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愛是人生最好的相逢


作者:夜蔓     整理日期:2014-08-17 11:29:56

八年,足夠蹉跎一段青春,枯萎一段愛情,林艾的八年,是一場欲孽糾纏。
   許曄軒林艾是美而傷的初戀,以為邂逅了一世溫暖,卻不過是現(xiàn)實殘酷。他的青梅成了她的情敵姐妹,為了愛,計謀算盡,以命相挾。她們共同的父親,也不過是逼她進無望之境的幫兇。
   絕望邊緣,為了命懸一線的母親,林艾只得委身于在酒吧有過糾纏的權勢富少鐘朗,在交易的掩蓋下,卻又再一次陷入情感恩怨。他愛她,卻給她不堪的開始,她恨他,卻對他在心里的攻城略地無力抗拒。他手段凜冽地要強留她在身邊,她只想至死不相往來。
   現(xiàn)實殘酷,容不下幸福,母親被逼死,幾個豪勢家族的算計。林艾,何德何能讓命運如此“精心”為她安排。失去了愛情,親情,為了報復她落入了金錢的圈套,林艾該如何面對這場萬劫不復的愛情陰謀……                                                                                                        
  作者簡介:
  夜蔓,性格安靜的文科生,創(chuàng)作過《桑榆未晚》、《相愛恨晚》等長篇。文字細膩感人,相信美好愛情的存在。
  目錄:
  第一章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蒼老。
  第二章童話已經(jīng)結束,遺忘就是幸福。
  第三章放棄了,我們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
  第四章世界終是崩塌,只留下尖銳的刺痛。
  第五章終是只能丟掉愛情,訴一場現(xiàn)實的離殤。
  第六章一場交易,誰贏了利益,誰又遺失了靈魂。
  第七章幻境被輕輕踏碎,再也無法拼接完整。
  第八章用一場輪回的時間,看一次煙火虛無的燦爛。
  第九章眼淚成殤,沖刷出愛情的明媚琥珀。
  第十章在錯誤的迷霧之后,帶著微笑再一次相遇。
  第十一章當漫天悲傷散去,終化成美好天光。
  第十二章佳人獨立,整座城池因你而傾。
  番外釋然的幸福。
  第一章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蒼老。
  第二章  童話已經(jīng)結束,遺忘就是幸福。
  第三章  放棄了,我們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
  第四章  世界終是崩塌,只留下尖銳的刺痛。
  第五章  終是只能丟掉愛情,訴一場現(xiàn)實的離殤。
  第六章  一場交易,誰贏了利益,誰又遺失了靈魂。
  第七章  幻境被輕輕踏碎,再也無法拼接完整。
  第八章  用一場輪回的時間,看一次煙火虛無的燦爛。
  第九章  眼淚成殤,沖刷出愛情的明媚琥珀。
  第十章  在錯誤的迷霧之后,帶著微笑再一次相遇。
  第十一章  當漫天悲傷散去,終化成美好天光!                                                                                               
  第十二章  佳人獨立,整座城池因你而傾。
  番外  釋然的幸福。
                                                                                                林艾,林艾,林艾,淡然的女主角,不得不說真的很淡然,曾經(jīng)的年少的心動,讓她為愛情打上了封號,然后一步步的被瓦解,遇到鐘朗,一步步為他瓦解的感覺,或許真的不好受呢。她從來不明白,自己到底愛哪一個,林艾很糾結,至少我這么認為,林艾也很可恨,至少我也是這么認為的——讀者評
  有時候,我想,如果林艾沒有遇見許或者是鐘,其中的一個人,會不會就不會這樣子了呢,但是不可能,命運安排的很好很好,你失去了什么,它就給了你什么,但是卻不問你自己接不接受。——讀者評
  愛情,是初邂逅時霎那間的心動,還是久相處后舉手間的關懷?
  鐘愛,是緣于她最初的冷淡、拒絕,還是緣于他后來的心痛、憐惜?
  鐘愛,鐘朗——林艾,一生……——讀者評
  愛情的道路啊,原來總是布滿荊棘的,也只有鐘朗這樣強勢的男子,這樣像大山一樣堅實的臂膀才可以為林艾擋風遮雨,所以,風雨過后一定有無比絢爛的彩虹,我們拭目以待!鐘愛,鐘朗——林艾,一生幸福!——讀者評
  林艾,林艾,林艾,淡然的女主角,不得不說真的很淡然,曾經(jīng)的年少的心動,讓她為愛情打上了封號,然后一步步的被瓦解,遇到鐘朗,一步步為他瓦解的感覺,或許真的不好受呢。她從來不明白,自己到底愛哪一個,林艾很糾結,至少我這么認為,林艾也很可恨,至少我也是這么認為的——讀者評 有時候,我想,如果林艾沒有遇見許或者是鐘,其中的一個人,會不會就不會這樣子了呢,但是不可能,命運安排的很好很好,你失去了什么,它就給了你什么,但是卻不問你自己接不接受!x者評愛情,是初邂逅時霎那間的心動,還是久相處后舉手間的關懷?
  鐘愛,是緣于她最初的冷淡、拒絕,還是緣于他后來的心痛、憐惜?
  鐘愛,鐘朗——林艾,一生……——讀者評愛情的道路啊,原來總是布滿荊棘的,也只有鐘朗這樣強勢的男子,這樣像大山一樣堅實的臂膀才可以為林艾擋風遮雨,所以,風雨過后一定有無比絢爛的彩虹,我們拭目以待!鐘愛,鐘朗——林艾,一生幸福!——讀者評                                                                                 第一章節(jié):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蒼老。
  01
  2006年的9月,林艾大四。
  “林艾,快點,晚會就要開始了!鄙蛐廊徽驹谧呃壬,聲音穿透力十足。所以說有時候名字與本人會是千差萬別的,很多人見到這個的名字,總以為會人如其名,悠然淡雅。然而是事實總是反差很大,沈欣然十分外放。
  林艾是一萬個不愿意去看晚會,奈何她們三人一周里輪流在她耳邊念叨。最后,她唯有完敗舉起手:“好了,你們別說了,我去行了吧!彼偹闱猩眢w會到了《大話西游》里孫悟空的痛苦了。
  這一切都源于穆北與他們班班長的一個賭約,林艾如果去看晚會,班長大人就要幫穆北打一個月的水。
  嘿,打水到底其次,穆北就要看班長吃癟的一臉便秘的樣子,讓你狂。林艾是從來不參加任何晚會,但凡事總有個例外吧。
  幾年之后,沈欣然和林艾在N市再見時,感慨萬分,如果當時,沒有那個賭約,如果林艾沒去——或許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
  錯亂的交集,就是從那場晚會開始了。
  一千多人的禮堂,連過道上都沾滿了人,黑壓壓中星光閃閃,沒有空調,光靠著屋頂上大吊扇呼呼地轉著,卻沒有起到絲毫作用,讓人氣悶得喘不起來。哎,真是來找罪受的。
  晚會氣氛從頭到尾一直很高,俊男美女,唱歌、舞蹈、武術表演等等精彩絕倫。
  當一個高挑的女孩子優(yōu)雅地走上舞臺偏左處的那家黑色的鋼琴前,禮堂肅然安靜下來。她穿著鵝黃色小禮服,直發(fā)飄逸,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依然感覺到她長得很漂亮。
  “聽說她是梁市長的女兒——真是命好啊!
  “好像有這么一說,那天她就是從一輛黑色奧迪下來的。”
  “據(jù)說她和許曄軒關系匪淺啊。”
  “難道是男女朋友?”
  “許大帥哥,大一至今,你看他身邊有女性出入嗎?對女生笑過嗎?”
  后面的人還在竊竊私語著,幾個女孩真是羨慕嫉妒——恨啊。
  穆北右手抬起來,碰了碰沈欣然:“哎,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沒有空穴來風的消息!鄙蛐廊黄财沧欤c點頭。
  林艾安靜地看著那抹身影,眼睛里靜得出奇。她也很喜歡這首曲子《致愛麗絲》,彈得這么好,看來也是從小練習的成果。
  大一新生,梁雨陵,飄雨的金陵,市長之女,貨真價實的公主。林艾恍惚地看著她的方向,心里默默地念著梁雨陵、許曄軒,嘴角慢慢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一曲終了,臺下掌聲雷動,已經(jīng)有兩三個男生上去獻花了。林艾跟著拍起手來,其他三人莫名地看著她。
  “彈得很好聽。”她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
  后來的晚會再也記不起演了什么,可是那個名字卻深深地烙印在林艾的心里,揮之不去,就像是魔咒一般徘徊在她的腦海里。
  十月八號,這一天,許多人討厭的日子,林艾對于這天以前從沒有感覺。但從這天開始,林艾異常討厭這天。
  “林艾啊,你媽媽暈倒了,我們剛剛把她送到第一醫(yī)院,你趕緊回來看看——”電話里李阿姨的聲音也焦急不已。
  林艾木木地舉著電話,眼神空洞,右手緊緊握成拳,腦海里,只有一個聲音,媽媽,你不能有事……
  穆北坐在一旁,看到林艾臉色越來越蒼白,一陣驚愕:“林艾,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見她仍然站著一動不動。
  “林艾——”聲音緊張地提高了,抓著林艾的手,冰冷、滿是濕汗,穆北慌亂地搖搖她,“哎,你是怎么了,說句話!”
  林艾緩緩地抬起頭,雙眼泛紅,卻強忍著沒有掉下眼淚:“我媽媽暈倒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林母的身體一直不好,平日里自己也不甚在意,終于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林艾讓穆北心疼不已。
  “他們這個年紀有個頭疼腦熱也是常有的事,你先別急,我陪你回去看看。”
  林艾抿抿嘴:“不用了,你要回去實習了,我自己可以的。”
  穆北也再說什么。
  林艾回去當晚,匆匆趕到醫(yī)院。站在醫(yī)院的走廊上,一個人傻傻地站著,那一刻是她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感到恐慌與孤單。她多么想找個人陪著她,找個肩膀靠一靠。
  暗黃的燈光下,水泥地冷冷清清的,來來往往的人,都面無表情?诖锏氖謾C不知道振了多久,依然鍥而不舍。林艾吸吸鼻子,按了通話鍵。
  “林艾,阿姨情況怎么樣?”穆北不知道打了多少通電話,都沒人接。沈欣然和周薇薇回來后知道這事,急得也是坐立不安。
  “沒事,醫(yī)生說沒什么大事!绷职钗豢跉,聲音聽上去啞啞的。
  “這樣就好,你也別太擔心了!
  電話一度無人開口。
  “林艾——”穆北喊了一聲。
  “嗯,我媽醒了,我去看看,回頭再說。”林艾迅速掛了電話。
  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雙手捧著水拍打著臉,抬起頭看看鏡子里的自己,滿臉的露珠,滿眼的慌亂與無助。眼淚混著臉上的水珠慢慢地滾落。
  酣暢淋漓地哭了一場,回到病房。
  林母臉色怏怏的,嘴唇干得有些起皮,林艾把枕頭豎起來,小心翼翼地扶起她。
  又從剛剛打開的水瓶里倒了一杯開水,水冒著熱氣,縹縹緲緲。
  眼睛似乎被熱氣熏濕了,林艾努力地睜著,逼下了那即將涌落的淚水。
  “怎么回來了。课覜]什么事,明天趕緊回去吧,別耽誤課程!绷帜溉跞醯卣f著。
  “媽,怎么突然暈倒了?”
