是誰要殺公子?” “我覺得應該是……” “是誰?” 簡寧楓挑挑眉:“應該是一個很想殺他的人! “你可不可以別這么無聊!”寧若扔給他一個鄙夷的眼神。 走了幾步她又回頭:“對了,夜離呢?” 夜離武功深不可測,多年來一直像影子一樣守在沈昱身邊,寸步不離?蛇@次沈昱出事,卻不見夜離的蹤影,寧若覺得甚是蹊蹺。 “他去芳華谷接水綠了!焙唽帡骰卮鸬美硭斎。 “什么?” 又是水綠!這水綠到底是何方神圣,為什么每個人都護著她!外面?zhèn)髀勊G和簡寧楓是一對,沈昱和簡寧楓關系好,讓她住自己家也就罷了,犯不著把貼身侍衛(wèi)都派去接她吧! 寧若心里燃起一股怒火,她就是討厭水綠,討厭和她相關的一切。想起那件事她就恨得牙癢癢,好不容易對簡寧楓產(chǎn)生的那點好印象霎時又灰飛煙滅了。 “寧若,你去哪里?” “別跟我說話,不然我殺了你!” 等寧若的身影完全消失,簡寧楓依舊愣愣地站在原地,自言自語:“這丫頭怎么回事?剛才還好好的! 鏡子里的女子膚若凝脂,談不上美麗卻清秀動人。 寧若怔怔地看著自己現(xiàn)在的臉,如果不是在鏡子里,乍一看或許連她自己都不認得這是誰。葛天行所授的易容術的確高明! 她打開柜子,從里面取出一個小瓷瓶,然后把手絹伸進瓷瓶里浸濕,在臉上輕輕涂抹,擦拭。不一會兒,一層膏狀東西漸漸退下來,露出了她原本精致的容顏。 每一次照鏡子寧若都覺得,她和姐姐長得一點都不像,她們姐妹倆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美。 葛天行曾經(jīng)開玩笑說:“世人都說伽藍公子沈昱是天人下凡,我倒是覺得你們姐妹更像落入凡塵的仙女。只不過你姐姐是王母娘娘身邊婀娜的飛天,而你像太上老君爐子前生火的丫頭。” 當時她很不客氣地將手上的團扇砸了過去,葛天行一轉身,輕而易舉就躲過了。 往事一件件在眼前浮現(xiàn),寧若抿著嘴笑,低語:“葛天行啊葛天行,你給的好東西怕是要不夠用啦!”她迅速從柜子里取出夜行衣?lián)Q上,打開窗戶,像燕子一樣輕盈地飛了出去。到了城郊破廟,寧若也不管會不會被人聽見,朝大門喊:“葛天行,我來啦,你快出來。”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道白影從破廟屋的頂閃過,穩(wěn)穩(wěn)當當落在她面前。 葛天行還是老樣子,英俊帥氣,眉眼間帶著點壞壞的笑,這種感覺和簡寧楓很像。寧若一愣,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怎么好端端又想起簡寧楓來了。她趕緊搖頭,把簡寧楓的影子從腦海里趕了出去。 “大晚上了還穿一身白衣服,騷給誰看。恳膊慌卤蝗水敵晒禄暌肮。”寧若諷刺他。 這話對葛天行很受用,他自戀地摸了摸臉:“如果我是鬼,那也一定是最帥的鬼!嘿嘿,好寧若,一個月不見,是不是想我啦?” “想啊,想你的易容膏了!弊詈笠粋字蹦出口,寧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過去。 葛天行暴跳:“喂,別搶別搶,沒剩多少了!” “這么小氣干嗎!” “好歹給我留著點啊。” “你留著干嗎?當嫁妝嗎?放心,你這輩子肯定嫁不出去。” “……” 兩人撕扯了一陣,寧若直到把葛天行身上僅有的三瓶易容膏全部搜刮到手才罷休。她得意揚揚地拍拍葛天行的肩膀:“你真大方,謝謝你啦! 葛天行欲哭無淚:“你不是當了半年丫鬟嗎,怎么臭脾氣還是改不了,嘴巴毒,心更毒,你這樣子怎么可能嫁得出去。要不我行行好娶了你?” “現(xiàn)在是晚上,你做什么白日夢。再說我跟我姐長得又不像,你暗戀她不成也沒必要拿我開涮啊。對了,把你身上那塊醫(yī)仙谷的令牌給我! “干什么?不給!” 寧若可不管他答不答應,照樣搶過來:“簡寧楓發(fā)現(xiàn)我會武功了,我得防著他點。” “你可別毀了我們醫(yī)仙谷的名聲!” “醫(yī)仙谷還有名聲?不是早就被你毀光了嗎! 葛天行的俊臉扭成一團,他投降:“寧若,咱不說這個行嗎,咱換個話題。你說你去哪里不好,怎么偏偏跑沈昱眼皮底下去,要知道你堂哥他……” “你以為我想啊!睂幦魴M他一眼,“我弄壞了人家的東西沒錢賠,就被賣去當丫鬟了。你也知道我堂哥這人摳,他可是一文錢都沒讓我?guī)С鲩T。好在我在侯府日子過得還不錯,撐一年根本不是問題。哼,一年后等我生龍活虎地回家去,看堂哥還有什么話說! 當初的賭約可是堂哥先提出來的,他說過,只要她能靠自己的本事在外面生活一年,他們以后絕不干涉她任何事。堂哥大概覺得她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千金小姐肯定吃不了外面的苦,所以吃準了她會熬不住跑回家去,沒準他們正在家等著看她的笑話呢。 其實寧若自己也沒想過,她居然真撐到了現(xiàn)在。為了不讓堂哥和姐姐的人發(fā)現(xiàn),她特意找葛天行幫忙易了容,葛天行是唯一一個知道她行蹤的人。 葛天行怕她這位大小姐惹麻煩,是以約她每個月十五的晚上在這里見面。 寧若想起最近在街上跟蹤她的人,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瞇著眼打量葛天行:“你是不是經(jīng)常跟蹤我?” “跟蹤你?”葛天行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我空!有時間我還不如去追你姐姐,沒準她大小姐哪天一感動就投向我的懷抱了呢。” “想得美!我姐喜歡的人可是展云鵬,人家展云鵬長得比你帥,武功比你高,還是滄瀾山第一高手。你拿什么跟人家比啊,回家洗洗睡吧! 說得正暢快,寧若腦子里忽然一道光閃過,她瞪著葛天行:“你不會是為了討好我姐姐,把我的行蹤告訴她了吧?” “小祖宗,要我跪下來你才信?我向天發(fā)誓,我沒把你在侯府的事告訴任何人,如果我有半句假話,就讓你姐姐永遠不理我! 寧若滿意地點點頭:“嗯,這個誓夠毒。好吧你過關了,本姑娘就信你這一次。不過最近真的很奇怪,我總覺得有人跟著我。還有還有,今晚居然有人刺殺沈昱! “那不是很正常嗎。沈昱可是天下女人想嫁的第一人,比皇帝都受歡迎。天底下有哪個男人不恨他,各個燒香拜佛求著他死呢! “少開玩笑,我跟你說正經(jīng)事呢,我覺得這事沒這么簡單。”寧若神色凝重,“沈昱的跟班夜離是位絕頂高手。只不過水綠那小妖精要來京城探親,沈昱和簡寧楓哥倆好,就把夜離派去芳華谷接人家了。這事沒幾個人知道。