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州,九州大地上財力的淵藪,華族社會中商人的樂園。以淮安為首的十大名城,歷來實行商會自治。二十七歲的江子美登上淮安城頭,就任宛州商會最高領袖,設立特職“繡衣使”,以維護宛州商業(yè)秩序。 外表看起來十分幼稚,經(jīng)常被人當做小孩卻身懷絕學的素星痕,初入宛州便蒙江子美青眼相加,被授予第十三繡衣使的職權(quán),開始了持牌執(zhí)法,監(jiān)督十城商業(yè)秩序的歷程。星流五千五百年,每個宛州人都有個黃金顏色的夢。繡衣使是繁忙商路上唯一僅剩的異端——他們不會被任何價格買通。 作者簡介: 蘇梨葉 女,北京人。畢業(yè)于北京大學經(jīng)濟學系,熱愛文學、戲劇創(chuàng)作。九州志作家,目前寫過武俠、幻想和歷史三種作品。代表作《彌天》系列,《十三繡衣使》系列。 目錄: 第一季 春·圖南路 入淮安 三家店, 白日生,第二季 夏·照影蓮 茉云海 宴蓬君 天雨粟 鬼夜哭 【楔子】 匣中的星辰(摘選)“一倍之利,使人早起。十倍之利,使人夜行!痹谝粋叫宛州的地方,流傳著這樣的話!獌A國之利,使人忘死。黑黢黢的山體從兩邊傾斜下來,好像一大塊一大塊畸形的鬼軀,到處橫生的枯木形同魔爪,崎嶇狹窄的谷道快要被擠得湮沒不見。某處夜梟嗚咽一聲,行路的人皆為之一悚。這支二十人組成的商隊早已被迫放棄了馬匹、車仗,徒步向著幽谷深處挺進。充當路護的武士們,每一個都緊緊握著佩刀的刀把,沉重的呼吸在暗夜里交錯。尋常商隊多是曉行夜宿,不趕夜路,更不會行走這般詭譎艱險的山道。然而隨隊路護們沒有怨言——他們心中有數(shù),這支隊伍的目標并不是販運貨物牟取小利,他們在追尋的,是一筆傾國傾城的財富。這樣的前景總讓人又是興奮、又是恐懼。眾人腳躡腳地前行,突然,隊伍中爆發(fā)出一聲令人震駭?shù)拇蠼小R幻贻p的路護意外被道邊的枯木盤纏,巨大指爪似的枝蔓拂過他的胸腹,一時就仿佛要扼斷他的身體。年輕人驚呼著跌倒,拔出刀來亂劈幾下,斜逸的枯枝應聲折斷。眾人皆驚,數(shù)柄雪刃都出了鞘,定神觀看時,卻見那被砍斷的烏黑樹枝上滲出了奇異的藍色汁液,星夜下竟綻著一種幽光,濃濃而緩慢地流溢。年輕路護呆望著發(fā)光的斷木,渾身都在不可遏制地顫抖。左近兩個年長些的卻拉他起來,叫他繼續(xù)向前。有些迷信認為,巨大的財富總會伴有妖異鬼神的守護。然而在真正的宛州人看來,財富本身,才是能夠通天徹地的鬼神。正在這個時候,一直急切前進的隊伍卻真的停了下來!皼]有錯,這就是《家史》中所寫的‘藍木峽谷’。”商隊最前端傳來低語,說話人極力壓抑著喉間的顫抖,“先祖留下的寶藏,就在此處!彼械娜,一瞬間靜得呼吸不聞。商隊的東家是三個年輕男子,眉眼間很是相似,顯見是同胞兄弟。此刻他們并肩擠在狹險的谷道,誰也不肯稍稍落后。在他們面前,峽谷的盡頭已經(jīng)呈現(xiàn),一株如山石般高大的枯樹虬曲盤張矗立在半弧形的谷底,巨大的陰影遮蔽滿天星光。寬展如墻的樹干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已被蛀空,敞著一孔幽黑的樹洞,好似深不見底的巨獸之口,綻著個怪異的笑。“若《家史》記載無誤,高祖太公藏下的‘匣中之辰’,正是在這古樹之內(nèi)!比酥械拈L兄說道,拳頭攥得格格作響,“你們……誰敢……”“我去看看!”最是膽大的三弟不等話完,一個箭步跳了出去!罢咀。!”