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幽暗的地方,歐茨筆下*精彩的短小說。 一個大學(xué)教授覺得自己被人跟蹤了。她從包里掏出槍面對跟蹤者,槍最后會響嗎?世界著名作家到歐洲做最后一次旅行。4個女孩在臥室里會如何折磨他? 目錄:帽子! 在她閃著微光的銀發(fā)上,一頂黑色的鐘形開士米女帽! 對像她一樣的女人來說,這是鎮(zhèn)子邪惡的一端! 她問多少錢,有人告訴了她。她知道的,她正受著壓榨。在這個陰雨的周日晚上,在火車站停車場的木柵欄附近,沒有顧客會出這么高的價格。她受到了嘲笑,她受到了打量,她被人估了價。他們正在給她估價——我們能搶走她所有的錢嗎?我們能搶走她的車鑰匙和車嗎?她敢報警嗎?有錢的雜種。 她知道,她猜疑著,她很害怕卻異常興奮。她想我就是這個在這兒的人,這個人也一定是我。我會做出這些事。 她付了錢。他們從未懷疑過這位銀發(fā)女士不會付錢! 在交易結(jié)束后,她禮貌地說著話,這是她的天性,非常感謝你! 自我醫(yī)療,你可以這樣說! 雖然她憎恨這個詞中隱藏的軟弱——醫(yī)療! 她并不絕望。她不是個粗心、魯莽、或是愚蠢的女人。如果她有個弱點,那就是希望。 我需要自我拯救。我不想死! 她的頭發(fā),不是一夜之間,而是經(jīng)過了心煩意亂的幾個月后變成一頭發(fā)亮的銀發(fā),在頭部中間散開,垂落在肩頭,引得陌生人的紛紛注目! 她變得更美麗、優(yōu)雅、脫俗。 自他去世后,她掉了二十多磅。 她承受著他的死,那對她來說是珍貴的,可如同懷抱一個超大包袱那樣別扭,她無處安放! 幾乎,你可以看到——她中的笨重之物! 幾乎,你想逃離她——那笨重之物甚是可怕! 我要做這個,她說,我要開始了! 在生活中,她從沒“嗨”過。從沒抽過大麻——她班上的學(xué)生叫“煙壺”,“煙草”,“麻醉劑”。她曾是個好女孩,謹(jǐn)慎的女孩,讓人信賴的女孩。上學(xué)時,她曾有很多朋友——那種安全的朋友,他們不粗心,不魯莽,也不愚蠢。他們給有權(quán)勢的長者留有深刻印象。他們從不“嗨”,他們成功地步入了成年,如今該是他們消磨時間的時候了! 她想,我馬上就能嗨起來,這東西將拯救我。 第一次她不需要離開家。她姐姐的小女兒凱西帶著另外一個女孩,還有一個年齡稍大點的男孩,順便來訪。那個男孩大約二十歲,一張瘦骨嶙峋的臉,叫特利斯特——(艾格尼絲認(rèn)為是這個名字:“特利斯特”)——他提供了大麻。 像這樣,他們說,像這樣拿住接縫處,慢慢地吸,不要吐的太快,屏住氣! 他們都神經(jīng)兮兮的,大聲笑著。她懷疑他們在嘲笑她。 但不是刻薄的笑,她想! 場面確實有些可笑。像他們這樣年紀(jì)的孩子們,吸大麻的孩子們,他們既不讀書也不關(guān)心未來,長輩們的生活對他們來說自然顯得可笑。 凱西不是艾格尼絲最喜歡的外甥女,但其他的——外甥女,外甥——都在別處上大學(xué),或是在工作。 凱西不是上大學(xué)的那幾個,她進(jìn)過戒毒所,因為吸食某種比大麻還烈性的東西——很可能是羥考酮,她的女性朋友也因持有毒品被捕過。姐姐曾說凱西傷透了我的心,只是我沒讓她知道而已。 艾格尼絲并沒有想這些,她在想我是個寡婦,我傷透了心,可我還活著。 不管這場交易如何,這些毒品究竟值多少錢,艾格尼絲都會付賬,她將鈔票遞給特利斯特,他咕噥著把錢塞進(jìn)兜里。艾格尼絲很感激,也很慷慨,她想了想已經(jīng)很久沒有年輕人到她房子里了,甚至在她丈夫過世之前,也已很久沒有這樣笑語喧鬧了。 他們進(jìn)來時看上去已很嗨了。很快又來了一個稍大一點的男孩,可能二十五歲左右,突出的下巴上帶著胡子,穿著黑色T恤,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和摩托車手的靴子,前臂布滿了俗氣的紋身! “嘿!艾琪,一切可好!” 艾格尼絲糾正說,她的名字是艾格尼絲! 那個男孩瞪了她一眼。他不是男孩,是個三十出頭的男子,只是穿著男孩的衣服。他慢慢地笑了好像她說了什么風(fēng)趣的話。他開著格格響的破皮卡車并停在了她私人的車道上! “艾格-尼絲,酷。” 可能他們告訴過他關(guān)于她的事,他們都對她的遭遇感到難過并決定保護(hù)他! 她齊肩的銀發(fā),溫柔的說話聲。她高檔的住宅,像亮光紙雜志上印出來的東西。她是凱西的親姨,一個寡婦。 