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被捧得多高,就摔得有多厲害。向梓沫的公司被商業(yè)巨頭仲晟集團收購,她陪同老板兼好友陸煒堯參加簽約酒會。卻意外的遇見了五年前,讓她離開仲晟的沐仲陽。向梓沫曾是品學兼優(yōu)、連跳數(shù)級的天才少女,未畢業(yè),就成為了仲晟集團的實習生。她樂觀開朗的個性,感染了上司沐仲陽。兩人秘密交往。卻在某個午后,向梓沫得知,他只將她當成排遣寂寞的消遣對象。向梓沫非常失望,兩人因此決裂,她選擇辭職,帶著他對她毫無保留的啟發(fā),參加了創(chuàng)業(yè)真人秀,并一戰(zhàn)成名。沐仲陽則誤會她利用他獲得轉正機會,竊取了他的商業(yè)思考,把自己包裝成“天才少女”。五年后歸來,沐仲陽名正言順的以被始亂終棄者的名義,對她百般折磨,實則想挽回她,卻漸漸發(fā)現(xiàn),五年前兩人的誤會決裂是一場被有心人設計的有預謀的陷害…… 第一章 你怎么也會在這里 如果不是她喊出了他的名字,他真以為她已經(jīng)徹底忘記了他。 【1】 向梓沫又做噩夢了。 夢里,她肚皮渾圓高聳,甚至站直時,都已經(jīng)看不到自己的腳尖。每走一步,都能夠感到喘不過氣來的窒息和沉重。 四周一片昏暗,分不清身處何方。 眼皮很沉,她努力想要睜開眼睛,看清楚這是什么地方,找一找出口在哪里,可那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她費力地抬,卻怎么也看不清。 她開始感到害怕。 她慌亂得無以復加,仔細回想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是怎么都想不起來。 冷汗涔涔,寒氣入骨。 肚子突然顫動了一下,似乎里面的小生命也感到了害怕,開始劇烈地翻騰。 她下意識地抱住肚子,驚慌失措。 這感覺,好可怕。 是要生了嗎? 可是,這里是哪里?她還能像上次一樣好命,被及時送進醫(yī)院嗎? 這是哪里,她會不會死在這里? …… 她想要喊叫,可偏偏一句話也喊不出來,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嚨,拼命地想要發(fā)聲,卻連一絲響動也發(fā)不出來。 她急得想哭。 就在這時,鎂光燈突然從四面八方亮起,刺目地閃爍著,伴隨著沸騰的人聲,活生生要把她吞沒。 “向總,BST一直在持續(xù)燒錢,你是不是應該負起主要責任?” “向總,你到底有沒有聯(lián)手陸煒堯刻意掏空BST的流動資金?” “向總,你對正格基金決定要進行資產(chǎn)清算到底怎么看?” “向總,你不是創(chuàng)投界天才少女嗎?可是怎么聽說你的項目計劃書是竊取的呢?” “向總,今天你就當著大家的面說清楚,你到底有沒有涉嫌詐騙融資?你的幕后操盤手到底是誰?你和陸煒堯到底有沒有違規(guī)操作?” …… 一張張開口說話的嘴,都像極了要吞沒了她的血盆大口。 不是……沒有……不是這樣的…… 她顫抖著,吃力地囁嚅著,踉蹌著一步步后退著,想要擺脫這一切?呻p腳像是被綁上了沉重的鐵鏈,她想逃,卻根本逃不掉。 那些人洪水一般地撲過來,仿佛要合力將她生吞活剝。 而就在這時,肚皮內(nèi)一聲巨響,“砰”的一聲,如皮球爆炸的聲音…… “啊——” 向梓沫尖叫一聲,從夢中驚醒,倏然坐起,全身都已濕透。 她驚魂未定地大口喘息著,雙手摁在胸口,半天緩不過來。 四周一片漆黑。 南方的老房子沒有暖氣,冷得瘆人,只消幾分鐘,她通體濕透的睡衣已冰涼冰涼。她被這沁涼的寒意冰得一個哆嗦,才徹底回過神來。 她頹然躺回床上,心悸卻依然那么清晰。雙手顫抖著覆上小腹,那里平坦如初。 她費力地閉上眼睛,咬住蒼白的唇,開始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過去了,都過去了。那不過是五年前的舊夢而已,一切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 可是,她心里卻明明很清楚,那些舊夢,不是她不想,就可以當作沒發(fā)生的。 五年了,那些畫面,那些痛苦,依舊歷歷在目,清晰如昨。 她已經(jīng)有至少三年沒有做這個夢了,可是,最近三天,她每天晚上都在做這個夢。 今晚尤其嚇人,差點把她逼瘋了。 伸手摸到床頭的手機,凌晨兩點半。她剛入睡不過一個多小時,卻再也不可能睡著了。 打開床頭燈,僵坐了幾秒,找到陸煒堯,她試探著發(fā)了個微信過去:“睡了嗎?” 陸煒堯很快就回了過來:“怎么了?” 向梓沫怔了怔:“你怎么還沒睡?” 陸煒堯回:“對你,我永遠留著一根神經(jīng)。說吧,什么事?” 向梓沫抿緊了唇,半晌輕輕吐出一口氣,撥通了他的電話。 