我想那人一定是知道夜離不在,才會趁這個機會派人刺殺沈昱。” “你的意思是?” “沒錯,想殺沈昱的人肯定就在侯府!薄究萑~】 韻竹一大早就過來找寧若,說大夫人讓她過去一趟。寧若心里猜到了八九分,雖然沈昱昨晚上吩咐一干人等不許把他遇刺的事說出去,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大夫人肯定急壞了。 梳洗完畢,寧若刻意在兩頰多擦了些胭脂,以掩飾自己看上去不怎么好的臉色。她從小就有頭疼的毛病,以往在家,睡覺前丫鬟會替她點一爐瑞腦香,她聞著那股子味道才能安然入睡。離開家以來她的睡眠一直很不好,加上昨晚去見葛天行的時候又受了風寒,身子時冷時熱的。 一路上她腦子里都在醞釀怎么給大夫人回話?墒且惶みM門檻,她才發(fā)現(xiàn)事情遠沒有她想象的那么簡單。 香爐中冒著輕飄飄的煙氣,很熟悉的味道,是瑞腦。寧若恍惚中有種回到從前的感覺,姐姐和堂哥的臉在她腦子里一一閃過。她一出神,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房中除了大夫人之外還有兩個人。 坐在夫人旁邊的中年男子正是靖寧侯沈霆。 寧若一來到侯府就在后院伺候,平日里常見的多是府中女眷,和沈霆照面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只記得他是個溫潤儒雅的中年男子,眉眼間和沈昱有幾分相似。 坐在上座的則是一位灰發(fā)老者,慈眉善目,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看衣著應該不是等閑之輩。 大夫人瞇著眼打量寧若:“你這孩子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咦,你臉色怎么這么差?” “可能是昨晚不小心著涼了。” “你這哪里是著涼了,分明是被嚇壞了。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這些刺客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明目張膽地來侯府殺人!”沈霆說著,狠狠一拍桌案。 寧若不敢隨便接話。大夫人以為她被嚇到了,趕緊打圓場:“別怕別怕,侯爺也是氣那些刺客,沒有要怪罪你的意思。說起來昨晚還多虧你機靈,昱兒把你要去真是要對了。”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話,寧若卻怎么聽怎么奇怪。她還沒想明白,大夫人話鋒一轉,馬上換了一個話題:“對了,這位是永王! 寧若稍稍一抬眼,見那灰發(fā)老者正含笑看著自己。她忙低下頭去行禮:“寧若見過王爺! 永王含笑點了點頭。 照眼下的情況看來,他們正在商談的正事應該和自己沒什么關系。她跟在大夫人后面離開房間,出了門之后大夫人對她說的話令她恍然大悟,她終于明白他們找她來所為何事了。大夫人溫柔地拉過她的手,開門見山:“你這丫頭討人喜歡,也懂分寸,我想讓昱兒收了你當侍妾,你意下如何?” 乍一聽這話,寧若身子顫了顫。 大夫人定是一早就有了這個意思吧?把她叫過來只是讓沈霆過目一下,沈霆沒有意見,也就意味著她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對于一個沒有背景的小丫鬟來說,能嫁給伽藍公子沈昱豈止是天大的榮幸,雖然只是個侍妾。大夫人對她提這事也是看得起她。 “夫人,我……我還不想嫁人!比羰亲屘酶绾徒憬阒浪胖煤玫那Ы鹦〗悴蛔觯軄斫o人當侍妾,他們會不會笑掉大牙? 大夫人不免驚詫。她莞爾一笑:“算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強。你先下去吧! 她如獲大赦,心中的石頭落地。 “對了。”大夫人又叫住她,“半個月前我讓你在裁云坊給晚歌定做的衣服應該好了,其他丫鬟我不放心,還是你親自去取回來吧! “是,夫人。”寧若一向好奇心重,大夫人讓她給沈昱當侍妾的事她轉身就拋到九霄云外去了,腦子里回想著的卻是那個灰發(fā)老者——永王。 她聽堂哥說過永王的事,那是個可憐的老人。他原本有兩個兒子,大公子姜洺征戰(zhàn)沙場十幾年,立下無數(shù)汗馬功勞,素有戰(zhàn)神之稱,不過還未成親就死在了戰(zhàn)場上。二公子姜洛的故事比較曲折,據(jù)說他年輕時納了一位絕色傾城的民間女子為妾,寵愛有加。見過這位女子的人很少,只知道她叫藍夫人。 藍夫人爭氣,進府不到一年就懷孕了,生了位小郡主。對于這位唯一的孫女,永王寵愛得不得了,親自奏請圣上賜小郡主封號“端宜”,并做主讓二公子把藍夫人給扶正了。 侯門深宅一向是非多,沒過多久有人告發(fā)藍夫人和馬夫有染,而且有好幾個下人親眼看見她和馬夫在后院拉拉扯扯。二公子盛怒之下下令將那馬夫亂棍打死。 等到去拿人的時候,馬夫早已不知所終,只在他房內搜出一對精致的耳墜。有丫鬟馬上認出,那對耳墜是皇后賞賜給藍夫人的。 藍夫人百口莫辯,在房中用三尺白綾結束了自己的性命。她的貼身丫鬟和一位老嬤嬤也不知所終,同時消失的還有剛滿月的端宜郡主。 當時全王府的人都認為端宜郡主是藍夫人和馬夫私通所生,永王怕事情越鬧越大所以沒深究下去,也沒有下令把小郡主找回來。 整個永王府只有二公子仍然對藍夫人念念不忘,他終日與酒壇子為伴,變得越來越消沉,對其他幾位夫人不聞不問。很多年以后,府中的夫人們因為相互爭風吃醋,一不小心就把當年陷害藍夫人的事情抖了出來。 得知事情的真相,永王馬上派人四處尋找,幾乎把鄴國翻了個底朝天,還是一無所獲。他老人家悔不當初,愁得頭發(fā)都白了。多情的二公子也因此郁郁寡歡,最終病死在床榻之上。 這些都是十六年前的舊事了。想起這些寧若便覺得那永王著實可憐,每天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王府,寂寞無人語。縱使位高權重,又怎抵得過親情!寧若思緒亂飛著,沈叔跟她打招呼她也沒注意,等她緩過神來,人已經(jīng)站在侯府大門外了。她愣了一會兒,繼續(xù)往前走。 侯府到裁云坊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寧若人懶,每次都從側面巷子繞小路過去,因而這段路她走得也熟悉。只是沒走幾步她就覺得不對勁了,自小練武的她耳力一向很好,她幾乎可以肯定有人跟蹤她,而且離她不遠。 她裝作什么都沒看見,繼續(xù)漫不經(jīng)心地往前走。那人以為她沒察覺,膽子也大了起來。