長兄、次兄見狀也顧不得腿軟了,撲上去將自己兄弟牢牢拽。骸耙、要看就,一起看!”三兄弟彼此手臂抓結(jié)在一起,屏住呼吸向大樹靠近。怪異的樹洞中一派幽黑,什么也看不見,他們卻不肯讓打著火把的路護上前,糾結(jié)半晌,便只得硬了頭皮,一起伸出手往那洞中摸去。其余眾人遠遠地看著,咽口水的低聲連連響起!坝小搅!”片刻之后,那三人忽地發(fā)出喊聲!拔乙裁搅,一個角!”“方、方的……是箱子!真的有個箱子!”商隊一陣騷動。只見三位東家將手臂掣出,在大樹洞前抱著團跳了起來:“匣中之辰,果有其物!”“祖宗真不欺我!”“發(fā)達了,發(fā)達了!”三兄弟歡呼動天,連蹦了兩個圈,看著彼此哈哈大笑了一陣,驀地卻又靜了下來。長兄的臉變得嚴肅,須臾沉思般說道:“這份寶藏是祖宗遺產(chǎn),理應歸家中統(tǒng)一調(diào)配。我是長子,這事就由我來主持!薄凹仁羌耶a(chǎn),我們兄弟都有份,徑直分了便是。憑什么歸你調(diào)配?”三弟立即反駁!啊都沂贰防锏挠涊d是我發(fā)現(xiàn)的,若是要分,那我該得大半!”次兄卻陰冷冷地說。長兄怒道:“族譜家史都在我的手中,照這等說,你們一毫都不該得!”三人幾句話間火冒三丈,你攻我伐,當場大吵起來。唇槍舌劍不足解恨,更紛紛跳腳挽袖,各自叫道:“來人吶,把他們二人按!”“路護何在!給我上!”……他們這般歇斯底里招呼了半天,忽然覺得有異,不禁暫住了口,一起轉(zhuǎn)頭看去——卻見那二十來個勇武的路護打著火把,站在一兩丈遠的地方,靜靜地圍觀,全無一人有意上前幫手!柏M有此理……楊、楊念之!”東家長兄的額頭上青筋暴跳,沖著隊伍里吼道,“你們這幫是什么路護!不聽東家吆喝,活計還干是不干!”名叫楊念之的中年人從路護隊中走了出來,一彎身,笑了一笑。他是隊中唯一一個不佩刀的人,瘦長而顯得精明的臉,和氣圓融的態(tài)度,手中那只小煙袋,即便是這種時刻也在淡然地冒著輕煙。他向著樹洞前面紅耳赤的三個人都躬了躬,堆笑開口道:“幾位爺,我們做路護的,跟著東家行商換飯吃,防的是那強盜飛賊,可不是為了打自己人才帶刀的。我們這回受雇,有言在先,專為幫三位東家尋得家產(chǎn),再一路護送。您要是叫我們兄弟在這兒打群架,那可不值當了,我們也沒接過這個活兒!睎|家三兄弟聽了這話,卻是一時語塞,愣在那里。楊念之又笑了笑,言道:“其實,東家的家產(chǎn)要怎么分撥,您們關起門來商議便是,我們底下打工的,實在不夠格在旁聽著。就只是財寶若沒拿到手,無論三位東家的家產(chǎn),還是我們路護的酬勞,全都沒有著落。依在下看呢,這會兒先把那箱子抬出來,看看里頭的東西是要緊。旁的事,往后再說吧?”楊念之身后的路護紛紛出聲附和,武夫們的不滿與譏諷已帶著臟字零星蹦出。三個東家見此,怒氣也一時壓了下去。說起來,老祖先在手札中神秘記下的“匣中之辰”究竟為何物,他們自己心里也猜不透。什么樣了不起的寶藏,才能以天上星辰來暗指?想到此節(jié),三人卻又不約而同地心跳如鼓,那幽黑古樹中隱藏的玄機,已經(jīng)讓他們一刻也不能再等待!案魑宦纷o兄弟幫忙,將樹洞里的箱子抬出來吧!遍L兄終于先發(fā)了話,“方才推了推,分量頗是不輕。”興奮跳躍的火把圍成了一個圈,中央的地上放著那只箱子,靜靜地。它比想象中還要大些,重到四個壯漢合力才抬動,樣式古老,材質(zhì)已分辨不出是木還是鐵,棱角處的包銅都銹成了四團綠絨。箱子似乎沒有鎖。在場每一個人的目光,都比火光更燙!叭粬|家,還是一起開箱吧。我們也跟著開開眼界!睏钅钪笙俗约旱臒煷,瞪大眼睛說道。