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和部隊走散的紅軍營長。 她是年紀輕輕就死了丈夫的苦命女人。 為了挽救被敵人追捕的他,女人使出渾身解數(shù)。而在數(shù)日相處的過程中,倆人也漸漸顯露出人性最本質的情感。但在硝煙紛飛的年代,除了肩負在身的責任感,任何情感都顯得奢侈和微不足道。他的心曾為她動搖過,但追上大部隊繼續(xù)戰(zhàn)斗卻始終是他最執(zhí)著的信念,可在命運的捉弄下,一切都變得不隨人愿,既定的軌道發(fā)生了未知的偏移…… 作者簡介: 許開禎,著名作家。經(jīng)歷豐富,曾任政府秘書、國企廠長、大型企業(yè)集團副總經(jīng)理。之后,于事業(yè)頂峰時辭去公職,進寺院修行一年。2002年開始專業(yè)創(chuàng)作。已出版《市委班子》《獨立團》《墮落門》《省委班子》等十余部暢銷書。其中,根據(jù)其原著小說改編的央視熱播劇《光榮大地》,由巍子、姚笛聯(lián)袂出演。 目錄: 光榮大地 兩個女人 隨風而逝 褲襠羊下 鄉(xiāng)村愛情 雙巷之爭 夜晚來臨 飛奔巨德 泥氏兄弟 梅開二度1 紅軍營長鹿見喜跟國民黨馬步芳部二團副馬鴻飛二次見面居然是在地窖里。 地窖藏在羊圈里,陰森森的,潮,且霉,一股尿臊氣能把人熏死。 盡管光線很暗,兩個人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 他奶奶的,果然在這里!二團副馬鴻飛后悔死了,咋就沒想到女人會挖地窖哩?挨千刀的女人,夠狠!地窖里的空氣陡地緊張,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鹿見喜用力撲過去,拖著一條傷腿,還沒等二團副馬鴻飛反應過來,一頓猛拳已搗在他臉上!澳氵我兄弟,還我姚蘭!”鹿見喜邊打邊吼,恨不得一下擰斷他的脖子,替犧牲的戰(zhàn)友報仇! 馬鴻飛躲閃著,不是不敢還擊,而是還擊不了。女人太毒了,把他折騰得幾乎不能動彈,眼睜睜看著鹿見喜把他往死里打。 “嗷、嗷、嗷嗷……”馬鴻飛發(fā)出一連串號叫。 女人站在地窖口,她對鹿見喜的行為有點不滿,但并沒馬上跳下來阻止。直等暴怒的鹿見喜雙手死死卡住二團副脖子,二團副的一對眼珠子快要掉出來,女人才生氣了,一個蹦子跳下去:“抓來是給你做伴的,不是讓你耍威風的,有本事上外頭打去呀!” 女人一把撕開鹿見喜,將他推翻在地。 鹿見喜的傷腿摔在地上,很痛!一股子血從傷口冒出來。 地窖本來就小,裝兩個人還湊合,女人摻進來,就人擠人了。 “你為啥不殺他!”鹿見喜吼,聲音很高。 女人踹他一腳,氣氣地說:“你是啞巴,你給我夾嘴!” “我要殺了他!”鹿見喜又吼了一聲。 女人不客氣了。拿出一根繩子,三下兩下就將鹿見喜的手捆了起來,又從二團副嘴里撕扯下一塊破布,堵住了鹿見喜的嘴。二團副馬鴻飛終于松了口氣,這下好了,你也讓綁上了,綁上你還奈何得了我? “我再跟你說一遍,你是啞巴,想死你就喊,讓外頭的兵聽見,老娘的命也得搭進去! 女人說完,氣氣地離開。一個美麗的背呈現(xiàn)出來,像山,又像水;璋椎墓饩下,女人的背幾近完美,又朦朧,尤其那屁股,滾圓,緊繃繃的,彈性十足,好誘人。兩個男人看傻了眼。 直到“咚”一聲,石板封住了窖口。