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森林里面追趕女妖,女妖的尾在枯葉上面蕩漾,好像一道銀河。他來到一塊草地,有些龍屁股女人,尾梢豎直,正圍著一團大火。血顏色的月亮在一個蒼白的圓圈里面熠耀,她們的朱紅舌頭,分開如魚叉,鬈曲而前,一直伸到火邊。 然后薩郎寶,并不中斷,演述麥喀耳提在征服馬西薩巴勒之后,怎樣把他的頭割下來掛在船頭。 ————每逢波濤擊打,頭就浸在浪花底下;但是太陽把它曬干,比金子還硬;可是眼睛不停在哭,眼淚繼續(xù)不斷地落到水里。 她用一種野蠻人聽不懂的迦南古語歌唱。他們看著她的可怕的手勢陪伴她的演述,互相問詢她同他們說了些什么;————于是圍在她的四周,站在桌面和床榻上,楓樹的權(quán)椏當中,嘴張著,脖子伸長了,他們直想了解這些模糊的故事,它們透過神譜的陰霾,在他們的想象之中搖曳,仿佛幽靈之于云霓。 只有沒有胡須的祭司明白薩郎寶。他們老皺的手搭在琴弦上面顫索,不時彈出一種悲愁的音調(diào):比老婦人還要衰弱,由于神秘的情緒,同時由于這些兵士引起的畏懼,他們在哆嗦。野蠻人根本就沒有想到他們,而是一直在聽女孩子歌唱。 看她看得最起勁的,是一個奴米第亞的年輕頭領,坐在隊長席,在本國的兵士中間。他的腰帶插滿了標槍,把他用皮帶在兩鬢挽住的寬大的一口鐘脹成了一個鼓包。衣幅在肩膀分開,把臉包在陰影當中,人只看見他的定定的眼睛的光焰。他參加宴會是偶然的,————父親派他住到巴喀府第,依照習俗,帝王差遣公子到名門世家住宿,做為締婚的準備;然而納哈法來了半年,始終沒有見到薩朗寶;所以,盤腿坐在腳踵上面,胡須俯向他的標槍的柄,他張開鼻孔端詳她,仿佛一只豹子蹲在竹林。 在酒席的另一側(cè),坐著一個利比亞人,身材高大,鬈鬈的短黑頭發(fā)。他僅僅穿著他的軍服,上面的銅片撕破了紅床褥。一串銀月項圈和他的胸毛糾結(jié)在一起。臉上染著血點子,他拄著右臂,嘴張大了,他微笑著。 薩郎寶不再演唱神曲。她以女人的細心,同時用各種野蠻人的語言來緩和他們的怒火。她對希臘人說希臘話,然后轉(zhuǎn)向里古芮亞人、坎巴尼亞人、黑人,人人從她的聲音聽出故鄉(xiāng)的甜蜜;趯﹀忍幕貞,她如今歌唱往昔兵臨羅馬的戰(zhàn)爭,他們喊好。利劍的光彩煽起她的熱情,她伸開臂吶喊。琴摔下去,她住了口;————于是兩手捺住心,她有好幾分鐘閉攏眼簾來領會這些男子的騷動。 利比亞人馬道俯向她。她不自覺地走了過去,而且出于驕傲的感激,表示和軍隊修好,她往一只金杯斟了滿滿一杯酒。 她說: ————喝呀! 他舉起杯子,端到唇邊,忽然一個高盧人,正是吉斯孔擊傷了的那人,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一邊一副輕快模樣,用本國語言講些趣話。司攀笛相離不遠,他自愿加以解釋。 馬道說: ————講好啦! ————神保佑你,你就要發(fā)財了。什么時候成親? ————成什么親? 高盧人道: ————你的親事呀!因為在我們那邊,一個女人請一個兵喝酒,那就是她自己愿意了。 他還沒有說完話,納哈法一躍而起,從腰帶抽出一根標槍,右腳蹬住桌沿,照準馬道扔了出去。 標槍嘶的一聲在杯盞之間穿過,連利比亞人的臂一同釘在桌布上面,勁兒太足了,標槍的握手直在空里顫動。 P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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