  “有點低血糖而已,前兩天晚上沒睡好。”
  林艾垂下頭,咬咬牙,咽下心中的話。
  病房里住了四個人,林母的隔壁床是一對年輕的夫婦,妻子的腳被開水燙了,丈夫一步不離地照顧她。蒼涼的對比,而她的母親,卻只有她。
  默默拿起剛剛下樓買的蘋果,用小刀慢慢地削皮。小的時候每當媽媽給她削蘋果時,她總會眨巴著一雙大眼,目不轉睛地看著,媽媽總能把蘋果皮削成細細長長的一條。她喜歡拿著那條蘋果皮,笑著說:“媽媽,你真厲害!
  媽媽總會溫柔地笑著:“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會了。”
  現(xiàn)在,她也能削成一條細細長長的蘋果皮了,把蘋果遞給媽媽,看著她吃完。
  “小艾——”林媽媽沒有說下去,沉默著,閉著眼睛倚在床頭。
  許久,林艾以為媽媽已經(jīng)睡著了,當她站起來時,聽到一個淡淡憂傷的聲音:“小艾,對不起……一切都是媽媽的輕率,讓你這么多年來,沒有爸爸。是媽媽的拖累,讓你這些年來不得不比同齡的孩子堅強……”
  “媽媽,你不要胡思亂想,早點休息!绷职p輕地把媽媽扶著躺下。
  第二天下午,林媽媽堅持出院,她說,不喜歡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讓人窒息,渾身不自在。其實,她只是舍不得花錢。
  醫(yī)生開了一堆藥,林艾拎著一大堆藥,感覺有千斤重。她私下里已經(jīng)問過醫(yī)生了,媽媽不想她知道,她就裝作不知。
  回到家,林艾熬了一鍋新鮮美味的鯽魚湯,這是她早晨特地去菜市場挑的。
  林媽媽沒什么胃口,就喝了她親手熬的湯,滿臉的笑意:“手藝越來越好了,不知道將來誰能……”話漸漸地也說不下去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得到。
  林艾收拾好碗筷后,出來時,林媽媽安靜地站在陽臺上,長長的頭發(fā)沒有像往常一般盤起來,背影纖弱。她的媽媽一直是美麗的。這么多年來一個人,半輩子的孤單。那個人怎么舍得放開這么美好的一個女人。
  “媽——”林艾低低地叫了一聲。
  林媽媽回過頭來,溫柔地笑著。
  “學校的事忙不過來,就請李阿姨他們幫一下,身體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去醫(yī)院看……”頓了頓,林艾啞聲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只有你一個親人而已!
  眼角微微濡濕,她不著痕跡地撇過頭。盡管她知道還有個生物學上所謂的“父親”,不過在N市讀大學的這幾年她已經(jīng)放下了。她和他沒有關系,而且他從來就不知道這個世上有一個她的存在。02
  在家里待了三天,林艾就回學校去了。她在網(wǎng)上查了很多她母親這種病例,治愈的幾率還是很高的,關鍵要有合適的腎源,還有錢。而這對于她們來說,卻是那么沉重。家里的積蓄本就不多,現(xiàn)在還能撐一段時間,以后該怎么辦?
  平時沒事的時候,她接了一些翻譯的活,然而那些錢卻是杯水車薪。終于,她下定決心去了酒吧,因為那里錢來得快。
  夜晚七點,林艾準時出現(xiàn)在迷瑟的門口。“迷瑟”兩個字一閃一閃的,躊躇地定在那兒,心忽上忽下地跳動。誰也不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走進這家酒吧。邁進這一步,誰也不知道以后會怎么樣。
  經(jīng)理看到林艾時,叫來另一個女孩子,Candy,齊耳的短發(fā),很英氣。
  “今晚你帶著她!
  Candy嘴角微微上揚,細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孩,清澈純凈,與這里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她記得她昨天來面試時眼里的暗淡與堅持,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可以讓一個外表柔弱的女孩如此堅定。
  “跟我來吧!
  Candy給了林艾一套制服,白襯衫黑短裙。林艾換上時,局促不安地往下拉著,裙子短到大腿根部,她的臉火辣辣的。
  跟著Candy端著酒來到包間,煙霧繚繞,音樂震耳,看到五六個男人旁邊各坐了一個美女,她匆匆掃了一眼,有一對已經(jīng)纏繞在一起了。頓時臉色發(fā)紅,還好包間里燈光偏暗,看不出她的窘狀。
  看到Candy放下托盤,把酒打開時,她隨即重復著。
  那一晚,在林艾的記憶里,一開始她很害怕,心里顫抖。如果有人細心的話,一定會發(fā)現(xiàn)她的腿也在打戰(zhàn)。
  也不知道是誰,看到林艾,悠悠地說道:“新來的?”語氣邪挑挑的!昂纫槐!贝蟀氡r紅的液體就這樣伸到林艾的面前,她的心一陣慌亂。
  不知道怎么處理,看看Candy,想讓Candy幫幫忙,只見Candy在一邊媚笑著,一一倒酒,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邊正在發(fā)生的事。
  林艾顫顫巍巍地伸出右手,慢慢地把玻璃杯放到唇邊,一狠心咕嚕咕嚕地喝了下去,就像喝白開水一樣。液體順著喉嚨慢慢地滾下去,甜甜的、淳淳的。
  “咳——咳——”喝得有些急,最后一口酒嗆在喉嚨里,咳得臉色發(fā)紅。大家仍是各玩各的,似乎都沒人注意到這一幕。
  那個人沒再說什么,一旁的美女柔柔地喊了一聲:“朗——”
  鐘朗嘴角一揚,抽了幾張票子隨意地往托盤一放。
  林艾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了。她真怕,真怕呀——喝完了,喘了一口氣,放下杯子,木木地打開酒,小心翼翼地給這邊的兩個人倒上,忐忑、卑微。
  出來時,Candy打量著她,抿嘴莞爾道:“你做得很好,明天開始一個人吧!
  托盤上五六張百元大鈔,這就是所謂的小費,有錢人的賞賜,林艾的眼睛有些發(fā)酸。幾分鐘,一杯酒,就這可以掙到這么多了,自尊驕傲,此刻都是浮云,一文不值。放下了,卻可以得到大把的鈔票。
  一連幾個晚上,林艾漸漸熟悉了這里,進入了這個新的角色。人的適應能力總是很快的,尤其是在窮困潦倒的時候。為了生活,被迫地去適應,成長總是快速的。
  星期五的夜晚,酒吧一貫比往常熱鬧,鎂光燈快速地變換著五顏六色,音樂震天,震得人仿佛整個心都要跳出來了,大廳里的人熱辣地瘋狂地舞動著。
  林艾手托紅酒走進包間,里面一群人,氣氛很high,唱歌、打牌,茶幾上放著一個漂亮的蛋糕,咖啡色的巧克力,上面寫著“happybirthday”,插著數(shù)字“2”和“1”。她的眼睛一澀,她的生日到底能有幾人記得呢?
  “先生,這是你們點的酒!卑丫品畔潞罅职娃D身出去了。
  “許曄軒,今天說什么也得給個面子,來一首——”
  林艾聽到“許曄軒”這個名字,背影一怔,隨即倉皇地走出去。
  背貼在洗手間的冰冷的墻壁上,肌膚上起了一層小疙瘩,冷,讓她覺得真實。
  許曄軒單獨坐在房間的拐角處,他倚在沙發(fā)上,啜著紅酒,抿抿嘴。他本來不打算來的,奈何一個哥們非拖著他,不來也許就不會知道了。他的眼光暗下來。下班時已經(jīng)凌晨兩點多了,林艾是又累又困,實在是沒有力氣了。宿舍的大門早就關了,回去也沒有車了,想想準備去附近的網(wǎng)吧熬到天亮。
  精神恍恍惚惚的,大半夜路上也沒什么人了,冷冷清清。11月了,樹葉被風吹動著,簌簌作響,一片又一片地飄落下來。
  林艾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zhàn),身子微微發(fā)抖。
  一出來時,就感覺到有人在后面跟著她,她加快了腳步。冷風蕭瑟,寂靜無人,當有個東西搭在你的肩膀上時,你怕不怕?
  那時,她的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頓時停下腳步,心里發(fā)毛。
  “別怕——”低沉的聲音從后傳來。這人的聲音,她深深記得。
  她回過頭來,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心里的怒氣頓時燃燒起來。
  “你干什么?深更半夜的有病?”這一聲嘶吼,使得她蒼白的臉色慢慢地有了血色,她狠狠地扯下肩頭的手,掉頭就走。
  “林艾——”
  林艾仿佛聽不見他叫她一般,一個勁往前頭走。許曄軒倏地快步擋住她。
  她終是停下腳步,慢慢地抬起頭,雙眼定定地看著他,彎起嘴角:“我和你好像不是很熟吧。”語氣清冷得似寒冰一般?磥硭麆倓傇诶锩嬉呀(jīng)認出她來了,只是沒有想到他還會來找她。明明彼此就像陌生人一般了,何苦再相認呢。
  沉默了半晌,許曄軒說道:“我送你!
  “不必!彼退,她能回哪兒?
  “我?guī)闳バ菹伞!痹S曄軒抓住了她的手,不容置疑。
  “我都說不用了,你這人煩不煩!”林艾不耐煩地推開他的手,對于他的觸碰,她只覺得難受。
  “你——”他臉色一僵,雙手緊握。
  林艾也不想再搭理他。
  “這么晚了,你一個女孩,不安全!
  “我習慣了!”
  習慣了,這段時間,她早已習慣了一個人在黑夜里穿梭著。再害怕,她也會硬著頭皮,因為,她只有一個人而已。
  “你回去吧,你朋友還在等你呢。”林艾疲憊地說道。
  許曄軒一直站在原地,看著那抹瘦弱的身影。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背影真的可以這么孤獨,他記得那時的她臉上總是洋溢著幸福的笑意,身邊的人都受之感染。什么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
  看著那抹落寞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街道的拐角,他無奈地扯扯嘴角,明明就是眼前,卻是遙不可及。在網(wǎng)吧待了幾個小時,出來后,頭微微地脹痛。更讓林艾頭疼的是,一回到校,剛走到宿舍樓下,竟然又看見了許曄軒。
  清晨,當你醒來,沐浴在陽光下,總有個人會拿著牛奶面包,微微著同你笑著,等著你,也許這是每一個女孩都期待的。
  三年都相安無事地過去了,現(xiàn)在再來糾纏,又有什么意思?
