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中的五樣
看了畢淑敏的《我的五樣》，我決定給學生上一堂作文課。人生確實有許多寶貴的值得我們去珍愛的東西。重要的東西太多，自然帶來選擇的艱難，而要面對一次次失去珍愛，又會是如何地痛楚。在走進教室之前，我沒有想過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五樣是什么，也許是知道了這種兩難，潛意識里不愿去想吧。
當我宣布游戲的第一步后，我仔細觀察他們的表情，有的學生不假思索，立馬寫下一大串；有的則皺著眉頭，冥思苦想；有的寫寫涂涂，難以定奪；有的卻嘻嘻哈哈，在相互交換……
在世界萬物中選出重要的五樣，已很不易；而游戲遠沒有結束，當知道這個游戲要讓生命中的珍愛一樣樣刪去時，教室里像炸開了鍋�？梢哉f是“怨聲載道”。是啊，我們可以拒絕游戲，卻不可以拒絕生活，大家終于都堅持了下來。所有的決定都必有取舍，有取舍就會有痛苦，世上沒有萬全之策。所有的決定都包含放棄，你不可能占盡便宜。當你明確了什么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依次明晰了重要事項的次序，你才會懂得珍惜，懂得如何放棄。主動的放棄，如同退潮的海水，在動蕩歸于平靜的過程中，遺留下突兀屹立的東西，那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礁石。他們開始發(fā)言了，我認真地聽著，努力不漏掉其中一個字。從他們的選擇中我發(fā)現(xiàn)了他們都是目光遠大的，感情豐富的，他們健康、自信、快樂、有愛心、有理想、講友誼、懂親情……沒有把金錢留到最后的，沒有把分數(shù)留到最后的（甚至壓根沒有寫上————他們應該知道分數(shù)在這一生命歷程中的重要，也許他們更懂得不能成為分數(shù)的奴隸，分數(shù)只是實現(xiàn)遠大理想的一種手段，而不是目的），他們以淺顯的生活閱歷做出了他們自己的回答。生命最終的目標就是我們自己認為的最大的幸福。
我知道，他們所選擇的生命中的五樣，有一些肯定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比如有的同學寫到了“愛情”，愛情離他們還很遙遠。但如果能借著對愛情的美好憧憬并愿意為之努力學習努力奮斗，也未嘗不可吧。
這既是一場心靈的跋涉，又是一次心靈的煎熬，也許這堂課平淡如水，但只要曾經(jīng)觸動了學生那根或敏感或麻木的情感之弦，讓他們對自己的生命和周圍的一切作了一次或徹底或膚淺的審視，我就心滿意足了。留欣在講出所選擇的五樣后，沒有再說下去，她也許想到很多；蔣琛在講述最后保留的一樣親情時，哭了；而葉倩也放棄了發(fā)言的機會……
據(jù)說參與這個游戲的一位數(shù)學老教授，他最后留下的那一樣，竟然是動物。一只什么動物呢？如果是熊貓或是孔雀，或許還可理解，但他寫下的是“豬”！豬，在一般人眼里骯臟、笨拙、懶惰，居然成了這位有著高深學養(yǎng)的知識分子的摯愛，這其中有著怎樣的邏輯和故事？
面對眾人的愕然，老教授解釋說，我從來沒有做過游戲，你知道，對于一個嚴謹?shù)目茖W家來說，游戲是幼兒園小朋友的活動。這個游戲，讓我想起了痛苦的往事�！拔幕蟾锩睍r，我被打成了“資產(chǎn)階級反動學術權威”，白天批斗不止，晚上關進牛棚，受盡折磨。后來被發(fā)配到邊疆勞動，分配我到山上放幾十頭豬。造翻派惡狠狠地對我說，如果你弄丟了一頭豬，或是豬跑了豬瘦了豬病了豬死了，你都得以命相抵。我的妻子為了不受牽連，和我離了婚，孩子也和我劃清了界限，不認我這個爸爸。每天，我在山坡上孤獨地和一群豬在一起，從清晨到黃昏，無數(shù)次清點豬的數(shù)目，撫摸豬的皮毛，看它們會不會走丟或生病。白天，只有豬吃飽了，我才敢咽下冷糙的干糧；夜里，只有豬打起呼嚕，我才能閉上眼睛。慢慢地，我和豬有了很深的感情，在這個風雨飄搖的世界上，只有它們不歧視我，不打我不罵我不侮辱我，它們那么善良和老實，從不會欺騙我揭發(fā)我，也不會棄我而去。從那時起，在我心中，豬比我的妻兒更重要。豬甚至比我的事業(yè)我的理想更重要，丟了豬，我的命不保了，還奢談什么事業(yè)、理想？有豬就有一切，所以我要留下“豬”。豬比人仁義可信，不搞打砸搶，不搞逼供信，不會背叛，沒有陰謀，你說我這最后一樣不留下豬還留下什么？！
是的，豬在這里不再是不會說話的動物，而是意味著良知和安全，代表著友誼和信任。在這樣東西里，凝固著世事炎涼，也凸顯著教授對正義和溫情的渴望。
下課的時候，我知道我也無法回避這個游戲，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五樣是什么？是什么？腦子里擠入的東西太多，逃走的也太多。而占據(jù)著不肯走的，讓我定睛細視，卻發(fā)現(xiàn)是————母親、兒子、語文、電腦和書。
P68-70
本書的文字留存電腦中已經(jīng)很久，一直不曾整理。它們大部分是寫在博客上的生活記錄，寫的時候多是一時感發(fā)，沒有當作正兒八經(jīng)的文章來好好經(jīng)營，因此或長或短，散亂隨意。再加上博客網(wǎng)站關閉，復制下來的時候連日期也丟失了，自己還能回憶寫作某篇文章時的心境，旁人卻需要一番揣摩了。
當2013年夏天工作單位從龍泉變換到杭州之后，人生便被時間和空間劃分成不同的節(jié)點，而文字是每個節(jié)點最好的注腳，于是就萌生了整理這些文字的念頭。將它們輯錄成書，也算是對過往生活的一個小結，給虛擲的歲月一點點慰藉，并將它作為一個新的踏點，再往前邁進一步！
以前看別人的后記，看到作者感謝這，感謝那，總覺得是規(guī)定的套路，形式一下而已。現(xiàn)在我才能體會這種感謝并非矯情，每個人不斷豐盈的生命。都離不開那些伴隨我們一路走來的人和事，道一聲感謝是多么自然啊！我就用此書致謝，謝謝你們！
而本書有現(xiàn)在的標致模樣，還得特別感謝同事兼好友王小慶兄的結構建議和責任編輯王曉君妹妹的辛勤付出，謝謝你們！
胡培興
2014.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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