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方的鼓聲》是村上春樹的游記,時間為1986-1989年,游歷地區(qū)為歐洲,主要為希臘、意大利兩個國家。 “一天早上睜眼醒來,驀然側(cè)耳傾聽,遠(yuǎn)處傳來鼓聲。鼓聲從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從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時間傳來,微乎其微。聽著聽著,我無論如何都要踏上漫長的旅途”——作者聽得的微乎其微的“遠(yuǎn)方的鼓聲”,最終成了您手頭上這部可觸可觀的《遠(yuǎn)方的鼓聲》。 村上的游記具有個人特色,他幾乎不寫人所熟知的名勝古跡,而是與普通居民共同生活,描寫他們的日常工作、飲食起居等,以及他們的所思所想,富有深度感,對讀者了解這些國家的真實(shí)狀況有很大幫助,文筆也幽默有趣,可讀性很強(qiáng)。目錄: 遠(yuǎn)方的鼓聲——寫在前面羅馬羅馬兩只蜂——喬治和卡洛1986年10月4日蜂飛了1986年10月6日星期天午后睛雅典雅典瓦倫蒂娜斯派賽斯島抵達(dá)斯派賽斯島海島淡季老港緹坦尼亞電影院的深夜來自荷蘭人的信、島上的貓斯派賽斯島上小說家的一天暴風(fēng)雨來了米科諾斯米科諾斯港口和范吉利斯撤離米科諾斯從西西里到羅馬西西里南歐跑步情況羅馬比拉·托雷克里凌晨3時50分的昏死去梅塔村途中1987年4月梅塔村春天的希臘帕特拉斯的復(fù)活節(jié)周末和對壁櫥實(shí)施的大屠殺1987年4月從米科諾斯去克里特島、浴缸之戰(zhàn)、101號酒宴大巴的光與影克里特島的小村莊和小旅館1987年,夏天和秋天赫爾辛基馬洛內(nèi)先生的房子雅典馬拉松和退票還算順利1987年10月11日雨中的卡瓦拉卡瓦拉駛發(fā)的客輪萊斯博斯佩特拉(萊斯博斯島)1987年10月羅馬的冬天電視、意武疙瘩湯、普雷特羅馬的歲末米爾維奧橋市場隆冬時節(jié)倫敦1988年,空白年1988年,空白年1989年,復(fù)原年康納利先生的公寓羅馬停車種種一藍(lán)旗亞羅得島春樹島卡爾帕索斯島選舉意大利的幾副面孔托斯卡納雉鳩亭意大利的郵政意大利的小偷奧地利紀(jì)行薩爾茨堡阿爾卑斯的麻煩事尾聲——旅行結(jié)束文庫本后記 對不起,接下來還是談疲勞的文章。兩只蜂——喬治和卡洛繼續(xù)出場。我將結(jié)合對星期天下午波各賽公園的描寫講述他們究竟如何發(fā)生的。也有就作者本身所做的一點(diǎn)點(diǎn)思考。 喬治和卡洛仍在我腦袋里飛來飛去。但我盡量不想它們,努力想其他事,盡量。畢竟今天是星期天,大好的天氣。 我在波各賽公園的草坪上坐下來曬太陽。喝著從貨攤買來的橙汁,一個人呆呆看天,或打量周圍的男男女女。雖說已屆10月,可是熱得就好像夏天卷土重來。人們戴著太陽鏡,揩額頭的汗,吃冰糕。有在長椅上偎在一起的情侶,有脫去襯衣赤身裸體仰臥著享受日光浴的小伙子,也有放開狗獨(dú)自在樹陰里靜靜休息的老人。兩個修女坐在噴泉前面聊了很久很久。 到底聊什么呢?身穿戰(zhàn)服樣式制服的警察(或憲兵)挽起衣袖,肩上斜挎著甚是不合場合的來福槍從我身旁走過。很有可能被19世紀(jì)印象派畫家選為題材的平和、親切而純凈的周日光景。 一個看上去年齡十四五歲的美少女頭戴紅色騎馬帽、牽馬朝馬場那邊走去。她的腳步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時間的存在。世上偶爾是有人以那種方式走路的,簡直就像時間本身在行走。剛才最后一響是ll時35分40秒。 “嗶——”,11時35分5JD秒——便是如此走法。她收斂下頜,挺直腰背,聚精會神地行走,絕無矯揉造作的樣子。她十分怡然自得地、如時間本身一樣流暢地沿著公園甬路往馬場走去。 廣場上,一伙人想放大型熱氣球,卻因某種緣故放不順利。三四個人手忙腳亂調(diào)整器械,其余人顯得有些無聊。這么切近地目睹熱氣球還是第一次,不過并非什么令人動心的勞什子,至少滯留地面時相當(dāng)乏味。人們拼命折騰,但氣球偏偏鼓不起來,就好像硬被叫醒穿衣服的肥胖的中年女人,渾身癱軟,顯得老大不高興,時而不耐煩地扭一下身體。 一條大狗從旁邊經(jīng)過。狗忽然止步不動,看了一會兒氣球,看得十分專心,仿佛尋思這是什么呢?墒钦l也不肯告訴它。