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麻雀與鳳凰的戰(zhàn)爭(全二冊)


作者:徹夜流香     整理日期:2022-12-31 06:54:34

  申城吳寧路,摩天都市中的金融花園。每只飛入此地的麻雀,都以為能找到一條萬能的贏利法則,然而這樣以小搏大的奢望是不存在的。他們唯一的作用,不過是用來喂食業(yè)內(nèi)屈指可數(shù)的鳳凰,懷揣對金錢的渴望和涅槃的夢想,在這里,直至尸骨無存。華裔經(jīng)理人Gorden林空降申城前,許多無疑是金融街上那只最高傲的鳳凰。募資巨頭與頂尖作手在資本市場隔空交鋒,殊不知,一樁樁狀似尋常的輪盤游戲,是他為她親手虛造的股市蜃樓;一次次撩撥心弦的輕易靠近,亦是他為她親自設(shè)下的曖昧陷阱……投資行情在絕望中產(chǎn)生,在猶豫間發(fā)展,在歡慶時死亡。原來,他們的愛情亦然。她是他等在風(fēng)口的獵物,也是他從伊甸園里偷來的蘋果,更是上帝對他最好的嘲笑。
  《麻雀與鳳凰的戰(zhàn)爭 上》Chapter01 數(shù)字黑洞
  Valar mroghulis,valar dohaeris.——凡人皆有一死,凡人皆需侍奉。
  這是上個摩恩資本中國區(qū)投資副總留下來的座右銘。
  在冰與火的傳說里,這兩句是瓦雷利亞的語言。而瓦雷利亞是座因為末日浩劫覆滅的城市,也是號稱龍王坦格利安家族的發(fā)源地,他們帶著龍與軍隊四處征伐天下。
  2007年,那位大胡子美國人滿懷激情地來到這個地方就趕上了股災(zāi)末日,卻沒能浴火重生。
  現(xiàn)在新到的副總也在看這則座右銘。這是個地地道道的華人,沙林覺得總部可能想通了,派個龍騎士來這里是行不通的,所以干脆派了條龍來。
  但是他仍年輕得出乎沙林的意料。乍一看像個明星,雖然這一行到處都是俊男靚女,比如沙林自己,也是凡人眼里的青年俊杰,但像這么標(biāo)致的人物還是很少見的,這完全有別于Gorden林赫赫的兇名。
  大胡子臨走的時候,跟沙林喝了一晚的酒,發(fā)了許多牢騷,同時告訴他不少這位即將到來的新上司的八卦。簡單來說,這位Gorden林與他的老師奎恩做了一套新的抵押資產(chǎn)估值模型,2008年的時候,憑借著這套模型,他們在空頭市場為摩恩賺了上百億美元的進賬,更重要的是,他們對市場的看空決定了摩恩沒有隨大勢一起深陷泥潭的命運。師徒倆踩過華爾街的尸橫遍野一戰(zhàn)成名,名利雙收。
  現(xiàn)在這位老師成了摩恩的合伙人和新的MD(董事總經(jīng)理),而他的弟子就被空降到了申城,直接替換掉了大胡子的位置。盡管大胡子滿腹委屈,但沙林知道他這么倉促卸職的原因,絕不僅僅是因為在證券上的失利,他聽說其他分部的損失更甚證券,以至到了摩恩在中國區(qū)的投資基金有可能面臨被清盤的境地。
  他們公司總部在香港,因此留在申城的部門結(jié)構(gòu)一切從簡,沙林很多時候兼任著行政助理的角色,跟著大胡子久了,對他的境遇也頗有些惋惜。但沙林還是覺得大胡子花了一年多的工夫,只來得及學(xué)會喝中國茶,卻沒學(xué)會在中國投資。最起碼,他不知道在這里,消息是個絕對藏不住的東西。
  摩恩的前身是一家美資的私募基金,一直保留著它靈活的操作風(fēng)格,因此跟國內(nèi)的條條框框氣質(zhì)有些格格不入,也受到奉行“一切不可控皆需被消滅”監(jiān)管部門的排斥,關(guān)于這一點,沙林覺得摩恩還是有點冤枉。總之,種種原因?qū)е铝四Χ髟谶@片投資區(qū)域毫無建樹,可從另一方面來看,又不可否認(rèn)它仍然是個國際資本巨頭,一舉一動都備受市場關(guān)注。這位新的投資副總還沒有到任,公司內(nèi)部各式的消息渠道熱線,沙林相信那恐怕都熱得冒出了火花。
  新副總看完了這條座右銘,沙林小心翼翼地說:“林總,我們會重新裝修這間辦公室,對不起,我們沒有想到您今天就到了。HR給我們的通知是您會在一個月之內(nèi)到任,我們本來……以為您會下周到!
  “我姓曲,跟你一樣,林是我的名。”他說話的語調(diào)略慢,好似每個字都經(jīng)過深思熟慮,但他的嗓音很動聽,這點很好緩解了聽話人不耐煩的情緒。
  沙林有些尷尬,然后又聽新副總補充道:“我一個月之內(nèi)到任,那平均每周到任的概率都為25%,你猜我第三周來,那猜中率就是25%,第一周我沒有來,并且你有接到本月底我會參加一個重要項目會議的郵件,所以你應(yīng)該重新選擇,這樣你的猜中概率就會升至75%!
