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榔頭日記


作者:檀清     整理日期:2023-01-01 13:07:57

  因闖了大禍而被送進精神病院的交通協警榔頭,結識了6個身懷絕技的“精神病人”!   ≈斪駛鹘y(tǒng)文化、死板守舊的司馬大燈;有偶數強迫癥的數學天才、游戲高手燕未寒;極度缺乏安全感、隨身攜帶幾十種兇器的趙隨風;抑郁深沉、隨時要哭的鎖王袁清塵;裂成幾十個人格并且都惟妙惟肖的段無情;認定自己是武圣轉世、極度討厭女人的型男蕭慕白。  七人湊在一起,開始了一段史無前例的故事。
  第一章 少年與婚約
  善與惡,是與非,都是人定義的。那么,人,是誰定義的。
  有人告訴我,之所以我可以跟幾個精神病人在一起稱兄道弟,是因為我也有精神病。
  我的幾個兄弟中最風雅的一個——司馬大燈說:對我們而言,精神病這三個字只作為一個醫(yī)學術語而存在。他們不懂我們,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腰子不懂心的悲。
  我們是黑夜里的風箏,在沒人看得見的高空自由飛翔,而圣潔的月輝,就是我們拽著地面上的污濁所追尋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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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名叫榔頭。
  其實剛出生時,我們大槐樹村最有文化的李先生給我取過一個相對文雅的名字:藍田。
  可惜我爹覺著這名字有“藍(爛)在田里”的嫌疑,非要給我改名。于是周歲那天,家人將一堆書、筆、錢、公章等等代表著權利與財富的東西擺在了我的面前,看我未來是從文從政還是從商。結果是,我的眼神只是象征性的在那堆東西上停頓了一下,轉而目光如炬,奮不顧身的爬到木門后面,萬份堅定的抓住了那把黑大粗猛的榔頭,讓我爹往腚上抽了三巴掌都不松手!伴隨著一股哈喇子落在榔頭上,算是滴水認主。
  我爹又要打時,鄰居連忙上前相勸,說:藍田爹,這是天意,逆天行事是不道德的。
  我爹長嘆一聲:好,既然天意如此,你也別TM叫藍田了,你就叫榔頭。
  我娘搖搖頭:名字不能隨便亂取,榔頭可以當小名,大名不行。
  我爹精神一振:那好,再來一次,這次是什么都不改了。
  有了前車之鑒,他們換了套路,不知從哪找了本唐詩宋詞八百首,又讓我攥住了一支鉛筆,說讓我用筆在上面劃,上面這么多好聽好看的詩句,隨便扒拉倆字都能絕響全村了。
  我不知道列位看官有沒有讀過杜牧的“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七年后,當我第一次莊嚴的在作業(yè)本上寫下“上官青樓”四個大字時,旁邊老師的腿都呼扇了一下。
  但大家都喊我榔頭,因為沒人愿意在大街上聽到諸如“二哥吃飯沒,干啥去啊?”“沒事,上青樓那兒玩玩。”之類的對話。
  自那天起,我爹開始養(yǎng)成了餐必飲酒的好習慣,喝到動情處就把我提溜起來咧(liě,方言,通“揍”)一頓,咧完了就開始罵:小王八羔子,里面那么多字,你圈啥不好,你TM給老子圈個青樓!你看看老子的名字,再看看你的!哎呦不行,再咧一頓。
  終于,李先生有一次聽見了,說你知足吧榔頭爹,還有首詩里兩句是“不長不成人,及長老逼身”,他要是圈了倒數二三字字,你打死他都沒人管。我爹仔細一琢磨,虎軀一震,冷汗倒流,趕緊抱著我親了兩口。
  這就是我名字的大體經歷,有點悲壯。我爹叫上官八方,名字比我有格調。
