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堪薩斯州都要見證一次生命的輪回,這似乎已經(jīng)成為一種習(xí)俗。小麥在同一片土壤里長高、轉(zhuǎn)綠,成熟后變成通體的金色,這時人們將它們收割、打包。待到小麥全部脫去谷殼,歌舞和狂歡的慶典來了又走,人們便在田野里放一把勁火。麥茬兒揚(yáng)起,飛舞在堪薩斯州的半空中。月亮“嘭”地跳出來,高懸在焦黑的土地上方。 堪薩斯州亨利鎮(zhèn)周圍的田地,早已過了金黃時期,變得焦黑。有幾塊田里已經(jīng)播好了種子,等待著下一個輪回許給它們的新生命。它們就這樣,等候著冬天的過去,等候著春天的到來,等候著下一次黑色的結(jié)束。 收成是豐厚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事可做。亨利節(jié)上依然飄著熱狗的香氣和人們的笑聲,哪怕游行的隊伍里沒有了法蘭克·威利斯那輛破舊的棕色卡車的蹤影。 那輛卡車停在小鎮(zhèn)的邊緣,旁邊孤零零的谷倉上掛了一個嶄新的“禁止入內(nèi)”的牌子。曾經(jīng)威利斯家大房子的場地上,現(xiàn)在只有一個洞。時間已經(jīng)由夏末轉(zhuǎn)為深秋,那座灰藍(lán)色的農(nóng)屋依然沒有現(xiàn)身?八_斯州卻永遠(yuǎn)不會忘記它。 枯草簌簌地掃著谷倉的門。谷倉后面,在高草叢里,亨利·約克蹲在灌溉水渠旁,汗水沿著棒球帽的帽檐流淌下來。他咬住一根稻草,長長的稻草在嘴邊晃晃悠悠。他的右手戴著一只磨破的棒球手套。 水渠那邊的田地黑得像停車場,頭上的天空除了麥草燒出的黑煙,便是午后的斜陽,驕傲地烘焙著整個世界。 亨利左手握拳,“啪”的一聲擊中戴著手套的右手掌心,然后他將拳頭下移到襠部,在兩腿之間比出兩根手指。 “再來一次?”扎克·約翰遜問道。 亨利笑著點點頭,這種球是他最喜歡接的。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對面的高個子男生深吸一口氣,胳膊繃緊,大腿繃緊。扎克展開身體,向前大步一邁,揚(yáng)起手————棒球,那緊裹了橡皮充當(dāng)內(nèi)芯,再用縫在一起的皮子將球心包住的棒球,便直奔亨利而來。 扎克投球很用力。蹲在地上的亨利,左手背后,右手伸出,捕捉著棒球的蹤跡。沒有面罩,沒有護(hù)腿板,沒有護(hù)胸背心,沒有捕球手的手套,但他對此并不擔(dān)心,甚至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那些在波士頓見過亨利的人,恐怕此刻已經(jīng)很難認(rèn)出他來了,哪怕他的模樣并沒有明顯的變化。但是對堪薩斯州來說,他依然是那個被老人帶回來、對著閣樓的櫥柜哇哇大哭的孩子。時隔十二年之后,他仍舊是膽怯脆弱的小男生。不過在堪薩斯州的眼里,蝌蚪和青蛙并沒有區(qū)別。亨利的個子只長高了一點兒,肩膀也只變寬了一點兒,下巴上添了一道疤痕,但是他的內(nèi)心已經(jīng)不可同日而語。他的眼睛,可以變成午夜的顏色,只要他愿意,但也有不受他控制的情況。 現(xiàn)在這雙漆黑的眼睛正隨著扎克投出的曲線球在空中劃出的弧線轉(zhuǎn)動。在亨利的眼中,棒球的周圍伸出許多細(xì)小的線,連接著扎克的手和手指,從他的肩膀、后背和臀部蔓延著散發(fā)出來。旋轉(zhuǎn)的棒球壓彎了周圍的空氣。突然間,棒球改變了飛行線路,而亨利早就料定它會如此。對于任何一個盛氣凌人、慣用右手的擊球手來說,這~球攜帶著可以擊穿一個盤子的氣勢從眼前飛過。“啪”的一聲,球貼住了亨利手套上的舊皮紋并停下來。那股力量、那些細(xì)線和噼啪作響的痕跡,都消失無蹤,被野草分割毀滅,被世界一口吞噬。 