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我的丈夫——王小波


作者:我的丈夫——王小波     整理日期:2013-06-02 12:19:05


  
  我的丈夫——王小波
  李銀河  嘉賓:李銀河(社會學家、已故作家王小波先生之妻)  引入語:大陸作家王小波被人稱為中國九十年代最重要的文學家之一,他去世一年有余,最終安葬在哪里,又給我們留下些什么呢?讓我們一起走訪他的妻子,社會學家李銀河! ±钽y河:  我喜歡他的有一篇叫做《肚子里的戰(zhàn)爭》。他寫的是在云南插隊的時候,當時沒有正經(jīng)醫(yī)生,正牌醫(yī)生都下放了以后,凈是一些獸醫(yī)在給大家看病。一旦來了闌尾病人,很少有在一個小時之內(nèi),能夠找到闌尾的。除了這個大夫之外,其他的人也上來幫著找,最后實在是找不到,病人自己掀開那個白布單子,也來幫著找。我想這個他就是對于那種荒誕年代的,那種荒誕的事情的一種諷刺吧,就是說希望這種荒誕的事再也不要發(fā)生了吧!  我一向覺得他有兩個東西比較突出的,一個就是說他的那種已經(jīng)形成了的個人的寫作風格,我覺得這個并不簡單。另外,我覺得他有一個思路,就是一種很與眾不同的思路,這從他的雜文里可以看出來。就是他想問題的那種方式、角度好像老跟別人不太一樣。我有時候也挺納悶的,就是他這一套從哪兒來的?當初我們談戀愛的時候,我這個人是比較正統(tǒng)的吧,用咱們的話說,老覺得他那兒有一種挺新鮮的思路似的。小波當初最早《黃金時代》在國內(nèi)出了以后,給一位老同志看,他就提出這個是不是文學還是應該提升人的靈魂?小波始終對這句話有點耿耿于懷,他就是覺得… 怎么說…我想他主要的不高興就是他這種看法,和他心目中的文學離得太遠了。就是他心目中的文學是美,就是美本身,是一種想象力,澎湃的想象力。什么教育,什么這些東西,都不關他的事。他也有一種觀點就是說:一切都不能夠強加于人,就是說你即使是再好的東西也不能強加于人。你比如說他有一次講到“天鵝湖”,就是說有一個外交官在那兒看“天鵝湖”,看到第一百遍的時候,他還在一個藝術的層面,然后看到兩百遍的時候,他已經(jīng)是一個物理學的,就看到有一些物體在挪來挪去,然后看到第三百遍的時候,就變成了一種哲學的層面了。就是這個東西…對于任何強加于人的東西,就算再好的東西,哪怕是烏托邦,他也是很反對烏托邦的。我覺得這個思想和羅素的思想也特別接近了。  他經(jīng)常愛引用羅素,就是說一個設計得好好的一個社會,或者是…如果是強加于我們的,那么里面就沒有什么快樂可言,我想他這個實際上還是一種反對傳統(tǒng)的這么樣的觀點吧。還是希望五四以來,咱們中國知識分子在一直做的這個事,就是希望把理性、民主、科學給介紹進來。還是做了這件事,而基本上還是這個思路。就是那種自有知識分子,那種思想傳統(tǒng),就是覺得那些東西相當?shù)恼`國。就是它已經(jīng)幾千年了,我原來也有一個想法就是說一個社會,它最可能有的東西就是它一向有的東西,它不太可能有的是它沒有過的東西。所以就是說西方的東西有好的東西,我們一定要學,而不是說不…我現(xiàn)在還是這么樣一個立場! (1997年4月,非常有才華的北京作家王小波正準備出版他的雜文集《沉默的大多數(shù)》。不幸的是,他突然發(fā)了心臟病在北京去世,自己也成為沉默的一員。當時他的妻子,社會學家李銀河正在英國劍橋大學作研究,從此兩個人陰陽相隔。