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小鎮(zhèn)的甜品屋


作者:維多利亞希斯洛普     整理日期:2014-09-26 20:26:51

  《小鎮(zhèn)的甜品屋》是英國著名作家、風靡全球暢銷書《島》的作者維多利亞希斯洛普的最新短篇小說集。這十個發(fā)生在地中海邊的故事,頁頁動人心魄,篇篇感人肺腑,是化解愁苦的一抹風,是安慰心靈的一杯茶。
  作者簡介:
  維多利亞希斯洛普(VictoriaHislop)
  英國著名作家。早期在《星期日電訊報》、《每日電訊報》、《婦女與家庭》等開設(shè)專欄,以優(yōu)美溫婉的文筆和清新感人的故事享有盛譽。
  2006年,長篇處女座《島》甫一出版,即力壓《達芬奇密碼》、《哈利波特》等,登上英國各大暢銷書排行榜第一名。2008年,《回歸》出版,榮膺英國年度第一暢銷小說。2011年,出版《線》。2012年,出版短篇小說集《小鎮(zhèn)的甜品屋》。
  目錄:
  小鎮(zhèn)的甜品屋 
  神父與鸚鵡 
  藍色咖啡館和綠色咖啡館 
  卡卡尼蒂斯女士的種子 
  克里特島的一晚 
  掛滿照片的圣誕樹 
  最后一支舞 
  伊里妮與弗蒂斯 
  卡拉波利的屠夫 
  你欠我五歐元 
  她對于希臘生活的描述,日益完善,令人沉迷!睹咳锗]報》挫敗
  葛瑞格摩頓森走丟了。
  只是他自己還沒意識到。
  身旁的巴爾托洛冰川像一塊流動的巨型水晶體,順著山間陡坡,以每天四英寸的速度緩緩向下滑行。葛瑞格沿河而下,拖著鉛塊般沉重的黑靴子,比河里的冰塊兒快不了多少。他以為用不了多久,一抬頭,準能看見同伴斯科特達斯尼。那家伙悠閑地坐在大石塊上等他,笑他慢得像個老太婆。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早在一個拐彎處就選錯了路。他本應(yīng)一路向西,到一個小村莊,在那里沒準兒能雇到一個吉普車司機帶他走出大山。事實上,他卻一路向南前行,朝那一座座險峻冰峰圍成的迷宮走去。
  葛瑞格和達斯尼是一起登山的伙伴。他們的探險隊三個月前起程,朝巴基斯坦境內(nèi)喀喇昆侖山脈的主峰之一喬戈里峰進發(fā)。喬戈里峰高聳入云,高度僅次于珠穆朗瑪峰,被稱作世界第二高峰。但論山勢之險,喬戈里峰更勝一籌,其山體陡峭,竟使兩側(cè)無法形成積雪。這樣的山勢讓它成為世界登山愛好者們心中的圣地?筛鹑鸶裥赜谐芍。他十一歲就征服過乞力馬扎羅山的頂峰,曾在優(yōu)勝美地國家公園接受過專門的攀巖訓(xùn)練,而且不止一次登上過喜馬拉雅山脈的諸多高峰。這一次,他堅信自己會到達喬戈里峰的峰頂,把口袋里的琥珀石項鏈放在那里。
  項鏈的主人是葛瑞格的小妹妹——克麗斯塔。一九九二年七月,這個不幸的女孩在二十三歲生日的當天永遠離開了大家。葛瑞格想把項鏈放在喬戈里峰上,就是為了紀念妹妹。他曾距這一夢想僅有六百英尺之遙,可現(xiàn)在,他朝著山下走去,克麗斯塔的琥珀石項鏈依舊靜靜地躺在口袋里!按鞌 ,這個對葛瑞格來說還很陌生的字眼,如今卻在他心頭縈繞,揮之不去。
