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病人》是加拿大著名作家邁克爾·翁達杰的代表作,一九九二年獲得英國布克獎和加拿大總督文學(xué)獎。 邁克爾o翁達杰用優(yōu)美而抒情的筆觸,描繪了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末期,意大利一棟廢棄別墅里,四個傷心人的因緣際會。他們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的風(fēng)景中,卻無法享受戰(zhàn)爭結(jié)束帶來的和平與安寧。 在戰(zhàn)爭中失去父親與孩子,身心俱疲的漢娜,固執(zhí)地照顧著自己最后一個病人?ɡ邌蹋蛲蹈`技能成為戰(zhàn)爭英雄,也因此失去了雙手的拇指,他只能通過嗎啡來重新想象自己是誰。印度士兵基普,聰明、機警,在這個除了他自己任何東西都不安全的地方拆除地雷和炸彈。全身被燒焦的英國病人,終日躺在病床上,陷于回憶和幻覺之中。為了拯救愛人,他擔(dān)當(dāng)賣國之名,深入大沙漠,但他整整遲到了三年…… 作者簡介: 邁克爾·翁達杰(1943- ),加拿大小說家、詩人。生于斯里蘭卡,十一歲隨母親來到英國,十九歲移居加拿大,現(xiàn)居多倫多。 迄今為止,翁達杰共出版了六部長篇小說、一部回憶錄和十多部詩集及非虛構(gòu)作品。其中,《英國病人》(1992)獲英國布克獎、加拿大總督文學(xué)獎,后被英國導(dǎo)演安東尼·明格拉于一九九六年改編拍成同名電影,獲得九項奧斯卡金像獎,大獲成功;《安尼爾的鬼魂》(2000)獲加拿大總督文學(xué)獎、吉勒文學(xué)獎和法國美第奇外國文學(xué)獎;《遙望》(2007)獲加拿大總督文學(xué)獎。 邁克爾·翁達杰的文字富于想象,兼具視覺和聽覺效果,為詩歌和小說兩個領(lǐng)域都注入了新的生機。 目錄: 一、別墅 二、廢墟邊緣 三、時而為火 四、開羅南部,一九三○至一九三八年 五、凱瑟琳 六、埋藏的飛機 七、原地拆除 八、圣林 九、“泳者之洞” 十、八月 致謝 導(dǎo)讀 我一直很喜歡邁克爾·翁達杰的作品,讀到《英國病人》這部小說時,我覺得它非常美,像一首詩,所以我就想把它改編成劇本。 --安東尼·明格拉 應(yīng)該給《英國病人》戴上三重冠。這本書深邃,優(yōu)美,觸動心靈。 --托妮·莫里森 杰作……一部豐富而引人入勝的小說。 --唐·德里羅 一部激情之作,神奇,標(biāo)新立異,可以讓人一直讀下去。 --理查德·福特 夢的交織,罕見,誘人。 --《時代》我一直很喜歡邁克爾·翁達杰的作品,讀到《英國病人》這部小說時,我覺得它非常美,像一首詩,所以我就想把它改編成劇本。 --安東尼·明格拉 應(yīng)該給《英國病人》戴上三重冠。這本書深邃,優(yōu)美,觸動心靈。 --托妮·莫里森 杰作……一部豐富而引人入勝的小說。 --唐·德里羅 一部激情之作,神奇,標(biāo)新立異,可以讓人一直讀下去。 --理查德·福特 夢的交織,罕見,誘人。 --《時代》 一 她停下手中的活,在花園里站起身,望向遠(yuǎn)處。覺察到某種變化,是氣候的變化。起風(fēng)了,不一樣的風(fēng),空氣中一陣咔嗒咔嗒的晃蕩聲,高高的柏樹在搖晃。轉(zhuǎn)過身,她往山上的屋子走去,翻過一堵矮墻,赤裸的臂膀上感覺到幾滴最先落下的雨滴。她穿過涼廊,疾步走進屋子。 經(jīng)過廚房她沒有停下,徑自爬上黑暗中的樓梯,然后沿著長長的大廳繼續(xù)往前,大廳的盡頭是一小方燈光,從一扇打開的門里透出來。 她走進房間,這里也是一個花園--墻壁和天花板上滿是圖繪的大樹和藤蔓。那人躺在床上,微風(fēng)輕拂著他裸露的身體,她進屋的時候,他慢慢地向她轉(zhuǎn)過頭去。 