孰料她猛然轉身,伸手向后探去,鉗住對方的手臂使勁一擰。 對方機敏地推開寧若,過了幾招之后,最終被寧若死死掐住脖子,按在墻上。這招擒拿手是她最擅長的,屢試不爽,上次簡寧楓也是被她用這招制住的。 寧若看著眼前的陌生的男子,他穿了身干凈的灰布衣裳,看上去倒不像大兇大惡之人。 “誰讓你跟蹤我的?”她壓低聲音,眼中透出狠勁,“要命的就說實話!” 灰衣男子抽搐幾下,竟然向一旁倒去,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寧若驚詫,她剛才那點手勁兒遠不足以掐死一個人。而她從小住在山上,這是第一次有人死在她面前,說不怕那是假的。 她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查看那人的臉色:嘴角的血,紅中透黑。 很顯然,他是中毒死的;蛟S他自知不是寧若的對手,被掐住脖子的那一刻他為了不泄露身份,咬碎了事先藏在嘴里的毒藥。 看著他那張略顯稚嫩的臉,寧若心里有些過意不去,罪惡感漸漸漲滿了整個腦子。她后退一步,手心開始冒汗,背上如芒刺叢生。那一刻她馬上警覺,后面還有人! “誰?”寧若猛然轉身,剛一出手就被對方抓住了。熟悉的聲音飄來:“別動,是我!” 靜下心來,寧若這才發(fā)現(xiàn)站在她面前的人是簡寧楓。 “怎么是你?你跟著我做什么?” 簡寧楓似笑非笑:“隨便走走! “的確是夠隨便的,你就不怕我把你給殺了?就像殺他一樣。”寧若眼睛瞟了瞟,示意簡寧楓往旁邊看。 “就你那兩下子?” “你別瞧不起我,我功夫可是很好的!”然后,她沒底氣地補上一句,“只不過,你比我稍微好那么一點罷了。” 看她那一臉不服氣的樣子,簡寧楓忍俊不禁,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體,道:“面色發(fā)黃,眼角紫黑,嘴唇干枯,血呈紅黑色。他中的是西域奇毒——枯葉。” “你還懂這個?不過我對毒藥不了解,你吹上天我也捅不破啊! 嘴上雖這么說,寧若還是對簡寧楓另眼相看了。想不到他一個成日眠花宿柳的紈绔子弟還真有些見識,僅憑癥狀就能斷定他中的是什么毒,她認識的人中也只有醫(yī)仙谷少谷主葛天行有這本事。 寧若蹙眉不解:“這個人是沖我來的,居然有人想殺我?” “想殺你的人估計心里想的和我一樣! “和你想的一樣?” “嗯,嫌你太煩了,早解決早清靜! “你——”寧若生氣,一邁步卻不小心踩到了已經(jīng)死去的殺手的手,猛不丁地往簡寧楓身手栽去。她驚呼出聲,那聲音拖得很長很長,結尾時卻突然變顫抖,話卡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來。疼痛從后背向全身蔓延,椎心刺骨。在她的后背,赫然插著一支羽箭。血滲透了層層衣服,猩紅欲滴。 幾乎就在她中箭的同時,簡寧楓迅速從她頭上抽出發(fā)簪向遠處甩去。砰的一聲之后,射箭的人從屋頂?shù)湎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br/> “寧若,寧若你沒事吧?”簡寧楓抱著她,那焦急的樣子與往日風流不羈的他大相徑庭,“傻瓜,就算你不替我擋我也躲得開這一箭的,你這又是何必! 原來他以為她撲到他身上是為了替他擋箭。 寧若又好氣又好笑,有苦說不出。她很想告訴簡寧楓這完全是個誤會,她只是不小心踩到那刺客的手摔了一跤,然后很不幸地成了替死鬼。可是她已經(jīng)疼得沒力氣說話了,斷斷續(xù)續(xù)叫喚:“藥……我,我身上有藥! 簡寧楓反應過來,在她身上摸了摸,果然找到一個小瓶子。他打開聞了聞,問她:“是這個藥嗎?”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響,有什么東西從寧若身上掉了出來。 寧若已經(jīng)冷汗涔涔,前額碎發(fā)幾乎被汗水濕透,她急道:“嗯,給我! 簡寧楓喂她吃完藥,他說了聲“得罪”,然后將她打橫抱起來。他從地上撿起了寧若剛才掉的東西,轉身回侯府。 那一刻寧若已經(jīng)疼得失去了知覺。一切,真的像一場噩夢!救鹉X】 滿池荷花開得正燦爛,荷葉田田,晨露如珍珠在上面滴溜溜滾動著,映出了撥云傾瀉而下的陽光,晶瑩剔透。 寧若托著腮坐在涼亭里看姐姐畫畫。 姐姐添上最后一筆,笑嘻嘻地回頭問她:“寧若,我畫得好看嗎?” 她一笑,滿池的荷花頓時黯然失色。 寧若皺起眉頭,好半天沒有回答。這是一幅丑得不能再丑的荷花圖了,顏色暗淡,毫無生氣。她很難想象這幅畫竟然出自姐姐這樣的美人之手。琴、棋、書,無論哪一樣姐姐都游刃有余,唯獨對畫畫天生少根筋,可她偏偏又愛畫。 “唉——” “你嘆什么氣?”姐姐笑語嫣然,“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夸我畫得好啦——阿汐,幫我把畫收好,回頭掛起來! “是,小姐!北稽c名了侍女阿汐乖乖地把畫接了過去。 寧若搖頭嘆氣,姐姐還真是執(zhí)著啊。 起風了,荷葉被吹得嘩嘩作響,露珠兒來回滾動,一股腦兒全掉進了水池里,消失不見。與此同時,香味撲鼻而來,卻又不似荷花的那種清香。好像……好像是瑞腦。 咦? 寧若正要回頭問姐姐,姐姐一晃就消失了。再往四周看,荷花池、涼亭、婢女,全都不見了,頃刻間天地一片黑暗。 “姐姐?”她大叫一聲,驚醒過來。 月光下帳子輕輕飄著,凄清蒼涼。原來是做夢!寧若擦去額上的汗珠。離開家這么久,她果然想姐姐了,幾次三番在夢里看見她,她甚至開始覺得姐姐的畫其實也挺好看。 她支撐著身子,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這么一動,背上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又開始痛了,隱隱還有點癢。大夫說癢是因為傷口在結痂,叮囑她千萬不能去抓。 葛天行給她的丹藥有止血凝血的功效,好在那天她及服用了,昨天大夫看了之后說她恢復得很好。 眼下正是夏日最熱的時候,雖然有風,但房間里還是很悶。寧若覺得傷口越來越癢,伸手往后背摸了摸,咬牙忍住沒有去抓。 忽然,她眉一緊,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剛才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傷口上,沒注意房間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她怕自己弄錯,又仔細聞了聞。 “瑞腦?怎么會有瑞腦的味道?”難怪她做夢的時候會聞到,原來真的有啊。 瑞腦是胡商從西域帶到中原來的熏香,數(shù)量稀少,極其珍貴,普通的富人家尚且用不起,更別提是下人了。房中的瑞腦香,究竟從何而來? 想了半天,寧若還是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她披上外衣,用火折子點亮了放在架子上的燈籠,開門出去。 寧若住的是聆夕園中一處小院子,在下人房中已經(jīng)算是最好的了,因此也惹來不少閑言閑語。侯府丫鬟多,是非也多,她不止一次聽到那些人在背后議論,說她勾引了沈昱,大夫人才會愛屋及烏。 她沿著回廊慢慢走著,漫無目的,只是想透口氣。過了沒多久,蛾子見了火光都撲啦啦往她手中的燈籠上撞。她趕了幾下,沒用,飛蛾還是執(zhí)著地圍著她轉。燈籠上已經(jīng)沾了它們翅膀上的粉,看上去很臟。她有些心疼,趕緊往回走。 這盞燈籠是她親手做的,白的底色,那錦簇的木芙蓉也是她一筆一筆親手畫上去的,折騰了好久才完成。她不喜歡侯府那清一色的紅燈籠,閑來無聊便自己動手了。在家的時候她就喜歡擺弄這些東西,侍女們的燈籠、團扇,都喜歡找她來畫。她畫畫雖沒有沈昱好,但比起姐姐來,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氐椒恐校鹉X的香氣比之前淡了許多,寧若心里反而變得不踏實了,說不上是什么原因。她滅了燈籠,正要去點蠟燭,耳邊響起一聲輕微的呼吸。 “誰?”寧若警惕地捏住腰間的軟劍。 燭火突然亮了,簡寧楓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別喊了,是我! “你三更半夜來我房間做什么?” “那你半夜三更出去干什么,不會是私會情郎吧?”簡寧楓壞笑。 寧若氣得說不上話來,一著急就咳嗽,傷口被牽動了,疼得一抽一抽的。 “好了好了,不逗你就是了。你剛才出去沒發(fā)現(xiàn)外面有什么不正常嗎?” “有什么不正常的?”寧若納悶。 外面很安靜,和平時沒什么兩樣,只是她回來的時候碰見有人巡夜,領頭的侍衛(wèi)還問她有沒有見過什么可疑的人出現(xiàn)。 “難道……” “是啊,有刺客闖進來,還沒抓到,這會兒正大張旗鼓搜人呢。我是來提醒你一下,沒事最好別出去亂走。順便給你拿點傷藥來! 簡寧楓掏出一個青瓷小瓶子遞給寧若:“白天從水綠那里拿來的,她說很好用! “水綠”兩個字如針一般刺在寧若心上,她一怔:“水綠來了?什么時候的事?” “今天剛到的。你這么激動干什么,你認識她?” “不認識。”寧若沒好氣,把藥塞回給簡寧楓,“還給你,自己留著用吧! 就算疼死,她也不用水綠的東西! 受傷以后寧若幾乎都待在房間里,兩耳不聞窗外事。水綠這一進府,丫鬟們私下肯定炸開鍋了,寧若卻一點消息都沒聽到。這會兒從簡寧楓嘴里說出這個名字,她覺得格外刺耳,心也扭成了一團。 簡寧楓淡笑幾聲:“也是啊,你們醫(yī)仙谷什么好藥沒有,犯不著用別人的! 猛一聽“醫(yī)仙谷”三個字,寧若像一口水含在嘴里咽不下去似的:“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呵呵,以后東西記得收好,別亂丟!焙唽帡鲯伣o她一個東西。 她接過來一看,是她上次從葛天行那里搶來的令牌。令牌是寧若中箭那天不小心從身上掉出來的。也就是在那一刻,簡寧楓認定了她是醫(yī)仙谷的人。這也正合了寧若的心意,本來她就是想在迫不得已的時候把令牌拿出來冒充一下醫(yī)仙谷的人,以免身份暴露,F(xiàn)在看來是沒這個必要了。 兩人僵持著,寧若還沒想好要說什么話,外面忽然騷動起來,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寧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趕緊吹滅蠟燭,伸手推去簡寧楓:“你快走你快走,不然我死定了。”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被人知道了指不定會傳成什么樣呢。 可是話音剛落,敲門聲就響了,有人說:“寧若姑娘,能不能開一下門。” “我已經(jīng)睡了。”寧若像兔子一樣蹦到床上。突然間她渾身一僵,剛伸進被子里的手變得冰涼冰涼。 借著月光,寧若看見簡寧楓還站在原地,對著她傻笑。 門外那人又說:“有人看見刺客往這邊來了,侯爺吩咐務必要擒住他,還請姑娘行個方便,讓我們進去搜查一下。” “這里沒有刺客,我已經(jīng)睡下了,你們回去吧! “抱歉,我們職責在身,若姑娘執(zhí)意不開門,我們只好得罪了! 寧若急了,趕緊接話:“等一下,你們好歹讓我穿上衣服吧! 她一邊說話一邊給簡寧楓使眼色,低聲提醒他:“快藏好,求你了!” 可是她的房間很小,僅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柜子而已,根本藏不了人。她心急如焚,想不出什么好辦法。簡寧楓卻泰然自若,笑嘻嘻地往床上看。 “不行!”寧若明白他的意思,她盡量壓著嗓子,“你敢上來我就宰了你!” “什么聲音?”外面的人警覺。 “沒什么沒什么,一只老鼠。我就快好了,你們等一下! 在她說話的空當,簡寧楓一翻身上了橫梁,那動作靈活得好似他本來就個梁上君子。寧若的心還未平靜下來,門馬上就被強行撞開了。 “啊——”她假裝受驚,把被子往身上拉。 侍衛(wèi)們壓根沒理她,他們在房間里仔細了搜查一番,沒什么發(fā)現(xiàn)。正要離開的時候,侍衛(wèi)長忽然轉身,寧若和他打了照面,她那一臉釋然的表情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侍衛(wèi)長本來就有疑惑,這么一來更覺得不對勁了。 他擰眉盯著寧若上上下下打量,眼神掃過四周,最后停在地上某處:“這腳印應該不是你的吧?” 寧若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驚。糟了,這么大的腳印,說是她的肯定沒人相信。她心里早把簡寧楓罵了千萬遍,這下她要被他害死了。 “寧若姑娘,你是個聰明人,咱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侍衛(wèi)長來回踱步,看得寧若渾身發(fā)毛。 寧若索性豁出去了:“什么刺客不刺客的,我可沒看見。