不過王小波的身后并不寂寞,在他去世的一年當中,李銀河整理和出版了亡夫的文稿,引起了一股“王小波熱”,特別是知識界和青年學生,對他的思想非常感興趣。比如說,在北大校慶期間的書展當中,王小波的書就一路暢銷。那么王小波究竟是一位怎樣的作家?又是怎樣的一位丈夫呢?就讓我們跟隨他的妻子一起走進他的精神家園。)  Y(楊瀾,下同):  在北京郊區(qū)有很多各種各樣的墓地,最后為什么選在昌平的這個公墓里呢?  L(李銀河,下同):  在北京我們也找了好幾個墓地,比如說通惠靈園、八達嶺的靈園。但是最讓我們不滿意的就是說,他們非得要橫平豎直的,一排一排弄得特別整齊。后來我覺得這個特別不符合小波的個性,作為一個藝術家,他是要特立獨行,稍微…怎么也得與眾不同。然后我就跟他們靈園的負責人提這個要求,我說你們怎么就不能理解別人稍微地想有點與眾不同的這種要求呢?后來他就給我們講了,說像我們這兒公安局長也有,縣委書記也有,都跟人家一樣…! :大家還沒提特殊要求,你們一個平民百姓還想干什么。  L:對,好像就是說人家覺悟那么高,好像我們覺悟很低似的。聽了這個,我就覺得話不投機半句多。然后我就說要不然算了,就是說放在家里,或者將來找一個機會海撒算了。后來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朋友介紹這個浮山靈園,我們?nèi)タ此凶匀坏纳缴系拇笫^,我們就想直接選一塊天然的石頭,上面刻上幾個字,然后他們就同意了。最后這件事做成了,就現(xiàn)在這個樣子,在那個大花崗巖石頭上請一個書法家叫曾輝的,寫了“王小波之墓”五個字,生卒年月。然后就是底下鑿了一個洞,把骨灰盒放進去,一切都做得很簡單。  Y:對,很簡單。做這個墓穴花了多少錢?  L:就六千塊! :在現(xiàn)在來說很便宜了。很多人要花好幾萬塊錢修一個規(guī)規(guī)正正的大理石的那種,上面還有各種頭銜,比如說黨委書記、研究室主任這些頭銜。小波在自己…因為他算是英年早逝,45歲都不到就突發(fā)心臟病。在過去你們兩個都沒有任何預感嗎?  L:對,就是一點都沒有,好像從來沒想到過。因為你看就是大概前年的時候,我們還一起上泰山,然后他從底下一直走到頂上,完全沒事。可是當時我都不行了,有點哮喘,我都拿那個直噴霧什么的,他倒沒事,所以我們一點都想不到! :有沒有想過他好像…有一些朋友說他一直就是唇色都比較發(fā)紫,很有可能是那種供血不足的一種表現(xiàn),有沒有引起過你的注意?  L:對,我問過他。我說你嘴唇怎么老是紫的,后來他還跟我講得頭頭是道,他說這個是什么二尖瓣,可能閉鎖不全吧。是不是人靜脈血和動脈血一混,嘴唇就是紫的?可能他那個意思好像他從小就這樣,好像沒事一樣,他就給我這么一個印象,好像一直是這樣,一直也沒事! :我聽到有些圈里的朋友說,最后幾次見他,就覺得他臉色非常不好。他有沒有跟其他的朋友談到過,我可能有點不行了! :我想他當時可能有預感,一個是后來這個事出了以后,有一個記者告訴我,說他在一次開會的時候跟他說,說我現(xiàn)在得了一種病,我可能要死了。當時大家一聽王小波說話,就是那么一個沒準備,特別隔著的一個人。對,大家就覺得他開玩笑,根本就沒當真,但是這個事事后回憶起來…。另外就是我當時在英國,他給我打電子郵件,我們用電子郵件通信的時候,他說最近特別顯老,他說都不敢往鏡子里面看什么的,然后我當時也說我也特別顯老,我也沒當一回事! :你們一直就是沒有特別認真的,特別嚴肅的來考慮過這個健康的問題! :對,就是沒以為真的有一個…! :那個時候你是在劍橋大學做研究,他去世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嗎?  