陸煒堯的聲音還有些模糊,是夢中擾醒的那種,只是語氣依舊溫柔:“怎么了?” “我不想去參加明天的簽約發(fā)布會!毕蜩髂f。 “就為這個?”陸煒堯笑了笑,“我還當什么事呢。不去就不去吧,你本來也不喜歡拋頭露面! “嗯。”手指握緊了些手機,向梓沫應了聲,沒再繼續(xù)說話,卻也沒掛斷電話。 冬夜格外寂靜,電波異常的沉靜讓陸煒堯有些莫名不安。 “你怎么了嗎?”陸煒堯并沒有掩飾自己不安的情緒,拔高了聲音問。 向梓沫沉默了半晌,才很低很低地說了句:“我又做噩夢了……還是那個夢! “為什么?”陸煒堯很不解,“怎么突然又做起來了?” 向梓沫想說些什么,但最終沒說出口,只是突然笑了笑說:“沒事,可能是壓力大吧,還是有點害怕這種場合。明天我就不去了! “好!标憻槇蛘f,“好好休息,別多想! “嗯!毕蜩髂D了頓,又低聲說,“明天我想請個假。連續(xù)幾天沒睡好,我精神差得很! “好。你好好休息,其他什么也別多想! “好! 向梓沫掛斷電話,找了一身干爽的睡衣?lián)Q上,才又鉆進被窩。 這些話,她連對著陸煒堯都說不出口。 明天,ATTV就要和仲晟集團簽約了。 陸煒堯把ATTV賣給仲晟集團這件事,做得十分突然。到現(xiàn)在為止,這件事也只有雙方的幾個高層知道。仲晟集團似乎打定了主意想做史上最神秘的一場商業(yè)布局,爭取一舉搶占所有媒體的焦點,打破行業(yè)原有的生態(tài)平衡。 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奇招百出,連仲晟這樣的大集團也不例外。 她是三天前才從陸煒堯嘴里得知這個消息的。 從那天起,她就開始不斷地做亂七八糟的夢。 陸煒堯套現(xiàn)走人,把ATTV整個賣給仲晟集團,瀟灑得讓人嫉妒。 ATTV的所有員工都在為突然成為全國商業(yè)巨頭的員工這件大喜事而彈冠相慶,只有她每晚難以成眠,噩夢連連。 離開?意味著失業(yè)。 留下?好像比選擇離開還難。 雖然她不斷地在勸說自己,只是回到仲晟集團工作而已,并沒什么大不了,那個人,那些事,都已是陳年過往,不能成為影響她現(xiàn)在做出任何決定的理由?墒沁@接二連三的噩夢,卻仿佛暗示她,這似乎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到底何去何從,她開始覺得茫然。 向梓沫直到凌晨才漸漸再次入睡。連續(xù)三天被那個噩夢折磨著,今夜神經(jīng)緊繃到一個極限,反而被迫在一定程度上解脫了幾分。 也許真的是怕極了被記者圍攻的場合才會做那樣的噩夢吧,她想。 她絕不想承認自己是因為過去某個和仲晟集團有關系的人才變得這么懦弱。承認這種懦弱,才是最大的沒用。 白天的城市不復夜里的沉靜,這個老小區(qū)本就喧囂而雜亂,房子隔音效果又差。她迷迷糊糊地睡睡醒醒,各種亂七八糟的短夢走馬燈一樣在腦海里來回折騰,擾得她偏頭疼的老毛病卷土重來,整個腦袋昏昏沉沉,難受得很。 起身吞了片止痛藥,把窗簾拉開了一小個縫,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今冬的第一場雪竟不經(jīng)意間翩然而至,也難怪今天外面會顯得格外熱鬧。 她披起羽絨服在窗口站了一會兒。 這座難得下雪的南方城市,極少有起勢這么猛的風雪。片刻之后,晶瑩透明的雪籽便已化作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地漫天飛舞,看起來倒也極美。 她猛然想起五年前的那個冬天。 那時,她還是仲晟集團剛剛轉正的一名最底層員工。 那年的初雪,也像今年一樣,來得格外遲,下得也格外大。那時年少,最喜下雪的天氣,也顧不得是上班時間,便激動地跑到辦公室的窗邊去看外面難得的景致。 那天是她的生日。 聽說,每年初雪降落的日子,都是一年中最具魔法的一天,在那天表白的愛情一定會天長地久。 所以,她站在窗邊,余光掃過幾米之外的某個工位,紅著臉對著窗外默默地念念有詞,當作最美好的生日愿望,虔誠地祈禱。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開了個玩笑。那天晚上,她的愿望居然離奇地成了真,只可惜,并沒有傳說中的天長地久…… 向梓沫回過神來,對著鏡子輕輕地呵了一口氣,再眼睜睜地看著那霧氣淡淡散去。 隔著那越來越薄的霧氣,窗外層層疊疊的建筑群漸漸又清晰起來。 五年了,晃了一圈,她竟又身不由己地回到了仲晟。這緣分,可真是夠莫名其妙的。 手機突然響起,是陸煒堯。 “睡好了嗎?”隔著電話,他的關心一如既往地讓人覺得溫暖。 向梓沫單手揉著太陽穴,似乎已不再抽痛,便笑了笑:“還好! 抬眼看看墻上掛鐘的時間,已是下午三點,她便緊接著又補充了句:“簽約結束了?” “嗯!标憻槇蛐π,“晚上仲晟這邊辦了個酒會,沒有記者,就各方高層,你要不要過來一下?我缺個女伴! 