  葛瑞格和達斯尼沒能登頂,卻拯救了一位同伴——艾蒂安法恩。法恩在接近喬戈里峰峰頂?shù)臅r候,突然遭遇高原反應(yīng),肺部積水伴隨腦水腫,身體極度虛弱,命在旦夕。葛瑞格、達斯尼和探險隊的兩位組織者——丹梅熱、喬納森普拉特一起把法恩抬到山腰的一塊空地上,這樣直升機可以就地降落,送他到醫(yī)院去。隨后,梅熱和普拉特又返回山上,勝利完成了登頂。可葛瑞格與達斯尼兩人之前本就疲憊不堪,這么一來,更是精疲力竭。為安全起見,他們別無選擇,只能盡快下山。
  在喬戈里峰那樣的海拔高度,人體各項機能都會變得不聽使喚。垂直高度每升高一點,氣壓就變低一些,吸入的氧氣量也隨之減少。一旦處于缺氧狀態(tài),人體就會產(chǎn)生頭痛、惡心、四肢乏力等不良反應(yīng),思維能力也會明顯下降。如果還像葛瑞格那樣,冒著刺骨的嚴寒,負重前行數(shù)英里,身體虛弱無力也就不足為奇了。平日里,對葛瑞格摩頓森這樣的登山愛好者來說,背著攀巖和露營必需品爬山,可以算是家常便飯,不在話下?纱藭r此刻,這些東西對于葛瑞格卻像泰山壓頂,讓人寸步難行。
  自登喬戈里峰以來,葛瑞格的體重直線下降,輕了三十多磅。他和達斯尼順山勢而下,準備回到專為登山者設(shè)置的營地休整?蓛扇送现林氐牟阶,短短三英里就花了數(shù)小時。正當他們舉步維艱的時候,穆扎弗阿里和朋友雅各布從天而降。他們是腳夫,靠給登山者指路或幫忙維持生計。穆扎弗和雅各布很愿意給這兩位登山者背行李,條件是每天四美元的報酬。葛瑞格和達斯尼一聽便欣然同意。此時,葛瑞格還并不知道,穆扎弗是這一帶最好的腳夫。
  現(xiàn)在,孤單地走在巴爾托洛冰川河岸,葛瑞格腦子里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自己的伙伴和穆扎弗都不見了。更糟的是,一起消失的還有穆扎弗背上的行囊,那里面裝著他幾乎所有的家當——帳篷、睡袋、爐子、食物、手電,還有火柴。
  不知哪里落下石塊,轟隆一聲巨響,把葛瑞格拉回現(xiàn)實。只見那巨石沿山坡滾下,足有三層樓房那么高的龐大身軀結(jié)結(jié)實實地碾碎了他前方的一座冰山。
  暮色漸深,葛瑞格的意識也愈發(fā)模糊。他拼命回憶自己是在哪里最后一次看到人類活動的痕跡。見到達斯尼已經(jīng)是數(shù)小時前的事情,眼前的路也似乎并沒有人走過——地上沒有煙蒂,沒有吃剩的罐頭盒,沒有拉貨騾子沿途排下的糞便。事實上,葛瑞格已經(jīng)注意到,他走的地方其實根本沒有路。
  日近西沉,葛瑞格用了整整一小時才踉踉蹌蹌踩著松動的石塊,爬上一個陡坡。他想登高遠望,弄清所在的位置。記得在另一座山上曾看到過一個顯著的路標,如果能再找到那路標,或許就能辨清方向?伤郎掀马敳虐l(fā)現(xiàn),眼前不過是一個個陌生的山頭,隱沒在昏暗的暮色中。他哪里知道,經(jīng)過了這一路蹣跚前行,自己離原來的目的地已有八英里之遙。
  此時,他身上只有一個紫色的小背囊。背囊里是一條毛毯、一個空水壺和唯一一根蛋白棒。
  葛瑞格只身一人,又累又怕。但他很清楚,就算沒有裝備,在原地宿營一宿,也遠比摸黑過冰河要安全得多。他必須等到天亮再重新尋找回去的路。葛瑞格找到一塊平坦的大石躺了下來,用毛毯緊緊地裹住身體。他把水壺里塞滿積雪,用身體焐熱了蛋白棒,哆哆嗦嗦咽了下去。葛瑞格靜靜凝望四周,殘陽落入身旁的群山之后,只留下他一人在黑暗中瑟瑟發(fā)抖。 
      河岸迷途
