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
［美］大衛(wèi)•Ｗ赫爾著
王榮生譯
郝曉波錄
暮色柔和，瑪?shù)龠_(dá)躺在舊床上。凝視著窗外，心不在焉地揉著大肚子，隨后，
她向我轉(zhuǎn)過身來，忽然莞爾一笑，臉上的毛孔皺成一團，滿口肉瘤爛黃牙。在朦
朧的微光中，她顯得玉手纖纖，難以分辨出手指間多硬結(jié)的肉蹼和血管。頓時我
暗自想，孩子會不會象她那樣皮膚起疙瘩，硬如石塊；或象我一樣，手臂細(xì)長，
腿如鳥腿又細(xì)又長，從膝蓋處往后彎？從內(nèi)心講，我希望孩子象瑪?shù)龠_(dá)，因為在
我眼中，她長得楚楚動人，不過，我知道很可能我倆的孩子哪個也不象。
“我餓了，”她說，“我敢肯定他也餓了。”
“你知道人想吃什么嗎，瑪?shù)龠_(dá)？”
她在玩游戲。我也想逗她開心，使我們倆都忘記上頓美餐以來到底多久沒有
沾東西了，大概有好幾周吧。于是，我假戲真做，回憶起她經(jīng)常在我們從城里垃
圾堆里中撿起的破雜志指出的花花綠綠的糖果，說：
“鮮獼猴桃？”
“不今晚不吃這個，我不喜歡。”
“奶油檳榔油炸牛肉干呢？”
“太一般了，你說呢？”
我笑了，她也笑了。隨即，瑪?shù)龠_(dá)坐起來，將灰色破枕頭塞在背后。“我們
先吃蝸牛醮勃艮第葡萄酒，喝一杯凍肉汁，再來一大塊熏肉夾肉條、豬肚、鮮筍、
土豆吧。”對那些陌生詞語的發(fā)音，她咯咯地笑，起來念那些上一世紀(jì)的詞的音
節(jié)，舌頭不聽使喚。“點心嘛，我要美味羊奶酪，一杯檸檬汁，一杯黑咖啡，一
杯拿破侖白蘭地。這份菜單怎么樣，希拉里，告訴我。”
我假裝接下她的菜單，模仿我想象中的招待鞠了一躬，動作也是從上一世紀(jì)
遺留下來的發(fā)黃的廢雜志上學(xué)來的�，�?shù)龠_(dá)給逗樂了，“您還要些什么？”
“不要了，謝謝。就這些，先生。”
我們倆開懷大笑。這時候，夜風(fēng)蕩漾，驅(qū)走了月亮周圍的云團。從窗外飄進(jìn)
泥土、野草、樹脂、水泥和磚石的氣味。
“希拉里。”瑪?shù)龠_(dá)喘著氣說。
她雙手朝肚子伸去，我在她身邊躺下，在她腹部緊繃繃的皮膚下面感到胎兒
在蠕動。
“快了。”她說。
已經(jīng)５個月了，但愿她準(zhǔn)了，因為我?guī)е龈赣H的心愿，企盼孩子早早出世。
可是，我卻無法知道她的女性直覺是否準(zhǔn)確無誤。要知道，現(xiàn)在已不復(fù)存在共同
的術(shù)語來表達(dá)人類的妊娠期了。
夜色愈濃，她躺在那里，我親吻她的乳房，回味著我們在交歡時被她的肉體
磨擦的感覺。真奇怪，她的肉體石頭般粗糙，卻還是那樣甜美。
胎兒安靜下來，瑪?shù)龠_(dá)的身體也松弛了。
陰影濃黑，微風(fēng)飄香，我饑腸轆轆，時候不早，該上街去獵取食物了。我走
到床頭柜邊，取出手槍和六發(fā)寶貴的子彈，給槍上生銹的金屬部位上了潤滑油，
小心翼翼地裝上子彈。這六發(fā)子彈口徑合適，完好無損，不知怎么搞的，它們被
遺棄在一家體育用品，商店的地板上，多少年來都沒人注意，還是８個月前我撿
到的。真是天賜良機，今后再也難遇上了。
“嗯，那么，我們吃些什么呢？”瑪?shù)龠_(dá)還在玩游戲，我也同樣興致勃勃地
回答：“也許是美味越桔蘑茹鹿肉。”
“還有呢？”
“鮮菜南瓜清燉野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