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師”的墮落
貪念一閃間“名師”成囚犯
沂蒙山區(qū)厚重的歷史文化氛圍，使這里的人們形成尊師重教的傳統(tǒng)，“再窮不能窮教育，再難不能難孩子”確實成為當?shù)卣蛯W生家長們投資辦學的實際行動，優(yōu)越的政策和淳樸的尊師傳統(tǒng)，使人們把教師當做讓孩子走出山門、望子成龍的引路人，剛解決了溫飽，生活并不富裕的沂蒙山人，寧肯勒緊褲腰帶也愿把錢花在孩子身上。
11月22日，山東省平邑縣法院以貪污罪一審判處該縣資邱鄉(xiāng)原教委主任張相君有期徒刑十一年。審決一出，沂蒙山人不禁驚詫起來：從教30余年的張主任是怎么變成了貪污犯呢？
事情還得從1993年說起，已當了中心小學校長的張相君把自己管轄的全鄉(xiāng)十幾所小學治理得井井有條，升學率及各項測評成績在全縣名列前茅，他的規(guī)范化教學管理模式受到了國家教委和省市縣教育部門的重視，并在全省推廣，成為沂蒙山區(qū)農(nóng)村小學教育的一面旗幟，曾受到原國家教委主任朱開軒的稱贊。規(guī)范化管理，使張相君把課本作業(yè)本訂購、輔導材料的選擇、學生服裝一系列有關(guān)后勤保障的購物權(quán)都統(tǒng)統(tǒng)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大量物品的購買，讓張相君有了和商人打交道的機會，在與商家討價還價時，人家會暗地給他承諾：不會虧待你，給你點回扣，算是勞務費。這些“勞務費”著實讓張相君為難了一陣子，再三考慮之后，他還是交代出納員劉貴玉：把回扣不做教委收入，單獨做了小賬，莫讓其他人知道。于是張相君開始有了只有他和劉貴玉兩人掌握的“小金庫”。一開始，“小金庫”來源并不多，基本上是課本訂購勞務費、學生服裝回扣，積攢的錢大部分被用做逢年過節(jié)走訪、給教職工發(fā)福利，也就所剩無幾了。張相君自覺一年到頭辛苦忙碌，就把剩下的千兒八百元錢，按三七分成，張相君要大頭，劉貴玉賺小頭各自“享受”了。
“千里之堤，潰于蟻穴”，當人生觀發(fā)生了裂變，貪欲便會向洪水一樣涌出來，沖破理智的防線。從1995年開始，張相君就由被動地接受回扣到主動索要，把“小金庫”當做貪污基地大肆從學生身上撈錢，于是在他的“規(guī)范化管理”里面，除了正常的書費和作業(yè)費之外，在學生們身上又增加了考試費、建檔費、防疫費、保險費、補習費、積分獎勵費等一系列名目繁多的費用。各種費用都有堂而皇之的用途，比如說積分獎勵費用來獎勵在規(guī)范化管理中成績優(yōu)秀的老師的，考試費是用來組織學生統(tǒng)一考試的費用，每種費用每生每次收取5 至10元不等。這些費用的收支都成了張相君“小金庫”里的內(nèi)容，由張相君自由支配。在每年高達百余萬元的書費問題上，張相君也想出了招數(shù)，他要求各學區(qū)將書費提前一學期收取，欠書店里的書款拖后一學期支付，于是張相君便用時間差搞起了私自放貸、開錢莊的生意，他把錢放給個體戶、包工頭、收取高額利息，搞定期儲蓄收銀行的好處費，這樣借雞生蛋，錢就源源不斷地流入了張相君的“小金庫”。在縣教委服裝廠訂做學生服，他嫌給回扣太少，就在臨沂找了個體戶加工服裝，討價還價弄到比原來高出3 倍的回扣，印刷作業(yè)本、考試卷，他也找個體印刷戶，回扣高達30％；教師節(jié)發(fā)獎品和日常用的辦公用品他到臨沂批發(fā)，批發(fā)回來卻用零售價格入賬，從中賺取差價。就是給學生入保險，在和保險代辦員講好了好處費的條件后，張相君還忘不了向人家要兩個“尋呼機”，理由是別的代辦站都給，否則到別處投保。
小金庫里乾坤大 筆記本中花樣多
張相君從學生身上煞費苦心地搞到“創(chuàng)收”，怎樣把這些錢從“小金庫”里再裝進自己的腰包，也著實費了一番苦心。