  遠遠地看到他站在那里,林艾瞇起眼細細打量,他比起高二那時高了不少,現(xiàn)在的她大概只到他的下巴。五官退去了往日的稚嫩,顯得更加沉穩(wěn)俊逸。
  她低著頭,手中拿著剛剛路過早餐攤點買的豆?jié){、雞蛋。此刻的空氣清新,置身于這樣的環(huán)境中,人也很自然地舒服起來。前提是,沒有什么礙眼的人出現(xiàn)在你周圍。
  “林艾——”
  林艾抬起頭瞅了他一眼,看到他手中拿著的袋子上印著“余記”兩個字,N市著名的餐館,食物貴、精,都是城中有錢人消遣的地方,哪是她吃得起的。對比之下,她的豆?jié){雞蛋倒顯得寒磣不已。
  “你回來,這個你拿著!痹S曄軒將手里的袋子給林艾。
  林艾抽了抽嘴角:“許曄軒,你不欠我什么,你的東西我更是無福消受!彼叩姐y杏樹下的垃圾桶旁,手一揚,把東西扔了。
  這樣他總該死心了吧!她瞅瞅他,沒有想到她三番五次地激怒他,大少爺還面不改色,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她撇撇嘴,轉身的瞬間,倏地對上了他的眼睛,如墨色一般狹長的雙眼,隱隱地可以看到一絲不舍,悲傷轉瞬即逝。
  她一怔,輕輕地聳聳肩。
  許曄軒雙手緊緊地扣住,壓抑著自己情緒。
  林艾也不打算和他繼續(xù)糾纏,邁著步子向樓里走。忽然,手臂被拉住,往后一扯,她靠在他的胸前,耳邊是他不穩(wěn)的呼吸聲,這么近,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就如同當年一般清晰。
  可她知道自己這會身上的味道絕對不好聞,待在網(wǎng)吧的幾個小時,被熏上的煙味、人味,她自己都有些厭惡了,潔癖那么深的他竟然能忍受,真是活見鬼了。
  “對不起——”
  這三個字,太簡單了,說出來也容易。隔了這么多年,難為他還記得。
  林艾緩慢地轉過身,想了想,半含譏誚地瞪大眼看著他:“不知道你哪里對不起我了!背断滤氖,她微微地嘆了一口氣,可悲又可笑。
  許曄軒聽著她淡淡的話語,頹然地垂下手臂,再一次無力地看著她的背影。
  剛剛就感覺手臂疼,林艾卷起袖子一看,紅紅指印,看來他也是怒了,否則,也不會這么用勁。
  回到宿舍,一室的冷清。簡單地梳洗了一下,她就爬床上睡了。迷迷糊糊間,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青春歲月。  第二章節(jié):童話已經(jīng)結束,遺忘就是幸福。03
  S中。S市最好的高中。這里聚集了S市各類精英,學習頂尖的,家里有錢有權的學生都集聚此處。
  文理分科后,林艾如愿以償?shù)剡x擇了自己熱愛的物理和化學。她說物理推斷,一步步接近答案時,精神是快樂的;做化學實驗,看著液體沸騰,她覺得自己的血液也跟著沸騰。那時的她單純地享受著學習的快樂,幸福也許就是這樣簡單。
  她所在的班級配備了年級最好的師資。當然這個班也聚集了當?shù)刈罹A的“精英”。
  高二開學不久,班上轉來了一位新的同學。
  “好了,你就坐在第二組第六排的位子!崩蠋熃榻B完畢就給他安排了位子,正巧在林艾后面。
  林艾此時正埋頭推敲一道化學公式,當她感覺頭頂有片陰影時,抬起來頭就看到一個冷漠的眼神,幽深似水,深深地吸引著她。
  那一天,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孩就這樣走到她的身旁。她第一次覺得能有人將普普通通的白襯衫穿得如此有型。
  只不過一瞬,男孩越過她,坐到她身后的位子。
  同桌用筆戳戳她:“真帥!”
  林艾淡笑不語。
  同桌本是個活潑的女孩,課間的時候,就唧唧喳喳地問個不停:“許曄軒,你好,我叫蘇蓉蓉,很高興你轉到我們班來!
  許曄軒冷冷地“嗯”了一聲。
  對于同學的友好,他似乎一點都在乎。
  林艾在心里不自覺地將此人列入了黑名單,拒絕來往,此人太不友好了。
  然而,不知道多少人前赴后繼地死在了沙灘上,總有人樂此不疲,甚至課間其他班的女生都會跑來送信、送禮物。
  漸漸大家知道了,原來許曄軒是新調來的副市長的公子。勇往直前的女生越來越少了,大家也明白生命中的總有一些人注定是高不可攀的。
  一周變動一次座位,又來到靠窗的這個位字。窗外有一個大大的池塘,夏天開滿了荷花,十里荷花香,還有很多小金魚,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
  林艾托著頭,看著已經(jīng)枯敗的荷塘,一片凄涼。
  “哎,周末一起去溜冰——”毫不客氣的一句話,很大膽很自信,這話可不是對許少爺說的,這是一個已然過了變聲期男性的聲音,有些沙啞。
  林艾并不喜歡和陌生人有太多的接觸,尤其是男生。她皺皺眉回過頭,一雙澄凈的眼就這樣看著男生,一分鐘過去了,誰都不說話,大眼瞪小眼。
  “靠!”男生低咒了一聲,悶聲地離開。
  同桌咋呼起來:“林艾,你也太強憾了,拒人于無形之間。佩服,佩服!
  “今天的筆記,你自己想辦法——”語氣上揚。
  “林妹妹,我錯了。不帶這樣的。”安靜了一會兒,同桌又自言自語起來,“話說,你這和某人好像——”而某人就在你背后,為了筆記還是不說了。
  許曄軒來到這個新的集體,仿佛是看客一般,平時交往的人并不多?吹嚼罟映园T的樣子,他不自覺地輕扯嘴角。課間去洗手間時,班上的幾個男生還在討論著林艾,她從進S中開始一直穩(wěn)坐第一名的交椅,為人冷漠難以接近。他們發(fā)誓一定要將這座冰山融化。
  11月月考,高二的排名出來,頓時炸開了鍋。難得一見出現(xiàn)了兩個年級第一,而且同在一個班了。高二(1)班的老師樂開了嘴,林艾、許曄軒并列第一。
  原來紈绔公子的腦子也這么好,不得不讓人詫異。
  不知道誰把窗戶打開的,這么冷的天,北風呼呼地吹著,吹得人瑟瑟發(fā)抖。
  忽地,一陣冷風吹進來,一時間桌上的試卷成片的飄起來。
  “喂,把窗戶關上,大冷天的,找吹啊!卑嗌弦煌瑢W大喊道。
  林艾彎著腰拾起地上的試卷,一一歸類,猛然間一個瀟灑的字跡映入她的眼簾。
  是這次的物理試卷,她一眼看到最后一道大題,細細一看,心里大驚,原來還有這樣的解法,腦子的細胞似乎也激動起來,著了魔一般,前前后后掃了一遍,不得不佩服,原來班上還有這樣的高手。正想想翻到正面看看是誰,一個聲音在她頭上響起:“我的——”
  她慢慢地抬起頭,許是剛剛彎著腰太久了,一時間站起來,頭暈目眩,眼前幾個小星星閃過。她木木地把試卷遞給他,心有不舍,她還沒有看完,剛剛那個解答實在太完美了。
  許曄軒結果試卷試隨意往書里一夾。
  林艾糾結地站在那兒:“這個——”有些吞吞吐吐的,“許曄軒,能不能把你的試卷借我看看?”
  他原本冷漠的眼神瞬間有了光彩,他看著她,表情中似是帶有幾分意外,還有一些分辨不清的情緒,一掠而過。
  看來是不會借了。林艾心里懊惱,怎么能這樣隨隨便便地問他借,又不是不知道他這個人冷漠,嘴角微微抽動尷尬地轉過身。
  沒想到他不在意地說:“可以!绷职⒖谭駴Q了剛剛心里那個聲音,兩眼放光,“不過——”兩個字讓她的心又跌落了,“以后你所有的筆記都得給我看。”
  林艾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沒事,她的筆記是大家共享,共產(chǎn)主義性質的。
  拿著許曄軒的試卷,前前后后看了幾遍,血液都沸騰了。
  當她小心翼翼地把試卷還給許曄軒時,他正低著頭玩著手上黑色的手機,那時候手機遠遠沒有普及,校園里只有他們這些貴族精英才會有,對于絕大多數(shù)學生來說還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她細細地打量起他來。頭發(fā)散發(fā)光澤,短短地豎著。她記得同桌曾經(jīng)說過:頭發(fā)豎起來的人脾氣都不好,性子特硬。你看《流星花園》里的道明寺,頭發(fā)豎著,那脾氣多火暴,要不怎么叫暴龍呢。
  他發(fā)覺到林艾的注視,他微微挑了挑眉望著她。
  林艾尷尬地“咳”了一聲,默然地放下試卷:“你的解題思路實在太精妙了!苯K于忍不住說了出來,心里好像有顆種子在不斷地掙扎,似乎要破土而出。
  那天說好,林艾以后的課堂筆記都會借給許曄軒,可是很多天過去了,許曄軒從沒有來要過,似乎已經(jīng)忘了這件事。
  林艾很好奇他到底怎么想到那種奇妙的解法,奈何,許曄軒從來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她也只能望而卻步了。
  周五的體育課上,男生們分組打籃球賽。兩個賽場,一邊門可羅雀,一邊人聲鼎沸。
  女生們絲毫不在意許曄軒平時的冷漠,依舊為他搖旗吶喊。林艾覺得自己一定是入魔了,才會坐在這里?粗谇驁錾媳寂苤,揮灑著汗水,汗?jié)竦那蛞吗ぴ谏砩,身材若隱若現(xiàn),四周的女生扯著嗓子尖叫。
  那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讓人身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林艾覺得耳朵都有些刺痛了,慢慢地站起來,一個人悄悄地回到教室。
  不知不覺已經(jīng)進入了深秋,落葉隨風飄舞。學校里有幾株漂亮的楓樹,現(xiàn)在楓葉已經(jīng)是深紅色了,她摘了兩片,留作書簽。
  回到空無一人的教室,把楓葉擦干凈,夾進語文書了,心情莫名的好起來,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
  不要問我從那里來我的故鄉(xiāng)在遠方
  為什么流浪流浪遠方流浪
  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
  為了山間輕流的小溪
  為了寬闊的草原
  流浪遠方流浪
  還有還有為了夢中的橄欖樹橄欖樹
  不要問我從那里來我的故鄉(xiāng)在遠方
  為什么流浪為什么流浪遠方為了我夢中的橄欖樹
  ……
  低著頭,翻著書,哼著歌,這樣的日子真是愜意。突然間,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女人的第六感一向敏銳,猛地一抬頭就看到許曄軒似笑非笑地立在門口。
  她尷尬地漲紅了臉,埋下頭快速地翻著書,書頁嘩嘩作響。
  許曄軒向座位走去的時候,倏地停下腳步,說道:“唱得很好聽!币痪湓捤查g就讓林艾秀紅了臉,她清楚自己是個跑調大王。
  他看著她微紅的臉,嘴角輕輕上揚。
  林艾不知所措,又怕此刻轉開眼睛,顯得自己太弱勢了,硬著頭皮看著他。兩兩相望,那種眼神,似曾相識。
  “你怎么不打籃球了?”林艾主動開口,這么快就結束了?