亨利喊了聲“好球”,然后跳起來,揚(yáng)起胳膊。扎克也朝他揮了揮手。 “夠了吧,我的耐性已經(jīng)被你磨得差不多了! 亨利大笑起來,“沒那么夸張!彼戳丝词直,右手上的那只,因為他的左手也戴了一只。 “兩小時,”扎克說,“我們已經(jīng)接球接了整整兩個小時。我要用冰敷一下胳膊肘,不然明天投不了球了。不過呢,我可以再接你一球!痹宿D(zhuǎn)換成接球的姿勢!暗仨毷强於鴾(zhǔn)的好球,你盡管放馬過來! “此話當(dāng)真?”亨利問。他用手腕抹了抹額頭的汗珠,將帽子往后推了推。 “當(dāng)真!痹苏f著,向下比出一根手指,“只許投直球! “你明知我不可能每次都投出直球! “試試看! 亨利吸了吸鼻子,雙腳猛地并在一起,戴著手套的手舉到眼前。他甩了甩左手,以便放松,瞇起眼睛盯著扎克,然后微微地點頭,假裝是在瞄準(zhǔn)。他的眼睛又變成了黑色,手套下面的掌心熱得發(fā)燙。 然后他右腳站穩(wěn),轉(zhuǎn)動左腳,踩在想象中的投手板前。他體內(nèi)的某種力量爆發(fā)出來,混著雜草一起,從根部,從深深的、養(yǎng)料豐富的土壤————也就是在這個旋轉(zhuǎn)星球表皮閃耀的微小的火花里,汲取力量。他的右腿抬了起來,眼中除了扎克的手套什么也沒有。他的力量并不是來自別的什么生命或是能量,而是透過自己的疏導(dǎo)、聚集而產(chǎn)生的一種滾燙的力量。這力量從他的掌心沖出來。 扎克除了看到一個用力投球的男孩以外,什么都看不到。棒球徑直飛來,轉(zhuǎn)瞬之間就到了面前。他伸手去接,有些膽怯,等著球擊中自己時疼痛的一瞬間,可是球拐了個彎,又升高了些,繞過谷倉,消失在高高的草叢中。 扎克哈哈大笑,坐在了地上。 亨利咬牙切齒,將帽子扔在地上又補(bǔ)了一腳!爸鼻!”他喊道,“為什么我就投不出直球?”他用力向后倒在地上,將手套蒙在自己臉上。 P2-6 必看的一套書。 ————《華盛頓郵報》 一個極富想象力的故事,成功地平衡了英雄的內(nèi)心與外部環(huán)境的沖突。威爾遜的文筆妙不可言,讀著這樣機(jī)智的句子,在字里行間游走,是另一種美妙的體驗。 ————《科克斯評論》 顯而易見的一部天才之作,非常適合全家閱讀……亨利的生活還在繼續(xù),還有許多櫥柜的柜門未曾開啟,讀者有理由期待,后面的冒險會更精彩。 ————童書公告中心 沃利斯·梅頓喜歡把腳蹺在桌子上。他是個教練,他想讓自己看上去像個真正的教練,哪怕他根本就沒有隊伍可教。他交叉著雙腿,枕著胳膊,盯著還留在墻上的照片。那些他想帶走的,已經(jīng)收好放在盒子里了。 公開賽還有一周才結(jié)束,而他的工作已經(jīng)到此為止。從他身后的窗口向外望去,球隊正在進(jìn)行擊球練習(xí)。他的胸口沒有寫著“解雇”這兩個大字,但是他的雇主在一個月之內(nèi)已經(jīng)給他減了三次薪水。 “爸?”瑪麗走進(jìn)他的辦公室。她黑色的頭發(fā)緊緊地束在腦后,他不喜歡她梳這樣的發(fā)型,這讓她看起來很呆板,而她的身高已經(jīng)很容易把別人嚇跑了,特別是男生!斑@兩個男生想替你打球,我跟他們說人員已經(jīng)滿了!彼龑⑹謬梢粋喇叭形,大聲地說著,“但是他們好像很自信的樣子! 沃利斯一聲冷笑,將腿放回到地上,站了起來,旣惓鋈チ,辦公室里只剩下他和這兩個男生。兩個人全都穿著牛仔褲和T恤衫,他們身高相仿,但是那個留平頭灰眼睛的人看起來肌肉更發(fā)達(dá)一點兒。另外一個瘦一些,下巴上有一道難看的疤痕,他的眼睛很奇怪,雖然是綠色的,但是中間卻有一圈金色。那個男生伸出手,他的掌心也有一道疤。沃利斯握住那只手,晃了晃,但同時又搖了搖頭。那個男孩的掌心很燙。 “我女兒說得對,已經(jīng)滿員了。