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的秦音甫到愛丁堡主修鋼琴專業(yè),因緣際會下結(jié)識英籍華裔商人葉一程。葉一程大秦音11歲,但年紀并沒有阻止二人相愛。秦音在學校跟隨老師Joseph學琴,并得后者悉心栽培。 學業(yè)的不順遂以及與葉一程感情的艱難令秦音備感痛苦,除此以外,Joseph也對秦音表現(xiàn)出超越師生的好感。同時,葉一程的商業(yè)對頭屢屢發(fā)難,使雙方處境艱難。相愛的二人為了在一起,并肩攜手,就在即將守得云開的時候,葉一程卻不幸墜海,導致雙目失明。葉為了秦音的前程,忍痛讓親生弟弟Joseph將秦音送上回國的飛機。 多年后秦音重回愛丁堡,昔日那份刻骨銘心的愛戀,在命運的牽引下,是否還能繼續(xù)? 作者簡介: 為安,生長在北京,樂觀地了解這里的人和事。 固執(zhí),所以喜歡不厭其煩地幻想年少的記憶。 愛美好的東西,所以去英國學了時尚營銷。 念舊,所以覺得從前的一切,只要過去,就都是好的。 總被細碎的溫暖感動,相信愛與希望。 出版有《這是,你給我的小宇宙》《你若成風》《幸好你也在這里等》《非典型性少女癥》等作品。 目錄: 序曲【命運在敲門】 第一樂章【溫暖的小步舞曲】 第二樂章【沒有嘆息的行板】 第三樂章【幸福的幻想曲】 第四樂章【沖破霧霾的奏鳴曲】 第五樂章【意亂情迷的小夜曲】 第六樂章【海上狂想曲】 第七樂章【悵然若失的進行曲】 第八樂章【薊花安魂曲】 第九樂章【遺忘與折磨的即興曲】 第十樂章【波羅乃茲舞曲】 插曲【那年夏天的前奏曲】 第十一樂章【哭泣的小賦格曲】 第十二樂章【鮮花與燭光的圓舞曲】 序曲【命運在敲門】 第一樂章【溫暖的小步舞曲】 第二樂章【沒有嘆息的行板】 第三樂章【幸福的幻想曲】 第四樂章【沖破霧霾的奏鳴曲】 第五樂章【意亂情迷的小夜曲】 第六樂章【海上狂想曲】 第七樂章【悵然若失的進行曲】 第八樂章【薊花安魂曲】 第九樂章【遺忘與折磨的即興曲】 第十樂章【波羅乃茲舞曲】 插曲【那年夏天的前奏曲】 第十一樂章【哭泣的小賦格曲】 第十二樂章【鮮花與燭光的圓舞曲】 第十三樂章【哭泣的無言歌】 第十四樂章【眷戀不舍的回旋曲】 第十五樂章【驚心動魄的練習曲】 第十六樂章【痛如死寂的卡農(nóng)曲】 第十七樂章【萬念俱灰的瑪祖卡】 最后樂章【沒有結(jié)束的回旋曲】 尾曲【放你在心上如印跡,戴在臂上如戳記】序曲 【命運在敲門】秦音到達愛丁堡機場的時候,是當?shù)貢r間下午一點。漫長的排隊等待出關后,時間又過去一小時。 秦音第一次出國,取完行李,同航班的只剩稀稀落落幾個人。 到達站口的玻璃門外,身穿蘇格蘭當?shù)貍鹘y(tǒng)服裝的白人等候接機,手中的平板電腦顯示“秦音”的英文拼寫。 秦音的英文一向不好,雙手并用地與接機人溝通,好容易說明白,那人替她拖著行李,走到接機車輛等候區(qū)。他和包著頭巾的阿拉伯裔司機簡單交談幾句,便返回機場接其他人。 九月份是留學生到來的高峰期,機場四周隨處可見年輕的中國學生。 司機替她將沉重的行李放進后備箱,秦音率先上了車,坐在后座,想要打一通長途電話給父母報平安。 所以她并沒有注意到,司機開門坐上駕駛席的時候,已經(jīng)不是剛剛那個穿長袍的大胡子阿拉伯人。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讓人精疲力竭,秦音將頭靠在車窗上,靜靜聽著電話里的嘟聲提醒。她不知道,車廂外面的阿拉伯裔司機被人用匕首頂著腰椎,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車被人開走。 愛丁堡不是一座開闊的城市,從坐落在郊區(qū)的機場到市區(qū),也不過半小時車程。