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生不是彩排 我到32歲時才開始下廚,在那之前,我只會吃。 ————朱莉婭·蔡爾德(Julia child),美國名廚、美食家 喝茶閑聊一會兒之后,我的老板傾身向前,雙手交握,收起笑容!坝屑抡骐y以啟齒!彼f。 我早該料到。你剛度完假,老板卻要你別進辦公室,這肯定不是好兆頭。更糟的是,她執(zhí)意要我在下飛機兩個鐘頭后到某家飯店大廳和她碰面。我點點頭,強自鎮(zhèn)定,婉拒她再為我添茶,然后起身,順了順裙子,大步離開。 就這樣,我丟了一份早就超不想干的工作。松了一口氣之余,還是因為被擺了一道而很不是滋味,這就像你男友竟然有臉在你沒甩掉他之前,就先把你甩了一樣。 我推開飯店大門,揚起頭,很高興自己聽到消息沒當(dāng)場崩潰。本姑娘也不是好惹的,我對自己說,這沒什么大不了。20分鐘之前,我還是一間大型軟件公司的主管,手下有24名部屬,執(zhí)掌著可以調(diào)度上億美元資金的部門。 但眼下我是誰?住在倫敦的美國人,沒了工作,英國也待不成了。我競同時被這家公司和這個國家聯(lián)手掃地出門。 在大街上,我猛地停下腳步,午后的陽光刺得我直眨眼。我要上哪去?人行道上熙來攘往的人群簇擁著我,人人皆有目的地,唯獨我茫然。那是某個星期一下午2點23分,我壓根兒不曉得要上哪兒去,接下來要做什么。打從16歲至今,我沒失業(yè)過。 從16歲開始,我做了大多數(shù)人認為該做的事:努力工作,出人頭地。上大學(xué),出社會,一開始當(dāng)報社記者,拼命用每一則報道來證明自己的能耐,有時候一天可以寫上兩三則新聞。最后在機緣巧合之下,我進入這家公司,一待就是8年。為了晉升,我賣命地工作,平均每天工作十二到十四個鐘頭,假日也不得閑,把所有感情的事拋到腦后。這一路走來,我得到了巴甫洛夫式的報償,今天被加薪,明天又被拔擢,嘗到愈來愈多的甜頭。這一切都很令人滿意,直到一年前升上資深高階經(jīng)理的職位。 “作家在公司里沒有出路,”人力資源部一個女人揚起眉毛對我說,“你當(dāng)然會接受這次升遷,對吧?” 我是個女人。在許多方面,我被制約成必須迎合別人。于是我接下那職務(wù),花大把時間埋頭鉆研數(shù)字、預(yù)算、圖表和會計年度計劃。我很努力,但實在恨透了那些東西。 “做一件不喜歡的工作,和天天蹲牢房沒兩樣。”我爸以前常這樣說。一點兒也沒錯。我被響亮的頭銜、可以到處出差旅行、在人前神氣活現(xiàn)以及一份優(yōu)渥的薪水所囚禁。內(nèi)心深處,我既悲慘又寂寞,而且覺得愈來愈不認識自己。周末我得加班趕一些沒人會看的文件,經(jīng)常上臺報告一些自己一點也不關(guān)心的事。我覺得出賣了自己,更慘的是,我覺得自己到處招搖撞騙。 而今重獲自由,簡直就像刑滿出獄一樣,我得好好想想接下來的日子該怎么過。我轉(zhuǎn)進一條小巷里,避開以往上班的那棟大樓,繞了一段遠路,慢慢晃回我那坐落于柯芬園附近的公寓。 每每碰到傷心難過的事,我都會打電話給我媽。這位退休的人力資源經(jīng)理,一聽到消息,恐慌大作。“你得馬上再找一份差事做,”她在電話另一頭催促我,“要不然從今以后,沒有人會再聘你做事啦!” 但我拿不定主意,于是上樓去聽取別的意見——不是禱告請上帝指點迷津,而是去聽聽我的鄰居杰夫怎么說!皠e急,靠你的遣散費休息一陣子吧。”他說。他本身也失業(yè)了,所以可以在下午3點鐘倒給我一杯灰皮諾(pinot grigio),讓我待在廚房里看他做蔓越莓塔。 