  “累了,不想打了!彼紤械亓⒃谧簧系卣f。
  林艾下意識應了一聲,真是隨性。
  他側過臉來:“你呢,為什么不留下了繼續(xù)觀看?”
  林艾想了想,回答:“我不喜歡籃球,那么多人追著一個球,有什么意思……”說完就有些后悔。
  許曄軒一聲輕笑。
  她覺得他笑起來真好看。她在前面能聞到他身上散發(fā)的混著汗水的薄荷味,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誰也沒有說話。
  片刻之后,林艾剛剛恢復好心情就聽到背后響起了一個聲音:“你說把課堂筆記借我,怎么從來不見你給我,舍不得了?”
  林艾心里抹汗,你是大爺啊,還得我親自送給你。心里想的和嘴上說的又是一回事,可見,人往往是自相矛盾的。
  “喏——”林艾將本子放到他桌上。
  課間鈴聲響起了,一會兒大家三五成群地陸陸續(xù)續(xù)地回來了。
  “許曄軒,你太不夠意思了,中途退場,對方反敗為勝!睅讉男生,抱著礦泉水咕嘟咕嘟地灌著。
  男生們坐在許曄軒周圍,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許曄軒已然成了男生的中心了。
  “下星期天,和Z中一場籃球場,你要再中途就跑了,老子和你絕交!”
  ……
  最后一堂課,放學的鈴聲響起,明天是周六,不用上學。全市也只有S中星期六從來不補課,現(xiàn)在哪個高中不是偷偷摸摸地搶著時間給學生上課,學生們苦不堪言,私下里不知道打了多少個電話去電視臺舉報。
  盡管這樣,S中每年的高考總是穩(wěn)居市榜首,狀元年年出自于此。
  蘇蓉蓉推著自行車和林艾一起走出校門,蘇蓉蓉一路上都在說著某臺正在熱播的電視劇,雷到極點,她都有種被雷劈的感覺。
  林艾撇撇嘴:“那你還看?”不怕被劈死。
  “我這是在接受鍛煉,讓我弱小的心靈在雷聲中成長!
  兩人揮揮手,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林艾家住在城東,每天上學都是坐公交車。冬天已經(jīng)不遠了,這兩天氣溫在不斷下降,她拉緊校服拉鏈,手縮進袖子里。
  放學下班的高峰期,公交車來了,站臺上的人一窩蜂地往里擠。林艾往后退了退,這不,后面又來了一輛,輕輕松松地上了車。走到后面剛坐好,就看見前方一個身影。有些人即使在千萬人中,也會讓人一眼就看到他,這也許就是所謂的氣場。即使身于再平凡的環(huán)境,周身的光芒也不會被掩埋。林艾在公交車上看到許曄軒,著實吃驚不小。
  每天校門口豪車匯集,這些公子公主上學的交通工具已然成為過路行人眼中一道絢麗的風景線。她和蘇蓉蓉曾一起遠遠地看見,許曄軒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那車低調卻毫不掩飾它的氣派。
  當時蘇蓉蓉自嘲的說了一句“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林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像她這種每天擠公交車的人,與之就是云泥之別。守好自己的心就好,灰姑娘與王子的故事,可以幻想?yún)s不會輕易發(fā)生。
  她轉過頭看向窗外漸漸變黑的天空,長長的馬尾甩出漂亮弧度。她想許曄軒不會見得要與她這個同學打招呼的。
  四站之后,許曄軒下車了。林艾從窗外看著他的背影,修長的雙腿邁著沉穩(wěn)的步子,前方的大院,幽深的鐵門,阻擋了多少探究的羨慕的眼光。
  她不由得抿抿嘴,眼睛越來越深沉。
  回到家時,電飯鍋熱著菜。看來媽媽已經(jīng)回來過了。林媽媽是當?shù)匾凰搅⒅袑W的英語老師,今年帶了畢業(yè)班,事情特別多。其實林艾多次和媽媽說過,她自己回來可以燒飯,不用她來回跑,奈何媽媽總是堅持著,再辛苦也要回家給女兒燒頓簡單的飯菜。
  洗好手,林艾把飯菜端到飯桌上,青椒土豆絲、西紅柿炒雞蛋和白米飯,簡簡單單。肚子早就餓了,一會兒一碗飯,大半的菜就吃光了。就著一碗白開水,暖暖的,喝著胃真舒服。把剩下的菜裹上膜,放進冰箱。
  第二天午后,她坐在陽臺上曬太陽,整個人慵懶得像只貓,瞇著眼,椅子前前后后地晃著,書展開放在胸前。
  “小艾,你的電話!绷謰寢屪叩剿媲埃曇羧崛岬。媽媽總是這么溫柔,怎么能治得了青春期躁動的猴崽子呢。
  林艾跑到客廳,估計又是蘇蓉蓉,這丫頭周六周日沒事總愛找她出去玩。
  “喂,有話快說!眲倓傆悬c睡意就被打斷了,林艾心里不免一陣狂躁。
  “蘇蓉蓉,不要裝沉默!”電話那頭一片安靜,一點不像聒噪的蘇蓉蓉的風格。
  “是我,許曄軒!
  林艾一個手軟,電話差點掉地上。
  “啊——”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平靜下來。
  “林艾,你的筆記還給你!崩淅涞恼Z氣。
  “我不急著要,星期一給我吧。”
  對方?jīng)]有再說話,林艾對著電話喂了兩聲,沒有反應,傳來“嘟嘟”的聲音。簡直是莫名其妙。林艾拿著話筒,搖了搖頭。
  星期一,英語早讀課上,林艾的筆記本回來了。她默默地收拾好,不在意地回頭看看后面的那個位子,空空無人。
  課堂上,她有史以來第一次走神,英語老師叫她的名字叫了兩次,她都沒有反應過來,蘇蓉蓉用手肘狠狠地戳了她一下。
  “林艾,是不是不舒服?臉色這么白?”品學兼優(yōu)的好學生,年級的典范,老師從來不會懷疑她開小差的。
  “林艾,你竟然會開小差?”蘇蓉蓉悲痛不已,隨即滿臉悲憤,抱怨道,“果然老師的眼鏡是有色的!
  許曄軒兩天沒有來上課。蘇蓉蓉托著頭,郁郁寡歡:“都第二天了,許公子怎么還不來,唉——”
  林艾恍若未覺,抽出課堂筆記本,出神地看著,不知道筆記本他什么時候放進來的。纖細的手指隨意地翻開,竟然從里面滑出一片深紅楓葉。她翻開正面,一怔。
  YousmiledandtalkedtomeofnothingandIfeltthatforthisIhadbeenwaitinglong。
  心莫名地怦怦地跳著,她迅速地把楓葉夾進筆記本。
  那筆跡她是認識的,俊美大氣,難得有人能寫出這般的字體。向來大家都覺得她的字寫得好,其實她的字多了幾分溫婉,到底少了些大氣。那次看了許曄軒的試卷,第一眼就被他的字吸引了,原來真有人能寫得如此好看的字。
  她不知道這張書簽到底算什么,是他當時翻看時,不小心夾進去又忘了拿?還是……她不敢往下想,誠然,每個女孩子都會被這優(yōu)美的語句打動。周五,許曄軒終于回來了。
  課間,班上的男生興奮地坐在他的周圍,討論著周日的籃球賽。
  林艾被英語老師叫過去,過段時間她要參加全國中學生英語大賽,英語老師對她寄予厚望;貋頃r,看到有人還坐在她的位子上,她就走廊上站了一會兒。
  只是沒想到短暫的幾分鐘而已,竟然——如果早知道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她一定會毫不猶豫走回座位,把那個男生趕走。只是這個世上從沒有如果。
  “林艾。”聽見有人叫她,她立馬回過頭,隨即眉頭皺了皺。
  又是陸子煬。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她不想和他接觸。
  可是她沒有想到眾目睽睽下,陸子煬竟然會抓住她的手臂,她一驚,使勁甩開,回頭憤怒地瞪著她。
  “林艾,放學后見!
  見你個頭,她暗罵道。
  教室里也是一派安靜,許曄軒周圍的人都散了。林艾坐回座位上,心里仍然堵著氣。
  蘇蓉蓉從洗手間回來,一路上聽到其他人在私語著“陸子煬向林艾告白”?,她為什么偏偏那時候去的洗手間,早知道,她一定憋著;貋頃r,她假裝“咳”了一下,悄悄打量林艾,沒什么表情,她又“咳”了一下。林艾仍然看著手中的書。
  她實在憋不住了,用手肘碰碰她:“聽說陸子煬來找你了?說說嘛——”
  陸子煬也算是年級“財”俊了,在學校也是大名鼎鼎,人長得英俊瀟灑,學校的小女生明戀的暗戀的不知道有多少,總之,他在學校就是一個字——玩。
  見林艾表情陰郁,蘇蓉蓉也知道她估計是不高興了。見風使舵,她笑呵呵地說道:“對了,這星期和Z中籃球賽,全班都要去!
  “不去。”林艾幽幽地拋出兩個字。
  “不行,班級活動,作為班委更要積極主動!
  林艾翻了個白眼。放學后,林艾去英語老師那拿試卷。短短十分鐘,回來后,班上就沒人影了。蘇蓉蓉還說等她呢,人都不知道跑哪兒了!
  出了校門就看到大門口右邊站著幾個人,她無奈地嘆口氣,只好繞道了。對面有個巷子,穿過巷子拐個彎可以到站臺了,林艾悶著頭向對面馬路走去。
  這條老巷子,這幾年一直說要拆遷,到現(xiàn)在也沒有動靜,地上斑駁的青石磚坑坑洼洼的,倒也顯得清凈。墻角處長滿了稀稀疏疏的枯草。
  “林艾!北澈笠粋男聲響起,“我說過,放學見的。”陸子煬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慢慢地朝她走來。
  林艾只當沒有聽見,繼續(xù)向前走。突然兩個人擋在她前面,近一米八的身高。
  林艾抬起頭,無奈地轉身,看著陸子煬:“我同你不熟!
  “可以慢慢培養(yǎng)的!
  幾個人學生不像學生,看著就討厭。
  林艾冷著臉:“沒有必要!
  陸子煬上下打量眼前的女生,他很早就見過她,高一開學時她作為學生代表上臺發(fā)言,輕聲細語,站在領導身邊卻沒有絲毫的緊張。
  后來,他有意無意地注意過她,一年多來永遠霸著年級第一的寶座。現(xiàn)在這么近距離看著她,她的五官很精致,眉如黛,一雙墨色的大眼睛好像會說話一樣。
  林艾不耐煩地皺皺眉:“我要回家了!
  陸子煬一把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抵在黑暗發(fā)霉的墻上,把她圈住。林艾瞪著他:“你想干什么?”
  其他幾個人哈哈笑起來,一個個叼著煙,痞痞的。
  陸子煬慢慢地靠近林艾,氣息相近,一指摩挲著她的臉。
  林艾別過臉,像吞了蒼蠅一般惡心。
  “你給我滾開!”她氣得臉漲得通紅,腳一蹬狠狠地一踢。陸子煬一個不防,竟然被結結實實踢了一下。他吃痛地彎下腰,臉色發(fā)白。那一下,她可是用足了勁。
  其他人看到老大被一個女生踹了,頓時面露狠色。
  “媽的,不想活了你!”