向梓沫失笑:“算了吧,我懶得動。” “那你總不能讓我一個人丟人吧?人家可是大集團,我今天好歹也是主角之一,總不能讓我在人家的主場讓人看笑話吧?” 向梓沫啞然。 的確,仲晟集團的高層無一不是和他們完全不同的社會階層。那個高高在上的所謂巨富豪門階層習慣了用這種方式來社交,就算陸煒堯如今也算是青年才俊,身價不菲,也曾經(jīng)參加過無數(shù)次的行業(yè)內(nèi)酒會,但年輕的互聯(lián)網(wǎng)圈子酒會多少帶著點自由輕松的味道,與這種傳統(tǒng)富賈主辦的酒會多少有些相形見絀,也難怪他會覺得有些壓力。 “行,我陪你去!毕蜩髂D身走向衣柜,打開柜門,開始思索應該穿哪件才更為合適。 “我就知道全世界就你最知道心疼我了,”陸煒堯志得意滿地笑了聲,不等她有反悔的機會,便接著又說,“我讓人去接你。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造型師,衣服發(fā)型什么的交給他們就好。” 這是向梓沫第一次這么隆重地接受專業(yè)造型師的捯飭,如果不是實在場合隆重,她還真懶得配合。僵坐了幾個小時,換好禮服,再站到鏡子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鏡中人明艷得竟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 “向小姐纖瘦高挑,天生就是穿禮服的好身材。”造型師毫不保留地贊美。 向梓沫禮貌笑笑,沒多說什么。這些年,她已經(jīng)不再是當初那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學會了隱藏和包裹自己的人,多少給人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感覺。 造型師見她如此,便也禮貌地笑笑,兀自忙活去了。 趕到會場時,酒會已經(jīng)正式開始,但所幸并不算太遲。 陸煒堯出門迎她,遙遙一望,便不禁有些挪不開眼。 她穿著煙灰色的緊身禮服,不暴露,卻極嫵媚,淺V的開領恰到好處,勾勒出她恰到好處的完美曲線。不艷俗,卻又極具女人味,完美搭配著成套的珠寶首飾,加上不濃不淡的妝容,顯得高貴又性感。 她踩著尖細的高跟鞋,面帶甜美的微笑,款款向他走來時,他聽到了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有點緊張啊……”挽住陸煒堯的臂彎,她小聲在他耳邊吁了口氣。 “沒事,跟著我就好!标憻槇蚺呐乃煸谒直凵系氖。 酒會是自助餐的形式,人數(shù)不多,觥籌交錯,看起來氛圍倒是頗為隨意。 向梓沫跟著陸煒堯一路微笑點頭致意,盡職盡責地扮演著花瓶的角色。 她一向不喜好這種場合,被陸煒堯帶著應酬了一圈后,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決定好好休息一下許久沒穿這么高跟鞋子的腳。 陸煒堯陪她坐了一會兒,期間不停地有人走過來和他聊天,她便忍不住推他道:“你去應酬吧,今天你是主角,沒必要陪我坐著! “那好吧,”陸煒堯只好站起身,“你休息一會兒,別亂跑! 向梓沫笑著點點頭,低頭拿起小叉子吃蛋糕。已經(jīng)一整天沒怎么好好吃東西,她都快餓壞了。 這里的飲食自然都是頂級的,吃完一個小蛋糕,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端起果汁淺啜了一口,她目光隨意地四處掃了掃,卻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仲沐陽?! 可是,他怎么也會在這里? 向梓沫臉色驟變,心里一陣慌亂,迅速收回目光,狼狽地低下了頭。 她想,她應該沒有看錯。 那的確是仲沐陽。一個化成灰她都會認識的男人,一個在她噩夢里,折騰了她五年的男人。 向梓沫藏在桌下的指尖掐得手心生疼。 他怎么還會在仲晟?他不是當時也辭職了嗎?他不是去美國了嗎? 可是,那個人分明就是他!世上絕不會有長相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 過去的記憶一股腦壓了過來,她心慌得厲害,頓覺一陣眩暈。 五年來,她第一次這么不知所措,大腦一片混亂。 一個眼尖的侍者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連忙走過來:“小姐,您臉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謝謝!”她感激地搖搖頭,拿出手機,向陸煒堯發(fā)了個微信。 雖然只是匆匆一瞥,卻已足夠。 她看到他正穿著一身合體的黑色西裝,手持紅酒,面帶沒有溫度的標準微笑,從容不迫地正和對面的人說著些什么。 