你們剛才也搜過了,我這房間就這么大,能藏什么?” “好像還有一個地方?jīng)]搜吧。”侍衛(wèi)長瞇著狹長的眼睛,“姑娘的床上,能否讓我看看?” “你敢!回頭我告訴大夫人,看她不挖了你的眼睛!” “那就容在下搜查過之后,姑娘再稟報大夫人吧! “不用搜了,剛才我來過這里,那腳印是我的! 這聲音—— 所有人同時回頭,確定來人是公子沈昱后,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寧若狠狠松了一口氣。她萬萬沒想到沈昱會在這時會出現(xiàn),還幫她說話。剛才她做了最壞的打算,右手甚至已經(jīng)握住了劍柄。如果侍衛(wèi)們敢硬來,她只能奮力一拼。 “還愣著做什么,都回去吧! “是。”侍衛(wèi)長不傻,他知道沈昱的出現(xiàn)意味著什么。莫說他還沒在房間里搜出刺客來,就算真搜到了,沈昱要護著寧若,他也沒辦法。 等到他們全部離開,寧若以為沈昱會盤問她,她想好了應對的話。可是出乎她的意料,沈昱過了好久還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她終于忍不住先開口了:“公子,謝謝你。” “沒事!鄙蜿诺亓司,他看了一眼擱在桌上的燈籠,“你畫的?” “嗯,讓公子見笑了! “早點休息吧,你的傷還沒好。” “是,多謝公子關系! “嗯!鄙蜿乓浑x開,簡寧楓馬上一個跟頭從梁上翻下來。他哈哈大笑:“你跟沈昱說話怎么一板一眼的,好像欠了他多少銀子似的。你在他面前跟在我面前簡直是兩個人! “他是我的主子,你是嗎?” “哦?什么時候醫(yī)仙谷的人成了靖寧侯的手下了?” “你!”寧若不想跟他多說,她把他往外推,“你走,以后沒事不許到這里來。錯了,有事也不許來,我被你害死了! “寧若。” 簡寧楓突然嚴肅起來,他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喊寧若的名字,寧若不免一驚:“干什么?有話快說。” “你真以為沈昱什么都不知道?” 寧若的心咯噔一下:“他知道什么?” “他大半夜的不睡覺,就為了跑來幫你圓個場子?你應該不是這么天真的人吧。” “你的意思是,沈昱知道你在這里?”寧若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沈昱知道了?簡寧楓也知道了? 簡寧楓沒承認也沒否認,他笑笑:“寧若,天下第一聰明人不是白叫的,你未免也太小看沈昱了! 寧若有種靈魂被看穿的感覺,她很生氣:“簡寧楓你少來,他能知道什么?我有什么好不讓他知道的!” “不能讓他知道的,自然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啊。”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絕色的女子站在他們面前,眉眼盈盈,巧笑嫣然。【夜語】 “水綠?”簡寧楓一愣,然后開始揉太陽穴,“有人告訴那群侍衛(wèi)說刺客往這邊來了,是你干的吧! “呵呵,不愧是簡寧楓啊。沒錯,就是我說的。我看見你往這邊來了,所以想看看你半夜三更的往哪里偷香竊玉! “你是存心想讓我出丑吧。怎么,吃醋了?放心放心,誰能跟你比啊。” 二人旁若無人地調情,混著淡淡的瑞腦香,整個房間彌漫著一股異樣的味道。寧若忍不住悄悄打量起水綠來,瘦削的小臉,尖尖的下巴,細眉入鬢,一雙丹鳳眼中充滿柔媚,果然美艷不可方物,名不虛傳,和她想象中的相差無幾。 簡寧楓和水綠之間那種不清不楚的關系,寧若也是一早就知道的。如今親眼見到了這一幕,她并不覺得奇怪,只是沒由來地,心里居然有種很微妙的感覺,她發(fā)現(xiàn)自己對水綠不僅僅是恨,而且恨得發(fā)酸。 思及往事,她的牙齒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深深陷進了下唇。 “簡公子、水小姐,夜已深了!比绱嗣黠@的逐客令,他們不會聽不懂。 水綠并不生氣,她笑吟吟地回頭看寧若一眼:“簡寧楓,這就是丫鬟們口那位中對你癡心不改,甚至不惜以身為你擋箭的姑娘?” “呃……” “二位有話可以出去說吧嗎?我很累了。” “你——” 簡寧楓拉住水綠:“行了行了,我們別打擾了人家——寧若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來看你哦! 他看寧若的眼神怪怪的,意味深長,好像真的要把她的靈魂看穿一般。寧若心中仿佛有小螞蟻在啃噬,癢癢的,又有些害怕。 好不容易簡寧楓和水綠都走了,她跑出去仔仔細細觀察一番,確定沒人后才關上門,掀開了床上的被子。 “晚歌小姐,沒事了沒事了,他們都……”寧若怔住,驚恐的表情定格在臉上,“怎么這么多血,你哪里受傷了?” 沈晚歌咳嗽幾聲,她額頭滲出了很多汗,發(fā)絲濕答答地貼在臉上,因為在被子里捂過,顯得格外凌亂。夜行衣很好地掩飾了她身上的血跡,唯獨床上那一攤猩紅格外刺眼。她的臉色也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慘白。 “沒事,皮外傷罷了! “我先幫你包扎! 寧若急忙去拿白天剩下的藥,沈晚歌叫住她:“你怎么什么都不問我?你就不怕我是那個刺客?” “小姐是什么樣的人,寧若豈會不知!睂幦粜α诵。 她原先是不知道床上有人的,坐到床上的那一刻她嚇壞了。好在沈晚歌及時握住了她的手,就是這個動作阻止了她即將沖出喉嚨的尖叫聲。兩個多月的相處使得她們格外默契,她聞到了晚歌身上那股特殊的香味,盡管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她心里已經(jīng)確定那個人就是晚歌。 當時她又驚訝又疑惑,同時也充滿了恐懼。可是在簡寧楓那只狐貍面前她卻不能有一絲懈怠,她得掩護晚歌。寧若小心翼翼地幫晚歌處理傷口,她不懂醫(yī)術,不過以前看過葛天行給姐姐包扎傷口,她也就依葫蘆畫瓢照著來。整個過程中,她看見晚歌一直咬著牙,眉毛都沒展開過。 “小姐你忍著點,很快就好了。” 晚歌苦笑:“習武之人,這點痛還是受得住的! 晚歌和沈昱不同,她生性叛逆,從小就不喜歡念書寫字。沈昱被眾人當成神一樣交口稱贊的時候,她卻因為氣走了五個教書先生而被父親罰跪祖先牌位,那時候她才八歲。 時間長了,父親對她越來越失望,索性不再管她,母親對她更是失望透頂。 有一次沈昱問她:“你不喜歡念書,那你喜歡做什么?” 她想都沒想,脫口道:“練武啊,為什么男人可以練,女人就不可以?” 