每四天她給他黑色的身體洗一次澡。先從已經(jīng)沒有形狀的腳開始。她把毛巾弄濕,舉在他腳踝的上方,然后擰出水滴在他身上,聽到他輕聲咕噥,她便抬起頭,看見他的微笑。脛部上方的燒傷最嚴(yán)重。深過絳紫色。骨頭。 她照顧他有幾個月了,對他的身體非常熟悉,沉睡的陰莖像只海馬,臀部又瘦又緊;降捏y骨,她這樣想。他是她絕望的圣人。他仰面平躺著,沒枕枕頭,看著畫在天花板上的大片綠葉,樹枝組成的華蓋,在那之上,藍色的天空。 他胸口的燒傷略好些,可以碰,她就把爐甘石一條一條地倒在他胸口。她喜歡最后一根肋骨下面的凹陷,猶如皮膚的懸崖。握住他的肩膀,她對著他的脖子輕輕吹涼氣,他嘟噥起來。 說什么?她回過神來,問。 他那深色的臉轉(zhuǎn)向她,一對灰色的眼睛。她把手插進口袋里。用牙把李子的皮剝了,去掉核,然后把果肉放進他嘴里。 他又低語起來,把年輕護士那顆傾聽的心拽到自己身邊,拽向他思緒所系的任何地方,拽入那口他一再縱身躍入的記憶之井,在他死前的幾個月里。 有些故事,由那人在房間里緩緩道來,會一層一層地往下滑,像老鷹滑翔。他醒過來,圍裹他的是畫里棚架上四溢的鮮花,還有大樹的枝干。他記起了野餐,記起一個女人,她親吻過他身體的這里、那里,現(xiàn)在這些地方都已經(jīng)燒成了茄子的顏色。 我在沙漠里過了幾個星期,忘了看看月亮,他說,就像一個結(jié)了婚的男人好幾天沒去看妻子的臉。這些不是疏忽之罪,而是入定的前兆。 他的目光鎖住年輕女人的臉。如果她轉(zhuǎn)動頭,他的目光也會跟著她轉(zhuǎn)移到墻上。她身子往前傾。你是怎么燒傷的? 那是一個傍晚。他手里捏著床單,用手指背輕輕地?fù)崦?br/> 我燃燒著墜入沙漠。 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用枝條給我做了艘船,拖著我橫穿沙漠。我們是在沙海里,不時經(jīng)過干涸的河床。游牧部落的人,跟你說吧。貝都因人。我向下飛,連沙漠都著火了。他們看到我赤身裸體地從火中站起來。頭上的皮帽盔吐著火舌。他們把我捆進一個搖籃,一艘運尸船。腳步轟鳴,是他們在架著我奔跑。我打破了沙漠的枯乏。 貝都因人知道火。他們知道飛機,一九三九年戰(zhàn)爭爆發(fā)后天上總在往下掉飛機。他們的一些工具和器皿是用失事飛機和坦克的金屬做的。這是天堂燃起戰(zhàn)火的時代。他們能聽出一架受損飛機發(fā)出的低鳴,他們知道如何在機身的殘骸中穿梭自如。駕駛座上的一顆小螺栓成了首飾。 我可能是第一個活著從一部燃燒的機器里站起來的人。一個頭上著火的人。他們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他們的部落。 你是誰? 我不知道。你問起來沒完。 你說你是英國人。 晚上的時候他從來不會累到想睡覺。她念書給他聽,念能在樓下藏書室里找到的任何一本書。搖曳的燭光印在書頁上,印在年輕護士念著書的臉上,在這樣的時刻,幾乎看不到裝飾墻壁的樹影和遠(yuǎn)景。他傾聽著,像喝水般咽下她吐出的每個字。 如果天冷,她就小心地挪到床上,在他身邊躺下。哪怕是一丁點的分量,他也會痛,甚至是她纖細(xì)的手腕。 有時候凌晨兩點他都沒睡著,在黑暗中睜著雙眼。 他能在看見綠洲前嗅到它們的存在?諝庵械囊后w。窸窸窣窣的聲音。棕櫚樹和馬籠頭。馬口鐵罐子的撞擊聲,只有裝滿水,聲音才會那么低沉。 他們把油倒在大片大片的軟布上,然后放在他身上,如同油的洗禮。 他能感覺到身邊總有一位沉默的男子,感覺到他呼氣的氣味,每過二十四小時,每到黃昏,他會彎下腰打開包裹他的軟布,在黑暗中檢查他的皮膚。 解開布,他又是那個赤身裸體的人,身邊是燃燒的飛行器。他們把一層層灰色的毛氈鋪在他身上。是哪一個偉大的民族發(fā)現(xiàn)他的?他心里想。這么軟這么軟的棗子,被他身邊的這個男人嚼碎了,從那張嘴吐出來又進入他的嘴里,這是哪一個國家發(fā)明的?