比起五年前,他看起來成熟了不少,溫和雋秀的臉上已有了不怒自威的棱角,舉手投足間開始優(yōu)雅穩(wěn)重。他本就身材頎長,此刻更像是鶴立雞群,自帶氣場,存在感極強。 他好似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或者,他應該是已經(jīng)忘記了她。 陸煒堯很快走了過來,看到她臉色異常蒼白,立刻就緊張起來:“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胃有點不舒服,估計是沒睡好的關系!毕蜩髂吐曊f。 “要不要去醫(yī)院?” “不用,”她勉強笑了笑,“回去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那趕緊回去休息。”陸煒堯擔心卻又有些抱歉地看著她,“我這會兒還有點走不開,先讓司機送你回去。” “好!彼c點頭。 雪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了,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天空還在飄著冰涼的小雨絲,砸在臉上,刺骨寒涼,讓她止不住打了個哆嗦。 司機已經(jīng)候在大門口,一見向梓沫出來,便沖她招了招手。 車內(nèi)溫暖宜人,她卻只覺得連指尖都仍舊透著徹骨的涼意。 她知道,她剛剛狼狽出逃的樣子一定很可笑。 仲沐陽全程都沒有發(fā)現(xiàn)過她。 當然,他也許有在會場注意到過她這么一個女人存在,但卻已經(jīng)忘記了她的臉。 而她,卻正為了一個已經(jīng)忘記她的人這樣倉皇逃走,對比起來,還真是既好笑又諷刺。 車子快速地經(jīng)過一個又一個十字路口。 數(shù)不清多少個路口之后,她才漸漸回過神來,拿出手機,在搜索框里,緩緩地輸入三個字:仲沐陽。 鋪天蓋地的相關新聞瞬間撲面而來。 她瀏覽著這些新聞,忍不住暗罵自己活該如此受辱。 這些年,她一直刻意回避著有關他的任何消息,包括自動屏蔽了留下太多不好回憶的仲晟集團。 那個人,當然是仲沐陽。 只是,如今的仲沐陽,不再是昔日她所認識的那個仲晟集團里最普通的小經(jīng)理,而是搖身一變,成了仲晟集團的大公子,董事長仲建國的大兒子,集團副總裁,仲晟文創(chuàng)公司的總經(jīng)理,ATTV的未來大老板。 就是他,主導了ATTV的整個收購案。 而她,直到十幾分鐘前,還對這一切都渾然不覺。 【2】 向梓沫的房子租在頂層六樓,沒電梯,樓道里還是那種最古老的聲控燈。物業(yè)公司為了省電,還特意把這些燈設置成一層亮,一層不亮。 一步步艱難地往上挪動腳步,她只覺得身心俱疲,渾身的力氣仿佛都已被掏空。 好不容易費力地爬到六樓,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眼前陡然出現(xiàn)的一幕給嚇得“啊”地尖叫一聲,又差點滾下樓梯。她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了破舊的木質樓梯扶手,才堪堪穩(wěn)住身形。 狹窄昏暗的樓梯間,正逆光站著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他手指里夾著細長的香煙,煙頭一明一滅,映著他云霧中凌厲陰森的五官,可怕得像個幽靈。 “回來了?”男人深吸了一口煙,手指隨意一抖,煙頭擲到地上,伸腳狠狠碾滅那最后一點火星,才冷冷地開口。 他的聲音再沒了五年前的那種溫潤好聽。向梓沫想,這是她的特殊待遇。只有她,才可以惹得謙恭溫潤的仲沐陽變得這么冰冷。 向梓沫根本不需要問他是怎么知道她的住址的。他已經(jīng)完成了對ATTV的收購,自然每個員工的資料,只要他想,都能得到。 她更不需要問他為什么而來。他一定也在酒會上發(fā)現(xiàn)了她,并還毫不意外地深恨著她。 真可笑,一段關系結束,竟是彼此深深恨著對方,直到現(xiàn)在還不能釋懷。 這是怎樣的一段孽緣。 向梓沫慢慢站直身子,伸手摸到鑰匙,越過他去開門。 房子是八十年代的單位房,一室一廳,家具陳舊,燈光昏暗,電線裸露,看著真脫離這個光鮮亮麗的年代。 仲沐陽的目光淡淡掃過室內(nèi)的陳設,眸光不著痕跡地暗了暗,但這并不妨礙他自顧自地跟在她身后關上了房門。 向梓沫很自然地脫了高跟鞋,隨意一甩,套上拖鞋,隨手放下手包和圍巾,嘴里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仲總要喝水嗎?” 仲沐陽沒有回答她,只是一直站在客廳中央默不作聲地盯著她。 她的表現(xiàn)十分隨性,像是在迎接一個非常相熟的老朋友,又仿佛,他在或是不在,她都能這么隨性一般。 