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衡哲與胡適的畢生情誼 陳伍蓮 1 陳衡哲?1890-1976?,又名莎菲,湖南衡山人。 1914年陳衡哲成為中國第一批官費留學的女學生。那年她24歲。 陳衡哲赴美國留學,就讀于瓦薩女子學院?VassrCollege?,取英文名字Sophia?莎菲?。任叔永和胡適本是上海中國公學時的好友,當時都在哥倫比亞大學攻讀碩士學位,并同為《留美學生季報》的編輯。1916年10月,胡適通過任叔永與陳衡哲建立了通信聯(lián)系。在此后的半年中,兩人通信40余次,幾乎每三天就有一封。 胡適與陳衡哲的相互敬慕,始于1916年的11月17日。當時,任叔永追求陳衡哲,贈詩《對月》,陳衡哲即興和詩兩首《風》、《月》。任叔永興奮之余,拿來與胡適共同欣賞!帮L月”乃男女之情的象征,胡適一看便知個中滋味,他說:“《風》詩吾三人?任、胡、楊杏佛?若用氣力尚能為之,《月》詩?初月曳輕云,笑隱寒林里。不知好容光,已印清溪底。?則絕非吾輩尋常蹊徑……足下有些情思,無此聰明,杏佛有此聰明,無此細膩!赃m之邏輯度之,此新詩人其陳女士乎?此兩詩皆得力于摩詰,摩詰長處在詩中有畫,此兩詩皆有畫意也?”胡適也真慧眼識“貨”,陳衡哲出身書香世家,其祖父、父親都是清末知名學者和詩人,而祖母、母親也同為當時著名的女畫家。她自小深受熏陶,其詩的確有唐代詩人王維?摩詰?的風格。陳衡哲得知胡適對她評價如此之高,更感榮幸,從此視胡適為平生知己。 2 1915年9月,陳獨秀在上海創(chuàng)辦《青年雜志》,倡導新文化,而胡適也正同一群留美的朋友討論中國文學的改革,常常發(fā)生激烈的爭辯。陳衡哲在改革文學的論戰(zhàn)中,不僅站在同情胡適的一方,而且她以許多白話詩文的創(chuàng)作,更給予文學革命以實際的支持。 胡適當時正擔任《留美學生季報》的編輯,鑒于陳衡哲的文學才華,便寫信向她約稿。陳衡哲欣然應約,她的白話小說《一日》,以生動平實而又幽默的筆調(diào),寫美國大學生的日常生活,刊載于1917年《留美學生季報》的第一期上。也正是這篇名為《一日》的文章,被視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第一篇白話小說,比魯迅的《狂人日記》早一年多。接著她又創(chuàng)作了《老夫妻》、《巫峽里的一個女子》、《孟哥哥》、《小雨點》等等。這些作品也為陳衡哲成為新文學運動中第一位著名女作家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當時的胡適,陷在文學論戰(zhàn)的尷尬處境,一幫留學生朋友?梅光迪、任叔永、楊杏佛、朱經(jīng)農(nóng)?多對胡適持反對和嘲笑態(tài)度,胡適也深感奮斗的寂寞與孤單。就是10年之后,胡適在給《小雨點》作序時,仍深情地回憶說莎菲是他倡導文學革命的“一個最早的同志”,“當別人還在討論文學革命時,莎菲已經(jīng)行動了”。 胡適與陳衡哲頻繁地通信直到1917年4月7日,那天胡適在任叔永的邀請下同訪陳衡哲于普濟布施村?瓦薩學院所在地?。當時是“一見如故,更加傾慕”。以后不久,胡適回到闊別7年的祖國,就任北大教授,時年26歲。胡適加盟《新青年》編輯部,繼續(xù)倡導新文化運動。仍在美國的陳衡哲更以前所未有的熱情為《新青年》撰稿,支持胡適。