所到之處,都是混著淡青色的石磚矮樓,海鷗和鴿子在道路邊與一切有可能的罅隙里橫行霸道。 車子停在宿舍樓的鐵門外,前排的司機轉(zhuǎn)過頭,笑吟吟地盯著秦音,半晌才說:“姑娘,咱們到了! 聽到他說熟悉的中文,秦音這才抬起頭來?伤B他的臉都沒有看清,只感覺他手里拿著一只香水瓶子,朝著自己噴了幾下。 短短幾秒鐘內(nèi),秦音便覺得眼皮發(fā)沉,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便沉沉地墮入黑暗。 司機見秦音已無知覺,快速打開車門,拐到后備箱拉出她的行李。 “孟老板,這未免有失身份吧!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司機”身后,后座走下來的人臉上帶著若有似無地笑,靠在車門上對他說。 孟德祿停下翻找行李的動作,猛地轉(zhuǎn)身,似乎并不意外眼前這位不速之客的出現(xiàn)。他很快收斂起驚訝的表情,瞇著眼睛笑起來。 “對不起了葉老板,”他走上前,大搖大擺地抬頭看著面前的人,“這回是我先,下次還請你趕早。”孟德祿說話的時候,舌音顯得生硬。 葉一程也不慍,而是從卡其色皮馬棉的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只玉墜放在掌心,栩栩如生的駿馬圖形,玉質(zhì)溫厚,有淡淡的光華,配帶卻是普通的紅色尼龍繩。“這只是個贗品而已,勞孟老板費心了。” 孟德祿臉上仍舊笑著,看到葉一程手中的玉器那一瞬間,眼神卻不似之前那么得意,但他畢竟見慣場面,目光只在玉器上短暫停留,便移開視線,不動聲色地說:“葉老板,你未免也太小看我老頭子了。你找人在國內(nèi)高調(diào)拍了個贗品,你可一向不是個高調(diào)的人,我怎么敢保它就真的是個贗品呢?” “我現(xiàn)在告訴你,它就是個贗品!比~一程開口,“你請回吧。” 孟德祿猶有不甘,笑得有些勉強,眼尾擠出深深的褶子!澳侨~老板能不能順便告訴我,你是什么時候拿到這東西的,讓老頭子我死也死得明白點兒。要知道我的人可是在機場守了大半天,這姑娘一到機場我們就跟上了!闭f著,他瞟了一眼在轎車后座沉睡的秦音。 葉一程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手里的玉器,并不看向孟德祿,沉聲說:“不是她! “葉老板,您可別唬我老頭子,住在A307的姑娘,今天下午一點的飛機,就是她沒錯。” 葉一程沒理會孟德祿,徑自繞過他,走到出租車旁,透過玻璃窗看向里面的秦音。她還在熟睡,頭歪向一邊,劉海遮住半張臉。 葉一程檢查過后,招手示意黑色轎車里他的隨從徐創(chuàng)下來。 “她被下了迷藥,你在這里看著,等她醒了,替她把行李拿上樓!闭f完,葉一程又轉(zhuǎn)頭,拍了拍孟德祿的肩,說:“你這人最大的興趣就是搶別人的愛好當自己的愛好,是時候該改改了! 葉一程和孟德祿的較量從來都是這樣,下手晚的那個人,要愿賭服輸。長達幾年的交手當中,孟德祿深諳這點。 這回也是如此,他猜到了葉一程的計劃,也千方百計打探到他為了掩人耳目,借新來的留學生將黑市高價購得的玉墜從國內(nèi)帶到愛城來的計劃,卻萬萬沒有想到,真正的那個女學生早已在兩天前就抵達,今天的這個,只是個運氣不好的倒霉蛋。 孟德祿要怪就只能怪世間總有巧合,她的資料和線報完全吻合,十八歲年紀,中等身高,華人,長發(fā),音樂學院的新生,住在新宿舍的A307號房間。 只有一點,他看不到,也不曾察覺。 命運早已對這個無意闖入的姑娘布下天羅地網(wǎng),而他剛好是這段故事的始作俑者。第一樂章 【溫暖的小步舞曲】從前我只知道感情要靠緣分,原來一對冤家狹路相逢,同樣要靠緣分。 