她的眼里,根本就沒有他的存在,否則也不會表現(xiàn)得如此滿不在乎。 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過了五年,還是這樣薄情。 如果不是她喊出了他的名字,他真以為她已經(jīng)徹底忘了他。 仲沐陽掏出煙盒,又抽出一根煙,點燃。 向梓沫記得五年前的他是不抽煙的。而現(xiàn)在看他的樣子,竟如此嫻熟,活像一個老煙槍。 許是看她瞧了他一眼,他才挑了挑眉,象征性地詢問了聲:“介意嗎?” 向梓沫也反擊式似的挑了挑眉,漫不經(jīng)心地聳聳肩,搖頭:“不介意。仲總隨意! 她知道,他們之間,已經(jīng)無話可說。就算五年前還有些話沒說完,以他們現(xiàn)在的身份差別,也已經(jīng)是無話可說了。 她不想表現(xiàn)出自己的弱勢,所以她要囂張。這樣想著,她就真的越發(fā)囂張了起來。 看著她當著他的面脫了羽絨服,當著他的面露出那件讓她曲線畢露的晚禮服,再隨意地套上一件厚厚的家居服,把自己包裹得像頭笨拙的熊……仲沐陽不禁蹙了蹙眉頭,眸色愈發(fā)陰沉。 她的表現(xiàn)實在太過隨意,完全不像是有個男人還站在她的房子里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似乎在她眼里,他本就該和空氣一樣,毫無存在感。 的確,他們曾經(jīng)那么熟,熟到完全不需要刻意防備,熟到牽起對方的手就像自己的左手牽右手,熟到對對方身體每個部位的了解,就像對自己一樣。 她這么做,無非是想告訴他,在她向梓沫的眼里,他就是空氣一般的存在,就是個零,完全不用理會。 仲沐陽微微瞇了眼,捻滅煙頭,冷冷地看著面前這個神情自若兀自忙活的女人。 她總算是忙活完了,似乎才終于抽出空來神情無辜地看了眼仲沐陽:“仲總還是沒話要說嗎?如果沒有的話,那就請先回去,我要睡覺了! 仲沐陽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嘴角突然勾起一絲嘲諷般的譏笑:“這衣服,好像是五年前就穿過的那件! 向梓沫毫不介意地笑了笑:“是啊,人窮,只能縫縫補補又三年,出身高貴的仲總是不會理解的! 仲沐陽神色頓了頓,驀然向前逼近了兩步,站到她的面前。 他居高臨下地看了她半晌,修長的手指突然略顯輕浮地挑起她微卷的發(fā)梢。 他想必喝了很多酒,呼吸中都帶著紅酒的味道,但這種酒味,依舊掩蓋不了他身上獨有的淡淡的好聞的味道。 那是他最喜歡的香水味道,也是曾經(jīng)她最喜歡的味道。為了這個味道,她不止一次地蹭在他的身上,像個樹袋熊一樣,怎么趕都趕不下來。 以前的她真蠢呀,居然沒有意識到為什么一起工作的那么多男同事里,獨獨他那么講究,不僅衣服永遠熨燙得挺拔得體,連男香都要精挑細選,如此考究…… 失神間,她卷曲的發(fā)梢已被他挑起一個溫柔的弧度,再緩緩地撥到耳后,手指不知是刻意還是無心地,若有似無地掃過她的耳根。 他微涼的指尖仿佛帶著火,灼得她瞬間回神,奮力猛地一甩頭。 “仲總,請自重!”她惱羞成怒,終于對他怒目呵斥。 仲沐陽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舌尖頂著唇角若有若無地沖她笑了笑,模樣很痞。 “在你面前,我需要自重嗎?”他似笑非笑,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她被迫也只好向后退了一步,強撐著一臉怒色:“看來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仲總,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系了!” 仲沐陽面上不禁又露出一絲譏笑:“聽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是總算承認了我們曾經(jīng)不僅有關系,而且還關系匪淺?” 五年,確實能徹底改變一個人。向梓沫悲哀地想。 曾經(jīng)溫潤如玉的仲沐陽,如今變得如此輕薄。 曾經(jīng)一見到他就飛蛾撲火似的她,如今恨不得彼此永生都不要再見。 也許她根本就不該讓他進門。 她開始后悔。對付仲沐陽,她仍舊選擇了最笨的一種辦法。 “仲總如果沒什么重要的話要說,就請出去!”向梓沫果斷地繞過他,快步走到客廳,蠻力拉開門,開始逐客。 仲沐陽緩步跟著她走過去,大手卻從她身后猛地一推,老舊的木門再次應聲落鎖。 向梓沫緊張得心頭一顫,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jīng)牢牢地把她圈在他兩只手臂和木門之間那狹小的空隙內(nèi)。 “你干什么,仲沐陽?!”