  鄰居秦家比我晚兩天出生的姑娘叫暖玉,也是李先生取的名字。暖玉有個弟弟叫秦輝,是我唯一的兄弟。我們雖然差了三歲,但卻很投脾氣,自幼一起長大。他寡言孤僻,不喜歡跟別人交流,唯獨跟我在一起時能多說幾句。他由于身體瘦小,容易被同齡小孩欺負,我?guī)缀蹙统洚斄怂陼r代的護體金剛——你們欺負小孩算什么本事,有種沖我來——事實證明那幫小王八羔子還是挺有種的。
  不過我也沒白給他當護體金剛,多年后有一次約架,本來我是約了一個人,沒想到來了一個村,正當我被打的悲天壯地之際,只見秦輝腰纏麻繩,手握紅磚,從墻頭大喊一聲:干你們娘!伴隨著這聲厲斥,蕭瑟秋風下,他舉著磚頭縱身一躍——摔折了腿。緊接著原本快被打完的我加他一起又被打了個半死。秦輝不只腿骨折,腦門上還因此留下了一個“?”形狀的傷疤,可以作為耐克的靈魂代言人了。因為秦輝骨折,回到家我又被我爹胖揍了一頓。雖然多挨了兩頓,但自那之后,我明白了這個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男孩是肯為我遮拳擋腳的兄弟,只是期盼他下次盡量別站那么高的墻上。
  那天我背著他去醫(yī)院的路上對他說:小輝,你以后別喊我哥了,被仇人聽到你跟我這么近,容易挨打。
  秦輝說:哥你真仗義,那喊什么?
  我說:喊姐夫。
  秦暖玉,人如其名,溫潤如玉,笑起來的樣子像三月里的桃花。她是常年蟬聯我夢境女一號的姑娘,而且我們還有一層特別親密的關系——同桌。那節(jié)課上,語文老師念完那一句詩后,我拿胳膊肘戳戳她,問:暖玉,知道我以前叫什么名字嗎?
  暖玉說:你不是叫榔頭么。
  我以前叫藍田。
  暖玉愣了半晌,突然紅著臉抄起語文課本就磕在我腦門上,咬牙切齒的擠出三個字:不要臉。
  真的,騙你是老狗。
  暖玉面色緋紅,扭過臉去:不要臉。
  我面目嚴肅的盯著她說:我真叫藍田,我覺著咱倆還挺有緣,竟然能在一首詩里相遇。
  這次暖玉終于對我說了四個字:滾,不要臉!
  我最早的藍田和暖玉的名字都是李先生給取的,那節(jié)課過后我才恍然大悟:李先生真乃高人也,同時對我改名的事情感到十分惋惜。后來聽我爹說,李先生當年聽說我拋棄了藍田之名后,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一邊哭一邊罵我毀了他的一世才學。通過調查才知道暖玉媽媽當年也是風靡十里八村的村花,登門提親者無數,李先生對其也十分愛慕,但她最終卻選擇了靦腆老實的秦老三……我方才明白了李先生的良苦用心。
  我喜歡暖玉,她在我眼中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彎月水眸柳黛眉,秀鼻櫻口白玉頰——我覺得自己看過的所有武俠書里用來形容女主角的句子加起來也不夠暖玉用的,就是好看。
  自小學起,在學校里,除了暖玉和秦輝,也沒有人愿意跟我一起玩耍,本身我這名字就夠令人費解的了,再加上我行為有些與常人不同——人動我靜,人靜我躥。如此以來,我便被大家一致歸為“神經病”、“小瘋子”的范疇。
  其實我的成績還是相對穩(wěn)定的,九年來穩(wěn)居年級倒數第一,從未失手。當然,這也是他們不愛跟我玩的原因之一,老師常常和藹可親的對大家進行教誨:圣賢有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們都離榔頭遠點,別讓他給帶瘋了。
  那階段,成績往往是判定一個人是否優(yōu)秀的標尺。
  除了成績,我的愛好也與別人不同,足球籃球乒乓球等他們熱衷的運動我是沒興趣的,我的愛好有三:一,聞汽油。二,看小說。三,看暖玉。