  他的語調(diào)很平淡,聽起來只是在解說他本周抵達申城的概率,沙林卻覺得這位新來的副總同時也在用這種方式來向他,乃至整間office,來傳達他的做事理念。那就是他喜歡能被數(shù)據(jù)量化的東西,即使是你的主觀判斷。
  落地窗外就是江面,陽光一覽無余,他的眸子看起來像是水洗過的琥珀,假如女人來看,也許會沉迷在那每根都清晰的紋路里。但沙林是個男性,感到的就只能是冰冷的壓迫感,讓他一下子找到了傳聞里Gorden林的感覺。
  手機鈴聲適時地解救了沙林的窘迫,他習(xí)慣性地摸了下口袋,才發(fā)現(xiàn)是Gorden林的電話。他看著手機號碼,輕微地皺了下眉頭,然而還是很快接通了。
  “您不是不舒服嗎?我知道了,家宴我會去的,我有電話進來了,不跟您多說了!焙唵蔚膶Υ,但是沙林發(fā)現(xiàn)他每多說一個字,眉頭就皺得更加厲害。掛完了這個電話,下面那個他甚至沒有接通,就對著電話號碼皺起了眉頭。
  “那我先處理其他的事情,辦公室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彼冀K沒有接通電話,而是收起了手機,沙林能聽見他口袋里不斷傳來的振動聲。這位新副總的目光一直都很淡,不是無所謂,而是無所畏懼,卻對一個電話避之不及,沙林覺得對方也是個人才。
  他們路過休息室,剛好里面的電視正在播放證券評論節(jié)目,他頓住了腳步,沙林立即跟他解釋:“這是股評節(jié)目,行情好的時候,這些股評家簡直可以興風(fēng)作浪。不過這位嘉賓許向文,在我們申城可是赫赫有名的股神、股評家,我媽相信他比相信我還多!
  “我知道!彼粗娨暺聊,那些曾經(jīng)以為遠去的,現(xiàn)在看又近在咫尺。
  等走出了門外,他頓住了腳步,沙林連忙趨步上前等候指令,卻聽他轉(zhuǎn)過了頭問:“我能問你借點錢嗎?”
  “?”沙林微張了一下嘴。
  “我的行李在飛機上遺失了,現(xiàn)在需要補一些證件。”
  沙林動作利落地掏出了錢包,從里面抽出一張卡,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密碼是334455,里面有兩萬塊錢!
  “謝謝!彼舆^了卡。
  沙林偷偷抬起眼眸,陽光下這位新上司的形象光輝照人,但他從自己手里接過卡片的那瞬間,沙林覺得他也有了凡人的感覺。
  號稱申城“金融街”的吳寧路,不遠處的證券大樓上,許氏的恒多投資公司正在慶賀一場期貨的勝利。公司的人搖晃著香檳酒瓶,木塞沖出,奶油味的泡沫一涌而出,引來了辦公室一陣歡呼聲。
  許多的單人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個瘦個子的小伙子端著香檳進來,拉長了語調(diào)嬉笑道:“逆市敢做多的,只有我們的多姐!”
  許多手撐著頭,仍然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手機:“小李子,今晚我有事要先走,就不跟你們?nèi)c祝了,不過你們今晚吃飯唱歌的錢我包了!”
  小李子其實叫李馳,他嬉皮笑臉地打了個千:“喳,遵旨!闭f完了他卻沒有退出去,而是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張紙,恭恭敬敬地放到了許多的面前。
  許多拿起紙展開一看,是張存單,她詫異地道:“20萬,你有錢還了?”
  “老家的拆遷款總算下來了,所以有錢就還多姐你了!
  “你們的上訪總算贏了。”
  李馳不無得意地道:“那必須的呀,咱們還是人民當(dāng)家做主對不對?”
  許多笑著晃了晃手中的紙:“那我就收下了!
  “錢雖然還給了多姐,但是當(dāng)初多姐你肯借錢救我媽的那份情……”李馳拍了拍胸脯,“我李馳永遠記在心里!
  “少惡心了,快滾!”
  李馳嘻嘻笑著退了出去,許多拿起手機將方才的號碼又撥了一遍。這次電話總算接通了,手機那頭傳來“喂”的一聲,盡管只有這么一聲,許多眼里便像是有了笑意,她道:“今天出來,陪我去買東西!”
  “我今天沒有空!”那個男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一些沒好氣,但還是很動聽。
  許多背部向后一靠,手指靈活地敲打著桌面:“曲擇林,你給我聽好了,要么立刻還錢,要么就隨傳隨到,你自己選!
  曲擇林半天沒聲,末了冷冷地道:“那我考慮一下!”說完他便將電話掛了。
  許多微彎著嘴唇將手機塞進手提包中,而后拎著包走出了辦公室。經(jīng)過一場大戰(zhàn),公司里的人都在很放松地閑聊。
  “聊什么呢?”許多隨意地問。
  “噢,顧亞說他在投行工作的同學(xué)給他講,去年華爾街年度最佳投資新星授給了一個叫Gorden林的華裔經(jīng)理人。據(jù)說他年紀(jì)很輕,很低調(diào),但持掌的對沖基金去年一年漲了68%,光獎金就拿了6000萬,還是美金啊,多姐!崩铖Y激動得眼睛都紅了。
  許多輕笑了一聲,拎著小包出門,不置一評。這一行永遠也不缺少麻雀變鳳凰的故事,只要進來每一天都能聽到流傳,假的變真的,真的變夸大的,它激勵著一批又一批的麻雀前赴后繼地涌進來。
  每一只進來的麻雀都以為自己會變成鳳凰,但他們唯一的作用不過是用來喂食市場上少數(shù)的幾只鳳凰,絕大部分的麻雀都會懷揣著金錢和麻雀變鳳凰的夢想,在這里,直到尸骨無存。
  許多剛走出公司的門,隔壁志林財富的門也被打開了。里面走出來一個紅著眼,樣子看上去有一點凌亂的年輕男人,他盯著許多,狠狠地?fù)袅艘幌麻T,咬牙切齒道:“許多,你這個死多頭!