為了不引起猜疑，張相君對“小金庫”的秘密層層控制。一般教工根本不知道“小金庫”的問題，對班子成員張相君讓他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每年年終都將小金庫一分為二，將小金庫中部分資金拿出來向班子成員公布用于走訪、發(fā)福利等違紀開支。這部分錢花完后，張相君組織班子成員開會，提議將這部分支出賬目銷毀，并寫出銷賬說明，由教委成員在銷賬說明上簽字。這樣在其他班子成員眼里，“小金庫”已經(jīng)“合法”地處理掉了，任何人也不會再有意見和猜疑了。
如何“吃掉”剩下的大部分資金，張相君心里也有主意，知情人劉貴玉不能不給，給多了張覺得太吃虧，給少了又怕出問題，于是張相君又定出了一個比例，從1995年至1998年的3 年間，張相君從“小金庫”中分得贓款達20余萬元，劉貴玉得7萬余元。從劉貴玉的一則原始記錄中我們可以清晰看到張相君玩弄的障眼法：
“1998年4 月6 日處理小金庫款19385.75元，給張某、閆某（教委班子成員）匯報11385.75元，中心校人員每人500 元，張相君、張某、閆某及我每人再加1230元，余款8000元主任享受，賬目經(jīng)簽字后燒毀�！�
讓張相君始料不及的是，當檢察官們將劉貴玉傳訊到位后，他的“黃金搭檔”將私分贓款的記錄拱手呈現(xiàn)在檢察官面前，劉將張相君分給他的7 萬余元贓款分文未動地存著，劉貴玉顫顫地說：“這些錢我真不敢花，一次分給我那么多錢，比我兩年的工資還多�！�
張相君不但花大錢向公家伸手，就連平常的日用品，大到自行車、小家電，小到油鹽醬醋、米面菜食都是在商店、飯店里記賬賒取，然后讓劉貴玉用公款付款。
翻開劉貴玉當時的記錄，我們還能看到大量的這樣的記錄：
97年元月30日，姚玉蘭（張相君之妻）送節(jié)禮，羊肉60斤，鋼山大曲8 箱，蘋果、梨各6 箱，賬記在教委身上。
98年3 月29日給清穗（張相君大兒）溫鍋，在華潤大酒店宴席三桌，690 元，給親戚方便面15箱×22元／箱=330元共支1020元。
98年6 月19日，結(jié)算5 月份單據(jù)，在臨沂買“六一”獎品多打出700 元，支給主任。
……
這些記錄充分刻畫出張相君貪婪的嘴臉。
除了生拿硬要，張相君還在他那小小的“勢力范圍”之內(nèi)也盡力幫老婆孩子從學�！鞍l(fā)財”。張相君的大兒停薪留職，買了輛車搞出租，兒子的出租車成了教委的專用車，大事小情，只要發(fā)動機一響，就算是出了一趟車，140 元的租車費也就流進了張家，每個月下來單在教委就至少拿上2000多元的現(xiàn)金，最多時張相君一個月從教委支出6000元的租車費，出車的次數(shù)、里程都以張相君的記錄為準。不過，租車是另一回事，出車用的汽油仍然要從教委報銷。麥收等農(nóng)忙季節(jié)，張相君會讓兒子開著車給一些畢業(yè)班的老師幫忙，這也是張相君先進事跡的一個典型事例，殊不知這“關(guān)懷”是付出高額費用的。張相君的老婆是家庭婦女，張相君把她安排教委的伙房里幫廚，負責教委來人招待，一開始來客還在教委的伙房里用餐，后來干脆就搬到了張相君的家里，這樣張家就又多了個賺錢的機會，飯菜煙酒教委出錢買，而張相君還要按月從教委領取上千元的招待費用，理由是“來人都是公事，飯是吃他家的，所以就應按標準補償，不然在飯店里也照樣花錢�！比绻懿辉陲埖昀锘ㄥX倒也罷了，事實是資邱鄉(xiāng)教委賬上報銷飯店里的招待費單據(jù)卻比比皆是�？锼阆聛�，單租車、招待兩項張家每月至少有3000元的進項，在大約兩年多的時間里張相君僅靠這兩項就又從教委攫取了10余萬元的外快。
發(fā)行單據(jù)泄“機密” 教壇巨貪現(xiàn)原形