  另一個人上來揪著她的衣服,“啪”地就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下來,頓時讓林艾耳朵嗡嗡作響。
  陸子煬咬牙切齒,長這么大還沒被人打過,破口大罵:“你是什么東西,敢打我。說白了,你不就是一野種,玩你怎么了——”怒極之下真是口不擇言。
  林艾死死地咬著唇,臉上的痛遠遠沒有那兩個字來得痛。
  “你們在干什么?”許曄軒快速地走過來?吹搅职樕t腫,雙手緊握,氣氛越加僵化,“我不想再見到你們,給我滾!闭Z氣冷冽。
  幾個人也是認識許曄軒的,到底礙于他的身份,心有不甘地走了,一邊還回頭惡狠狠地瞪了林艾幾眼。
  直到他們走了很遠,林艾才低著頭說了聲謝謝,聲音嗡嗡的,帶著些微的鼻音,讓人憐惜。
  “我送你。”
  “不用了!彼幌胱寗e人看到自己的悲傷,有些傷是要一個人慢慢地舔舐,才能慢慢地愈合。
  她一步一步地朝著巷口走去,離巷子盡頭還有一百米左右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告訴自己不要回頭,不要回頭,繼續(xù)往前走,到底是忍不住回了頭。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04
  那天,幽暗狹窄的巷子,背著光,她看不清許曄軒的表情,也不會知道在她回頭的剎那他眼里閃爍的光芒。
  他走到她的面前,輕輕叫著她的名字。
  “林艾……”絲絲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頭頂,“我送你回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甭曇舨淮,可是很清晰。
  那一天在林艾的記憶里,心疼過,卻因為這句話溫暖了。那時候的她心無旁騖,愛得純潔,總有一股子向前沖的動力。
  她的呼吸為之一滯。定了定神,抬起頭,剛扯了嘴角,一陣生疼,臉現(xiàn)在一定腫得像豬頭。
  他憐惜地伸手覆上去,她“嘶”了一聲,臉往右一撇。
  許曄軒雙眼一陣寒冷,嘆了一口氣:“我?guī)闳ヌ幚硪幌隆!?br/>  如果臉腫著回去,媽媽看見肯定會很擔心,林艾想想也就隨許曄軒去了。
  許曄軒帶著她進了一個小區(qū),小區(qū)的名字是“萬科國際”,她瞇著眼看他。許曄軒好像有感應一般:“我轉學后,為了上學方便,家里就在附近給我買了一個公寓!币痪湓,說得輕輕松松。林艾哀嘆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
  林艾一房間,就被客廳漂亮的落地窗吸引了。
  許曄軒進了廚房,一會兒拿出一個冰袋。他坐到林艾旁邊時,沙發(fā)一陷。
  “用這個敷著,明天醒來就會消腫了。”
  “我自己按著吧。”
  許曄軒后來就進了房間,林艾靠在軟軟的真皮沙發(fā)上,環(huán)視著整個房間。開始她還以為公寓是一室一廳,進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三室兩廳,歐式風格。自己家住的房子大概只有他這兒的客廳大吧。臉上冰冰涼涼的,敷了一會兒,困意襲來,迷迷糊糊地就睡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八點多了,看到客廳的時鐘,她驚得站起來。
  “醒了?”
  “嗯!绷职瑢擂,不過她竟然看到他眼中的一絲寵溺、一絲溫柔。
  她把冰袋放在茶幾上:“我要回去了,今天謝謝你了!
  許曄軒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冰冰涼涼的。林艾像觸電般要縮回手,不過,對方很堅持,毫不松懈。
  “林艾——”
  她白皙的臉火辣辣的,像燒著了一般。
  抬頭望著那雙深沉的眼睛,幾秒鐘之后,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
  許曄軒伸出另一只手環(huán)住她:“我之前說的話,你沒忘吧!
  她靜靜地靠在他的肩頭。
  想著剛剛她安睡的樣子,就像是一個精致的瓷娃娃,長發(fā)散著,頭發(fā)滑滑的,他忍不住撫弄著。
  客廳的水晶吊燈發(fā)出昏黃的光,許曄軒抬起低林艾的臉,林艾也望著他,她的眼睫毛長長的,忽閃忽閃,右臉還有些潮紅。
  許曄軒摩挲著她的右臉,柔聲問著:“還疼不疼?”
  林艾搖了搖頭:“不疼了,好多了!
  “以后一個人不要再走那巷子了!彼蛔忠蛔值卣f道。
  林艾點點頭,“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空氣安靜了幾秒鐘,這個時候,“咕咕”的聲音打破了沉靜,她再一次尷尬要垂首頓足,肚子餓得“咕咕”叫了。
  許曄軒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看著林艾臉紅的樣子,也不忍再打趣她:“好了,吃飯吧,我叫了外賣!
  事情的發(fā)展就這么順其自然。
  吃完飯,許曄軒送她回去。她家的小區(qū)是90年代的老小區(qū),陳舊,冷清,兩排的路燈燈光暗黃,也是選擇性地亮著。
  “這么晚回去,你和你媽媽怎么說?”許曄軒突然說道。
  “我媽媽現(xiàn)在還在上晚自習,她帶初三——有時候看晚自習,就住在學校宿舍!绷职卣f道。沒有注意到在幽深的燈光下,許曄軒緊皺的眉頭。
  “我上去了!彼灿X得自己說得有點多,不過她很開心,有人能與她分享。
  “星期天下午我來接你!痹S曄軒在背后說道,口氣不容拒絕。
  林艾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晚上,躺在床上林艾輾轉反側,往常這時候她早已進入夢鄉(xiāng)了,今晚心一直跳得特別快,一切好像在夢中一般,只是臉上火辣辣的感覺才讓她相信真實的一切,腦海里浮現(xiàn)的某人的臉孔,她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容。
  星期天下午,許曄軒一點準時出現(xiàn)在林艾家樓下。
  林艾和他一起出現(xiàn)在Z中時,不少人驚詫了眼,兩座冰山走在一起,賺足了眼球。
  懷里抱著許曄軒的衣服,淡淡的薄荷味,很好聞。
  “我今天贏了比賽有獎勵嗎?”
  “這應該問大賽組織!
  許曄軒輕笑:“你的獎勵呢?”
  “和我沒關系!绷职迩迳ぷ诱f道。
  “是嗎?”許曄軒突然靠近她,笑意直達眼底,“林艾,你現(xiàn)在可是我女朋友!
  “我沒說過!
  許曄軒看她嘴硬的樣子,也不和她鬧了。
  當林艾抱著許曄軒的衣服,坐在看臺上時,蘇蓉蓉穿過層層人群坐到她身邊:“林艾,你和許曄軒好了?”這么直接的話,也只能出自蘇蓉蓉之口。
  林艾無奈:“誰說的?炜幢荣悺!
  蘇蓉蓉當然不信,直覺告訴她兩人之間絕對有問題,忽然之間,她想起來,一把抓住里林艾的手。
  “上星期一早晨我看到許曄軒了,我那天趕來補作業(yè),結果看到他比我更早,在你座位上逗留一下就走了!碧K蓉蓉嘴角浮起一抹曖昧的笑容。
  林艾看著賽場上跑動的他,想起了冷漠的他,傲氣的他,溫柔的他。現(xiàn)在,他站在數(shù)米之外的球場中心奔跑著,有一瞬她感覺到他的眼神向她的方向看來。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神采奕奕。
  之前也是見過他打籃球,卻不知道他打得這樣好。精準的三分球、快速的運球,讓人防不勝防。想到之前她對他說“那么多人追著一個球,有什么意思”,那時他一定在心里鄙視她。
  場上,尖叫聲四起,原來女生也如此熱衷籃球,到底是看球還是看人?
  最終,S中獲勝了,許曄軒咕嚕咕嚕地灌著水,林艾遞過他的衣服。
  “那個蘇蓉蓉在外面等我一起回去!绷职纯此哪樕q猶豫豫地說出來。
  “哦,那好,一起走吧!
  林艾一驚:“那我和她說我還有事,讓她先走!
  許曄軒扯了扯嘴唇。
  要是他們三人一起走,蘇蓉蓉指不定問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問題來。對于林艾的說辭,蘇蓉蓉一口咬定,林艾是重色輕友的家伙,氣沖沖地奔了。
  “蘇蓉蓉,生氣了!痹S曄軒換好衣服出來就看到林艾蔫蔫的樣子,他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拉著她的手。
  林艾一直沉浸在好友生氣低落的心情中,反而忽視了許曄軒在光天化日之下牽著她的手。
  學校里漸漸地也傳起了兩人交往的事,只是從沒有人親口來證實。畢竟一個是年級第一,一個副市長公子,誰敢問。
  半個月后,陸子煬轉學。林艾是在12月最后一天知道的,當時她剛剛和許曄軒一起度過了圣誕節(jié)。
  那一天發(fā)生的事,讓她覺得現(xiàn)實真的很殘忍,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是虛幻的泡泡,輕輕一戳,就破滅了。
  十七歲的林艾心里有兩個人,一個是她最愛的媽媽,一個就是突然闖入她生命的許曄軒。
  當然,誰也無法取代她媽媽在她心中的位置。
  十二月三十一日,冷冬的到來讓南方小城顯得有些蕭瑟,S市告別了連日來的陰冷低沉,迎來了難得的陽光沐浴。林艾,最受不了冷天了。每每到了冬天,無論穿多少衣服,她都手腳冰冷。尤其是她那雙慘不忍睹的手,又紅又腫,一節(jié)一節(jié)的,像胡蘿卜。蘇蓉蓉常常嘲笑她。丑倒是沒什么關系,那種鉆心的癢,就像螞蟻啃噬,她常常撓啊撓,有時候皮都給撓破了。
  許曄軒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手會腫這樣,他讓朋友帶了很多名貴的藥膏,給她上藥的時候,聽她說道:“這個是初中那年打雪仗給凍的——”藥膏涂上去,清清涼涼的,還有淡淡的香味。
  和許曄軒在一起后,林艾隱藏的調皮小性子漸漸地也顯出了,時不時地把自己冰冷的雙手伸進他的脖子里,看到許曄軒抽氣的表情,她總會呵呵地樂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狡黠地閃著笑意。
  許曄軒看到她露出白白的牙齒,眼睛像明星一般璀璨,他狠狠地撲上去:“你這個可惡的小東西!”