第一次見到葉一程是在愛丁堡市中心的圣誕集市上。霓虹相輝,一座很小的摩天輪在食物攤子的熱氣中緩緩轉(zhuǎn)動。 冬日里的愛丁堡很冷,我在這里待了數(shù)月,還是不能適應。風直吹進人的骨頭里去,穿再多也沒有用。 我排在等候乘坐摩天輪的漫長隊伍里,搓著手御寒,但效果漸微。 同行的同學們紛紛湊著鋼镚繳門票,我沒有零錢,只好從木欄里鉆出去,想到不遠處的攤子上買杯咖啡。 兩個人排在我前面,他們高大,黑發(fā),從背影看上去像亞洲人。 我將紙票攥在手里,跺著腳,等得有點不耐煩。 前面的人點了許多杯咖啡,其中一個人拿著,一一放進托盤里,兩只托盤八杯咖啡,剛好多出一杯。 兩個大男人,對付一杯咖啡,有何其多的辦法,但是葉一程偏偏選擇了最費事的一種。 那個個子高一些的男人忽然轉(zhuǎn)過身,我正低頭對準手掌呵氣,只見一杯咖啡遞近眼前。 我抬頭看他。 一雙眼睛沒有什么情緒,鼻梁很高。 他穿著走線分明的黑色呢料大衣,戴著柔軟卻狠戾的黑色皮手套?Х缺凰谑掷铮俺龅臒釟舛疾辉偕鷦,像被扼斷喉嚨的動物。 過了幾秒,他淡淡地看了看我,終于開口說話!敖o你吧,拿著! 我遲疑了一下,他們買多的咖啡,饋贈素昧平生的路人,我不知該不該禮貌地接過來。 這時候他旁邊個子稍矮,看起來像是個跟班的人朝我使了個眼色,說:“讓你拿你就拿著吧!彼目跉饴犉饋砭秃枚嗔耍鸫a讓人心里好受得多。 我趕緊晃一晃手里的紙幣,和他解釋:“我只是為了換點零錢。” 我不敢看穿呢子大衣的人的臉色。他的表情太嚴肅,幾乎不近人情,所以只好一味盯著他旁邊的人看。 “差多少?”穿呢子大衣的人忽然開口。 我沒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硬著頭皮朝他看過去,與此同時聽到室友尤小眉在隊伍里叫我的名字,或許她擔心我和陌生人交談。 那個人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一眼排隊等候摩天輪的方向,攥著咖啡杯的手朝旁邊人抬了抬,跟班就立馬從皮衣兜里艱難地掏出一把硬幣,數(shù)了三個給我。 “拿著吧! 說話的是跟班,他不由分說將硬幣塞到我手里,還有那杯帶著溫度的咖啡。 “快走吧!”他朝我胡亂揮揮手,嘴角在笑,還輕輕在我后背推了一把。 我有些茫然地往隊伍里走,聽見他有些亢奮地在身后對那個穿呢子大衣的人說:“這不是那個……那個姑娘嗎?” 我沒有回頭,但心里納罕,他們說的人是我嗎?難道我之前見過他們? 我剛一站回隊伍,尤小眉就問我:“剛剛和你說話的那兩個人是誰?” 我搖搖頭,表示不認識。 她見我反應平平,便猶自說開:“秦音啊,在這里,不是所有的中國人都是好人,你別太輕信別人。” 我沒有說話,只是握著尚有余溫的咖啡暖手,不愿拂她好意。我和那兩人不認識,愛丁堡雖不大,也不足以讓陌生人一再相遇。 只是我沒有想到,再見到葉一程,僅是短短數(shù)小時后的事情。 我們坐完摩天輪,有人提議去著名的鬧鬼巷子布洛迪探險。愛丁堡的游魂鬼怪世界聞名,為了增加恐怖氣氛,我被迫與大家分開行動,各自都不知彼此行蹤。 我向來膽小,轉(zhuǎn)了十幾分鐘已覺脊背發(fā)涼。想要給尤小眉打電話,卻發(fā)現(xiàn)手機沒有電了。無奈之下只好溜達著找到最近的公共汽車站,幸好還能趕上末班車,心里想著回到宿舍給手機充電后再聯(lián)系他們。 等公共汽車的時候,一個流浪漢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向我乞討零錢。 他搖搖晃晃,身上酒氣很重。我不想和他糾纏,索性躲開,他又纏上來。 我告訴他,自己沒有零錢。流浪漢操著難懂的當?shù)乜谝糁淞R起來。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剛想對他說聲抱歉,路邊一輛黑色轎車靠近,車子還沒停穩(wěn),車窗率先降下來。 