  “喲,衛(wèi)人杰……這么生氣。繂巫颖粨舸┝?”許多笑著調(diào)侃。
  她的五官不是那種柔美型的,但勝在很清晰,一笑便會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烏黑的柳眉微微上揚,表情往往眉飛色舞,令人想起高中的時候在運動場上見到的那種擅長長跑的女同學(xué)。不是頂漂亮,但健美,張揚,活力四射。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在這個時候做多大豆,你故意跟我對著干的,是吧?!”衛(wèi)人杰指著許多氣急敗壞地道。
  “你不是挺喜歡研究美國那邊的數(shù)據(jù)嗎?那接著研究吧!彼f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把氣得張牙舞爪的衛(wèi)人杰留在了身后。
  包里的手機響了,許多一瞧便立即按了通話:“師兄,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電話那頭是許多的高中同學(xué)姜珬,目前在糧食進出口公司工作,他溫和地道:“恭喜你啊多多,大獲全勝!什么時候請我吃飯?”
  許多瞧了眼身后笑道:“這都多虧了你啊,沒你這個糧食大亨的消息,我怎么敢逆市做多!美國大豆可在跌呢,多的人愛看美國數(shù)據(jù)。”
  姜珬在糧食局下面專管糧食進出口的公司工作,也是局里最年輕的科長,因此許多私下里都笑稱他是糧食大亨。
  “我也沒做什么,是你自己反應(yīng)快。”姜珬笑道,“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有一個朋友開了家日本料理,正想找人試菜!”
  “我記得伯母好像挺喜歡吃日本料理的,她要知道這么好的機會你不留給她,回頭她該不高興了。”
  “那就一起去啊!
  姜珬的母親白雪是一家銀行的副行長,出身很有背景,丈夫、兒子又皆事業(yè)有成,人如其名,自視極高,總覺得世界繞著她轉(zhuǎn)。生魚片加白雪,許多覺得她鐵定會消化不良:“今天我剛好約了朋友吃飯,要不我們改天吧!
  姜珬輕微地笑了下:“跟誰?比跟我吃飯還重要。”
  “你不認(rèn)識。”電梯適時“!钡囊宦曢_了門,“那回頭我約師兄吧!”她掛上電話,剛走進電梯,有人就從背后追了上來:“許多!”
  許多回頭,見是公司的主操之一顧亞:“你也這么早走,不跟他們一起去玩?”
  顧亞長了一張娃娃臉,風(fēng)格卻是典型的老成派:“不了,他們喜歡的我都不都喜歡。這兩天和盛藥物有些異動,我要回去再研究一下!
  “什么異動?”
  “不是大的異動,但最近每分鐘一百來手……就現(xiàn)在市場來說,好像也夠活躍了!鳖檨喺f著去按底樓的層鍵,卻跟同時伸手的許多碰到了一起,他連忙縮回了手。
  “每分鐘一百來手,十分鐘就是……上千手。”許多問,“股東列表有變化嗎?”
  持股量超過5%是會出現(xiàn)在股東列表上的,沒有出現(xiàn)在股東列表上并不代表這個暗中搞花樣的人就不存在,這只能說明兩種可能,要么這是個能量還不太大的新人,要么這是個很狡猾的老手,顧亞希望不是后者。
  “沒有!鳖檨営行┌盐詹粶(zhǔn)地問道,“你覺得會不會是短莊?去年雖然股市跌得很慘,但今年形勢還不錯,現(xiàn)在有錢的蠢貨還是很多,挖幾個煤礦弄點錢,雇個操盤手,拉根網(wǎng)線就覺得自己能在股市里做莊的人也不少!
  電梯“叮”的一聲又響了,許多走出去:“那你再觀察一段時間吧,先讓李馳想辦法查一查對方是誰。”
  許多走出來才發(fā)現(xiàn)電梯沒有直抵一樓,而是在二樓證券所開了門。股票市場一熊,證券大廳就很有遠見地從一樓黃金鋪面挪到了二樓。
  她剛想將電梯門關(guān)上,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休市的證券大廳里,寥寥幾人當(dāng)中站著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阿姨,她微佝僂著背,顯得與寬闊的交易大廳有點格格不入。許多認(rèn)識她,她是經(jīng)常給他們辦公室送快餐的米阿婆。
  她走出電梯,走近米阿婆,笑問:“米阿婆,干嗎呢?”
  穿著件舊灰色外衣的米阿婆一見許多,連忙笑道:“哎喲,是許小姐啊,我在看股票呢!
  “你買股票?”許多有一點驚奇地道。
  “我聽人說,股票就是人少的時候買,人多的時候賣,電臺里有一個姓巴的說的,所以前陣子就買了點!泵装⑵乓恍Γ樕系陌櫦y更像是打了褶子一般。
  許多笑得差點掉眼淚:“阿婆你說得對,高手在民間啊。阿婆,你就是高手!”
  米阿婆笑得有些無奈:“可是這只股從我買進去就連續(xù)大跌了,今天都跌停了,大家都說這只股票不行了,莊家甩貨了!保ㄖ袊C券交易所規(guī)定股票單日最大跌幅為—10%,這就是跌停板,S或者ST打頭的股票則限為—5%。)
  “我?guī)湍憧纯?”許多道。
  米阿婆連連點頭,感激地道:“那真是麻煩許小姐了!
  許多翻了翻她買的那只股票,就把米阿婆剩下的那點錢都掛了這只股票,然后敲擊確定。
  米阿婆臉都綠了,顫聲說:“許小姐,這只股,這只股……”
  許多從包里掏出一支筆,用牙齒咬著筆套,拉起米阿婆的手,在那只布滿滄桑的手上寫下一串?dāng)?shù)字,含糊地道:“別撤單,若是它兩天后還跌,你就打這個電話,我十倍賠給你!”她寫完取下筆套將筆插上,笑著拍了拍稍稍有點走神的米阿婆,腳步輕松地返回了電梯。
  顧亞在她的身后一直沒吭聲,直到她返回了電梯,他才猶豫地道:“多多,那只股的形態(tài)可并不好。”
  “你知道那只股為什么會跌?”許多問。
  “當(dāng)然知道,他家董事長海新珠剛車禍過世。”
  “現(xiàn)在接替她位置的是她的丈夫賀鵬,海新珠生前是個很強勢的女人,她的丈夫被她壓得一點翻身機會都沒有,很多人私底下開玩笑,說賀鵬就是個吃軟飯的。”許多看著顧亞笑問,“假如你是個半輩子都被人笑話,現(xiàn)在卻掌握了一家資產(chǎn)高達數(shù)十億的上市公司的男人,你會怎么做?”