窖里眨眼漆黑一片,兩個冤家對頭才醒過神,互相再找對方,但只能聽見氣息,卻不見人。 2 戰(zhàn)斗是在紅軍西路軍跟國民黨馬步芳部之間打響的。 紅軍要向西,馬步芳不讓,命令沿線各部圍追堵截,絕不讓一個共匪活著走過去。 鹿見喜的二營是西路軍的尖刀營,從靖遠過黃河時,就讓馬家兵打散了,跟大部隊失去了聯(lián)系。條山鎮(zhèn)一戰(zhàn),二營又損兵過半。警工員尕五子也丟了,是死是活,不得而知。一路上鹿見喜只顧了姚蘭,把受傷的尕五子給丟了,鹿見喜很懊悔。一進古浪,仗打得就越發(fā)被動,地形生不說,戰(zhàn)士們傷的傷殘的殘,幾乎就失去了戰(zhàn)斗力。二團副馬鴻飛以逸待勞,早早張開口袋,等著紅軍來鉆。 剛一交手,鹿見喜就感覺到了馬鴻飛的厲害。果然是狠呀,怪不得馬步芳用他來對付我!新堡一場惡戰(zhàn),足足打了三天三夜,鹿見喜硬是沒讓馬鴻飛占到多大便宜。不過二營也損傷慘重。從新堡突圍出來,二營實在是打不動了。鹿見喜對副營長劉喜娃說:“你帶上沒負傷的戰(zhàn)士從北面走,盡快找到大部隊,傷病員跟我走南路。記住了,能不打盡量不打,保存實力要緊,要想盡一切辦法活著出去! 劉喜娃說:“不,營長,要死大家一塊死!” “胡扯!我們的目的是向西,不能跟馬鴻飛玩命! 就這樣,副營長領著十幾個戰(zhàn)士摸到北邊去了。鹿見喜要把馬鴻飛引到南邊來。他對三個實在走不動的重傷員說:“你們留下,就地想法子活下去,只要活著,我們就有希望! 鹿見喜沒有想到,馬鴻飛的防線布得如此密,還沒等傷員們緩過氣,馬家兵在干柴洼又堵住他們。沒辦法,只有硬打。但這哪能叫打呀?在馬家兵強猛的火力面前,傷勢過重又疲于應戰(zhàn)的紅軍連抬頭都很困難。鹿見喜不敢蠻戰(zhàn),命令道:“全部撤退,找地方藏身,能藏多久藏多久,我們不能白白送死!本驮谒е軅囊μm往后撤退時,馬鴻飛在后邊的山頭上淫笑著盯住他,沖手下馬五說:“給我抓活的!記住,我要那個女共匪!” 紅軍營長鹿見喜幾乎是從二團副馬鴻飛眼皮底下逃走的!他清晰地記住了馬鴻飛的模樣,發(fā)誓這輩子非親手宰了他!馬家兵前有堵截后有追捕,白天他們窩在山洞里,只有到了夜里,才在夜色掩護下,向西前行?墒亲罱K他們還是跟馬鴻飛打了起來,他的二十三名傷病員在激戰(zhàn)中全部遇難,壯烈犧牲。 他踩著戰(zhàn)友們的尸體,抱著姚蘭逃到山洞里。天快黑時姚蘭要喝水,讓他去找。鹿見喜摸了出去,水找回來時姚蘭卻不見了。當時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把山洞找了個遍,就是找不到姚蘭的影子。他想,姚蘭準是讓馬鴻飛抓走了。 鹿見喜突然改變主意,決定救出姚蘭再向西。 他摸進一個叫條子溝的村莊,換了一套當?shù)厝说囊律,開始找姚蘭。馬家兵幾乎在各個莊子都設了據(jù)點,鹿見喜見機行事,一連端掉馬家兵三個據(jù)點,還是沒問到姚蘭的下落。倒是讓馬鴻飛聞到了他的氣味,命令馬五全力搜捕,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到了青石嶺,天已放亮。尋眼望去,嶺下是一片闊大的草原,柵欄圍起的牧場上,牛羊安靜地吃草。一間泥巴壘起的小屋里,炊煙正裊裊升起。望見炊煙,鹿見喜開始口渴,肚子也咕咕叫,但他沒奔向小屋,他選擇一個暗處,一動不動地盯住小屋。 