  此后的人生,許曄軒再也沒有遇到過有誰的眼睛能像林艾一樣純凈。
  那一天剛下課,老班就讓林艾去了辦公室,這一次沒有去那個喧鬧的辦公室,而是上了樓,朝最里面的一間走去。
  進去后,校長正在沏茶,里面的黑色皮沙發(fā)上,一位雍容華貴的女性優(yōu)雅地坐在那兒,紫色的長呢大衣,黑色的高跟鞋。林艾只看到她的側面,皮膚白皙,當她轉過身來時,一雙眼睛上下打量了林艾一番,短短的幾秒,林艾頓覺渾身發(fā)冷。
  “李校長,今天我來找您,是為了曄軒。他轉學過來,我們平時忙,也沒時間管他。”原來她是許曄軒的媽媽。
  “這不前段時間,和陸家兒子有什么摩擦,我想您也清楚。這孩子到底年輕,什么朋友都交,還請您以后多多關照!痹S媽媽優(yōu)雅地喝了口茶,淡淡地說道。
  林艾尷尬地低頭,腦海里浮現(xiàn)的就是這句“什么朋友都交”,語氣的輕視可見一斑。她的心瞬間就沉下去了。
  校長打著哈哈:“曄軒這孩子不錯,上次統(tǒng)考還是年級第一,就是和林艾并列的!闭f著看看林艾。
  林艾怔怔地站在那兒,直覺手腳仿佛有千斤沉重。
  “是嗎?你就是林艾,我聽曄軒常提起你!绷职宄S曄軒肯定不會在他母親面前提她。
  “你們現(xiàn)在高二,學習到底是最重要的。曄軒這孩子從小貪玩,真怕把你的學習給耽誤!
  林艾的心一涼,臉色慢慢地慘白。好在下節(jié)課的鈴聲救了她。恍恍惚惚地回到教室,一節(jié)課,卻什么也聽不進去。
  課間的時候,她無力地趴在桌子上。
  許曄軒長腿蹬了下她的椅子,林艾一動沒動。
  “怎么了?”之前進來時就發(fā)現(xiàn)她有點不對勁了,臉色蒼白,一點血色也沒有。
  林艾還是趴在桌上,腦子里亂得很。許曄軒看著她懶懶的樣子,站起來,擔心她受涼了,正要伸手摸摸她的頭。
  林艾倏地歪過頭:“我沒事,就是沒睡好!
  許曄軒顯然不相信這個理由,盯著她。
  她訥訥地說:“我親戚來了,肚子疼!
  他的臉不可思議地驚現(xiàn)一抹紅色,過了一會兒,就出了教室。
  蘇蓉蓉尿遁跑著回來坐下:“呀,剛剛我在門口,看到許曄軒臉色紅潤,發(fā)燒了?”
  一會兒,許曄軒進來扔給她一個飲料瓶,林艾接過,燙燙的。
  “聽說焐一下會好點!彼偷驼f著,到底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蘇蓉蓉傻傻地張著嘴巴,冷漠的許曄軒竟然了解女生這么私密的事,她一臉抽搐的同時眼睛化作利箭掃向林艾。
  自從和許曄軒在一起后,很多時候,兩人一起窩在他的公寓,吃晚飯,寫作業(yè)。很明顯,林艾今晚心不在焉,轉著筆,一道題目都沒寫。許曄軒拿起她的作業(yè),敲了敲她的腦袋。
  林艾如夢初醒,瞪了他一眼。
  “不想寫了,去找本書看看!
  許曄軒有一件書房,里面擺滿了書,這也是林艾在這里待得最多的地方。書房連著露臺,露臺上養(yǎng)了十幾盆花草,林艾想著春夏天時,香飄四溢,姹紫嫣紅,一定很美。
  她隨意地拿起了一本散文,眼睛一掃,突然看到旁邊有個相冊。她好奇地翻開了一看,原來是他的照片。
  許曄軒進來就看到她一邊看著一邊笑。
  “看什么呢?”
  林艾指了指照片,那是他初中的畢業(yè)照。
  “你們班的女生挺好看的!
  “嗯,沒注意過!
  “咦——”
  這張照片有些舊,顏色泛黃,顯然不會是許曄軒的。
  許曄軒探身一看:“我爸爸的。”
  林艾細細掃過上面的幾個人,臉色一怔,手指輕微地顫了一下。許曄軒看著她望著照片,伸手環(huán)住她:“這個是我爸爸——”他指了指,“當時他好像在C市吧,都十幾年了。”
  林艾合上相冊:“你和你爸爸不怎么像!”話音剛落,就聽到門鎖打開的聲音。兩人走出來,客廳里多了一個人,林艾已經(jīng)見過了——那是許曄軒的媽媽。
  許媽媽站在客廳里,臉上帶著完美的笑容。
  “媽,你怎么來之前也沒個電話。我同學——林艾!痹S曄軒對于母親的突然造訪顯然不樂意了。
  “阿姨好。”
  “給你帶了點吃的,你好好招待同學。林艾,你就當和家里一樣。我先走了。”
  原來人人都是演戲的高手。
  許媽媽一走,林艾就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我該回去了!
  許曄軒什么也沒說,拿起鑰匙和往常一樣要送她。
  “現(xiàn)在還早,我自己回去吧!
  走出小區(qū),林艾抬起頭看著眼前那一幢幢高樓,萬家燈火,心里一片悵然。出了小區(qū)門口,沒走幾步,就聽到后面?zhèn)鱽眸Q笛的聲音,她下意識地往旁邊靠一靠,車子卻停下了。
  側頭一看,車門打開,許媽媽從里面走出來。
  林艾第一次坐在這樣的咖啡館里,清靜幽雅。許久,許媽媽抿了一口咖啡說道:“林艾,沒想到我們這么快就見面了!鳖D了一頓,“你的情況,我都清楚。”
  “阿姨,您有話就直說吧!
  “好,不要再和曄軒在一起,你們不合適!
  老祖宗幾千年的傳統(tǒng),門當戶對,雖說現(xiàn)在時代在變,人的思想也在變,然而根深蒂固的思想一時是不會改的。往往越是自恃高身份的,越是在意這些。
  林艾當時是怎么回答她的呢?多年以后,她想起這段會覺得自己當時真不懂事,年少輕狂吧,自己幾斤幾兩都沒有掂量。
  “阿姨,您為什么不找曄軒說?”
  許媽媽笑了起來:“覺得咖啡怎么樣?”眼前這個女孩子聰明漂亮,然而,她不喜歡。
  林艾誠實地說道:“很苦!彼幌矚g。
  許母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可是曄軒很喜歡!彼膬鹤铀宄,你越是說,他越是反抗。兒子本來和她就不親,總不能為了這么個無關痛癢的人,又傷了他們母子的情分。
  回到家里,媽媽還沒有回來。林艾寫完作業(yè),打開二十一寸的熊貓彩電,家里冷冷清清的,她將電視的聲音提高了不少。
  不停地換臺,換了三四十個臺也沒找到有一個有趣的。換到省臺時,正好在播晚間新聞,某某領導去哪兒視察了,某某地方經(jīng)濟又有飛速的發(fā)展了。
  腦海突然有樣東西一閃而逝,林艾匆匆跑到書柜旁,她記得很久以前她在某本書里看到過,找了半天還是沒有找到。
  頹然地躺倒床上,眼睛突然掃到媽媽枕頭旁邊的一本書《安娜卡列尼娜》。封面已經(jīng)有些破損了,書頁泛黃。
  這本書,估計已經(jīng)很久了。
  快速地翻了一下,果然,找到了。
  林艾細細地看看,又放回去了。
  05
  元旦三天假,許曄軒和家人回了N市。許家的根基在N市,許中勛在S市也只是走個過場,幾年或許更快,就會調回N市的。
  林艾閑閑地看著從許曄軒那邊拿的書《射雕英雄傳》,正看到穆念慈為救楊康,替他換血,心想一個女人到底愛到什么程度,愿意為他去死,穆念慈是傻,一個“情”字而已。
  林媽媽難得在家休息,坐在陽臺上,給林艾織毛衣。這件毛衣去年三月份就開始織了,本來打算給林艾這個冬天穿的,后來學校安排她帶畢業(yè)班,也沒什么時間,看來只能等到明年冬天才能穿上。
  林艾放下書,搬起小板凳,坐到媽媽旁邊,拿起線球,幫媽媽放線。林媽媽的手指修長,一上一下的,速度不算快。
  林艾看了半天,又把圖研究了一下,纏著媽媽:“媽,讓我試試,就織幾針!
  林媽媽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織不好我可不拆,反正是你穿,到時可別嫌難看!
  林艾動作有些慢,針法是沒錯,就是有些緊。她自己倒是很滿意。
  林媽媽看著林艾低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針。冬日午后的陽光,毫無力氣。偶爾織錯了,抬起頭,沖著她吐吐舌頭,她的女兒,還是,身心健康地長大了。
  “小艾,前幾天我聽樓下的王老師說,每晚都有個男孩子送你回來!
  林艾臉一紅,手上的動作停下來:“媽媽,是我同學!
  林媽媽了然地笑笑,拿過毛衣,小指纏了幾道毛線。林媽媽對林艾是開明的,這個女兒,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見媽媽不說話,林艾以為她生氣了,小心翼翼地叫:“媽。”
  “嗯!绷帜刚Z氣上揚。
  “媽媽,我們約好一起去B大!绷职粗赣H的眼睛。母親的肯定才會讓她心安。
  聽了林艾的話,林媽媽微微垂下眼簾:“那就好!
  這三個簡單的字,讓林艾開心地抱著母親的胳膊。
  “小心針——”
  小長假回來后,同學們都有些倦怠,上課時沒精打采,也許是假期綜合征,也許是季節(jié)的原因,都要冬眠了。
  下午的活動課,大家都跑體育館瘋去了,蘇蓉蓉死活要拖林艾去。林艾指了指自己的熊貓眼,昨晚抱著《射雕英雄傳》,看到凌晨兩點。她現(xiàn)在是困得雙眼都睜不開,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
  趴在桌子上,手臂被壓得麻麻的。這樣的睡姿真不舒服,大腦都要缺氧了。
  感覺有人在推她,瞇著眼,她抬起頭來。
  “你怎么回來了?”
  許曄軒從她旁邊經(jīng)過,那雙狹長深邃的眼里泛著淡淡的笑意,微微低下頭,掃了她嘴角一眼:“口水!”
  林艾臉騰地紅了,條件反射性地立刻用手朝嘴角抹去,結果干干的什么也沒有。知道自己被耍了,她斜了他一眼,又趴下來。
  許曄軒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臉上帶著寵溺,心情很好。回到座位上,看著她這樣,又是不甘心。修長的手指在她的背上畫著。
  “不要睡!”許曄軒在后面用腳踢了踢她的椅子,背后輕輕柔柔的,撓得她癢癢的。
  “猜猜我寫的什么?”