  清晨,葛瑞格剛剛睜開雙眼的時候,幾乎無法呼吸。他使盡渾身力氣才把手從裹住身體的毯子下面抽出來,顫顫巍巍地搓了搓臉。一層薄薄的冰像面具一樣封住他的口鼻,他把冰膜撕開,才痛痛快快地深吸了一口氣。
  葛瑞格站起身,舒展僵硬的四肢。環(huán)顧四周,山峰都被黎明前薄紗一樣的微光涂上了曖昧的色彩,或淺粉,或淡紫,或粉藍。天空清澈如洗,一絲風都沒有。他依舊獨自一人,不知身在何處。手指僵直,無法自如活動,連水壺蓋都擰不開,活像一對貓爪似的。水壺里是半壺融雪。此刻他并不擔心,因為清晨帶來了所有希望。
  或許是打了個盹兒的緣故,葛瑞格的思路逐漸清晰。他意識到,假如沿來時的路走個把小時,就能找到自己留下的標記。就這樣,他一路向北,爬過一塊塊巨大的巖石,跳過一道道冰川的裂縫。等登上一座小山丘的頂峰時,太陽終于沖出重圍,照耀在他身旁的一座座高山峻嶺上。
  葛瑞格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加舒爾布魯木峰、布洛阿特峰、米特雷峰、木孜塔格峰,一座座冰峰在晨光中熠熠生輝,仿佛山谷中燃起的耀眼火把。他坐在一塊巨石上,將水壺里的融雪一飲而盡,眼前的美景卻讓人看不夠。幾個月以來,他一直置身于這片山谷中,蹣跚前行,但直到這個早晨,仿佛才真正看到它們。事后他回憶道:“之前,我對這些山峰視而不見。整個夏天,腦子里只有一個目標,就是登頂,征服它們。我眼睛里只有一座山峰,那就是最高峰,喬戈里峰……但那天清晨,我第一次真正地看著它們,認識它們,簡直美極了,無可名狀。”
  葛瑞格拖著疲憊的身軀繼續(xù)向前。沒有食物,沒有保暖的衣服,如果不快點補充養(yǎng)分,不趕緊讓自己暖和起來,就會面臨死亡的危險。盡管如此,他也沒有一絲恐懼。在冰川融化的細流里他灌滿水壺,每喝一口水,都禁不住打個寒噤。他一遍遍提醒自己,幾天吃不上東西沒什么了不起,但是一定不能忘記補充水分。
  上午晚些時候,葛瑞格突然聽到一串清脆的鈴聲,很顯然,那來自一支驢隊。這樣的隊伍總是馱著沉甸甸的貨物,穿梭于山谷中的村落之間。他循聲追了過去,卻被一塊大石頭擋住了去路。此刻,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走過了頭,在某個不經(jīng)意間,錯過了曾經(jīng)做的標記。他再一次轉(zhuǎn)過頭,順著來時的方向走回去。這一次,他不再醉心于周遭的山間美景,而是緊緊盯著地面上的蛛絲馬跡。當看到地上的煙蒂和一堆小石子時,他認出那正是自己留下的標記。
  就在這時,葛瑞格又有了新發(fā)現(xiàn)——有一個人站在高高的大石塊上,身體的輪廓在天空的背景下顯得格外清晰。他大聲打了個招呼,那人朝他轉(zhuǎn)過臉來,又突然跳下石塊,消失在他的視線里。此時的葛瑞格已經(jīng)累得筋疲力盡,一步也跑不動了,但他仍竭盡全力,拖著身子一步緊似一步地往剛剛看到人影的大石跟前挪動,邊走邊喊。終于,他來到那個人身邊。定睛一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雇來幫忙背行李的腳夫——穆扎弗。穆扎弗的背上現(xiàn)在還趴著自己又大又沉的行李包。
  “葛瑞格先生,葛瑞格先生!”穆扎弗欣喜若狂,把包一扔,上前一把抱住了葛瑞格,兩只強而有力的臂膀直把他夾得透不過氣來!皞ゴ蟮恼嬷靼怖「兄x安拉,你還活著!”