沈昱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 沒過多久父親破天荒請來了師父來教她習武,她知道是沈昱幫了她。 寧若第一次聽晚歌說這些事的時候,就已經(jīng)引她為知己了。晚歌的經(jīng)歷跟她何其相似,只不過她自幼父母雙亡,堂哥疼她所以事事都順著她。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心里對沈昱根深蒂固的偏見也漸漸消除了。 “呀——”晚歌疼得叫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 “你走神了吧,想什么啊這么投入?” 寧若尷尬,她故意避而談其他:“晚歌小姐,簡寧楓是不是知道了?” 一想起簡寧楓臨走前說的那些話,她就惴惴不安。 晚歌不屑地笑笑:“也許吧! “那……公子也知道了?” “不知道,他的心思我從來就沒猜對過。你別看他是我哥哥,對我也不錯,可是我心里很清楚,他跟我不是同一類人,跟你也不是。以前我以為你會喜歡他,現(xiàn)在……寧若,你喜歡的其實是簡寧楓,對吧?” 寧若沒料到她會突然提這個,趕緊解釋:“小姐你是不是聽那些丫鬟說了什么?其實事情不是那樣的,我沒有替他擋住箭,我是因為……” “好了好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蓖砀枵f,“不過有句話我不得不對你說,簡寧楓不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你不該喜歡他的! 就算晚歌不說,寧若也明白。其實連她自己都弄不清她對簡寧楓是種什么樣的感情。內心的悸動的確是有的吧,可那是喜歡嗎?或者,她已經(jīng)慢慢地開始喜歡上他了? “簡寧楓,水綠!蓖砀璧吐暷畛隽诉@兩個名字,末了她冷冷地、輕輕地哼了一聲,尾音似有似無飄著,與那還未消散的瑞腦香混合在一起。 正低著頭仔細幫晚歌包扎傷口的寧若沒有發(fā)現(xiàn),此刻晚歌的眼中盡是諷刺。好在晚歌手臂上的傷口不深,血很快就止住了。 寧若幫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我這里還有剩下的藥,小姐,以后我每天早上去幫你上藥吧。你小心點,別讓其他人發(fā)現(xiàn)了! “好。你把染了血的被子和褥子都收拾一下,處理掉,明天我讓人給你送新的來!蓖砀桀D了頓,又說,“你嘴上不問,可我知道你心里還是有疑問的。寧若,有些事我現(xiàn)在還不能跟你明說,不過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我不是刺客,跟刺客也沒有任何關系。我剛出去的時候遇上一個黑衣人,打了起來,我是被他傷到的。他武功很高,應該就是要刺殺我二哥的人吧。只是……只是我覺得很奇怪,憑他的身手,殺掉我綽綽有余?墒撬崎_我的面紗后,愣了一下,然后就走了! 寧若心頭一涼:“小姐也覺得,要殺公子的人就在侯府?” “是,不僅在侯府,而且還是我們很熟悉的人! 很熟悉……寧若腦子里第一個浮現(xiàn)出來的人是大公子沈祁。 的確,沈昱一死,沈祁絕對是最大的受益者。他雖年長于沈昱,但由于是庶出,在侯府的地位一直不是很高,甚至還不如沈晚歌來得受寵。要說他是幕后的主謀,完全合情合理?烧且驗樗膭訖C太明顯了,寧若不相信他會傻到讓自己陷入被所有人懷疑的困境。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主謀就是沈祁。他根本就是在鋌而走險,他看準了別人會以為他不敢如此大膽,所以孤注一擲,一不做二不休,將沈昱置于死地。 侯門深宅,是非之地。哪怕你不想,也不得不被牽扯進一樁又一樁的陰謀中。寧若嘴角揚起,“天家無父子,侯門無兄弟”,姐姐平時雖然沒正經(jīng)的,但這話說得還真是在理。 晚歌小心翼翼換好了寧若給她找來的衣服,她看似不經(jīng)意地說:“對了,剛才我聽簡寧楓說你是醫(yī)仙谷的人?” 寧若替她挽袖子的手停住,尷尬一笑。她怎么給忘了,晚歌剛才躲在床上,肯定把她和簡寧楓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了。 “我一早就猜到你不是個普通的丫鬟,可我還真不信你是醫(yī)仙谷的人,你給我處理傷口的手法,咳咳……”晚歌咳嗽兩聲。 寧若的臉紅得幾乎發(fā)燙,她當然知道晚歌指的是什么。她處理傷口的動作這么蹩腳,要真是醫(yī)仙谷的人,那醫(yī)仙谷的名聲估計早被她給毀了。 整個侯府,除了二公子沈昱,最聰明的人當屬沈晚歌。所以晚歌懷疑她,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晚歌不挑明,她也就裝不知道,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如今,終于到了要打開天窗的時候了嗎? “好了,今晚外面肯定還會鬧騰,你也小心點,我回去了。” 晚歌的手剛碰到門拴,寧若突然拉住她。她不由得愣了愣。 “小姐,我從沒想過要瞞你,只是我不知道怎么開口,其實我,我是……” 良久,答案從寧若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晚歌還是震驚到了。她不可思議地盯著寧若:“原來,原來……你居然是她……那,我二哥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吧! 寧若低著頭。 除了葛天行之外,沒人知道她在靖寧侯府。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姐姐和堂哥怕是想破腦袋都不會猜到的。 晚歌莞爾,她忽然想到什么,道:“既然你就是她,那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不喜歡水綠了吧?不知你姐姐有沒跟你提過,我跟她一早就認識,非但如此,我們還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只是她常年深居山中,我們后來就沒什么來往了。水綠那小賤人害得你姐姐……” “晚歌小姐,我知道。”寧若急忙打住她。她知道晚歌想說什么,但時隔多年,她還是不想再聽到任何人議論那件事,畢竟,那關系到姐姐的名聲。 晚歌知她心中所想,笑了笑:“我明白。