她開始心慌。 他卻一言不發(fā),只是低頭沉默地看著她。 她不敢看他冰冷的眼,只好握緊拳頭,努力掩飾著自己的狼狽和慌張,低眉順眼地蜷縮在他的陰影之下。 他卻漸漸地皺起了眉。 她好安靜。安靜得和五年前那個永遠都活力滿滿的元氣少女完全不是一個人。 如果是五年前的她,會怎樣? 他想,她一定會笑瞇瞇地踮起腳圈住他的脖子,親吻他的嘴唇,甜絲絲地對他說:“領導,你好帥呀!” 那時候的她,看起來真“蠢”。 而現(xiàn)在的她,看起來真……讓人心煩。 仲沐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非要到這里來。 只是為了得到一個折磨了他五年的答案嗎? 可是,就算得到了,又怎樣? 五年,足以改變許多事。之所以至今仍無法釋懷,他想,也許只是不甘心罷了。 仲沐陽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來了,又莫名其妙地走了。他一句正經(jīng)的話都沒說,卻讓她一整夜又渾渾噩噩,受盡折磨。 看來必須得辭職了。對著鏡子里疲憊的一張臉,向梓沫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早上九點,剛進辦公室,向梓沫便發(fā)覺今天的整體氣氛異于往常。原本挺寬松的工作氛圍,一時間有著說不出的沉悶緊張。 難道這么快就受到了收購的影響,連整個企業(yè)文化都要被改變了嗎? 她原本就因仲沐陽而壓抑的心情愈發(fā)煩躁了起來,動手開始整理桌上的綠植,試圖平靜一下六神無主的內(nèi)心。她不知道,從今天開始,她該怎么面對這份工作,怎么面對未來的一切。 辭職,肯定是必然的了。只是,在離開這家公司之前,還會發(fā)生些什么,她心里已完全沒底。直覺告訴她,以仲沐陽昨晚的表現(xiàn),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喂!”好友宋靜語一放下包就沖到她身邊,把她腦袋往下一摁,便開始興奮地傳播小道消息,“知道嗎,很快咱們都要合并到仲晟集團總部去辦公了哦!” “哦!毕蜩髂瓚寺,手上撥弄綠植的動作一刻不停。 “聽說以后咱們的大老板就變成仲晟集團的大公子仲沐陽了!你可是沒看到昨天簽約會上仲沐陽有多狂炫酷霸拽啊,簡直要把咱們溫柔帥氣的陸總給秒了的架勢啊!” “哦!毕蜩髂廊坏瓚坪鯇@些料絲毫不為所動。 宋靜語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奇怪,雙手環(huán)胸,一臉八卦地勾起嘴角盯著她死勁瞧:“說吧,怎么回事?怎么對你的未來老板一點都不關心?是不是終于和陸煒堯有什么進展了?” 向梓沫無奈,只好白了她一眼:“行啦,別瞎說。我們又沒什么! “那你怎么能對咱們未來的仲總如此毫不關心呢?” 向梓沫拿起茶匙攪拌了一下杯里的咖啡,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才淡淡地道:“老板換成誰,和咱們這些小嘍啰又有什么關系?” 宋靜語抓起桌上的臺歷狠狠地敲了一下她腦門,磨牙恨恨道:“死丫頭,整天就知道假正經(jīng)!” 向梓沫淡笑一聲,沒說話。 “不過呢……”宋靜語拖長了語調(diào)懶洋洋地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緊閉著的總經(jīng)理辦公室,“不管你真正經(jīng)還是假正經(jīng),都得面對的一個事實,ATTV整個高層的組織架構和職位安排從今天開始,即將發(fā)生大變化! 向梓沫一愣,終于反應過來為什么今天的氣氛會這么奇怪。 “你是說,仲沐陽今天就要來?”她壓低了聲音。 “沒錯!”宋靜語輕輕點點頭,“昨天晚上我們行政部已經(jīng)加班加點把陸總辦公室改成仲總臨時辦公室了。按計劃,他今天就要來做一次與各部門高層談話。誰去誰留,現(xiàn)在才是真正見真章的時候。” 上午十點,仲沐陽如期而至。所有高層如臨大敵,氣氛緊張得一點即燃。 企業(yè)間的兼并收購,震動最大的,當然永遠是高層。向梓沫作為一個普通中層,自然沒有這種壓力,也知道至少這一天,仲沐陽應該都沒有時間理會她,反倒讓她鎮(zhèn)定了下來。 誰知,還不到一個小時,桌面上的電話就突然響了起來,她的直屬上司運營部總監(jiān)馮塵焱通知她立刻出席會議。 向梓沫狠狠愣了一下,半天沒回過神來。 她這么快就要和仲沐陽短兵相接了? 逃,肯定是逃不過的。她抱著筆記本電腦,剛硬著頭皮推開辦公室的門,馮塵焱便有些不悅地沖她招招手:“怎么這么慢?趕緊的,過來坐下! 向梓沫點點頭,輕手輕腳地在靠墻的一側,找個最遠的位置坐下了。 馮塵焱繼續(xù)匯報工作。 