  穆扎弗放開他,但還是難以抑制興奮的心情,掄起胳膊使勁拍葛瑞格的背。頓時,葛瑞格的衣服塵土飛揚。他咳個不停,嗆得直不起腰來!安瑁鹑鸶裣壬,”穆扎弗看他這個樣子,有點擔心了,“喝點兒茶你就有勁兒了!
  這種白玉茶是一種熱飲的綠茶,用鹽、小蘇打、山羊奶和黃油調(diào)制而成。這種黃油用牦牛奶發(fā)酵,還要放上好長一段時間才能用來煮茶。白玉茶的模樣很像熱巧克力奶,味道卻大不一樣。穆扎弗居住的部落叫巴爾蒂,位于巴基斯坦北部海拔很高的山谷里。在他們眼里,牦牛奶黃油是最難得的美味,但在葛瑞格看來,卻遠不是那么回事。只要一聞到沏白玉茶的味道,他就無法忍受,覺得那種氣味比法國制造的最難聞的奶酪還要臭不可聞。以前他總是想盡辦法避開這種飲料,碰都不碰一下。
  穆扎弗生起火堆,煮上茶,邊煮邊用手指攪開黃油。他遞給葛瑞格熱氣騰騰的一杯,那味道簡直令人作嘔,可他的身體需要這熱騰騰的液體。他一口氣灌下杯子里的茶。就這樣,穆扎弗兩次把杯子添滿,他又兩次一飲而盡。
  接下來的三天,直到他們走下巴爾托洛冰川,穆扎弗都緊緊跟著葛瑞格,寸步不離。行進間,他要么抓住葛瑞格的手,要么讓他緊隨其后。每走一步,葛瑞格的腳趾幾乎都要踢上穆扎弗的鞋跟。這位腳夫是個虔誠的穆斯林,一天之內(nèi)要禱告五次。即便在那些時刻,他也不忘抬頭瞥一眼葛瑞格,以確認伙伴沒有走遠。
  葛瑞格試著學(xué)說穆扎弗的巴爾蒂語!氨ā笔恰癵angs-zhing”!把┍馈苯小皉do-rut”。還有不同的詞語表示石頭,“khodos”意思是小鵝卵石,表面平整;適合躺著休息或用來做飯的石頭用“braklep”表示;而“khrok”指的是楔形石塊,這種石塊用來填補石頭房屋的洞再好不過了。葛瑞格語言天賦極好,很快就能用巴爾蒂語簡單交流了。
  漫長的三個月后,葛瑞格終于離開了冰雪世界,雙腳第一次踩在陸地上。冰川腳下,冰水傾瀉流入峽谷,這就是水流湍急的布勞渡河。葛瑞格跪在地上,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一朵粉色的五瓣玫瑰。這是他將攀登喬戈里峰的夢想付諸實踐以來,長長八十天里,見到的第一朵花。之后,他起身和穆扎弗一道沿河岸走去。
  遠離了巴爾托洛冰川,路況就好多了。穆扎弗認為每天前進一段路程之后,可以扎個帳篷休息一下。葛瑞格兩腿酸痛,步子越走越沉,總是走走停停。但他沿著河岸前行,晚上總能趕上穆扎弗,遠遠看到營地上篝火冒起的黑煙。
  走下喬戈里峰之后的第七天,葛瑞格第一次看到了樹木。五株白楊整整齊齊一字排開,一看就知道是人類的杰作。他松了口氣,自己終于又回到了人類居住的地方。這一棵棵生機勃勃的白楊證明,他活著從喬戈里峰上下來了。
  葛瑞格一心一意地端詳著白楊樹,沒有注意到腳下的小徑有個分岔口。岔口的一端繼續(xù)沿河而下,會有一座小橋,過了橋就是他要找的艾斯戈里村。不幸的是,他又選錯了路,朝著一片樹林走去。他又一次迷了路。