算起來我年長你幾個月,你也應該叫我一聲姐姐。我和你姐姐認識那是四年前的事了,當時她去云城探親,在路邊的巷子里救下了一個又臟又臭的乞丐,她絲毫不顧及自己大小姐的身份,親自送往醫(yī)館救治。我因去云城訪友,偶感風寒,恰好在同一家醫(yī)館就醫(yī)! “這件事,我倒是聽姐姐的貼身丫鬟提過。” “你姐姐很善良,也很聰明。”晚歌說,“換作是她,肯定會與簡寧楓保持距離。寧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想讓你離簡寧楓遠一點,為了你,也為了我二哥! 這是晚歌當晚離開前對寧若說的最后一句話。 一整夜,寧若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腦海中浮過每個人的面孔。簡寧楓、沈昱、水綠、晚歌……【婚約】 “女孩家家的,晚上沒事別出去瞎晃悠,你也知道,這幾天府上不太平。唉,你看你,哪里還有半點侯府小姐的樣子。我這半輩子操的心已經(jīng)夠多了,你還嫌我不夠煩啊……”三夫人的聲音從晚歌房中傳出來。 寧若停住了腳步,站在窗外微笑不語?礃幼,晚歌又在挨訓了。 晚歌說:“我哪有晚上出去瞎晃悠,娘你別聽人亂嚼舌頭! “喲喲喲,還跟我犟嘴呢?你心里那點事瞞得了別人,還能瞞得了我?別忘了你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說你晚上沒出去,那我昨晚來找你的時候你在哪兒?飛天上去了不成?給我收斂著點,別忘了你和簡寧楓……” “娘!”晚歌一下子提高了聲音,打斷她,“你能不能別老是提他!是,我昨晚的確不在房間,我悶得慌所以找寧若玩去了,不信你去問她! 寧若的腳恰好在這時候邁過門檻。 “小姐好、三夫人好! 晚歌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跑過去拉住寧若:“寧若你快告訴我娘,我昨晚是不是在你那兒?” 寧若還沒開口,三夫人鳳眼一抬,斜了斜晚歌:“行了行了,少跟我來這一套,兩個不長進的死丫頭。我先走了,你的心給我收著點!”說完便扭著腰肢出去了,每走一步都透出無比動人的風韻。三夫人是舞姬出身,論姿色論韻味都遠在另外兩位夫人之上,雖年過三十但依然如豆蔻少女般有著勾人心魂的魅力,說她是尤物一點都不過分,也難怪沈霆對她寵愛有加。 早先寧若就聽晚歌說過,三夫人原是睿王府上出了名的舞姬,京城許多王公貴族夜夜醉飲睿王府,為的就是多看她一眼。后來不知怎么的,她不小心得罪了睿王。睿王比她還小四歲,年少氣盛,一怒之下就把她趕出了府。明月坊的老鴇趁機拉攏把她,從此她改名綺夢,成了京城頭牌花魁。 她在睿王府的時候,那些王孫貴胄沒法打她的主意。而她成為綺夢之后,明月坊的門檻幾乎天天被踏破,有錢公子們爭先恐后為她贖身。她也不想過一輩子賣笑的日子,可令人驚訝的是,她卻挑中了當時還只是個小官吏的沈霆。 然而她嫁給沈霆沒多久,沈霆就被封為靖寧侯,手握重權。有人說她有眼光,也有人說她其實早在睿王府第一次見到沈霆的時候就芳心暗許了,畢竟沈霆儀表堂堂。 晚歌吐了吐舌頭:“我娘就是瞎操心,別理她。來,快給我換藥! 看著晚歌如花的笑靨,寧若有些心不在焉,她還在想剛才三夫人那句話。 晚歌和簡寧楓……他們到底是什么關系? 她想起了昨晚上晚歌提到簡寧楓的時候,滿臉鄙夷和譏諷。簡寧楓和水綠的事,晚歌應該也是知道的吧? 敲門聲響了,寧若趕緊把晚歌的袖子放下來,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東西。 一開門,她看見書墨抱著個小盒子站在門口。 “書墨?” “咦?我二哥讓你來的?”晚歌皺了皺眉,“進來吧! “是,三小姐。公子說怕小姐太無聊了,讓我拿了些珍稀玩意兒給小姐你。” 書墨把木盒子放在桌上,打開,一一介紹:“這是南疆的匕首,削鐵如泥;這是煙雨樓的胭脂,據(jù)說是第一美人澹臺寧謐親手做的;這是西域奇香干青嵐,能靜心安神;這是產(chǎn)自南疆的蕓禾散,能入藥也能用來配置香粉;這是醫(yī)仙谷的紫玉丹,止血愈合傷口特別有效……公子說小姐平日里舞刀弄劍,萬一不小心傷到了,這個藥很有效的。” 聽到“煙雨樓”三個字,寧若的心猛然一震,而書墨的話轉到藥上面以后,她心中又如一條溪流靜靜淌過,寧靜卻帶著幾分了然。 她想起昨晚上簡寧楓說的那句話:你真以為沈昱什么都不知道? 簡寧楓指的究竟是什么? 不過眼下可以肯定的是,沈昱對晚歌的事一清二楚,她們那點小把戲根本瞞不過沈昱的眼睛。 晚歌明白了,沈昱是怕說破了她會覺得難堪,所以才把藥混在一堆東西中讓書墨送來。她這個哥哥,還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待書墨離開,晚歌拿起那一小盒胭脂,戲謔似的給寧若看:“喲,煙雨樓的胭脂哦,還是第一美人親手做的。寧若,你說我二哥從哪兒找來這么寶貝的東西。咳思叶颊f我二哥和澹臺寧謐是最般配的一對,我也覺得是這樣,你說呢?” 寧若搖搖頭:“不可能的! “為什么?” “因為……”寧若抿嘴一笑,“我們不說這個了。對了小姐,我來聽晚園的路上碰見永王了,他好像經(jīng)常來侯府! “是啊,他和我爹交情好。唉,永王也蠻可憐的,一把年紀了也沒個兒子孫子在身邊。” “他剛才和水綠一起坐在涼亭喝茶! 啪的一聲,晚歌手中的胭脂掉在桌子上。她眼神忽然一冷,隨即被無盡的譏諷所取代:“知道端宜郡主的事吧?” “嗯! “知道為什么水綠這次來京城探親會住在我們家嗎?因為永王!” 寧若以為自己聽錯了,眉頭蹙成一團。 “永王認為水綠就是端宜郡主,只是他不敢肯定。所以他借著簡寧楓和我二哥這層關系,讓水綠住在侯府,他好趁機摸清事實。就算不確定,認個干孫女什么的……” 晚歌絮絮叨叨說著,寧若從她的話中聽出了種種不屑與諷刺。她心里納悶,為什么晚歌會這么討厭水綠,難不成晚歌也喜歡簡寧楓?可是看她對簡寧楓的態(tài)度又不像是這么回事。 困擾寧若的,還有另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么晚歌會知道這么多? 在晚歌口中,寧若聽到了關于端宜郡主生母藍夫人的事。原來永王之所以懷疑水綠就是端宜郡主,是因為藍夫人的真實身份其實是芳華谷當年的四小姐——水藍。 偏偏事情就這么巧,藍夫人死后不久,當時芳華谷的少主,也就是水藍的大哥,在家門口撿到了一個棄嬰。他膝下無子,于是收了這個棄嬰當養(yǎng)女,取名水綠。 “原來如此。永王大概是覺得,藍夫人的丫鬟沒能力撫養(yǎng)端宜郡主,索性把她帶回了芳華谷。