  顧亞半仰著頭,恍然般長吐了口氣。
  許多悠悠地道:“如果賀鵬在海新珠死后,還任由股票跌上這么一周,除非他真想被人叫作吃軟飯的!
  “那我們也完全可以……”顧亞回過神來,許多已經(jīng)走出了電梯,他連忙又喊了聲“許多”。
  “沒興趣!
  “為什么?”顧亞不解地大聲道。
  許多頭也不回只擺了擺手,清脆的聲音悠悠傳來:“我沒興趣給一個替自己老婆葬禮開慶功宴的男人抬轎子!
  顧亞看著許多的身影,她在風(fēng)中翻飛的長發(fā),還有踏在光滑大理石地面上的高跟鞋,都有一種溢于言表的自信。
  走在陽光底下的許多年輕,富有,朝氣蓬勃,在很多人的眼里,她無疑是一只鳳凰。
  許多開車到汽車行,售車小姐一見到她,便眉開眼笑道:“許小姐,你訂的車到了。牌照也給您上好了,是您要的‘DL495’!闭f著她用手指了一下停在銷售廳當(dāng)中的那輛紅色法拉利。
  許多繞著它走了一圈,干脆地點頭笑道:“沒錯!彼龔氖执锾统銎A子,從里面取了一張現(xiàn)金本票遞給售車小姐,道,“這是尾款。”
  “您先喝杯咖啡等等,我讓賬務(wù)核對一下!笔蹣I(yè)小姐連聲笑道。
  許多坐的時間不長,銷售經(jīng)理也過來陪著說了一會兒話,售車小姐就過來笑道:“許小姐,讓您久等了,本票已經(jīng)入賬,您可以提車了!
  “辛苦了!”許多接過鑰匙。
  “不辛苦,以后還要請許小姐多多關(guān)照。”售車小姐指著車牌道,“許小姐,這車牌很特別,什么意思?”
  “你猜猜?”
  旁邊的銷售經(jīng)理道:“這‘D’代表許小姐的閨名,‘多’的意思,對吧?”
  “沒錯!
  售車小姐笑道:“我明白了,這后面的‘L’肯定就是許小姐愛人的名字縮寫了!
  “完全正確!
  售車小姐看著車牌:“不過這‘495’是什么意思?不像是日期啊!
  許多比畫了一下道:“你隨便取三個不同的數(shù)字,比如‘123’或者‘456’,取其最大的排列跟最小的排列相減,得到的差數(shù)再取其最大值跟最小值的排列相減,你最終都會得到‘495’這個數(shù)字!
  售車經(jīng)理做了個恍然的表情,售車小姐感動地道:“‘495’是永恒答案的意思吧,太浪漫了!
  “不,這是個數(shù)字黑洞,代表他掉進來了,就別想出去!痹S多晃了晃手中的鑰匙,“門外的車子,幫我找個二手車行處理了吧!痹S多打開車門,在身后人們微微錯愕的表情里將自己的新愛駕開出了車行。
  許多掃視了一下手機,曲擇林仍然在考慮中。她想了想,將車子開到了一家奢侈品專賣店的門口,打開窗戶朝里面一位穿套裙工作服,留著短卷發(fā)的年輕女子揮了揮手。那女子看見了許多,嘴巴張成了圓形,立即歡快地小跑著從里面走了出來。
  “左小西,我新買的車,怎么樣?”許多推開車門笑問。
  “這是法拉利跑車吧!”左小西繞著車子轉(zhuǎn)了一圈,興奮無比地問。
  “是啊,我剛買的!
  左小西興奮地喊道:“多多,等下帶我繞城!”
  許多甩上車門道:“等梅辛來了再說吧!
  左小西訝異道:“你怎么知道她還沒來?她可是說了自己今天校外培訓(xùn),很早就放了!
  “因為今天是國庫券付息的日子,她要去手動復(fù)利!
  “手動復(fù)利?怎么個復(fù)利法?”左小西跟著許多回到店中。
  許多熟門熟路地徑直走到VIP貴賓室,將包丟在椅子上:“簡單地說就是把利息存上,讓利息也產(chǎn)生利息!
  左小西感慨了一聲:“利息能產(chǎn)生多少利息?”
  “舉個例子吧,假如你有10000塊,每次復(fù)利50%,11次復(fù)利之后,你收到的就不是10000塊,而是120萬。”
  左小西嘴巴都張大了:“這種好事,你們倆為什么不跟我說!”
  “銀行現(xiàn)在的利息是2%,那點利息還不夠我油錢的。”許多翻著樣品冊,“再說了,你有10000塊嗎?有錢都讓你買包了。”
  “我買的都是限量版的包,那不是能用錢來衡量的!彼郎惤嗽S多小聲道,“上周我看見姜珬的媽媽了,她來買鞋子,還帶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兩人挺親熱的樣子。我聽她的語氣,好像姜師兄也挺喜歡她的,不知道是不是姜師兄的新女朋友!”
  許多呻吟了一聲:“她就是故意說給你聽的,因為她知道你肯定會說給我聽!
  左小西難以置信:“你跟姜師兄的那段都是多少年前的老皇歷了,大家都沒有交集了,她還念念不忘的。這女人也太可怕了!