  楊樹林前面是個杏園。沉甸甸的果實填滿了地上密密麻麻的平底筐。婦人們跪在筐子旁邊,分揀果子,把殘次果實挑揀出來。葛瑞格一出現(xiàn),她們趕忙把頭巾拉起來遮住臉,起身跑到果樹后面躲起來。
  孩子們就大方多了。葛瑞格穿過鋪滿蕎麥和大麥的田地,孩子們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摸他的衣服,爭先恐后地拉他的手。一時間,他突然想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上次洗澡已經(jīng)是三個月前了,現(xiàn)在頭發(fā)又長又臟。他覺得自己像個黏糊糊的大怪物,于是盡量弓著身子,免得嚇壞了孩子們。孩子們倒是不怕他,等他走到村口,站在田壟邊那個木頭拱門前的時候,身后已經(jīng)跟了五十來個小腦袋了。
  葛瑞格一直以為自己到了艾斯戈里村,可眼前的一切和他的記憶完全不同。他原指望會看到村口穆扎弗焦急等待的身影,但拱門下卻是另一個人。這是位飽經(jīng)風霜的老人,刻著皺紋的臉頰周圍是灰白的胡須,頭上戴一頂羊羔絨帽。老人的名字叫哈吉阿里,是科爾飛村的村長。
  “平安與你同在。”哈吉阿里上前握住葛瑞格的手,把這個旅人迎進拱門,帶到一條冰河邊洗了手臉。沒等葛瑞格反應(yīng)過來,老人就帶他回了自己的家。
  哈吉阿里拍了拍被褥上的浮土,把幾個坐墊摞起來,放在爐火旁邊上座的位置。擺好后,他示意葛瑞格坐在墊子上。這時,村長家的二十名男性成員魚貫而入,靜悄悄地圍坐在爐火邊。地上的牦牛糞燒得噼啪作響,上面支著的茶壺里煮著熱騰騰的茶。沒有人說話,屋里靜得可以聽到茶水煮沸翻滾的聲音。滾滾青煙從房頂上一個方形的窟窿里冒出去。葛瑞格抬頭一看,那窟窿已經(jīng)被一路跟隨而來的五十個小家伙堵了個嚴嚴實實。這些孩子爬到屋頂上,探頭進來,一百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有史以來第一個造訪科爾飛村的外國人。
  哈吉阿里拿出一條肉干,用煙葉蹭了蹭遞給葛瑞格。盡管他不喜歡這味道,但出于對長者的尊敬和禮貌,還是接了過來,狠狠嚼了幾口,囫圇吞了下去。相比之下,哈吉阿里隨后遞來的茶味道就美妙多了。
  熱情款待了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之后,哈吉阿里問起小伙子此行的目的。老人欠了欠身子,長滿花白胡須的臉龐湊到葛瑞格眼前,用巴爾蒂語問年輕人為什么來這里。
  葛瑞格邊在空中比畫,邊用簡單的巴爾蒂語作了自我介紹。他告訴大家,自己是個美國人,為登喬戈里峰而來。登山途中又累又乏,只能返回艾斯戈里村,找輛車把自己帶到更大一些的村鎮(zhèn)。
  “搞錯了!”哈吉阿里爽朗地笑了,用巴爾蒂語告訴葛瑞格,“這里不是艾斯戈里村。”他跺了跺腳下的地,“這里是科爾飛村!