再看也看不出名堂,狗徑自離去。 離我坐得位置不遠(yuǎn)的地方,一對年輕男女緊緊抱在一起接吻,吻得非常之久非常之認(rèn)真。半看不看地看人接吻的時間里,覺得自己本身也接起吻來。吻了很久很久,久得讓人擔(dān)心窒息過去。他們,以各種角度、各種激情、各種姿勢吻個不止。就好像剪輯得恰到好處的學(xué)術(shù)性記錄片,動作緊湊地變換姿勢,興致勃勃地展示接吻的變化之妙。他們幸福嗎?我倏然心想,如果幸福,那么要求人那般接吻的幸福究竟具有怎樣的形狀和特質(zhì)呢?最大的問題是我實(shí)在太累了。為什么累到如此地步呢?不過反正我是累了。至少寫小說寫累了,這是我身上最大的問題。 我打算四十歲之前寫出兩本小說。不,與其說是打算,莫如說非寫不可。這點(diǎn)極其清楚。然而我還沒能著手。寫什么以及怎么寫也大體心中有數(shù),但沒能動筆,不幸。甚至覺得如此下去很可能永遠(yuǎn)寫不出來。況且腦袋里有蜂“嗡嗡”飛個不停。吵得要死,想東西都想不成。 腦袋里又有電話鈴響起。那也是蜂發(fā)出的聲音的一部分。電話。電話響!岸b忊忊忊忊忊彙。他們向我提出種種要求:為電子打字機(jī)或什么物件做廣告、去哪里的女子大學(xué)講演、為雜志彩頁做拿手的“料理”、同某某人對談、就性別歧視環(huán)境污染死了的音樂家超短裙卷土重來發(fā)表評論、擔(dān)任某某音樂比賽的評審員、下個月20日前寫出三十頁“都市小說”(所謂“都市小說”究竟為何物?)……并非我有多么生氣。當(dāng)然不會生什么氣。為什么呢?因?yàn)槟鞘且讶槐粵Q定的事項(xiàng),我不過被包含在那里面罷了。不是誰不好,也不是誰錯了。 這我曉得。我在某種意義上也是那種情況的一個幫兇。說起來相當(dāng)曲折相當(dāng)啰嗦,總之我在那上面起了推波助瀾作用。所以我沒有權(quán)利為之氣惱。 應(yīng)該沒有的,我想。給我打電話的,也是我自己。在某種意義上。 這種雙重性讓我心煩意亂,讓我徒呼奈何。 無奈感——疲勞大概是從那里涌出來的。在那里,出口是入口,人口是出口。任何人都不能從那里走出。那里籠罩在涼瓦瓦的昏暗之中。作為夜晚則過于明亮,作為白天則過于黑暗。被這奇異的昏暗包攏之時,我勢必迷失方向和時間。我已不明所以,不知到底什么正確、什么錯誤。 電話鈴依然響個不止:叮鈴鈴鈴鈴鈴鈴。稍頃,一只蜂飛進(jìn)我的腦袋。不管怎么說,蜂們喜歡疲勞的氣味,一瞬之間即嗅出它的位置。喏喏,這里有美味疲勞腦漿!旋即一針扎下,使之鼓囊囊悶乎乎膨脹起來。 正因如此,我才離開了日本(不能不離開,我再次明確認(rèn)識到)。但即使是在這羅馬,我的疲勞也沒終了,卻穿越八小時時差和北極圈延續(xù)了下來。而且蜂一分為二,成了喬治和卡洛。疲勞如油汗膩乎乎沁出肌膚。去哪里都一回事,他們對我說。無論跑多遠(yuǎn)都一成不變,嗡嗡嗡嗡嗡嗡。哪怕你跑去天涯海角,我們也會緊隨不舍,所以你一籌莫展,歸根結(jié)底。你將在一籌莫展的時間里年屆四十,就這樣變老變衰。沒有誰喜歡你這個人的,往后越來越糟。不,不對,我說,往后我會好端端寫小說,消失的倒是你們。 即使那樣,喬治和卡洛開口了:我倆也遲早要回來的,回到你這里。 因?yàn)檫@是我們的職責(zé)。循序漸進(jìn),來日方長。沒有誰喜歡你這個人的,大家都要憎恨你。寫小說也什么作用都起不了。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羅馬。 沐浴著夏天一般燦爛陽光的午后的羅馬。我“骨碌”一下歪倒在草坪上悠然望著馬、人、云絮等緩慢的動作,心想假如兩千年后今日的羅馬像龐貝那樣徹底化為遺跡該有多妙:諸位,那是楚沙迪(Tmssardi)遺址,這是華倫天奴(Valentino)遺址,那邊展柜里的是美國運(yùn)通金卡……女孩仍在牽馬前行,看上去她像要直接融入霧靄之中。身穿和剛才不同的制服的兩個警察吃著雪糕走來,沿路走了過去。他們對熱氣球幾乎毫無興致。噴水池的水柱噴得高多了,頂端傾珠瀉玉,炫目耀眼。 熱氣球還是升不起來。那三個人依然手忙腳亂地?cái)Q擰螺絲或者看看儀表,然而看上去根本沒有升空動靜,盡管是氣球升空最好的天氣。 午后1時45分,到天黑尚有不少時間。P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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