三兄弟互相看了看,同時伸手觸上大箱的蓋子?酥屏艘幌率终祁澏丁爸ǜ隆币淮胚h的銅響,藏了星辰的匣子,被掀開來。雪亮銀光泛著一層青藍,道道如芒,自烏沉的古箱中屏展而出。東家三兄弟只覺得心肺窒住呼吸不能,也顧不得那驟然顯現(xiàn)的光亮刺眼,爭先恐后扒住箱口向里細看。瞬時,藍木山谷中靜謐如空——而后突然一聲齊齊的大喊,那三個人像見了鬼一般從寶箱邊跳開。一眾路護見狀大驚,火把掉,刀出鞘,卻是誰也未敢上前,全都緊盯著寶箱。片時,但見那箱中的光影緩緩錯動,一個蓬茸的頭頂在箱口浮出——竟是一個人,從那箱子里坐了起來。遠遠看去,那是個身體纖細、清淡渺遠的少年,周身籠罩著青銀的光芒,如幻似魅不近人間,零落發(fā)絲在夜風中拂動,微微半張的雙眼,卻映出星星般透徹而冰涼的光。眾人呆看著他,瞠目結(jié)舌,汗落無知;他也看著眼前的眾人,就像隔著一層時空,在看著另一個世界的臉孔。而后眾人眼中的他,慢慢抬起手來,撫上自己的唇邊——打了個哈欠。沒錯,是打了個哈欠。而后他發(fā)出十幾歲男孩般尚還清淺的聲音。“還沒睡飽呢!彼f。靜冷的深夜,幽谷深處一片大嘩!澳隳隳、你是什么鬼!”東家三兄弟此起彼伏地怪叫,“怎、怎么會是這樣!”“難……難道,‘匣中之辰’,就就、就是這……”驀地眾人又是一靜。驚懼、警惕與毛骨悚然,驚異、迷亂與對未知神奇的崇拜,不敢言,不敢動,這被奇異光芒染亮的空氣吸上一口都不知是否合適,此一刻,這群人是真的徹底呆若木雞。寶箱里的少年仍靜坐著,茫然地合了一下眼睛:“‘匣中之辰’?唔……你們是來找這個的。”他一手向下指了指,而后慢慢站了起來,抬腿邁出了箱子。東家三兄弟驚叫著往后跳了一步。“里面那些東西是‘匣中之辰’。我只是路過,借地方睡覺的!蹦巧倌暾驹诹艘慌圆坏K事的地方,倦倦地說道!笆病裁?!”最先醒悟過來的還是東家三兄弟,又一齊撲向箱子,一邊看,一邊伸手往光華燦爛之中撈去!皩毼铩娴氖菍毼!”其中一個托起一塊泛著微藍銀光的東西,驚喜過望地大叫道。“呃,這是什么寶物?”另一個發(fā)出困惑的聲音。“不知道!反正是大大的寶物!價值連城!連城。 薄斑@下好了!有這些做本錢,我們就可以到淮安城去做大生意,跟那些大東家平起平坐!”“我們也會變成宛州最頂尖的豪商!哈哈哈哈!”三兄弟趴在寶箱上興高采烈,仰天大笑,先后驚飛了兩只睡熟的烏鴉。直到他們的腦后,傳來這樣一句帶點困倦的低語:“估計,不行吧!贝笮Φ娜四樕弦唤,轉(zhuǎn)頭向站在一旁的少年看去!澳阏f什么?”“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等等……他是人嗎?!”那少年微垂著頭,恍恍惚惚地說話,眼睛幾乎是完全地合著:“我是過路的,在這兒睡個覺!痹趫龅恼麄商隊,這才重新審視了這個枯樹古箱中爬出來的大活人。走出了寶箱光芒的籠罩,他原來只是個清瘦的男孩,樣貌不過十幾歲年紀。一襲洗得發(fā)了白的布衫,星光下也看得出是旅塵滿身,破布條扎著一把頭發(fā),斜挎?zhèn)破包,背著個簍子,簡直是道不盡的寒酸。那尖削的臉上略顯蒼白,猶然睡痕縱橫,好像站著還在做夢!澳恪阏娴氖侨耍俊睎|家長兄咬著牙,怒而問道,“為何要在我家寶箱里睡、睡覺?!”那少年仍合著眼睛:“天氣冷,箱子蓋起來,比較暖和!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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