  沒有交集,許多翻著雜志心想,剛才還差點一起去吃日本料理了呢。這么想來,她拒絕了姜珬的邀請實在太明智了,白雪如果看見自己出現(xiàn),那臉色不用看都知道有多難看。
  迎客門鈴再次響起,從店門外走進來一名留中發(fā),穿深色外套的女子,款式是前幾年流行的呢絨短大衣,但拾掇得很干凈。她的皮膚白皙,額頭飽滿,五官分開看有些圓潤,組合起來卻有種天然的古韻。
  “梅辛,看到門外多多的跑車了嗎?”左小西仍然壓制不住興奮地道。
  “怎么突然想起來換車?”梅辛解下身上的雙肩背包。
  許多抬頭笑道:“本來就想換一輛,剛好我做多大豆贏了!”
  “什么是做多?”梅辛接過了左小西手里的茶。
  許多從桌面上拿了一枚薄荷糖:“假設(shè)這是一塊未來的糖。有兩幫人對未來的這塊糖進行價格預(yù)測。有些預(yù)計未來這塊糖的價格會上漲,這就是多方,多方會在當(dāng)前價買入這塊糖;另一批人預(yù)計未來的這塊糖價格會下跌,這就是空方,空方會在當(dāng)前價賣出這塊糖!
  許多拿糖的手在她們面前擺了個波浪線:“于是這塊未來的糖的價格,就在看漲它的多方與看跌它的空方的較量中不斷波動。當(dāng)多方的力量壓倒空方的時候,價格就會上揚,如果是空方占上風(fēng),那么這顆糖的價格就會下跌!
  左小西與梅辛都有些愣神地看著許多手里的那塊糖,許多補充道:“假設(shè)你是以當(dāng)前價1元錢買入這塊糖,那么當(dāng)它在未來漲到1.2元的時候,你就掙了2毛錢。反過來說,你是以1元錢賣出的空方,你就虧了2毛錢!
  左小西困惑地道:“賣1.2元跟賣1元,也就是少賺2毛錢,空方怎么會虧錢呢?”
  “因為這塊糖是空方借來的,有借就有還,1元錢借的,要還1.2元,不就是虧了2毛嗎?你證券課怎么上的。俊痹S多將手里的薄荷糖重新丟回簍子里。
  梅辛轉(zhuǎn)頭問左小西:“你去上證券課了?”
  “前幾天許伯伯忙不過來,就讓多多代替他去電視臺舉辦的證券課上了兩天課。”左小西嘻嘻笑道,“我就跟去看了看,反正不要錢,這要是真學(xué)好了,說不定還能讓多多帶我入行。我白天賣鞋子,晚上去酒吧間打工,可我一年賺的,還不一定夠得上多多一小時賺的錢呢!
  “There're three ways to make a living in this business.Be first.Be smarter.Or cheat.”梅辛說道,“這是一部投行電影里的臺詞,意思是說要想在這一行活下去有三種方式,比別人更快,比別人更聰明,比別人更能欺騙。小西,你覺得你適合哪種方式?”
  左小西嘟囔:“有沒有那么難啊,我看多多就很好啊!
  梅辛很不留情面地道:“你別看她看起來風(fēng)光,說不定轉(zhuǎn)眼就比你還窮呢!
  許多合上了樣品冊,瞇眼笑道:“梅老師,我對你的結(jié)論沒有意見,但是我對你的表達方式很有意見!
  梅辛道:“我的表達方式哪里有問題?”
  “我知道你是英語老師,可我們只懂中文,你要不要引經(jīng)據(jù)典的時候總是英語開道啊。那就好比一只懂狗語的貓,跟其他貓說話的時候,用不著先‘汪’一聲再‘喵’吧!
  左小西“啊”了一聲撲在許多身上,去扯她的嘴:“你這個牙尖嘴利的死丫頭!
  梅辛也臉色通紅地拿起墊子捶了幾下許多:“許多,你有空還是去多讀點書吧,別做點投機的生意,就好像自己很了不起似的。”
  許多露齒一笑:“那你覺得哪家大學(xué)的文憑了不起,我買張正版的送你!
  左小西連忙打岔:“停,我們應(yīng)該尊重彼此的職業(yè),我想換個話題行不行?”
  許多又拿起了雜志:“行,我沒意見。”
  梅辛問:“你有什么想說的?”
  左小西摟著許多對梅辛說:“梅梅,多多戀愛了!
  “談戀愛?”梅辛下意識地問,“姜珬?”
  “不是姜珬,就是多多替許伯伯代課的那次,她跟一個學(xué)生在樓道里撞了一下,把手里的資料給撞掉了。剛撞的時候她還算正常,還跟人家一起撿來著,撿的時候也正常,可那個學(xué)生一抬頭,她就不正常了!
  左小西的八卦講得聲情并茂,梅辛忍不住追問:“怎么不正常了?”
  “她非逼著人家學(xué)生給手機號碼,那學(xué)生也很奇怪,就不給!你猜她怎么著?”
  “那后來呢?”梅辛問。
  “多多把她手腕上那塊積家表給摔了,然后愣是栽給那個學(xué)生。她還逼著人家寫欠條,說是要他還修表錢,不還錢就要隨傳隨到!”左小西眉飛色舞地感慨,“有錢就是任性!你都沒看到那學(xué)生的表情,瞪著許多就跟見了鬼似的!后面都沒來上過課!
  梅辛驚愣地看著若無其事的許多:“多多,你這根本就是現(xiàn)世的女土匪、女流氓啊,這不是欺女霸男是什么?”
  許多正色道:“我就看上他了,那是他走運!”
  “一個上證券夜校的學(xué)生,你看上他什么了呀?”梅辛沒好氣地道。
  許多托著腮,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回想的表情:“就覺得他吧,反正一看就跟一般的男人不一樣,特別沉靜,氣質(zhì)特別好!以前有時會做夢,夢見他,總是看不清他的臉長什么樣,我一看見他抬頭,就知道,嘿,原來他長成這樣了!
  梅辛氣不打一處來道:“夜校生還氣質(zhì)特別好,你隔夜的春夢一直都沒醒吧!”