向梓沫聽出來了,這是要做今年的年終總結以及明年的工作計劃,F(xiàn)在正好輪到馮塵焱做匯報,她才被臨時叫過來出席。 仲沐陽乍一看是個還算有禮貌的老板,一直沉默傾聽著馮塵焱的匯報。等馮塵焱終于說完了,他才簡單地問了幾個問題。問完之后,他矛頭一轉,突然看著向梓沫,淡淡道:“向經(jīng)理,明年你負責的渠道這一塊,你有什么想法?” 向梓沫此刻已完全做好了心理準備。他話音剛落,她便立刻坐正了身子,一板一眼地回答:“ATTV過去五年線上渠道已經(jīng)布局完畢,明年將結合集團線下優(yōu)勢,全渠道發(fā)力,整合線上線下資源,更精準地挖掘用戶需求,提升用戶體驗……” 向梓沫把提早寫好的PPT演示出來,做了個簡單的報告。 仲沐陽靜靜地聽了,最后卻淡淡地點評了一句:“向經(jīng)理格局太小,想法太膚淺,不具有戰(zhàn)略高度。馮總監(jiān),下周總部有一個中層管理干部培訓班,安排一下,讓向經(jīng)理參加,讓她多了解一下公司文化,更好地符合一個中層干部的格局! 向梓沫就這樣被灰頭土臉地趕了出來。 【3】 就這樣,用了一整天的時間,仲沐陽把ATTV各個部門高層一個個召見了個遍,整個團隊簡直是一片愁云慘淡。 所有人都知道這次談話決定著他們未來的職位安排,因此每個人都顯得神色凝重、忐忑不安。 在這樣的氣氛下,向梓沫實在找不到機會去找馮塵焱說辭職的事。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她剛開始收拾東西,就收到了陸煒堯的微信。 “下班了嗎?” 向梓沫回:“馬上! 陸煒堯:“我在樓下等你,一起吃飯。” 向梓沫手指頓了頓:“不了,我有點累! 陸煒堯的電話馬上追了過來,語調(diào)關切:“怎么了,身體還是不舒服?不舒服為什么要來上班?” 向梓沫笑笑:“哪里,睡一覺早好了,就是外面太冷了,懶得動彈! 陸煒堯這才松了口氣,笑了起來:“怎么,一朝天子一朝臣嗎?這么快就叫不動了?” 向梓沫失笑:“瞎說什么呢?” “來吧。”陸煒堯說,“前幾天一直忙,很多事都沒和你多聊聊。今天正好周五,我們有時間可以聊晚一點?禳c下來,我等很久了,都快凍死了。” 向梓沫無奈,只好答應:“好吧。” 從昨晚到今天,發(fā)生了這么多事,她想,需要做出改變的,除了陸煒堯,還有她自己。被逼到了這一步,也是時候需要好好想想未來要怎么辦了。 陸煒堯現(xiàn)在果然是大閑人一個。 她一下樓,老遠就看到他捧著一束火紅的玫瑰花一副風流倜儻佳公子的模樣十分高調(diào)地倚在車邊,不知等了多久。 這來來往往的,到處都是剛下班的ATTV員工。他如此招搖地往這里一站,過往的員工們都笑呵呵地和他沒有拘束地打起了招呼:“陸總,玫瑰花挺漂亮。 陸煒堯倒也不客氣,笑呵呵地照單全收:“那是!” “那陸總是要送誰呢?難不成是向經(jīng)理?” “你猜?” …… 向梓沫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一臉無語地瞪著他:“陸總,你改行賣鮮花了?” 陸煒堯笑得頗為坦蕩:“你不是喜歡每周訂鮮花嘛,難得送你一束,祝你換了新老板也能順風順水! 向梓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來來往往下班的員工越來越多,她實在受不了這種圍觀,只好一把接過花束,甚是做作地在花瓣間深嗅了一下,惡狠狠地瞥了一眼陸煒堯:“啊,真香啊!經(jīng)創(chuàng)投界億萬富豪的手以后,這花就跟開了光似的,充滿財富的香氣!” 陸煒堯“撲哧”笑出了聲,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一手很紳士地向她伸出手,另一手小心地擋在車門頂部,同樣很做作地來了一句:“這位美麗的小姐,請!” 向梓沫憋住笑,右手柔柔伸出,放在他的掌心,側身坐進副駕駛位置上后,才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男人,活寶起來,還真是誰都比不上。 幾乎不用問,向梓沫就知道陸煒堯訂的是哪家餐廳。多年的一起打拼,讓他們在很多方面比尋常夫妻還要默契。 點好了菜,向梓沫看看陸煒堯,發(fā)現(xiàn)他正一臉微笑地看著自己,目光格外膩糊人。 向梓沫俏皮地眨了眨眼,笑笑:“陸總有何指教?” 陸煒堯給她倒了杯水,一本正經(jīng)道:“其實我這些天一直都在后悔一件事! 向梓沫抿了一口水看著他:“后悔什么?” “后悔讓你升職升慢了,當初應該多逼一下你的,這樣換了新老板,起點會更好一些! 向梓沫隨意擺擺手:“算了吧,我的情況你還不清楚?這幾年家里事情多,上有老下有小的,沒辦法在工作上全力以赴,能升到經(jīng)理就已經(jīng)是黑幕了! 陸煒堯笑:“所以,向經(jīng)理是對我這前老板還算滿意?” 