  本來就疲憊不堪、委靡不振的葛瑞格一聽這話,頓時頭皮一麻,噌地挺直身板?茽栵w村,這名字他從來沒聽說過,甚至連地圖上都沒標注它的位置。他迫不及待地向大家說明,自己是要去艾斯戈里村找一個叫穆扎弗的人。這個人背著他所有的家當。
  哈吉阿里伸手把葛瑞格按到枕頭上。老人的兒子圖哈會說一點英語。他磕磕巴巴地把父親的用意轉(zhuǎn)達給葛瑞格:“今天,艾斯戈里村,不去。大麻煩。半天走。神的旨意,明天哈吉派人找穆扎弗,F(xiàn)在你睡覺!
  此刻的葛瑞格才明白自己再一次迷了路,他氣得捶胸頓足,更擔心該如何回去。即便如此,他還是一挨枕頭就沉沉睡去。
  我要為你們建一座學(xué)校
  有人把一床厚厚的被子蓋在葛瑞格身上,數(shù)月以來,他頭一回睡在屋子里。醒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孤身一人,透過天花板上的方孔,他看到寶石藍的星空。哈吉阿里的妻子薩金娜給他端來了一些吃的東西:拉昔,一種用酸奶做的飲料;恰巴蒂,一種薄薄的面餅;還有一杯加了好多糖的茶。葛瑞格一陣狼吞虎咽,吃了個精光。
  薩金娜看著他這副狼狽相笑了起來,又給他端來一些。那時葛瑞格還不知道巴爾蒂人的糖少得可憐,也不知道糖對他們來說是何等的珍貴。如果知道,他絕不會要那第二杯甜茶。薩金娜起身離開后,葛瑞格又獨自一人待在屋里,開始四下打量起來。屋里的陳設(shè)十分簡陋,黑黑的鍋碗瓢盆,舊舊的油燈,一看就知道用了很久。不過他蓋的那床被子顯然不同于這些東西,被面用棗紅色的絲綢制成,綴著一個個小小的鏡片。屋里的其他毯子則又薄又破,打滿了碎布補丁。他明白了,好客的主人把他們最值錢的東西蓋在了他身上。
  這一整天葛瑞格都在科爾飛村度過。下午晚些時候,他聽到有人大聲叫喊。村里許多人都朝能俯瞰布勞渡河的峭壁跑去,葛瑞格也跟著慢慢走過去。原來是有人在渡河,只是這個人不在橋上,而是在一個大木箱里。布勞渡河上方橫跨著一道鋼索,鋼索上吊著一個木箱,人可以坐在箱子里自己拉動鋼索過河。這種交通方式比走最近的橋省半天時間,只是這個東西看上去極不安全,掉下去非得喪命不可。
  渡河人走到一半的時候,葛瑞格認出他來,是穆扎弗!他正坐在葛瑞格的行李上努力過河。一上岸,穆扎弗就像上次那樣用力拍他的背,上上下下打量他,嘴里還大聲喊著:“安拉乎艾克拜爾!”