  “你還別說,你該知道許多的眼睛就是用來大浪淘沙的,她最擅長的就是在垃圾堆里撿寶了,那男人一看就知道不錯!”左小西嫉妒地拉了一下許多的發(fā)梢,“反正他是我活到現(xiàn)在見過的長得最帥的男人!男人都現(xiàn)實,他要見到了你的跑車,立馬腰就軟了,準(zhǔn)保俯首甘為汝面首!
  梅辛搖了搖頭:“許多,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突然就有個人撞到了你,還是個姿色很不錯的男人,他沒準(zhǔn)早知道你有錢,更有可能他根本就知道你是許伯伯的女兒,那是故意引你上鉤呢!”
  許多翻著樣品冊,不以為意:“我許多是誰,怕別人在我面前;樱俊
  左小西也道:“多多,梅梅說得也有道理,我覺得吧,還是像姜師兄那樣知根知底的比較好,雖然他媽實在恐怖了點!
  許多指著樣品冊對左小西說:“這幾雙鞋我都要了。”
  左小西眉開眼笑:“多多,還沒到月底,你怎么就想起來替我沖營業(yè)額?”
  “因為我買了輛新車子,需要新鞋子來踩油門!痹S多手指敲著樣品圖,“現(xiàn)在你覺得曲擇林跟姜師兄,哪個更配我?”
  左小西立即轉(zhuǎn)換了立場,做了個萬事皆握的手勢:“那必須是曲擇林!他要是個妖,多多你就是個降妖師,他要是個魔,多多你就是個驅(qū)魔人!
  “正解!痹S多站起身拿包,“走吧,你們是要去吃飯,還是要回去,我送你們。”
  左小西問:“喂,你去哪里?不是說好一起去吃晚飯的嗎?”
  “我約了曲擇林!
  左小西一臉不情愿,梅辛跟她說:“去我家附近吃吧,我有張飯店的優(yōu)惠券,吃完飯我讓范范送你回去!
  “還是梅梅好,不會見色忘義!”左小西又投入了梅辛的懷抱。
  許多將左小西跟梅辛送到飯店時,門口已經(jīng)有一個青年男子在等著了。他穿著一件很潮的毛衣,衣袖長過了手背,站在風(fēng)口顯得有點冷,他上下踮著腳,看上去很像只牽線的木偶。
  看到許多的新車,他立刻做了個夸張的神情,繞著車子轉(zhuǎn)了一圈:“多多,這車子就得你開,別人就算買得起,也hold不住啊。”
  “宋范范,你今天嘴巴怎么這么甜?”許多笑問。
  “這還用問嗎?銀行又有存款任務(wù)了唄!”左小西笑道。
  她的話才說完,就聽見有個本地口音叫道:“范范,干什么呢,快一點,勿要叫陸阿姨等!
  幾人轉(zhuǎn)頭一看,就見臺階上站著名戴金絲眼鏡的中年婦女。
  她哪件衣服都不貴,但渾身上下都收拾得很體面。一雙眼睛不大,但時刻透著愛動腦子,隨時要在生活里尋找小算一把機會的凌厲勁,典型的申城精明婦人,這就是梅辛的婆婆范珍。
  梅辛臉色略有些難看:“怎么媽也在?”
  “剛好家里有客人,就一起來了,省得還要做飯不是。”宋范范賠著笑說。
  “不會是那個做房產(chǎn)中介的陸阿姨吧!泵沸涟櫰鹆嗣碱^。
  “馬上就來。”宋范范先跟臺階上的范珍喊了一聲,又轉(zhuǎn)頭壓低聲音道,“現(xiàn)在房市不好,網(wǎng)上到處都在說,下半年房市就要崩了,媽想踩著高點把房子賣了,回頭等房價下來了,再給咱們換戶大房子!
  “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你答應(yīng)過我會說服你媽媽,讓她把那套房子給我們,讓我們跟他們分開來住的!泵沸两吡ο胍3中θ,以至臉部肌肉都有點僵硬。
  “這不是情況特殊嗎?再說媽的脾氣你不知道?”宋范范臉帶哀求地轉(zhuǎn)頭對左小西跟許多說,“你們快幫我勸勸她,多多你也一起吃個飯吧。”
  許多打開發(fā)動機剛說了聲:“我就不……”
  他們的耳旁傳來一個既尖又脆的聲音:“老范,這就是你家那個外地媳婦呀!
  許多搭著方向盤,伸手將發(fā)動機關(guān)了:“我就不客氣了,還真有點餓了,那就一起吃個飯吧!
  站在臺階上的陸阿姨看見那輛嶄新跑車的車門打開了,里面踏出來一只奢華的高跟鞋,鞋跟踏在地面上發(fā)出的聲音不大,但她莫名地覺得那只鞋踏得她心頭一跳,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就此彌漫開來。
  “這位是……”陸阿姨小聲問。
  范珍扯了一下嘴角:“噢,是我家媳婦的一個普通朋友!
  許多已經(jīng)來到了她們的面前,她摟著梅辛笑瞇瞇地道:“我是梅梅的姐妹,是她的娘家人!
  “都進來吃飯吧!”身后的宋利中叫道,“我菜都點上了,人到了就進去吧!
  “宋伯伯好。”許多笑著打了個招呼。
  宋利中客氣地笑道:“你是梅梅的好朋友許多吧!
  范珍“嘖”了一聲:“有話進去講,在外面吃啥冷風(fēng)啊!
  包廂里的冷菜已經(jīng)點上了,幾人坐下之后,許多還真安靜地吃起了菜。
  桌子上的冷菜轉(zhuǎn)了幾圈,陸阿姨就跟范珍說:“我們認(rèn)識好多年了,也不瞞你,去年全球金融危機,現(xiàn)在的中介那邊啊是排隊賣房,賣房的人多,買房的人少!