L:對! :情況是怎么樣的?  L:當時旁邊沒人,就他一個人,當時就是夜里11點半的時候,樓下的鄰居聽他叫了兩聲,當時他們有點害怕,因為叫的聲音太大,他們以為別出什么事什么的,也沒敢上去看。第二天早上才帶著人上去,看得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 :所以他一晚上也沒有…即使要急救的話也沒有任何辦法。你有沒有自責過自己不在他身邊,他是死在電腦邊上的是不是?  L:不是,他當時已經(jīng)睡下了…我想,如果要是我能在身邊的話可能好一點。當時我到英國去作訪問學者的時候,也想過是不是讓他去,我們正經(jīng)商量過幾次讓他去,后來也沒去成。我想可能…但是后來好多朋友安慰我就說:即使你在也沒辦法,我覺得他的也是! :因為他心臟突然的衰竭了! :對,這種情況。  Y:其實很多中年人這種早逝都是因為完全是心臟病。自己有心臟病但是一點都不知道,所以第一次爆發(fā)的時候,就特別容易就過去了! :不過也沒有帶著藥什么的。  Y:也沒有準備。那是誰最先找到你,把這個消息告訴你的?你當時是怎么一個…?  L:當時他們找我非常困難,因為我在那邊換了幾個地方,電話家里不知道,我只是和小波通電子郵件。他們就通過系里什么的找我,最后還是一個朋友電話最先打到我,那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一兩天了可能。當時他們沒有告訴我真話,他們就說出事了,你必須得馬上回來。但是我再問他們就不說了,我估計他們可能怕我路上受不了,不安全吧!  Y:你那時候想會出現(xiàn)什么事呢?  L:我當時有點猜到,我當時是…因為他們那么吞吞吐吐的,我反而更猜到。但是我還是抱著一線希望,是不是就是急病什么的。我想他們也是故意的,就讓我猜不到,就不讓我得到最確切的那個消息! :回來以后還跟他有一次遺體告別,還是算見了一面的,是吧?今年的4月11號,也是小波去世一周年。到現(xiàn)在去世一年多了,你覺得現(xiàn)在你的那種悲痛還很沉重嗎?  L:我覺得好像正好在一周年的時候,像是一個坎兒,就是心里一下松下來了,就是這以前一直好像緊繃繃的那種感覺! :你為什么會這樣松下來?  L:可能是我覺得后來在這一年里頭編了很多他的書,主要就是他那個三本書吧!一本是雜文隨筆全編,還有《沉默的大多數(shù)》,另外有一本就是他的《小說劇本集》,他最主要的著作是三部曲,時代三部曲。但是他還有一些散載別處發(fā)表,比如說“東宮西宮”,他那個就是中國第一部同性戀電影,是張元導演邀請他寫的。另外有一本就是早期作品和未盡稿集,一共是這三本書。用了很多時間在編他這個稿子。  Y:所以一周年的時候,你覺得你已經(jīng)把這些事情完成了,可能心里覺得松了一下,這是一個很好的方法紀念他! :對! (在人們的眼中,李銀河和王小波都不是俊男靚女,而且李銀河說在生前,王小波也沒有送過她什么禮物。在公共場所兩個人也很少有非常親昵的舉動,只有在她去英國前,王小波到機場送她,臨別的時候曾經(jīng)用力地抱了抱她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之中,也沒有想到那一次竟會成為永訣。 )   Y:有人也說,說王小波這樣走得也不拖泥帶水,就好像他的那種性格一樣。