酒畢,我回到自個兒的公寓,打電話給我最要好的朋友勞拉。她一面要給出務(wù)實的忠告,一面還得管教小孩。“你應(yīng)該回西雅圖本部弄一份差事來做。娜塔莉。把那個放下,不然你給我試試看!……他們會付你搬家費,再說————娜塔莉!把玩具士兵還給你弟弟!我管你是不是幫玩具兵穿了洋裝也一樣!……你可以回西雅圖和邁克在一起,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沒錯,就像我這次假期領(lǐng)悟到的,我想和邁克在一起。 我和邁克慢慢熟起來,是3年前左右的事。當(dāng)時他是倫敦分部的資深經(jīng)理,我在他鼎力相助之下,剛從西雅圖來到倫敦,爭取到倫敦分部的職務(wù)。我們見到彼此的第一眼便被對方深深吸引,兩人眉來眼去,跳舞調(diào)情,情不自禁接吻,又連忙打住,生怕破壞了友誼。直到三個月前,我們各自飛往米蘭度周末,才墜人愛河。這段熱戀一發(fā)不可收拾,于是我邀他到佛羅里達和家人見面,這可是我上大學(xué)以來頭一回帶男孩子回家。 我在海邊租了一棟浪漫又奇特的小紅磚房,屋頂有個醒目的圓塔,讓人聯(lián)想到諾曼底的小城堡。我開車前往坦帕市的機場接邁克,當(dāng)他出現(xiàn)在入境大門時,我向他揮手,興奮得差點沒暈過去。隨后我們回到租來的平房,打算梳洗一番之后再外出吃晚餐。但我們始終沒到館子里用餐。 我們把主臥房的床壓壞了————硬生生斷成三段。 隔天,邁克起了個大早,想趕在我家人來到之前把分崩離析的床架修好。不料家人等不及要見邁克,提早兩個鐘頭抵達,一進門正好撞見他忙著把床的大骨架鉗合黏好,客廳地板上床架散落一地。我家七個人見狀紛紛卷起袖子熱心幫忙,整個場面更是亂成一團。 我繼父埃迪是個老派人物,他對我和邁克打從一開始便“同居”很不以為然。就在幾天前,他還對我為何至今依然待字閨中發(fā)表評論:“如果男人不用花錢就可以喝到牛奶,何必買一頭母牛?”這會兒,他若有所思地嚼著一根牙簽,用懷疑的眼神打量整個情勢。 他大咳一聲,打斷大家的談話。 “這張床是實心桃木做的,對吧?怎么會裂成這副德行啊,邁克?”他嘴里翻動著牙簽,緊盯著邁克,等他給個交代。 “哎呀,我差點忘了,我買了貝果來呢!蔽覌尷事曊f著,刻意要把話題轉(zhuǎn)開。 P3-6 本書記錄了2004年至2005年間,我在巴黎藍帶學(xué)院學(xué)習(xí)烹飪的所見所聞。書中每個人物都確有其人,不過這些人的名字大半都經(jīng)過修改,連大廚也不例外。為了確保當(dāng)事人的隱私,我在可能致使他們曝光的少數(shù)內(nèi)容上做了更動。也有若干情況在考量到故事的鋪陳下,縮短了事件發(fā)生的時間,或調(diào)整重組前后的順序。 讀者請留意,我付了全額的學(xué)費就學(xué),而且在本書完稿并售出版權(quán)后,便知會藍帶學(xué)院此事。身為一名記者,我希望校方待我如一般學(xué)生,如此我才能不偏不倚地訴說故事。我在就學(xué)期間寫下了超過600頁的日記,示范課上的錄音約有120個鐘頭,從課堂上詳細記下了300多道菜色的做法。本書就是根據(jù)這些資料,外加我和一些學(xué)生及校友的訪談記錄寫成。 這份記述不代表在舉世知名的烹飪學(xué)校的所有學(xué)生經(jīng)歷————只代表我個人的經(jīng)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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