  “可不是,你說這房價都漲到近兩萬了,誰買得起啊,去年股市跌成那樣,就算有錢的人也損失不小,這沒人買房了,房價可不就要跌嗎?”范珍連連搖頭。
  陸阿姨用筷子點了點范珍:“老范你腦子清爽,我們領(lǐng)導(dǎo)有政府內(nèi)部消息,跟我們說房市就要不好了,連我們的自留房都在往外賣。”
  “真的?”范珍連忙道,“那會跌到多少?”
  陸阿姨湊過去神秘地道:“這就沒底了,九幾年日本的房價知道嗎?那徹底崩掉啦,去年美國房價不也垮了嗎?我覺得咱們有政府,垮掉不至于,但這兒的房價怎么也要跌破一萬吧,哪兒來回哪兒去唄。你們現(xiàn)在要想賣房,那就得比別人便宜,這樣才能比別人快點出手,現(xiàn)在拼得就是速度!
  范珍的臉色都白了,問丈夫宋利中:“那咱們現(xiàn)在住的那套房要不要趁高價賣掉?”
  她這話剛說完,就聽有人“撲哧”一笑,范珍抬起頭,看見許多喝了口水問陸阿姨:“老阿姨,你知道房價是怎么起來的嗎?”
  陸阿姨道:“我怎么不知道,炒起來的呀!”
  “城建地皮的房子首先要拆遷,拆遷就要拆遷費,假設(shè)附近房子均價8000每平方米,那拆遷戶的補貼價就是每平方米8000元,蓋好的新房漲成16000每平方米。等到下一次再拆遷,補貼價就漲成了16000每平方米,那再蓋好的新房怎么可能會低于這個價呢?”許多攤手道,“房地產(chǎn)商是通過融資將地皮拍下來,又將它抵押出去再融資蓋房子,當(dāng)中的錢都是融通來的,意思就是說,他們幾百億的資產(chǎn)當(dāng)中,有95%以上都是負(fù)債。而房子從地皮到拿到預(yù)售證開賣,當(dāng)中的造價跟金融成本足以使得50億的成本翻到上百億。要是他還賣地價的錢,那不是要破產(chǎn)了?房地產(chǎn)商破產(chǎn),倒霉的是金融體系。”
  房間里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許多拿起餐巾擦了擦手:“也就是說房價有一天會垮,不是因為你們不買房子,而是金融體系垮了,明白嗎?他們家那套房子,靠著師范小學(xué),就算不賣,租也好。你讓他們便宜了賣,老阿姨,皮夾子不是這么撿的知道嗎?”
  陸阿姨被許多說得云里霧里,但最后一句話總算聽明白了,她臉漲得通紅地站起身:“老范,我本來是一片好心幫你處理房子,現(xiàn)在倒成了我占你便宜了,這飯我不能吃,我有事先走了!”她說著拿起包氣呼呼地走出了包廂,范珍連忙追了出去。
  許多捋了下頭發(fā)笑嘻嘻地道:“我也吃飽了,先走了啊!
  梅辛放下還抓著的筷子道:“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我會躲著你婆婆走的!痹S多在她耳邊小聲地道,然后朝宋利中揮了揮手,“宋伯伯,我先走了!
  宋利中略微結(jié)巴地道:“這,這就走了,后面還有熱菜呢!
  梅辛道:“爸爸,多多還有事!
  左小西暗中朝許多揮了幾下手:“就是,多多,你不是還要跟男朋友約會嘛,你快去吧!
  許多拎起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包廂。
  許多坐到汽車上,摸出手機,說考慮一下的曲擇林足足考慮了四五個小時還沒來電話,她立即撥了一個電話過去。曲擇林沒有接,她面不改色地重?fù)芰撕枚嗷,最后曲擇林總算接了?br/>  許多悠悠地問:“考慮好了沒有,什么時候過來?!”
  曲擇林的語調(diào)有些無奈:“我今天真的有事,改天吧!”
  許多手指敲著方向盤:“不來,好。〔粊砭瓦錢!”
  曲擇林的口氣頓時變冷了:“行,我一籌到錢就給你電話!”說完他就把電話掛了,許多再打,他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
  許多咬著自己的嘴唇,回憶著和曲擇林通話時聽到的對答之聲,像是一個服務(wù)生在報點餐單:“草頭圈子,鵝肝,蟹粉魚翅……”
  “草頭圈子,鵝肝,魚翅……”許多的眼睛一亮,輕笑道,“又中又洋,他們家該不會去其他地方吃吧!”
  她似乎因為逮住了曲擇林的去向,心情變得好了起來,油門一踩,車子很快就到了永福路上那家著名的中西合璧的餐廳。
  大堂經(jīng)理聽她一說,便笑道:“在二層貴賓房呢,我?guī)^去!”
  許多笑道:“不必,我自己上去就行!”
  她拎著手袋走到包房門口,傳菜的小姐剛出來,許多示意她不要關(guān)門。她貼著門邊往里一瞧,果然席上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曲擇林也在其中。旁邊有一個正在說話的年輕男子,不是衛(wèi)人杰又是誰。
  “你不挺有本事的,干脆別回來多好!”衛(wèi)人杰用一種譏諷的語調(diào)道。
  “小杰,你講什么呢你?!”另一頭看不見的男人語帶怒意地道,“還不給你阿哥道歉!”
  許多知道,開口說話的一定是衛(wèi)人杰的父親衛(wèi)新志,也就是志林財富投資公司實際掌權(quán)人。她見曲擇林一聲不吭,只低頭拿著餐巾紙仔細(xì)擦筷子,心頭就似被什么抽緊了,有些難受。
  “阿哥什么阿哥,我們一頭熱,人家?guī)讜r領(lǐng)過情?!他姓曲我姓衛(wèi),他愿意將自己弄得像個拖油瓶,我干嗎把自己的熱臉往人家冷屁股上貼!”