這樣的時刻,跟這些人在一起,他想不起來自己是從哪里來的。說不定他原本就是他自己在空中與之戰(zhàn)斗過的敵人。 后來,在比薩的醫(yī)院里,他覺得自己看到了那張臉,曾經(jīng)每個晚上來到他身邊的那張臉,把棗子嚼爛弄軟然后放進他嘴里的那張臉。 那些晚上沒有顏色。沒有語言,也沒有歌聲。只要是他醒著的時候,貝都因人個個默不作聲。他躺在圣壇般的吊床上,在他虛榮的想象中,成百上千的貝都因人圍繞著他,當(dāng)初發(fā)現(xiàn)他、并把那頂如頭頂鹿角般的火焰帽從他頭上拔下來的也許只有兩個人。對于這兩個人,他的了解僅限于他們唾液的味道,伴隨棗子一起進入他嘴巴的唾液,或許還有他們雙腳飛奔的聲響。 她坐著看書,書上是顫動的光。她會偶爾瞥一眼別墅的長廊,別墅曾被征用作戰(zhàn)地醫(yī)院,她曾和其他護士住在那里,直到她們一個個逐漸轉(zhuǎn)走,戰(zhàn)爭在向北移,幾乎已經(jīng)結(jié)束。 生命中的這一段時光,她住在自己的密室里,書是唯一的門。書是她一半的世界。夜晚坐在床頭柜前,弓著背,她讀著一個男孩在印度的故事,男孩學(xué)習(xí)記住放在托盤里的各式各樣的珠寶和物什,都是師傅們丟下的--有人教他方言有人教他記憶術(shù)有人教他如何躲避催眠大法。 書躺在她的膝蓋上。她意識到自己盯著書頁上滲濕的地方已經(jīng)不止五分鐘了,有人把第十七頁的邊角折起來作記號。她伸手撫平書頁。腦子里一陣疾走聲,像天花板上的一只老鼠,像夜晚窗戶上的一只飛蛾。她看向大廳,雖然那里一個人都沒有,圣吉羅拉莫別墅里一個人都沒有,除了英國病人和她自己。房子后面被炸平的果園種了蔬菜,夠他們兩個吃的,隔三岔五會有一個人從鎮(zhèn)上來,她就拿肥皂、床單以及戰(zhàn)地醫(yī)院里剩下的隨便什么東西跟那人交換其他一些必需品。豆子、肉之類的。那人給她留了兩瓶葡萄酒,每天晚上她躺在英國人身邊,等他睡著之后,她就會起來像模像樣地給自己斟上一小杯,端到床頭柜上,柜子就放在關(guān)了四分之三的房門外面,然后就慢慢地一邊看著什么書,一邊一口口把酒啜完。 給英國人念的書,他聽得認(rèn)真也好,不認(rèn)真也好,情節(jié)都是斷裂的,就像被暴風(fēng)雨卷走的一段段公路,故事東缺一塊,西缺一塊,仿佛蝗蟲把掛毯的哪一片吃了去,仿佛被炸彈震松了的灰泥夜間從一幅壁畫上落了下來。 她和英國人現(xiàn)在住的這幢別墅就是這個樣子。有幾個房間不能進人,因為滿是碎石。樓下的藏書室里,月光和雨水可以透過一個彈坑一瀉而入--角落里有一張永遠(yuǎn)濕透的扶手椅。 她并不在乎英國人對情節(jié)斷裂的感受。不念的那些章節(jié),她也不會簡單概括。她只是拿出書來,然后說"九十六頁",或者"一百一十一頁"。這就是唯一的定位線索。她把他的兩只手舉到自己面前,聞了聞--還是病人的味道。 你的手變粗糙了,他說。 野草,大鰭薊,一個勁兒地挖。 小心點。我警告過你那很危險。 我知道。 然后她就開始讀書。 她的父親跟她說過手的故事。那是關(guān)于狗的爪子的故事。只要她父親一個人跟一條狗待在屋子里,他就會俯身去聞狗爪子下面的皮膚。就好像剛喝了一口白蘭地,是世界上最棒的味道!這是一束鮮花!這是來自旅途的偉大流言!她會假裝惡心,但是狗的爪子確實是個奇跡:它的味道從來不會讓人想起污泥。是教堂!她的父親說,這個嘛是花園,那是草場,穿過一片仙客來--爪子上匯集了那只動物在一天里經(jīng)過的所有道路的痕跡。 天花板上一陣像是老鼠疾走的聲音,她再次停下讀手中的書,抬頭去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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