  的確,我自幼就有一個在別人看來十分不理解的怪癖——聞汽油。幼年時,看了部老動畫片叫《邋遢大王奇遇記》,那會兒周圍的小伙伴都喜歡邋遢大王或者其他正面形象,唯獨我喜歡那只想要統(tǒng)治地球和消滅人類的老鼠領袖——鼠王,尤其是當它一瓶又一瓶的聞汽油瓶的時候,特別迷人。
  看完動畫片后,我翻墻到老叔家里,從他那輛摩托車里偷放出來半桶汽油,放在鼻前聞了一下,瞬間什么煩惱都煙消云散,那種直入靈魂的油香讓我神魂顛倒,倒數第一帶來的煩惱由此消失殆盡,這使我在未來的多年時日里能做到蟬聯第一而精神不倒。
  第二天聽說老叔騎車去縣城,到晚上十一點才喘著氣推著摩托回來,坐在門口罵了一宿的娘。
  自那之后,我就像鼠王一樣,染上了汽油的癮,并且一發(fā)不可收拾。正常情況下,每天要聞個兩三次,如果三天聞不到,就會像幾天沒抽上煙的癮君子一樣,喉嚨發(fā)癢,渾身無力,并且極為暴躁。
  我的日常行為基本就在這三點中度過,聞聞汽油,看看暖玉,看看小說。然后把暖玉套進小說里開始編,有時候暖玉是個清朝時某個坐擁千畝良田的員外女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后來碰到了微服私訪的皇太子——愛新覺羅·榔頭,兩人一見如故陷入熱戀,但暖玉卻被惡人相妒,那惡人花錢找巫師欲施法將暖玉變成丑女,但巫師青光眼外加腦痙攣,施法時候歪了一點,不小心把皇太子變成了一條狗。從此,暖玉開始抱著狗兒四處尋求幫助,最終在白雪漫天的冬季,一家人吃上了狗肉火鍋。
  有時候,暖玉也是江湖上惡名昭著殺人無數的女魔頭,當時的天下第一劍客——上官榔頭決定要為民除害,便只身悄悄潛入女魔頭的家中,藏在其床下,按兵不動伺機而發(fā)。但女魔頭回家脫衣洗澡時候,上官榔頭愛上了她,并且決定不殺她。為了能夠天天看女魔頭洗澡,劍客屏息伏地,一動不動,七天過后,終于餓死了。
  當然,秦暖玉也有可能是個男的,他是個懲惡揚善的俠士,有一天碰見幾個流氓欺辱一個民間女子上官榔頭,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苦戰(zhàn)十八回合后,他終于幫助流氓將民女綁了起來。后來俠士見流氓給的辛苦費太少,一怒之下斬下幾人狗頭,將那民女上官榔頭給放了,民女得見俠士神威,深深愛上并嫁給了他,從此上官榔頭和秦暖玉的七十八房姨太太過上了幸?鞓返纳睢
  這類故事,我每天大概要在腦中編上幾十個,而往往編故事的時候,我都會目光呆滯一動不動,就會給別人造成一種“這是愣巴!”“胡說,這TM是神經病好么”“我覺著更像瘋子”的感覺。為了避免成為他們口中的愣巴瘋子神經病,我大多時候都會找個螞蟻洞,用裝作研究動物文明變遷史的姿態(tài)來掩飾自己思考時的呆樣。結果這樣一來,他們又說我是個“看螞蟻的愣巴瘋子神經病”。
  我一看這樣也不行,看來要拓寬視野,不能僅僅局限在螞蟻身上,于是我開始看蜘蛛、毛毛蟲等一切能活動的動物,再到后來,盯個黑板擦,盯把剪刀也可以度過漫漫課堂時光,反正無論我看什么,他們始終說我是個愣巴瘋子神經病。
  而長久以來編的故事,印成書都能建個圖書館了。長時間處于這種看書編書的過程中,我的空間想象力和邏輯思維能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鍛煉。在我15歲的時候,一般的小說已經勾不起我興趣了,通常看不到一半就已經猜出了結局。
  所以,我一直認為自己不是愣巴瘋子神經病。
  針對這情況,暖玉在初中時也曾和我進行過一段對話:
  暖玉:榔頭,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不知道。
  暖玉:聽我爹說,你兩歲時候就認識一百多個字,李先生都說你是神童,現在怎么回事啊?