尤其是1918年發(fā)表在《新青年》第五卷第三號上的白話詩《人家說我發(fā)了癡》,和同年魯迅發(fā)表的《狂人日記》,一個美國“癡子”,一個中國“狂人”,都是對不合理社會的控訴,引起當時人們的深思。1920年陳衡哲回國后,用她那支才華橫溢的筆為新文學吶喊、助威,共寫了100多萬字的小說、新詩、散文,成為民國初年當之無愧的知名女作家。 3 1917年底,胡適娶江冬秀為妻。1919年,陳衡哲有感于任叔永再赴美國,萬里求婚的真誠,便放棄獨身主義,于1920年中秋與任叔永成婚。當時,胡適特作《我們?nèi)齻朋友》一詩相贈,并贈賀聯(lián)一副:無后為大,著書最佳。自此三個朋友的友情,仍舊醇香醉人。 1920年夏,陳衡哲獲芝加哥大學的碩士學位,得胡適幫助,被聘為北京大學西洋史英文系教授,成為中國近代教育史上第一位女教授。1921年7月31日,胡適在日記中記有:“得冬秀一信,知叔永、莎菲新得一女,因到雞鳴寺,作一詩賀他們。”其中最后兩句是“去年湖上人都健,添得新枝姊妹花”。胡適還特地在他的詩末加注說:“三個朋友一年之中添兩女,吾女名素菲,即用莎菲之名。”胡適生平最反對中國人取洋名,而給自己的女兒取一個與摯友相諧音的洋名,這至少也反映了他希望女兒長得像才女莎菲一樣聰明可愛、上進好學。 陳衡哲與任叔永結(jié)婚后,40年間,可謂幸福美滿,但她并沒有減淡對胡適的友情。陳衡哲知道胡適在《努力周刊》的工作過重,擔心他的身體受不了,幾乎動員丈夫赴北京幫他的忙。1923年起,胡適家人不斷遭到病魔侵襲,陳衡哲了解到江冬秀沒有文化、缺乏醫(yī)學常識,便致書胡適:“適之,你如覺得受不起精神上的負擔時,請隨時到這里來休養(yǎng)!?這時陳在南京東南大學任教?她又擔心胡適經(jīng)濟困窘,主動提出拿自己的積蓄來幫他的忙,又想到江冬秀,說“你的夫人想來也是十分勞苦,請你轉(zhuǎn)致我的同情與她”。陳衡哲特別喜歡胡適的愛女素菲。素菲不幸染病夭折后,她與丈夫親赴胡適家安慰,并把自己的女兒給胡適作干女兒。而30年代之后,在她風華正茂事業(yè)輝煌的時候為什么沉寂了呢?她是去教育她的三個孩子,做一個全職的好母親去了,直至三個孩子留學到美國,成就事業(yè)。當時她從胡家的悲劇醒悟到“母親是文化的基礎,精微的母職是無人代替的”,“當家庭職業(yè)和社會職業(yè)不能得兼時,則寧舍社會而專心于家庭可也”。但是自此之后,陳衡哲與胡適的聯(lián)系減少,有限的幾封信也僅談子女教育、生活瑣事,直到1949年。 4 1949年3月,胡適再次赴美,誰知卻與大陸永訣,與陳衡哲、任叔永便再無直接聯(lián)系。所幸,陳衡哲有一雙兒女在美國,成為雙方友情的中轉(zhuǎn)人。解放后,陳衡哲曾任上海市政協(xié)委員。1961年,陳衡哲還從兒女那里得知胡適贈送他們一套新版的《胡適留學日記》,里面記載了許多胡適與她和丈夫的友情交往。1962年2月24日,胡適與世長辭時,陳衡哲也正為丈夫的病逝而傷悲?1961年11月),她的子女所以致信臺北的朋友:“一定瞞著她,因為胡伯伯是娘和爸爸生平最好的朋友!比欢是知道了,只是知道得很遲,那份痛苦使她麻木了許久許久。 1976年1月7日,陳衡哲在上海逝世,享年86歲。? 摘自《民國春秋》2000年第4期陳伍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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