忽然,他看見了姚蘭。是姚蘭!一頂舊軍帽,打了補丁的上衣,腰里還系著皮帶。那是營里唯一的軍裝!鹿見喜幾乎是從青石嶺上滾到姚蘭腳下的,他從后面攔腰抱住姚蘭,恨不得在草原上滾上一天一夜?墒撬ち俗彀停浘d綿的疼。鹿見喜發(fā)現(xiàn)打他的女人不是姚蘭,眼睛像姚蘭,嘴和鼻子不像。女人打了他,然后用極像姚蘭的眼睛瞪住他。 “找死呀你!” 罵聲一出,鹿見喜就知道這女人不是姚蘭。姚蘭的聲音柔柔的,像春日子的風,吹得人心里濕漉漉的甜。而這女人太兇,聲音像草原上的母牛!鹿見喜疑是做夢,自個兒打了自個兒一嘴巴。很疼,不是夢。他盯住女人,不解。 “望啥望,沒見過女人呀。再望,挖了你的狗眼! “你是誰?”鹿見喜問。 “你是誰?”女人反問。 鹿見喜剛要報大名,猛地剎住了。女人奪了姚蘭的衣裳,她會是誰? “嘿嘿,嚇著了吧,不說我也知道,你是找她的! 女人脫下軍帽,指著說。 “你咋知道?”鹿見喜越發(fā)疑惑,說話間手已摸在槍上。 “已經(jīng)有好幾撥人找過她了!迸藦陀执魃厦弊,神氣頓顯。鹿見喜發(fā)現(xiàn),女人戴了帽子立馬好看許多,甚至比姚蘭還耐看。 “他們人呢?”他收住神,急急地問。 “走了,又死了!迸巳酉略挘辉倮硭。因為幾只羊跑出了柵欄,女人得把它們趕進去。 鹿見喜追上女人,不滿地問:“誰說他們死了?” 女人收好羊,轉身瞪住他!澳闶敲@子呀,聽不見槍聲!迸诉吜R邊說,“前日個橫梁山又打上了,逃命哩不逃,打啥?羊跟狼斗,找死呀?” 女人很生氣。說出的話硬邦邦的,鹿見喜聽了,心里卻一陣濕軟。 正說著,女人一把奪過槍。女人奪槍的動作很敏捷,連鹿見喜都沒反應。他剛要反撲,女人罵:“找死呀你?”說著一縱身,躍到了泥屋前。那兒有一堆糞,眨眼間,槍鉆進了牛糞堆。 女人閃身過來,也是瞬間工夫!坝涀×,你是我娘家兄弟,是個啞巴。” 鹿見喜剛要發(fā)問,就見馬家兵圍住了草原。女人瞪他一眼,為他的遲鈍而氣惱。女人叮囑道:“想活命,就要聽我的,記住,你是個啞巴。” 鹿見喜想反駁,已沒了機會。馬五在二十多條槍的護衛(wèi)下,逼了過來。 馬五很興奮,遠遠他就瞅見了軍裝!好你個女共匪,鉆這兒來了!一男一女,正是要找的人。共匪不反抗,令馬五放下心來。想不到這么輕松就圍住了,他媽的共匪,全是軟孫蛋! 明晃晃的槍下,女人說話了。 “瞎眼了,拿槍對著我干嗎?有本事打共匪去呀。”見馬五不睬,女人又說,“我是祁寡婦,我公公是祁滿堂,我公公給你們送過羊的!” 馬五傻了眼。這個女人他認識,祁保長的媳婦兒。讓他饞了很久,仍吃不到口的山里紅。 “奶奶的,咋是你?”馬五恨恨瞪住女人,目光要把女人活吞了。 “瞪啥瞪哩?我可告訴你,你們二團副可說好過些日子娶我進城當姨太太的,你可甭動歪腦筋,小心二團副扒了你的皮!” 二團副是馬五的堂兄,頂頭上司。馬五一定是怕二團副,他的話軟了。 “唷!奶奶的,我還得叫你嫂子是不?” “去你的,還沒過門哩,你倒嘴乖,先叫上了!迸伺ち讼律碜,她扭身子的動作煞是好看,一扭,整個草原都動了起來。風吹過來,草原十分嬌媚。 馬五癡癡的,嘴邊流起了口水。 “他是誰?!” 馬五突然用槍頂住鹿見喜的胸口。鹿見喜差點兒一閃,幸虧女人用力擰了一下他的大腿,他趁機一打戰(zhàn)。在馬五眼里,就變成害怕了。 “他呀?——你好記性,他是我娘家的啞巴兄弟,這幾天狼多,我叫他過來給我壯個膽子,也順便管一下牲口。