  我:我現在也能認識一百多個字。
  暖玉:……榔頭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你看呢?
  暖玉:你問我呀?反正跟正常人不一樣。
  我:他們是真傻。
  暖玉:他們傻?你是指哪些?
  我:覺得我傻的人。
  暖玉:包括柳第一?
  我:包括。
  暖玉:他可是沒拿過第二的高材生,放眼全縣也是無人匹敵。
  我:僅此而已。
  暖玉:也倒是,你也是多年來穩(wěn)居第一,比柳第一還穩(wěn)。
  我:排名只是個僵硬的表象,不重要。
  暖玉:那你考一回第一,讓我看看你的僵硬表象。
  我:我考第一,你長大了嫁給我。
  暖玉:行。
  我:來,立個字據。
  暖玉:立就立,誰怕誰?
  就這樣,奠定我婚姻基礎的“十年之約”就這么鄭重簽了下來,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話:若榔頭(上官青樓)期末考試拿第一,我秦暖玉十年后愿嫁給他。下面三個秀氣的小字。
  我之所以一定要娶暖玉,不只是因為她好看,我不是那么膚淺的人。而更重要的一點,是我要對她負責。7歲那年,我們相約一起去小河里洗澡,但是暖玉不夠友好,不讓我跟她一起洗,只能相隔幾十米分蹲兩處而洗,中間還隔著一道彎。后來我們洗完澡后發(fā)現衣服被人偷了,我厲聲大罵一頓偷衣賊后,光著腚把赤身裸體的暖玉背回了家,那種滑滑膩膩的觸感陪伴了我許多個寂寞的夜。
  我至今也沒告訴她衣服是我偷的。
  那天簽完“十年之約”回家之后,我將那張紙拿給我爹看,我爹瞅了一眼,露出兩排大牙就笑了:憨貨,想娶秦家姑娘還用考第一?老子多給你攢幾年錢就行了,秦老三跟咱這關系,成為親家不就一句話的事嗎?
  我搶過字條,一邊往外拉一邊說:爹你先爬出來好吧?滿圈的豬都讓你熏得直翻白眼了;鼗啬愫韧昃,豬跟著醉生夢死。
  我爹的本事我知道,指望他攢錢,我下輩子都得打光棍,能把我不少零件養(yǎng)活大就已經不易了。身為一個祖?zhèn)鞯蔫F匠,同時又是白事帶頭人,哭喪委員會會長。那自然不用多說,這等藝人按理說在村里都是有一定地位和財富的,但我爹不行,好酒好賭,一邊掙著一邊輸。三歲那年差點把我都給送出去,當時我爹跟幾個外村的工匠吃飯,他喝了一斤多酒后開始跟人家打牌,輸的昏天暗地,最后沒得輸了,腦子一激靈,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兒子。當場就把我當賭注給押上了,后來他們要掀牌決勝負的時候,我及時出現在門口并且洪亮的喊了聲爹,對方看了我一眼,褲襠一緊,立刻把要掀起的牌給蓋了回去:八方啊,我輸了,錢都給你。他們走后,我爹翻開那三張牌,是3個A。
  事后我爹分析,肯定是我滿臉綠漆、穿著大紅褲衩、手持小榔頭、頭戴鐵碗、腳踏白鞋、口咬豬尾巴的形象把他們給嚇著了。
  所以,指著我爹給我攢錢娶媳婦兒的愿望是不可能達成的,我只能靠自己,還有那張字條。
  那天夜里,我小心翼翼的將字條收起來放在一個小木盒里,從那天起就開始摟著小木盒睡覺,并于當天夜里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春夢。
  那年,我15歲,一條蔚藍色內褲5元。
  那年,秦輝的失蹤,使得一切都成為了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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