這一個賽季到下周結(jié)束,你們可以到我的助手那里登記一下,明年招隊員的時候通知你們來測試!彼噶酥搁T口。 兩個男生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沃利斯雙手叉腰,他沒有坐下來,他的女兒說得對,這兩個人太自信了!拔疫@里沒有獎金,”他說,“如果有,我也不會交給走進(jìn)我辦公室賴著不走的人! “不要獎金,”瘦點的那個說,“我們只是想打球,你可以看一下再決定! “你的球隊正在招投球手,”壯一點兒的那個說,“我和你打賭,沒人能接得住他投的球! “你投球?”教練重新看回亨利,“右手?” 亨利微笑著舉起左手。 “好吧,”教練說,“我給你們十分鐘,讓我看看你投的球。”他又看向扎克,“你會什么?” 亨利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可以接住我投的球! 十分鐘之后,兩個穿著牛仔褲的小伙子站在了球場上。一個小時后,他們重新回到教練辦公室,教練嗤嗤地笑著,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你們沒有打過高中棒球聯(lián)賽?”他又問了一遍。 扎克和亨利搖了搖頭。 “你們還有別的隊友要介紹給我嗎?” “還有一個,”亨利說,“兩年之內(nèi)吧,他會是一個偉大的二壘,職業(yè)擊球手。這個孩子叫理查·賀欽斯。” 教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環(huán)抱起胳膊,“為什么找我?為什么要選這所學(xué)校?” 兩個男孩彼此看了看,“因為你在堪薩斯州,我們喜歡堪薩斯州。” “這是所很嚴(yán)厲的學(xué)校,”教練搖了搖頭,“我曾失去過很優(yōu)秀的選手。我們有語言課的要求,還有很難的數(shù)學(xué)課。” 扎克大笑起來。 “我們沒問題!焙嗬f。 堪薩斯州,亨利鎮(zhèn),在月光下死一般的寂靜。亨利開著車緩緩地穿過小鎮(zhèn),將車停在停車場。 “你都沒給我時間打扮,就帶我來這里了。”瑪麗說,“你說過這是很正式的! “是很正式!焙嗬f,跳下車,幾步繞到瑪麗的這一側(cè)車門。 她下來車,信步走到銀色的月光下,提著裙擺避免沾到瀝青。她的頭發(fā)緊緊地束在腦后,亨利喜歡她這樣,他喜歡她的所有事。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她說,“我以為你投球的時候還可以再用力,可你就是不。出于某些原因,你不愿意那么做! 亨利關(guān)上車門,挽起她的胳膊,“我已經(jīng)很用力了。” “確實,”瑪麗說,“但沒有用全力。” 亨利嘆了一口氣,“我用全力沒有辦法投出直球! “我們?yōu)槭裁磥磉@里?”瑪麗突然問。亨利領(lǐng)著她來到一個漆黑的小商店前。“這里是鎮(zhèn)上那家孩子和大人一起消失的住處,所有的東西都怪怪的。,, “只要相信我就好!焙嗬f。他將手放在門鎖上,過了一會兒,門開了。 瑪麗看著他,“你認(rèn)識這家的主人或是別的什么人嗎?” 亨利大笑著讓她走進(jìn)去。 門自動鎖上,他們開始穿過一堆襯衣。 “這太恐怖了!爆旣愓f,“你怎么想?” 他們停在一塊蓋在池塘上的玻璃板上。亨利閉上眼睛,緩緩地呼吸,然后伸出右手。 “你手上的疤是怎么來的?”瑪麗問,“我仍然不能問這件事?” “過一個小時再問! “為什么我爸爸說你要帶我去見你的家人?” “這就去見!焙嗬f,然后一道門在半空中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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