可以獲取“管控物品”——而不是處方藥品——對艾格尼絲仍是個謎,雖然她知道許多人,各種年齡的,主要是年輕人,很容易地獲取這些物品:大麻、可卡因、安非他明、羥考酮、維柯丁,甚至海洛因、“甲安非他明”。自我醫(yī)療已變得和服用阿司匹林一樣平常,娛樂毒品在中學(xué)就有了! 她是大學(xué)教授,對大學(xué)生的酒精和毒品文化,即使不是特別詳細(xì),也是有所了解的! 可這些人不是大學(xué)生,雖然她的外甥女凱西在社區(qū)大學(xué)注冊過! 像這樣吸,艾格尼絲姨媽。 他們都隨凱西叫她艾格尼絲姨媽,聽起來很甜蜜! 他們把大麻煙遞給她,她用顫抖的手指將這粗笨的煙湊近嘴唇——將酸酸的煙吸進(jìn)肺——盡量長時間屏住氣,直到她開始咳嗽! 她以前從不抽煙,她一直注重自己的健康。她的丈夫也很注重自己的健康:他經(jīng)常鍛煉,吃飯不過量,不經(jīng)常喝酒,他吸過煙,很久以前——有三十年沒吸了?伤麉s診斷出肺癌,很快癌細(xì)胞擴散了,幾個月之內(nèi)他便走了。 走是艾格尼絲解釋的方法。死亡是她不能想象,更說不出口的! 凱西是個好女孩,艾格尼絲想。她在高中讀書時遇到過麻煩,但總的來說,她還是個好女孩。從戒毒所出來她開始在社區(qū)大學(xué)聽課——計算機科學(xué),社交技巧。艾格尼絲的姐姐曾說凱西是她所有孩子當(dāng)中最聰明的,可是——她臉上穿孔處的銀飾像云母般閃著光;嘴唇是紫黑色的,像壓碎了的葡萄;上半身很瘦像穿了緊身衣,年輕的乳房松松地垂在低胸的軟衫里! 艾格尼絲把煙湊到嘴唇處,感到了干燥。她的嘴滿是煙——她的肺也是! 他死于肺癌。這不公平,他已三十多年沒吸煙了! 然而,從來沒吸過煙的人也可能得癌癥,也可能死于肺癌。在生死問題上,公平與不公平的概念沒有任何意義! “嗨!艾格尼絲姨媽,你感覺怎么樣?” 她說她感覺有點奇怪,她說那種感覺像酒——除了不同之外,她并沒感到醉! 姨媽他們這樣叫她,深情地——不是嘲諷地——她是這樣認(rèn)為的。 如此奇怪,這些年輕人在她的房子里,而他的丈夫好像不在這兒! 奇怪,他現(xiàn)在每天都不在這兒,這個事實足以讓她思量許久,如同盯住一塊巨大的,永久靜止的石頭一般! 她也顯得奇怪,她竟沒有死——不是嗎? 這兒有她的外甥女凱西,還有凱西的朋友羅蒂,瘦臉的特利斯特,還有——那是馬洛嗎?有紋身那個,她不太確定。她感到了溫暖,一種溫暖充盈著她的心。她笑了,咳嗽著,眼淚刺痛了她的眼睛。但她不難過,這是快樂的而不是難過的眼淚。她感到——坦蕩?歡欣?還是興奮? 像走在深淵上橫架的一條窄木板上! 如果這條木板是平放在地上的,你不會猶豫。你會微笑,這樣的穿行易如反掌! 但如果這木板架在深淵上,你會感到慌亂。你會不由自主的向下望,望入深淵! 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 她年輕的朋友正看著她,和她一起笑。她銀發(fā)蒼蒼,年紀(jì)讓人猜不準(zhǔn),像是超過六十歲了,穿著考究的衣服,手指上帶著戒指,卻像個中學(xué)生一樣的吸著大麻煙,滑稽! 或許她們會說,古怪! 年輕人們究竟待在她的房子里有多長時間,艾格尼絲不知道。他們當(dāng)時放起了音樂——打開她的收音機,調(diào)到AM搖滾頻道,音量很大,她能感到空氣的顫動,她忍住了捂耳朵的沖動。她年輕的朋友們嬉笑喧鬧著。凱西按住了她的手,叫了聲姨媽。這是場電視喜劇——開著燈,卻沒有影子。突然她感到有些困,幾乎不會走路,爬不了樓梯,凱西和另一個女孩照顧著她,有人攬住了她的腰,很疼。 “嘿,艾格尼絲姨媽,你怎么樣?躺一會吧,你會感覺好點。” 凱西為她的寡婦姨媽感到羞恥,或許——凱西覺得很有趣! 她哭了,哦!不——不能哭,他們會看到! 她已學(xué)會了另一種哭泣,向內(nèi)的,隱秘的! 凱西扶她躺到床上,幫她脫掉鞋子。凱西和另一個女孩在笑。她瞥見凱西正拿著一件很薄的女士晨衣舉在胸前,在鏡子前面嬉笑著。另一個女孩,正在開一個櫥柜的門。接著,其他人走了,只剩她自己! 她醒了,腦袋里出現(xiàn)了奇怪的事。奇怪的噪音,人語,笑聲,一切又安靜了。她的丈夫正敲門,門卻被她無意間鎖了,她不想把他鎖在外面。屋子里大聲的音樂讓他感到迷惑和慌張?伤c軟一團(tuán),從床上爬不起來,沒法開門。原諒我!不要走!我愛你! 過了一會,樓下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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