  衛(wèi)新志剛提起手,一巴掌還沒拍在臺面上,就見許多推門走了進來,他一臉怒色就成了驚喜:“喲,這不是多多嘛,怎么你也來飯店吃飯?”
  許多笑瞇瞇地喊了聲“叔叔”,然后往衛(wèi)人杰與曲擇林當(dāng)中一站。
  衛(wèi)人杰見了許多就有點心里發(fā)怵,硬著頭皮道:“許多,你,你怎么來了?”
  而最該吃驚的曲擇林倒是只看了許多一眼,微微愣了一下,便又低頭擦他的調(diào)羹去了。
  許多瞧著衛(wèi)人杰笑吟吟地道:“衛(wèi)人杰,我瞧你心火挺旺的嘛,早上大豆的單子你沒輸爽快?”
  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被許多揭穿在期貨市場吃了大敗仗,尤其還是當(dāng)著曲擇林的面,衛(wèi)人杰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一點不太好看:“你別太得意,許多!”
  衛(wèi)新志則大笑道:“跟多多做對家,他輸?shù)没钤!多多是誰,那是咱們申城赫赫有名的短線公主啊。”他笑得非常暢快,不像是輸了一大筆錢,倒似那點錢只是他派來讓孩子們過家家的。
  “來來,多多,反正是家宴,你來正合適,你爸什么時候有空,回頭我找他去喝兩杯!”衛(wèi)新志招呼著安排座位。
  “不了!不麻煩,我進來就說一句話!彼f完把手往曲擇林的肩上一放,盯著衛(wèi)人杰道,“告訴你,以后誰給他難看,我就會給誰難看!”
  衛(wèi)人杰被她這么一手震得有一點反應(yīng)不過來,盯著許多的臉下意識地反問:“你,你什么意思啊?”
  “曲擇林……”許多按住曲擇林的肩,一本正經(jīng)地說,“以后就是我許多的人了。”
  她一開口,頓時整個包廂鴉雀無聲,衛(wèi)人杰神情古怪地看著許多,一副活見鬼似的表情。
  曲擇林實在坐不下去了,他“嘩啦”一下子站起來:“衛(wèi)伯伯,我先走了!”
  衛(wèi)新志才回過神來,連聲道:“噢,好好,你送送多多!”
  曲擇林抓起許多的手臂,就拖著她一路出了酒店。
  “哪輛是你的車?”
  許多指了指那輛火紅色的跑車,嘻嘻笑道:“就是這輛,跟我上車吧!”
  曲擇林的目光落在那個“DL495”的車牌號上,她覺得曲擇林應(yīng)當(dāng)是看懂了“495”是數(shù)字黑洞的意思,因為他漆黑的眉微微上揚了。
  許多開著車子,漫無目的地游在車河里,隔了許久,身旁一直沉默無語的曲擇林才問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跟衛(wèi)家的關(guān)系的?”
  “查的唄!
  “你調(diào)查我?”曲擇林說這句話的時候,每個字冷似冰珠。
  許多卻全然無感,只滿不在乎地道:“誰讓你什么也不肯告訴我。我可是知道你在衛(wèi)家受了委屈,才特地幫你教訓(xùn)衛(wèi)人杰,還費了我一番周折!
  曲擇林問:“你就為了這個才故意跟衛(wèi)人杰反著來,逆市做多大豆?”
  “是。 痹S多揚眉笑道,“這次衛(wèi)人杰可被我修理慘了。”
  曲擇林又沉默了半晌才道:“操盤手這么任性,你要吃大虧的。還有我跟衛(wèi)家不是你想的那樣,以后別再找衛(wèi)人杰的麻煩!
  許多“撲哧”了一聲,抬起手臂捅了捅曲擇林:“你這是擔(dān)心衛(wèi)家,還是擔(dān)心我啊……”
  曲擇林淡淡地道:“我就事論事。”他話是這么說,語調(diào)卻已經(jīng)沒有剛才那么冷淡了。
  許多嘴角微翹地道:“你放心,我許多是誰,能讓我許多吃虧的人,他就不在這個星球上。我是得到了糧食局進出口那里一點內(nèi)部消息,知道他們跟巴西的進口大單因為價格卡住了。”
  “糧食局你也有消息,看來你蠻神通廣大的嘛!”
  “你現(xiàn)在才知道。”許多說著突然一扭方向盤,整輛車子迅速越過馬路上的雙實線,掉頭到了對面的馬路上。
  “你……”曲擇林被她的速度甩得差點撞到了車門上。
  許多見曲擇林狼狽地瞪視著她,便燦爛一笑:“這條路上沒有攝像頭。”
  曲擇林只得轉(zhuǎn)過頭,無奈地吐出了一口氣:“我今天有點累了,能不能早點回家?”
  許多轉(zhuǎn)過頭來瞧了曲擇林一眼,出乎意料地沒有刁難:“好吧!
  她的車子開得極快,片刻便將車停在了曲擇林租住的小區(qū)外面,然后用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道:“那明天上午有空嗎?”
  曲擇林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你有什么事?”
  “你不是想上證券課嗎?不如早上9點來我的證券所,我來教你買股票!”許多趴在車窗上笑瞇瞇地道。
  曲擇林低下了頭,篩過枝頭的月光朦朧且斑駁地落在他臉上,五官像是被鐫刻上了一些神秘的符號,讓他的表情顯得有些古怪:“你確定要教我操盤?”
  許多朝他眨了下左眼:“當(dāng)然,君子一諾。”
  曲擇林覺得作為一個女孩子,說君子本該有些不倫不類,然而這四個字由許多說來卻絲毫也不顯得滑稽。相反,莫名有種很襯她的感覺。
  “好。”他回答。
  “9點,證券所二樓大戶室,報許多的名字,會有人領(lǐng)你進來的!”許多丟下這句話,然后一踩油門,速度很快地倒車離開。
  曲擇林站立于原地,瞧著那輛絕塵而去的紅色車子,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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