我勉強看到前排座位上,早些時候看見的那兩個人。開車的是那個跟班。 他將手伸出車窗拽我的衣角,說:“上車!”緊接著不由分說,將后座車門打開。 一面是惱羞成怒的流浪漢,一面是算不上認識的同胞,我猶猶豫豫地鉆進車子,車門還沒有關好,駕駛席上的人已經(jīng)一腳油門踩下去。 車外流浪漢罵得更大聲,將身上的酒瓶子朝我們丟過來。玻璃在車輪轂和后門邊炸開,發(fā)出刺耳的聲音,聽得人心驚肉跳,好像破裂的不是酒瓶,而是我的腦袋一樣。 總算甩開那些惱人的謾罵,車廂里一時安靜得可怕。我知道這兩人是好意,為了幫我,甚至還劃壞了車子。 我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歉意,只能訥訥地對著前面的椅背,背書一樣說:“剛才謝謝你們了! 開車的跟班從后視鏡瞥了我一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互相幫助嘛,道什么謝。”聽起來是北方口音。 他這樣說,我就更不知該怎么接話。幸好他又開口了,他問:“你是學生吧?新來的?” 我“嗯”了一聲,見他們沒有繼續(xù)對話的意思,又覺得自己的回答或許稍嫌敷衍,于是很鄭重地說:“你們好,我叫秦音。” 前排的兩個人都沒有反應,尤其是副駕駛上的人,我?guī)缀鯌岩伤静恢儡囎由隙嗔艘粋我。我的聲音輕輕回響在車里,落地無聲。 我只好尷尬地看向窗外。 車子轉(zhuǎn)過一個紅綠燈,我認得這里,知道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車站,于是我對跟班說:“請您停在這里吧,我在這里搭公車。”那兩人看起來大我很多,我不自覺就用了敬語。這或許令跟班覺得好笑,他樂了兩聲,姿態(tài)隨意地問我:“你住哪里?我們直接送你回去。” 我忙推辭:“真的不用了,今天已經(jīng)很不好意思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蔽液鋈幌肫鹚o我的三個硬幣,于是手忙腳亂從背包里翻出一張紙幣,探身放進前排車坐中間的手枕里,“這是之前的咖啡和門票錢,謝謝你們! 跟班樂得更開心了,他一面踩下油門,一面興奮地對旁邊的人說:“Charl,你看見了嗎?”他抓起那張十鎊的紙幣,紙張發(fā)出清晰可辨的聲響,“她居然給咱們錢!” 正說著,那個叫Charl的人手機響起鈴聲,他從容地戴上藍牙耳機,接通電話。 眼看熟悉的景物在我面前飛快閃過,車子不知不覺就開到我完全陌生的地方。這里的街道都長著相似的面孔,哪怕待了幾個月,我還是不能將它們一一記在腦袋里。 雖然我和這兩人相處總共不到十分鐘,但也能分清坐在副駕駛席,名叫Charl的人才是有話語權(quán)的人。于是我只好佯裝耐心地等他講電話,心里卻在盤算現(xiàn)在的位置和我的宿舍到底是不是在同一方向。 他先是“嗯”了幾聲,忽然扭過頭來看我。原來他知道這車上有陌生人的存在。 “是北方人?”他問我。 我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好奇這個,但還是乖乖地點了頭。 然后他就坦然地轉(zhuǎn)過去,似乎多一眼都不愿意看我似的,鎮(zhèn)定自若地對著前方說話。 他說的是廣東話,聲音很低,口氣卻強硬。難怪他要來問我,是為了確定他說的內(nèi)容我聽不懂。 即便我懂廣東話,也不稀罕聽他墻角,我有些不屑一顧地在心里想著,牢牢盯著窗外,車子開過的地方,已經(jīng)越來越偏離繁華,我的心里也漸漸打起鼓來。 總算捱到他掛了電話,我趕忙對著開車的人說:“真的麻煩您,我要下車了!”