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沒準水綠還真是金枝玉葉! “放——”晚歌趕緊捂住嘴巴,把后面那個字咽了下去。她不要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才不是!水綠要是端宜郡主,那我就是公主!永王是想孫女想瘋了才會魚目混珠,水綠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跟藍夫人相像的地方,差遠了!” “你怎么知道藍夫人長什么樣?” “我見過畫像啊。藍夫人是個很美很美的女人,說她傾國傾城一點都不過分,渾身都透出溫柔的氣息。水綠雖然美,但是跟她完全不是一種感覺。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那啥。寧若你信不信,我敢肯定,水綠她絕不是端宜郡主!” 寧若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她咀嚼著晚歌的話,好久才慢慢吐出一句話:“你從哪里看見的畫像?” “我……”晚歌神色躲閃,“這個你就別管了,反正我說她不是她就不是,不信我們走著瞧! 晚歌是有秘密的。她任性、叛逆,同時又單純、善良。寧若在晚歌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她之所以沒有刨根問底,是因為她一樣是有秘密的,她也不希望被人追問。 寧若的眼神從晚歌身上往旁邊移,她看見了掛在屏風上的兩身衣服。那是她上次去裁云坊幫晚歌定做的,華麗,驚艷,美則美矣,可晚歌很不喜歡穿這么復雜的衣服。她聽大夫人說過,這衣服是給晚歌準備在“花神祭”上穿的。 “花神祭”起初是鄴國祭祀花神的節(jié)日,在這一天,未婚的善男信女們都會焚香沐浴,盛裝打扮一番,先去花神廟燒香祭祀,祈求花神的祝福,然后三三兩兩參加各自的聚會?刹恢裁磿r候開始,普通百姓與這個奢華的節(jié)日漸行漸遠,“花神祭”也慢慢變成了貴族公子名門千金們湊在一起喝茶吟詩作畫的“詩畫會”。說穿了這其實就是個相親大會,不過是給公子小姐們提供了一個看上別人的機會罷了。 晚歌去年剛及笄就被沈霆逼著去參加城西凌霄園的“花神祭”,她死活不肯,為此還大鬧了一通。今年大夫人大張旗鼓給她準備衣服首飾,莫不是想給她定一門親事? “你別看了,我都恨不得撕了這衣服!蓖砀枭焓衷趯幦粞矍盎瘟嘶危拔业、我娘,還有大夫人都逼我去,而且是跟水綠那小賤人一起去!” 每次提到水綠,晚歌都咬牙切齒的。 寧若安慰了她一番,等她氣消了才離開房間。走到院子門口,一個嬌俏的聲音叫住她:“寧若你等一下!” 寧若心里在想事情,她有點迷糊地轉過身子,看見晚歌的丫鬟憐悅站在梨樹下,挑釁似的瞪著她看。 “有什么事嗎?” 憐悅不由分說,對著寧若劈頭蓋腦一頓罵:“你還有臉到聽晚園來?小姐對你這么好,可是你呢,白眼狼!你知不知道這次簡公子來侯府是侯爺?shù)囊馑迹亢顮斚氚研〗慵藿o簡公子!簡公子住了這么久,證明他也是想娶小姐的。偏偏你這么不知好歹,勾引二公子就算了,居然還把主意打到簡公子頭上!你這樣做對得起小姐嗎?要不是小姐,你早就被……” “憐悅!”一只杯子從房間里飛出來,摔在地上開了花。 晚歌怒意凜然:“誰借你的膽子在這里撒潑?忘了我說過什么嗎?你們人在聽晚園就得遵守聽晚園的規(guī)矩,無端生事者我是不會留的。你收拾一下,去洗衣房吧! 憐悅一聽,急了,撲通跪下來磕頭:“小姐你不要趕我走,我錯了,我不是有意的! “小姐,憐悅也是為你好!睂幦舨蝗绦模澳憔驮徚怂@一次吧! “小姐,不要趕我走,求你不要趕我走……” 晚歌看憐悅額頭都磕腫了,嘆了口氣:“行了,你起來吧,以后不許口無遮攔! “謝謝小姐,謝謝! 等憐悅退下,晚歌回頭找寧若,卻發(fā)現(xiàn)寧若早已走遠了!疽寡纭 燈火將整個廳堂照得如同白晝。沈霆和大夫人坐在正前方的主座上,笑容可掬。左右兩邊依次坐著二夫人和三夫人,再往下是沈昱、沈祁兩兄弟。 水綠人如其名,一襲綠色長裙,如水一般的寧靜柔美。站在沈昱身邊的寧若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水綠。她記得簡寧楓說過,他很喜歡綠色,干凈、純粹。此刻他和水綠并肩而坐,怎么看都是一對璧人。不巧的是,晚歌就坐在他左邊。 三夫人讓晚歌和簡寧楓坐在一起,顯然是有特殊用意。而原本完美的局面因為水綠的出現(xiàn)而被徹底打亂了。 寧若的眼神從晚歌身上劃過,只見她面無表情坐著,仿佛這一切都不關她的事。若不是憐悅的那番話,寧若怎么也不會想到,沈霆居然有意把晚歌和簡寧楓湊成一對。 “寧若,幫我斟酒吧! “是,公子! 寧若彎下身子,神情專注,可她的心里卻一刻都沒有平靜過。一群濃妝艷抹的舞姬涌進來,環(huán)佩叮當,帶起的風晃動了寧若的發(fā)絲。幾乎是出于本能的,沈昱伸手理了理她的云鬢。那一刻寧若如遭雷擊,骨子里透出異樣的森冷。她慌了,回頭去看沈昱。沈昱卻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樂聲響起,宮商角徵羽,輕紗拂動,聲色犬馬。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和燭火的光亮混在一起,龍涎香絲絲縷縷的白煙從香爐中飄出,糜爛而沉醉。 待舞姬退去,水綠娉娉婷婷站起,笑道:“侯爺盛情款待,小女子不勝感激。難得大家這么開心,小女子就借此機會彈奏一曲,獻丑了! “好,好,早就聽聞水姑娘精通音律,求之不得呢!鄙蝣壑哟笮。 晚歌和寧若默契地對視一眼,用口型說了句“小賤人”,然后同時忍不住掩嘴偷笑。沈昱回頭看了寧若一眼,她趕緊斂住笑意,完了又繼續(xù)和晚歌“眉來眼去”了一番。 水綠的琵琶彈得很好,沈霆說她精通音律確實不過分。姐姐雖彈得一手好琴,可是跟水綠比還是有差距的。寧若心里總是忍不住把姐姐拿來跟水綠比,比完之后又覺得這樣太委屈姐姐了。真不是她偏私,姐姐實在比水綠好太多太多。當年薛慶瞎了眼才會棄姐姐而選水綠。姐姐不在乎,可是這件事在寧若心里一直是個莫大的恥辱。 曲終,沈霆和大夫人的夸贊使得水綠眼中透出了掩飾不住的神采。寧若懷疑自己看錯了,因為她的確看見水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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