1999年春天，平邑縣檢察院接到群眾舉報來信，反映豐陽鄉(xiāng)教委某領導有貪污圖書發(fā)行費的犯罪嫌疑，接到舉報后，該院反貪局副局長席加國帶領干警立即前往調(diào)查，經(jīng)查賬發(fā)現(xiàn)豐陽鄉(xiāng)教委已將全部圖書發(fā)行費入賬，此線索被查否。但經(jīng)驗豐富的辦案人員憑著職業(yè)的敏感性洞察到：給豐陽鄉(xiāng)教委的圖書發(fā)行費入賬了，其他鄉(xiāng)鎮(zhèn)教委的發(fā)行費入賬了沒有？于是辦案人員查閱了平邑縣教委圖書代辦站的賬冊，掌握了縣教委圖書代辦站支付給各鄉(xiāng)鎮(zhèn)教委發(fā)行費的第一手資料。其中，有一張支付給資邱鄉(xiāng)教委1.9 萬元的發(fā)行手續(xù)費單據(jù)引起了席加國的注意：兩年來反貪局多次接到群眾來信舉報平邑縣資邱鄉(xiāng)教委主任張相君有經(jīng)濟問題。張相君是教育系統(tǒng)的模范人物，曾多次榮獲省、市、縣優(yōu)秀教師、先進工作者等榮譽稱號，從教32年，任校長、主任10余載，在資邱鄉(xiāng)教委大權(quán)獨攬，武斷專橫，是出了名的“土皇帝”，這1.9 萬元他能讓會計入賬嗎？如果沒入賬，張相君將難脫干系。辦案人員將這些情況向檢察長王樂圃作了詳細匯報，檢察長當機立斷，立即指令反貪局進行調(diào)查。
經(jīng)查學校賬目，沒有這張1.9 萬元的發(fā)行單據(jù)，也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有關(guān)圖書發(fā)行費手續(xù)之類的單據(jù)。辦案人員追問劉貴玉，劉說都入“小金庫”了，而且“小金庫”的錢都用來發(fā)年終福利、獎金了。辦案人員讓其拿出“小金庫”賬目，劉說賬都毀了，讓他回憶一下有哪些錢，劉神色緊張地拿出一個日記本，辦案人員敏銳地察覺到筆記本可能有鬼，立即提取了他的日記本。在證據(jù)面前，劉貴玉不得不承認自己與張相君私分公款、銷毀賬目的詳細過程，并且每次分款的時間、數(shù)額及具體過程都在日記本中作了詳細記錄。張相君這只隱藏教壇多年的“碩鼠”終于被反貪干警捉住了尾巴。
5 月7 日，辦案人員將張相君傳訊到案。一開始，正如辦案人員預料的那樣，由于張相君作案時銷毀了所有賬目，事先又做好了反偵查的準備。審訊伊始，張相君便擺出了一副抗拒審訊的架式，他大談自己是如何研究教學、如何管理學校的，大肆標榜自己是山東省優(yōu)秀教師，自己所管理的是省級規(guī)范化學校，曾受到過原國家教委主任的接見，表白自己工作勤懇，生活廉潔，矢口否認自己有經(jīng)濟問題。是有人嫉妒、陷害、報復他，大喊冤枉。
面對張相君的拙劣表演，辦案人員冷眼相觀，沒有急于得到他的供述，而是迅速調(diào)取了張相君用貪污公款為其子買車、購樓，為家庭添置冰箱、空調(diào)、熱水器的書證及證人證言。辦案人員在獲取了張相君伙同劉貴玉貪污公款的確鑿證據(jù)后，及時將案情向檢察長作了匯報，1999年5 月7 日經(jīng)檢委會研究決定對劉貴玉、張相君貪污案進行立案偵查并對劉、張二人實施刑事拘留。為進一步打破張相君的心理防線，辦案人員將張相君異地關(guān)押至山東省蒙陰縣看守所。在鐵的證據(jù)和強大的壓力面前，張相君——這位昔日為人師表，叱咤教壇的“土皇帝”終于低下了高傲的頭，氣焰頓消，企圖蒙混過關(guān)的念頭被擊得粉碎，如實地供述了自己指使劉貴玉自1995年3 月至1999年4 月合伙貪污35次，金額達30余萬元，個人實得22.5萬元，劉貴玉實得7.8 萬元的犯罪事實，并寫下了長達十幾頁的悔罪書。
張相君、劉貴玉合伙貪污一案時間跨度長、“小金庫”來源復雜、涉及證人多、地域廣，調(diào)查取證十分困難。辦案人員在副局長席加國同志帶領下迎烈日、冒酷暑，五下臨沂，三上濟寧，行程3 萬公里，歷時104 天，調(diào)查證人86人次，積累案卷9 冊1016頁，終于順利地偵破了此案。
1999年9 月15日，平邑縣檢察院依法對張相君、劉貴玉提起公訴。在法庭調(diào)查過程中，盡管張相君部分翻供，不承認大部分犯罪事實，但張相君在最后陳述時對檢察機關(guān)指控其犯有貪污罪不持異議，并承認了貪污公款的部分事實。
法院經(jīng)過法庭調(diào)查、舉證、認證和法庭辯論，最后以貪污罪判處張相君有期徒刑十一年，判處劉貴玉有期徒刑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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