我的聲音有些焦急,手已不自覺放到車門拉手上。 跟班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焦急的口氣,一邊開著車飛速在道路上奔馳,一邊問我:“長得挺文靜,我猜你是學藝術的吧?”見我不說話,又問,“不是學藝術的嗎?那是學什么的?今年多大了?” 他一串問題,不知是熱心還是歹心,我一個都沒有回答。 這時候那個叫Charl的人忽然冷冷地接話:“停車吧,讓她下去!彼恼Z氣不善,轉(zhuǎn)過頭來毫不避諱地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車子急停在路口。 我下了車,看著絕塵而去的轎車。冷風打得人頭暈,我渾身都哆嗦起來。我從沒來過這里,沒有公交車,也沒有計程車站點,甚至連人都沒有。我想打電話叫車,但忽然想起手機早就沒電了。 我在心里咒罵那個叫Charl的人。就算他原本真的是想幫我,但將我像丟一只貓狗一樣丟棄在大街上,倒不如讓我獨自面對那個喝醉的流浪漢。 這注定是倒霉的一天,我想,于是愈發(fā)懷念起自己雖然狹窄但卻溫暖的宿舍小床。 第三次見到葉一程,已經(jīng)是四個月以后的事情了。久到我?guī)缀跬硕潭棠莾纱尾挥淇斓南嘤觥?br/> 剛剛休完復活節(jié)假期,我頂著新的發(fā)型,去學校的琴房練琴。下個學期學校就要安排導師單獨學琴,我希望能在期末的獨奏會選拔上表現(xiàn)得好,爭取好的導師。 我抱著琴譜拐進樓道的時候,剛好撞上了人。 莫扎特和貝多芬掉落,琴譜撒了一地,撞散了上面的音符。 我看向來人,覺得眼熟,于是有些大膽地盯著他看。他似乎也這么覺得,同樣看向我。我們對視良久,我認出他,那個穿呢子大衣的人,天氣轉(zhuǎn)暖,他換上了深色的喀什米爾,煙灰色西褲,好像連不茍言笑的臉一并脫去。 可即便這樣,我還記得那晚他冷峻的目光。 我認命似的蹲下身撿琴譜,令我沒想到的是,那人也彎下腰,一張又一張地,幫我將散開的琴譜一一拾起,按照頁碼擺放,最后還不忘撣了撣沾上的灰塵。 他放在手里整理好,遞給我,說了一聲“sorry”。 他跟那次幾乎判若兩人,但不足以收買我對他的好感。 我沒有接話,撥了撥額前整齊的劉海,轉(zhuǎn)身悶頭向前走。 剛走出去沒兩步,我聽到他的聲音在走廊的石壁上回響,他說:“等一下! 我回頭,他繼續(xù)說:“學鋼琴的?” 我抱著琴譜,立正站好,不情愿地點頭。 “幾年級?”他問。 “一年級! “正是要分導師的時候……”他似乎在喃喃自語,我訝異他對我的專業(yè)這么了解!坝袑熈藛?”他又問。 “還沒!蔽掖。 他朝我招了招手,我走近,他微微俯下身,順手撕下我黏在琴譜上的便簽紙,然后攤出手掌對著我,他問:“有筆嗎?”他的輪廓在古舊卻明亮的窗下顯得柔和,一反冷風中凜冽的模樣,“筆借我用一下! 我從小挎包里掏出鋼筆遞給他。 他將便簽紙黏在手掌,草草寫下一句英文,然后撕下來,不由分說粘在我的劉海上。 我應該生氣的,可看著他的時候,卻不明就里地站在那,神情木訥。 “拿著這個去找Joseph,JosephYip!闭f完,他食指一動,靈活地將筆帽扣回去,交還給我。這個過程太過短暫,我來不及發(fā)問,只能看著他在難得晴好的陽光下轉(zhuǎn)身離開。 我將便簽從腦門上撕下來,拿在手里仔細辨認。那人的字跡潦草,但是很好看。落款處簽著他的名字——Charles,原來Charl只是相熟人才能叫的稱謂。 這個Charles像是給我下了一劑猛藥,短暫的一小時練琴時間,我仿佛魂不守舍。鋼琴上的黑白鍵,像是一下子喧鬧起來,兀自跳躍,我拼勁渾身解數(shù)都無法將它們制伏。 結(jié)束的時間很快就到了,一個穿著松糕鞋和撕破式背心,手臂全是紋身的女生推門而入,有些粗魯?shù)貙⑽亿s了出去。我站在晦暗的走廊當中,內(nèi)心極度掙扎。 