  一筆又一筆,一頓一轉。
  起初是一怔,后來想想剛剛他戲耍她,于是說出三個字“你是豬”,語調上揚,帶著竊喜與得意。
  許曄軒一愣,隨即的話,讓林艾的臉一直紅到放學。
  “豬?是嗎?那我眼前趴著的不就是頭母豬——”
  這樣的時光,讓林艾在兩人分開后,心痛得不行的時候也會在回憶里尋找些什么。許曄軒沒有對林艾說過那幾個字,那番情誼背后的幾個字卻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
  林艾第二次進校長辦公室時,出來時看看天空,明明是湛藍的一片,卻怎么讓她有種壓抑的感覺,連呼吸都是痛的。
  同樣是在課間的時候,她再次被叫到校長辦公室。只不過這一次又多了一個人。校長、許曄軒的母親,還有她的媽媽。
  林艾在看到媽媽的一剎那,覺得胸口有一塊大石重重地壓著,喘不過氣來。
  她不敢看向媽媽,這樣的情境就好像被人當眾扇了一耳光。她這一生,她的媽媽就是她的底線,任何人都不能讓她的媽媽受到傷害。
  校長已經(jīng)相互介紹過了,林媽媽腰桿挺得直直的,雙手交疊。
  辦公室里一片寂靜,也只有校長室的掛鐘滴答作響。
  許媽媽沒想到,林艾的媽媽這樣淡定,在校長介紹她的身份后,林媽媽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情緒,一切泰然自若。
  最后,她也只是淡淡的一句:“讓你們費心了。”說完就站起來。許媽媽被噎得死死的,高雅端莊也掩蓋不了她眼神的厭惡,她們就是小市民一般,看到好東西了撲上去就哄搶。
  林艾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她的耳朵一直嗡嗡響著。
  林媽媽拉住林艾的手回去了。
  林艾第三次與許媽媽見面,以落荒而逃的形式謝幕。整顆心冰冷而絕望,心痛得早已失去了知覺。
  林媽媽步伐倉促,出了校門,林艾抽回了手,停下步子。林媽媽也轉過身來。
  林艾眼里含著淚水,一直沒有流下來,她讓媽媽難堪了。
  看著女兒強忍著淚水的模樣,林媽媽的心都揪在一起了,摸一摸她的臉。
  “媽媽,對不起!
  林媽媽笑了起來:“傻孩子,怎么和媽媽說這個!笨粗鴭寢屔n白的臉,林艾死死地握著手,指甲都陷進肉里,可是她都不覺得疼。
  十七年來,和母親的相依相靠,是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阻斷的。她知道母親為了她受了多少罪,她怎么能讓她如此難堪呢?她不甘心,她恨——還來不及思索更多——
  “媽,媽,你怎么了?”媽媽的身體突然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嘴唇毫無血色。林艾慌亂地抱著媽媽,零下七八攝氏度的天氣,媽媽的額頭竟然冷汗直冒。
  幸好旁邊經(jīng)過的路人幫著她把媽媽送到最近的醫(yī)院。有時候,在你最落魄、最需要幫助的階段,往往是那些陌生人的突然涌現(xiàn)拉了你一把。對此,林艾總是心存感激的。
  醫(yī)生給林媽媽吊了兩瓶葡萄糖,說是勞累過度,一時怒極攻心,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聽了醫(yī)生的話,林艾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病人長期不吃早飯,平時要注意點!贬t(yī)生冷冷地說完就走了。林艾茫然地看著醫(yī)生的背影,腦海里白茫茫的一片。
  那天放學的時候,許曄軒一直在教室里等她。她桌上的書還分開著,剛剛那道化學題才解了一半,中性筆筆套都沒來得及套上。她常常忘記套上筆套,往往筆掉地上,拿起來劃了劃,不是小圓珠蹦掉了,就是斷斷續(xù)續(xù)不出水,為此,她總是眉頭皺皺的,一臉的心疼。
  許曄軒一直等到很晚才回去。晚上就開始發(fā)起高燒,許媽媽親自過來照顧他。
  這次高燒來得猛,他這種常年不生病的人,病來如山倒,幾天的時間,人就消瘦了一圈。許媽媽心疼了,天天變著法子熬大補湯。
  等到他回去上學的時候,林艾的桌位空了。
  他問了蘇蓉蓉,蘇蓉蓉也說不清楚。他打過她家的電話卻一直都是忙音。放學后,他跑到林艾家樓下,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影,隱隱約約地覺得有什么不對勁。
  期末考的時候,林艾回來了。整個人都消瘦了,原本巴掌大的臉現(xiàn)在更小了,一雙眼睛嵌在臉上,楚楚動人。
  每場考試,她開考前才到教室,卻總是第一個交卷。
  最后一場考試,許曄軒就一直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背影。監(jiān)考老師好幾次走到他身邊提醒他,他都無動于衷。
  一個小時過后,林艾收拾好東西,站起來。他也嘩地站起來,跟著她一起交卷了。監(jiān)考老師無奈地收起了那張空白試卷。
  林艾沒有理會身后的許曄軒,徑直往前走,卻又突然停了下來,想了想,放下書包,從包里拿出那本厚厚的《射雕英雄傳》。
  許曄軒看到她停下來,上前,原以為她是……沒想到,她卻遞給他書。許曄軒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僵硬。
  林艾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她怕自己會爆發(fā)。她清楚地知道,他們誰都沒有錯,錯的是人生。
  等了好一會兒,許曄軒接過書:“為什么?”
  林艾咬了咬嘴唇,望著眼前的少年,原來消瘦的不只是她,想到突然倒下的媽媽蒼白的臉,不想讓媽媽、自己再難堪了。
  “市長公子我高攀不起!
  一句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深深地扎向許曄軒的心窩。
  “你——”許曄軒冷笑,頓了頓,“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生命中有一個人是無法取代的,就是她的媽媽。她可是飽受輕視,飽受難堪,她絕不會讓她的媽媽同樣遭受。也許她沒有能力,可她不怕。
  林艾揚起了頭:“回去替我向你母親問好!
  許曄軒的心沉了一沉。
  林艾華麗地轉身,不是不傷心,也許就是上天所說的緣分天注定。這一切來得太快,讓人措手不及。
  許曄軒看著手中的書,摩挲著,似乎上面還殘留著她的氣息、她的溫度。他嘴角上揚,冷笑了一聲,右手一揚,池塘里濺起一陣水花,書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卻改變不了沉落水底漸漸腐蝕的結局。
  高二下學期,S中發(fā)生了兩件大事,成為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林艾決然地由物化班轉到了政史班,這件事在年級里掀起了軒然大波。然而不久,許公子的轉學讓S中的女生們暴躁了,S中惋惜不已。
  時間可以抹平一切漣漪,青春還在繼續(xù),我們能否在時間的旅行中,機緣巧合,再一次遇到曾經(jīng)的那個你。也許,等待的那個人未必就是最初的那個。
  第三章節(jié)  放棄了,我們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
  06
  林艾做了一個夢,夢很長很長,夢里回到了高二的那個冬天,她感到很冷很冷,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身上冒了一層又一層的虛汗,后背潮濕一片。盡管她這幾年她從未主動想過那段青春,可那一幕幕卻清晰地刻在腦海里。
  她是被一陣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驚醒的,屋外的陽光透過厚厚的窗簾,星星點點地灑進來,她瞇起雙眼,往上挪一挪,慢慢地撐起身子,感覺到左手手背上一陣刺痛,手一縮。抬起來一看,鮮紅的血液順著輸液管慢慢地往上回流。
  她撇一撇嘴,自己是沒那個能力給自己扎針了。下巴抵在手背上,右手快速地把針頭給拔了,痛也只是一閃而逝。
  食指按著左手背,倚在床頭,這才打量起房間,十幾平方米的房間,清清爽爽的,只有一張床,床頭柜上的花瓶里插著一束白里帶粉色的花,她叫不出名。花兒素雅,散發(fā)著淡淡的幽香,花上面還有些水滴,看來是放進來不久的。
  房間里的黑暗讓她有些壓抑,她掀開被子,隨意地穿上地上的鞋子,準備去拉窗簾。剛站起來,一陣眩暈,自己的身體什么時候這么較弱了。扶著床沿坐下來,一分多鐘而已,門打開來了,聽到有腳步聲,她回頭。
  “你怎么起來了?”來人是沈欣然,一臉的擔心,放下手里的保溫桶。扶著她躺下來,拉起被子把她蓋得嚴嚴實實的,“你可別再折騰了,醫(yī)生說你高燒引發(fā)肺炎,都昏睡了兩天了!
  聽到欣然這么說,她驚訝的睜大眼睛,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沈欣然拿來保溫桶,盛了一碗粥,端著:“早上去老粥吧買的,你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說著挖了一勺子。
  林艾沖她靦腆一笑,伸出手,接過碗:“我自己來!弊屓宋怪裕嗝催b遠的事了。
  “矯情!”
  熱熱的粥冒著熱氣,喝了足足兩碗,林艾精神似乎也好了些。
  她半倚在床頭:“你送我來醫(yī)院的?”
  沈欣然支吾了幾句:“舍管阿姨上去查衛(wèi)生發(fā)現(xiàn)的,送你到醫(yī)院后,就打電話給我們了,阿姨說你當時都燒糊涂了,幸好被及時發(fā)現(xiàn),不然……”
  看著她身上空空蕩蕩的病號服,才知道林艾是這么瘦弱。
  “怎么選了這個病房啊?”一看就知道花費高,她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錢了。
  “欣然,我也好的差不多了,一會兒幫我辦一下出院手續(xù)吧!
  沈欣然皺皺眉:“你再留院觀察一下吧。”
  “不了!睅滋鞗]去迷瑟,又沒請假,不知道會不會炒她魷魚。想到那一大堆事頭就疼,林艾揉了揉太陽穴。
  沈欣然看她一臉堅持,知道勸不過她。林艾一旦下定決心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那好,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辦出院手續(xù)!
  房間里的空調開得足足的,林艾慢慢地一個一個解開扣子,肌膚暴露在空氣里,一點都不覺得冷,半個袖子搭在右手臂上。
  這時候門突然打開了,林艾整個后背雪白的一片,及腰的黑發(fā)披散著,暴露在來人面前。
  林艾原以為是沈欣然去而復返,拉緊衣服,轉頭一看,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煞白的。
  “對不起!眮砣搜杆俚赝肆顺鋈,拉上門。
  足足過了五分鐘,敲門聲才再響起來。
  林艾已經(jīng)換好衣服,床鋪上沒有一絲褶皺,一旁放著疊得整整齊齊的病號服,看到他沒什么表情。
  許曄軒走進來,灼灼地盯著林艾,問了一句:“你要出院?”
  林艾點點頭沒作聲,兀自把東西塞進包里,沒有想到他會來。
  “林艾!彼麩o奈地叫了一聲,立馬拉住她的手腕,細細的,不足一握,心毫無預兆地一抽。他無法抑制地從背后環(huán)住她,鼻尖傳來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他竟覺得如此真實。
  “小艾——”聲音艱難哽塞。
  林艾的手倏地一僵,后背傳來灼熱的體溫,熟悉卻又陌生。
  許曄軒低下頭看著她柔和側臉,眼底閃過幾絲隱忍的傷痛。
  三年了,從進校的第一眼看到她,她就一直避著他,他也就裝作不知。只是在上課的途中恰巧遇到她,匆匆一瞥,或者在圖書館時在角落里默默地看著她。
  林艾別開眼睛苦笑了一下:“我們到底不同,你是市長公子,我什么都不是,說難聽點——”“野種”這兩個字,她背負了二十多年了。
  許曄軒雙手驀地一緊:“不!林艾,我們可以!”