你可別嚇他,他好歹也是你們二團副的舅子呢! 馬五懷疑地瞪住鹿見喜,他不相信這個像獵狗一樣機警的男人會是個啞巴。馬五知道,有不少共匪為了活命,都裝起了啞巴。只要一開口說話,他就能聽出是不是本地人了。 “呦,大兄弟呀,我聽說你媳婦讓共匪給糟塌了,要不要馬爺給你報仇?”馬五信口開河,想誘鹿見喜開口。 鹿見喜的火“嗖嗖”躥到頭頂,恨不得一拳搗下馬五兩顆大齙牙來。 女人用腳踩住他,他趁機張口嗷嗷亂叫,并順勢捏住女人的胳膊,頭藏在了她身后。 女人的心落了地,但后背旋即一片酥麻。女人有片刻的暈眩,隨后便鎮(zhèn)定住了。 “你說啥話呀,馬爺,我家兄弟是個啞巴,誰家女子能看上他?這輩子只好跟著我過了。” 馬五失望極了,不過他很快又把邪光對準了女人。 “你的衣服,哪來的?!” “你說這皮呀?”女人故做輕松地笑了笑,說,“從一個女共匪身上扒的,我穿上好看不?” 馬五眼一亮:“女共匪呢?” “死了,說不定早讓野狗野狼吃了。我瞅這衣裳新鮮,剝了下來穿! 于是,鹿見喜跟著女人,在馬五的威逼下,朝姚蘭走去。 順山腰望下去,姚蘭的尸體早成了具骨架。鹿見喜強忍住悲痛,不讓淚水落下來。十幾只烏鴉張著血腥紅嘴,在姚蘭上面的天空中飛旋,瞅準機會一個俯沖下去,硬是從骨頭上再啄下一塊肉來。 鹿見喜的心隨之被啄去一塊! 直到兩個馬家兵提著姚蘭的頭顱走上來,他的手都沒松開過女人的胳膊,他害怕一松開,自己就會隨了姚蘭去。 馬五勝利離開后,女人雙腿一軟,倒在他的懷里。 鹿見喜一把提起女人:“她咋死的,是不是你害死了她?!” 女人懸著的心剛落地,讓他一嚇,又彈了起來。 “你會不會說人話,有你這么放屁的嗎?”女人吼叫道。 “那她?她咋——?” “她死關我屁事,放開我!好心當成驢肝肺,沒見過你這號人! 女人甩開他,恨恨地走了。鹿見喜這才意識到,自己錯怪了女人。忙攆上去問:“她到底咋死的?” “問馬家兵去!”女人扔下話,走了。鹿見喜愣愣地僵在那兒,眼里是兩股子火,恨不得這陣子就沖上去,跟馬家兵拼了。 女人告訴鹿見喜,姚蘭是讓馬家兵追下山崖的。那天夜里,女人聽見槍響,跑出來一看,一個人影拖著條瘸腿往前跑,幾個兵娃后面追,邊追邊開槍。她拼命給那個人招手,那人看不見,一直往懸崖上跑。跑到那兒就一頭栽了下去。馬家兵在山崖上放了一陣子空槍,走了。次日一早,女人跑去看,才見是個女的,怪年輕的。女人當時還想,也有女的干這個呀!她摸到半山腰,發(fā)現(xiàn)姚蘭摔斷了脖子,早沒氣了。她看著衣裳挺新鮮,剝了來穿,沒想差點兒讓馬五當女紅軍抓了。 鹿見喜聽后,狠狠擂了自個兒兩拳頭。說:“是我害的她呀!我要是不找水……” 女人聽了就罵:“啥害不害的,她要不當紅軍,安安穩(wěn)穩(wěn)給人當媳婦生娃,馬家兵能殺她嗎?” 鹿見喜瞪一眼女人,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罵她頂啥用哩? 夜里他偷著出去一趟。女人只當沒看見,因為槍她藏著,料定他會回來。天明時,鹿見喜回來了,土頭土臉,一雙手都爛了。女人知道他干啥去了,沒吭聲。只是自個兒嘀咕,想不到這人五大三粗的,還是個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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