向梓沫托起下巴,眉眼笑成一道新月:“吃人嘴短,屬下當然是十分滿意! “嘁!”陸煒堯輕嗤一聲,眼神卻愈發(fā)溫柔。 飯菜陸續(xù)上來,兩人沉默地吃了一會兒,陸煒堯才又輕聲說:“關于這次收購,你就沒什么想問我的嗎?” 向梓沫挑挑眉:“哦,我是不是應該問問你個人套了多少錢?” 陸煒堯又笑了起來。笑瞇瞇地看了向梓沫一會兒,他才又開口:“很抱歉沒有提前和你說,讓你也成了最后幾天才知道的人。不過這件事定下來本來就很匆忙,我和仲沐陽只見過兩次面就敲定了下來,所以……” 向梓沫嘴上吃喝不停,隨意說著:“又沒什么,早說晚說對我又沒什么影響,一份工作而已,哪里做不是做?” 陸煒堯拿起水杯慢悠悠地喝著:“可是我記得某人入伙的時候和我說過,當初之所以從仲晟集團辭職,就是因為討厭大公司的復雜人際關系,F(xiàn)在又算是回到了大公司,還是你的老東家,就沒想法?” 向梓沫瞥了他一眼:“所以,你是想繼續(xù)拉我創(chuàng)業(yè)嗎?” 陸煒堯笑笑,沒答話。 “其實,如果你真的有誠意想拉我繼續(xù)創(chuàng)業(yè)的話,我倒是十分愿意的!毕蜩髂α诵Γ罢f實話,如果有更好的選擇,我也有點都不想回到仲晟! “真的嗎?”陸煒堯眼睛一亮,有些意外,“你真這么想?” “當然。我什么時候在你們面前說過謊?” 陸煒堯放下水杯,雙手交叉,難得吃飯的時候這么認真地看著她。 “梓沫……” “?”向梓沫突然被他這眼神看得有些發(fā)毛,微微一滯。 “那如果我說,這些年,我日日夜夜都盼望著你能一直留在我身邊呢?不單純是同事或者好友的方式,而是另外一種方式……” 向梓沫有點驚訝地看著他,沒想到他會突然間便把這些隱藏了多年的話如此直白地說了出來。 “可以嗎,梓沫?”陸煒堯定定地看著她,那期待的神情讓她無法直視,只能生生別開了眼。 向梓沫知道他在滿心期待地等著她的答案,只是她能給的答案,他一定會很失望。 這么多年來,他為她做過的那些事,她統(tǒng)統(tǒng)都記得,只是,越是這樣,她就越不能摻雜其他情緒在這個答案里。 她十分感激他,如果沒有他,她都無法想象自己該怎么熬過這漫長的五年。 當初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懷孕,自認受了情殤,女人就該更自強,跟打了雞血似的天天為了BST項目到處奔波。當她發(fā)現(xiàn)身體不對勁的時候,孩子已經(jīng)差不多四個月了。 她當然知道,留下這個孩子,就意味著未來她面臨的困難將會多到難以想象。可他卻什么都沒多說,而是尊重她的決定,一路照顧她到生產(chǎn),為她和孩子忙前忙后。 他的好意,成了保護她的最好擋箭牌。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孩子的爸爸,讓她不至于在人前受盡流言蜚語。 她接近臨盆時,正是她最艱難的時候,那些人不顧她大腹便便,每天逼著她要做資產(chǎn)清算,逼她承認那么莫須有的指責和罪名,害得她在辦公室羊水早破。如果不是他及時把她送進醫(yī)院,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退出BST項目后,他迅速重整旗鼓,成立了ATTV,繼續(xù)他們未完成的夢想。 ATTV成立初期,公司現(xiàn)金流極度緊張,他四處奔走融資,卻從一開始就給她開了一份旱澇保收的優(yōu)厚工資,讓她有能力養(yǎng)活孩子。 這些年,一直都是他在她的身邊為她擋風遮雨,她又何嘗不知道他對她的心思? 只是,他值得更好的女人。他應該有個真心愛他的女人陪在他的身邊,而不是她。 她不配。 向梓沫緩緩轉過頭,終于理清思緒與他對視,眼神極度平和:“煒堯,對不起! 陸煒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有些深沉,也有些失望。 “梓沫……我哪里不好?”陸煒堯沉默了半晌,總算吐出這么一句。 “你很好!彼瓜骂^,“是我不夠好! “不,你很好!标憻槇蜃阶∷旁谧烂嫔系氖,微微蹙眉看著她,“我說過多少遍了,你不要這樣說你自己。那都不是你的錯! “不是嗎?”她苦澀地抬眼看他,“如果不是我的錯,為什么惡果統(tǒng)統(tǒng)報應在了我的身上?” “……” 有些話,說出來,確實有些殘忍。 但,如果不說,對他來說,則是更大的殘忍。 向梓沫緩緩抽出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垂頭盯著眼前的盤子好半天,才極為認真地低低開口:“是我真沒這方面的心思。對不起,煒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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