  在哈吉阿里家飽餐一頓烤雞肉后,穆扎弗和葛瑞格離開了科爾飛村。途中他們與斯科特達斯尼不期而遇,于是兩位登山者搭上吉普車,長途跋涉到了斯卡都?筛鹑鸶裥睦锟傆X得有一種東西牽引著他回到科爾飛村,于是,后來一有搭車的機會,他就又設(shè)法返回村里。葛瑞格仍然住在哈吉阿里家里休養(yǎng),身體慢慢恢復(fù)。現(xiàn)在遠離了危險,他才發(fā)覺自己的身體多么虛弱。他每天都會花幾個小時在村子里散步,孩子們牽著他的手,帶著他四處溜達;氐焦⒗锏奈葑雍螅退X,或者愜意地躺著仰望天空。
  隨著體力日漸恢復(fù),葛瑞格對當?shù)厝说牧私庖踩找婕由。巴基斯坦的這一地區(qū)叫巴爾蒂斯坦,科爾飛村則高踞在一面巖石林立的山坡上。因此,不管是種植供食用的杏子、大麥和土豆,還是飼養(yǎng)動物,村民們都要付出常人無法想象的艱辛。不僅如此,村子遠離市區(qū),住得最近的醫(yī)生也要走一個星期的路才能到達這里。一些村民飽受疾病困擾,其實那些病若放在美國,很容易就能治好。大多數(shù)孩子缺衣少食,營養(yǎng)不良,其中三分之一不到一歲就不幸夭折。
  葛瑞格知道自己欠科爾飛人太多,想要回報很難,但還是決定想方設(shè)法表示一下。他開始把隨身物品送給村民,像戶外水壺和手電筒這種小巧實用的生活用品,對巴爾蒂人來說都十分珍貴。他把露營爐送給了哈吉阿里的妻子薩金娜;把羊毛夾克送給了這位村長的兒子圖哈,雖然衣服對圖哈瘦小的身材來說太大了;送給哈吉阿里本人的是他在喬戈里峰上御寒的厚夾克。
  然而,葛瑞格對科爾飛人最有價值的饋贈是他的知識。在美國,他曾在一家急診室擔任過護士,現(xiàn)在還隨身攜帶著醫(yī)療急救箱。于是他開始挨家挨戶給人看病,盡己所能地用簡單方法處理傷口、醫(yī)治疾病,比如用抗生素藥膏防止傷口感染,用止痛藥緩解疼痛。慢慢地,科爾飛村一帶的人都管他叫“葛瑞格醫(yī)生”,他一再解釋自己只是個護士,可顯然無濟于事。
  葛瑞格還想做更多的事情。當他和科爾飛的孩子們相處時,會覺得克麗斯塔就在跟前!八麄兩钪械囊磺卸夹枰ㄟ^努力奮斗來獲得,”葛瑞格說,“這讓我想起了克麗斯塔的生活……就是那么一種堅韌不拔,不管生活扔給她什么,她都能用這種堅韌化解!币苍S,他想,我可以給科爾飛的學(xué)校買些書本或別的什么用品。接下來,他就問哈吉阿里是否可以去看看科爾飛的孩子們讀書的地方。哈吉阿里聽到他的問題后顯得有些遲疑,但最后還是同意了,答應(yīng)第二天一早就帶他去看。
  吃過早飯后,哈吉阿里帶著葛瑞格走過一段陡峭的山路,來到一片開闊的空地上。七十八個男孩和四個女孩正跪在霜凍的地上學(xué)習。哈吉阿里向他解釋說科爾飛還沒有建過學(xué)校。請老師上課的費用是每天一美元,村里付不起這么多錢,就和鄰村共請一位教師。這位教師一星期來科爾飛上三天課,其余的時間里,學(xué)生們就自己復(fù)習他布置的功課。
  葛瑞格凝望著這些孩子,聽他們唱著巴基斯坦國歌,開始一天的學(xué)習生活。他看見圖哈七歲的女兒加涵,戴著頭巾,高唱國歌,身體站得筆直筆直。唱完歌,孩子們坐在地上抄寫乘法表。少數(shù)幾個孩子帶著石板,像加涵那樣,用小棍蘸上泥漿在石板上寫字!霸诿绹,你能夠想象如果沒有老師,一班四年級的學(xué)生可以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做自己的功課嗎?”葛瑞格事后問道,“我覺得我的心在被一點點撕碎……我知道我必須為他們做些什么!
  他能做什么呢?他身上的錢現(xiàn)在已所剩無幾,就連搭吉普或公交到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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