要不要相信這個人。 JosephYip是這學校里,我能想得到的,幾乎最好的導師。關于他的流言很多,聽說他雖是華人,但并不會說中文,二十歲就完成了本科學業(yè),二十一歲已經(jīng)在我們學校念完研究生。之后一直留在學校里教書。但他究竟是二十六歲還是二十七歲,我搞不清楚,只聽尤小眉說,他笑起來,就像在全世界最陡峭的山脈,一首迎風的d大調(diào)協(xié)奏曲。那將比海水潮汐,白雪皚皚更加壯闊。 我起初將信將疑,但聽得多了,就也深信不疑。 我向校工問了JosephYip的辦公室號碼,在他門前徘徊不定。 我逼著自己想父母,想前程,想皇家音樂廳舞臺上的聚光燈,想我沒日沒夜背誦的英文單詞,想一切有可能讓我鼓足勇氣敲開這間房門的所有理由。 我仿佛被鼓舞,大大地向前跨了一步,剛抬起手來想要叩門,房門就被打開。 我們都將對方嚇了一跳。 JosephYip手里端著一碗紅燒牛肉口味的方便面,猝不及防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他沒有尤小眉說得那么驚為天人,穿著湖藍色的套頭毛衣,露出棉襯衫的領子,看上去像宿舍接待處那個年輕員工一樣讓人覺得溫暖。 他愣了一下,很快用英文向我打招呼,他笑起來比較好看,仿佛年歲能夠從他清秀的兩頰劃過也不露痕跡。 “有事?”他用英文問我。 我立刻操起英語做自我介紹。我太緊張了,許多單詞都說錯了,語法亂套得足以令我的英語老師破口大罵。 Joseph卻不以為意,他大方地推開辦公室的門,讓我進去坐,簡單詢問了我的來意后,說了句“失陪”,就帶著他的泡面消失在門口。 他說英文時,帶著一點淡淡的蘇格蘭口音,卻沒有英國人的堅硬。 我心跳得厲害,在椅子上坐如針氈,但不忘打量他的辦公室。 這里整潔得不像一個音樂家的房間,我看不到任何有關于樂曲的痕跡。他沒有粗呢西裝外套,沒有凌亂堆在一起的樂譜,也沒有放在窗臺上蔫頭耷腦的植物。 Joseph很快回來了,和他一起擠進這間屋子的,還有熟悉的泡面味道。這味道好像一下子拉近了我和他之間的距離,我?guī)缀趺摽诙觯骸拔乙矏鄢赃@個味道的方便面! 他將泡面放在桌上,走到我的對面坐下。他的雙手交握,那一雙手,干凈而修長的手指,簡直是為了鋼琴而生。我羨慕得一塌糊涂。 “你說要我做你的導師?”他開口問我,沒有去管手旁的泡面,也沒有理會我的感慨。 “是!蔽艺笪W,忽然想起自己來的緣由,于是從挎包里拿出那張早已沒有粘性的便簽紙,遞在他面前。 Joseph接過紙條,很快閱覽,抬頭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我,問道:“你認識Charl?”這回他說的是中文,雖然稍欠標準,但相當流利。 我不知該肯定還是否認,只好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 Joseph良久都沒有說話,而是湊近了一些盯著我看。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垂下眼睛,企圖用劉海掩蓋緊張。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用手指撐住桌沿,對我說:“好,那我要先考考你! 這種等級的導師,要預先了解我的水平,也在情理之中。我剛想起身,以為要隨他去琴房,卻被他輕輕按住。 Joseph從書桌抽屜里抽出一張鋼琴鍵的硬紙板,擺在我面前,對我努努嘴,表情顯得活潑,他說:“彈吧,彈你最喜歡的曲子! 在紙鍵上彈琴,無聲亦無觸感,我從未嘗試過。這間學校有那么多架鋼琴,他何至于要我在房間彈一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