  “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绷职瑩u了搖頭,眼中隱隱泛著晶瑩的水光,她吸了口氣,快速地垂下頭;氐剿奚,幾天不在竟然有種懷念的感覺,到底住了三年多了,再舊再破對這里也有感情了。
  沈欣然今天陪了林艾一天。
  看著她忙前忙后的,林艾心里很是感激。
  “欣然,我好得差不多了,你也休息一會兒吧!鄙蛐廊话寻锏乃幏诺搅职淖雷由希嵝阉浀贸。
  “對了,欣然,你把醫(yī)院的發(fā)票給我,一會兒我去取錢。”林艾想著住那么個病房就肉疼。
  沈欣然的臉色微微一頓,抿嘴笑道:“你先把身體養(yǎng)好,其他的以后再說!
  林艾笑了笑,她的朋友總是這么善解人意。三天沒有去迷瑟,再去時林艾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礦工三天不知道會不會被解雇,而她現(xiàn)在確實非常非常需要這份工作,這里的收入還是頗豐的。
  吧臺里的Jack看到她,揮揮手。林艾走過去。
  “嘿,幾天沒見了,還以為你不來了!盝ack頗有深意地挑眉毛,這里很多女孩子都是這樣的,來了幾天有的就不來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林艾不置可否地扯扯嘴角。
  走進二樓VIP8號包廂前,今晚和Candy搭班,進去時Candy面色有些嚴肅地提醒她,一會兒注意一點。她心里明白,看來又是什么大人物。
  林艾朝Candy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感謝她的善意。只是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安排,避也避不了。
  將酒放在棕色托盤上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林艾不懂酒,可也知道能送進VIP包廂的酒該是多么名貴。
  經(jīng)過走廊時一個大腹便便的禿頂男人摟著一個楊柳細腰的姑娘,姑娘帶著明媚的笑,青蔥細指搭在那肥碩的臂膀上,十個鮮紅的指甲明亮亮的,即使在暗淡的光線下依然那么刺目。林艾默然地低下頭退到墻邊,身子都貼上冰冷的墻壁了,在這里,總要學會適時的彎腰,適時的視而不見。
  端著酒進了VIP8號包廂,里面坐著四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三個時髦的年輕女孩,俊男美女,桌子上雜亂倒著七八個瓶子。
  暗角最邊上男人一個人孤單地喝著酒,林艾進來后就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灌了幾杯了,銀色的外套隨意地搭在沙發(fā)上,雙腿交疊,此刻,胸前的幾個扣子已經(jīng)隨意地松散開了。她的目光慢慢上移,男人五官俊朗,眉毛濃濃的,嘴唇薄薄的,人們常說唇薄的人薄情寡性,林艾暗想他們這類人估計長情也算是人間稀有了。
  她細想起來,她來這上班的第一晚讓她喝酒的不正是眼前這人嗎?
  男人渾身散發(fā)的氣息讓人感到壓抑。林艾只看了一眼就快速收回眼神,上身挺直,曲著小腿,將酒放在桌上。
  男人抬頭嘴角冷冷一扯,看了林艾一眼,眼波一轉,冷冷的眼神,隨手扔給她幾張小費,F(xiàn)在的她早已坦然受之,來這里的人,一半為了錢,一半為了玩,她自己清楚現(xiàn)在的身份。
  出了包廂沒走幾步,眼前微微虛晃,抬手扶著墻壁,身體到底還沒有痊愈。幸好之前問Candy借了腮紅,遮住了一臉的慘白。
  回到后臺,林艾從包里拿出一包雀巢速溶咖啡,一塊錢一袋,廉價的咖啡,效果還不錯,一杯下肚,精神就好多了。
  打起精神,還有幾個小時呢。站在吧臺邊,林艾接過酒小心翼翼地端著。拐過拐角,突然間一個結實的身體就向她撞來。她身體一晃,手一抖,酒瓶噼里啪啦地墜落到光潔的大理石面,瞬間地上一片狼藉,碎片、酒水到處都是。
  林艾的理智崩塌,看著裂口的瓶子汩汩而流的液體,瞠目結舌,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她賠不起!肇事者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竟邁著步子虛晃地向前走去。
  林艾抬起頭,一雙清亮的眼睛此刻有兩簇火在燃燒,灼灼地看著男人的背影。
  “喂——”
  鐘朗喝了很多酒,只是出來透透氣,沒想到半路竟然和人撞了,他不甚在意地向前走,只是感覺背后投來的目光越來越強烈,他猛一回頭,就看見一張清麗的容顏,那雙漂亮的眼睛正憤恨地瞪著自己,頓時他的酒也醒了不少,眼睛似笑非笑。
  林艾把這事上報給經(jīng)理,經(jīng)理只說了一句“沒事”,然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帶著林艾不懂的笑意。
  凌晨四點半下班后,Candy讓林艾在休息室瞇會兒天亮再走,林艾搖了搖頭,拖著疲憊的身體又去了那家網(wǎng)吧。老板看了她好幾眼,又看看墻上的大鐘。身份證都給瞧了好幾眼,最終給她了。
  網(wǎng)吧里的氣味和酒吧也差不多,在她看來,這邊比酒吧可干凈了許多。旁邊有幾個男生,估計是連眾打游戲,時不時地喊上幾聲。林艾聽了心里倒踏實一點。
  現(xiàn)在困得不行,卻是又睡不著。
  半天才打開電腦,網(wǎng)速卡得不行。旁邊一個女孩子竟然在看《還珠格格》。
  當年幾位演員可能都沒有想到一部戲會改變他們的一生,林艾也是看著“還珠”長大的一代人,隨即也搜了出來。
  看著小燕子機靈的樣子,心情放松了許多,困意也慢慢襲來,就趴在桌角瞇一會兒,沒想到這一瞇,醒來都八點多了。手臂麻了,脖子僵硬得難受。臉上留著幾條紅印,看著觸目驚心。
  去老粥吧,打包了三份粥,自己的皮蛋瘦肉粥、欣然的雞絲粥、薇薇的銀耳八寶粥。
  回到宿舍,兩人都在呼呼大睡,林艾把兩人叫醒。她自己簡單地洗漱一下,呼呼地把粥喝了才爬上床蒙頭大睡。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頭昏沉沉的,又渴,水瓶里竟是一滴水都倒不出來。她無奈只好拎著兩個大水瓶去水房打水。正巧在樓下碰到那天送她去醫(yī)院的阿姨,阿姨裹著厚厚的軍大衣,天太冷了,站在門口,不停地跺著腳。
  “阿姨,那天謝謝你了!
  阿姨看到林艾,也認出她來,連連擺手,說道:“謝我干什么呢?多虧你男朋友,要不是他打幾個電話沒人接,堅持讓我上去看看,我也不知道!
  林艾身子一僵。
  阿姨看著林艾沒說話,繼續(xù)道:“小姑娘啊,那男孩子不錯啊,我看他那天在樓下站了大半天,大冷天的,吵吵架就算了!”
  看著阿姨嘴巴一張一合,林艾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從阿姨的第二句話開始,她的眼里便滿是震驚,一雙漂亮的眼睛里寫著難以置信,雙手無力地提著水瓶。原來一切是他的安排,這么做又有什么意思呢?難怪住那樣的病房,難怪欣然躲躲閃閃的,難怪那天他的臉色有著一些潮紅,他的手那么灼熱。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滾燙的開水嘩嘩直下,水瓶的水往外溢。水花四處飛濺,她胸前一會兒就潮濕了,周邊熱氣騰騰,迷霧層層。
  “同學,同學,你的水瓶滿了。同學!”
  “哦,哦,不好意思。”林艾回過神,快速關上龍頭歉意地說,“謝謝!彼o抿著唇,拎著兩瓶水回到宿舍。
  沈欣然已經(jīng)起床了,薇薇剛剛被老鄉(xiāng)急電給招過去。
  沈欣然迷迷糊糊的,用乳液有節(jié)奏地拍著臉,噼噼啪啪的。
  林艾放下水瓶,給杯子倒了滿滿一杯水,捧在手里,掌心暖暖的。她瞇起眼看著沈欣然:“欣然,我剛剛取了錢,上次的出院費多少來著?”
  沈欣然的手懸空在半空中,停下了動作:“那個你等會兒,我一會兒找找收費單。”
  林艾沉默了一下:“不是你交的嗎?怎么會記不清楚?”
  沈欣然訥訥的,眼神微微閃爍。
  良久,林艾扯了一個笑容:“住院費誰付的?”頓了頓,“是不是許曄軒?”雖然是問句,答案明顯是肯定了。
  沈欣然嘿嘿了兩聲:“你都知道了?”她也很無奈,一邊姐妹情深,一邊又是她心目中的大神,左右為難。
  那晚,林艾高燒不退,她親眼看到許曄軒坐在林艾的病床邊,看著林艾時眼里的心疼愛憐,她不會看錯,假不了。
  接到許曄軒的電話時,一個很好的聲音,她從沒有想到有一天能接到許曄軒的電話,當時對方自報家門,她驚得立刻站起來,誠惶誠恐,大神。
  許曄軒告訴她林艾住院了,她心里頓時冒出無數(shù)個疑問。
  她怎么不知道林艾和許曄軒認識?大家三年同學林艾竟從來沒有提過。
  “給我許曄軒的電話!
  “你沒有?”沈欣然滿臉的不信,“你住院什么的都是他安排的,明明很熟,你們什么時候認識的?”
  看到林艾越來越郁結的臉,沈欣然適時地閉上了嘴巴:“喏,這個。”沈欣然按了按手機,遞給林艾,“你們怎么認識的?”
  林艾翻了一個白眼。
  “好吧,我不問了。”沈欣然聳聳肩。
  電話很快接通。
  “喂!彪娫捘穷^傳來了曾經(jīng)熟悉的聲音,“哪位?”
  林艾咬咬唇,五年來,她不是不想,而是想得心都疼了。
  “小艾——”許曄軒遲疑地叫著她,聲音明顯地提高了不少。
  “謝謝你。”她只是想單純地說聲謝謝你而已。
  “你明知道的——”
  “你把銀行卡號發(fā)給我,一會兒我把住院費打你卡上。”她吸了氣,漸漸地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不用!彼鲁鲞@兩字,聲音明顯沒有了剛剛的激動。
  “我知道你們家并不缺這點錢,但是非親非故的,我也不能占你這點便宜!敝覆欢ㄋ赣H又會來找她難堪,還是算清的好。
  “林艾,你非要撇清我們之間的關系嗎?”許曄軒頓時無力,他知道了他母親當年對她造成了傷害,可是……
  “呵——”林艾輕笑,“我們的關系……”聲音一揚,“也不過是曾經(jīng)的半年同學而已!
  她等了等,許曄軒沒有發(fā)短信過來。
  “欣然,你知道我住院費多少?”她總覺得沈欣然肯定知道。
  “你真要還給許曄軒?”給他人家也未必要啊,人家在乎的可不是錢!沈欣然腹誹著。
  “哪有欠錢不還的道理。你快說吧!
  沈欣然報了一個數(shù),林艾聽了當場一陣肉疼,住院兩天,這么貴,醫(yī)院果真是白的掩藏不了黑心。
  從錢包取出錢,數(shù)了數(shù),她得不眠不休幾個晚上才能掙回來!
  “幫我把錢給許曄軒!
  “我不。我和他不熟!彼刹幌脎忂@渾水,雖然不知道中間事,大概也看得出兩人之間的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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