在他去世前,你們一直通過電子郵件來互相聯(lián)系,你有沒有記得你們有些什么樣的內(nèi)容,當然是適于公開的那一部分! :我們一般就是說點家常,有時候我也是有那種…比如我在那邊搞到一些特別有意思的材料,我就給他傳過來,也做過這個。后來有一段時間我們就開始試在那個網(wǎng)上對話,其實網(wǎng)上對話有一種就是平臺式的,直接你一句我一句,可以直接寫的。我們還沒找到這樣的東西,但是我們就試著他發(fā)一封,我發(fā)一封,因為每一封中間也就五分鐘,我們當時就可以這樣來…。我記得我給他寫的第一封就寫:地瓜地瓜,我是土豆。然后他回來就是說:土豆土豆,我是地瓜。這個可能得…對暗號了?催^大陸電影的那個什么! :過去那種反敵特的,什么國民黨軍隊的了,用一些這種密碼! :對,那個聯(lián)絡方式! :你覺得他是一個很有童心的人嗎?  L:對,我覺得他是! :你在出國前的時候,你們有沒有一起出去玩或者是…?  L:我記得那時候我們家旁邊有一個小公園,叫玲瓏園,我們經(jīng)常上那散步什么的,用小波的話說做傾心之談,然后也去放風箏。  Y:真的,你們兩個人在一群孩子中間放風箏?  L:對,好像當時就是我們歲數(shù)最大! :他開心嗎?  L:對…特開心,好像是風箏的時候就返老還童了吧!  Y:在這個圈子里,大家都好像很羨慕你們倆這種情投意合的夫妻之間的關系。你們倆是什么時候開始談戀愛的?  L:最早認識是1977年,1977年那時候我大學還沒畢業(yè),他當時是一個街道廠的工人。但是我是從我們兩個的一個共同的朋友那兒先看到他的小說,就是手抄本的小說,然后才見到他人的! :什么樣的一本小說呢?  L:那個小說叫《綠毛水怪》,后來收在他的早期作品集里頭,當時看了印象很深。  Y:什么樣的一個故事?因為我沒有看到過那本書! :那個小說寫的算是一個少男少女的愛情故事,就是男孩女孩都有點朦朦朧朧的。后來他們沒有講明白就是插隊去了,然后陰差陽錯,這個男孩找不到了。這個女孩一直等男孩,后來等不到,女孩就跳海而死。然后這個男孩再去找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死了?墒呛髞磉@個男孩就到海邊,就發(fā)現(xiàn)有一次就碰到這個女孩,已經(jīng)變成一種全身都是綠毛的水怪,但是她在水底下有一種更自由的生活,后來那個男孩決定要跟女孩去,可是這個時候又因為他突然著涼了在海上,就沒去成。然后這個女孩就失望而走了,大概就是這么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為什么能觸動你呢?  L:我覺得好像很微妙的一種感覺。當時我記得有一個特別有意思的細節(jié),就是他里面提到了杜斯托耶夫斯基的一個很偏的小說,叫《Netoo hkaNezvanova》。我記不太清那名,但是當時我正好看了這本小說,我對這個小說的那種感覺,正好是他書里寫的那種感覺。我當時就覺得…  Y:真想認識他。  L:對,我就想要跟這個人可能早晚會有點什么事發(fā)生,就是有這種預感! :那你覺得你現(xiàn)在自己是不是也有點像這個《綠毛水怪》里的那個 …,當然你這個角色有一個轉換,就好像他是那個姑娘,已經(jīng)先走一步了。他可能現(xiàn)在生活在一個很自由的王國里,然而你好像是那個小說里的小伙子,留在這個世界上,并不能夠跟著他一起去。  L:對,后來我還寫過一個回憶文章,叫《綠色水怪和我們的愛情》,其中就提到:我說小波現(xiàn)在也許就在海里,或者是在天上,我不知道他在哪兒,但是我覺得他是幸福的。  Y:那后來你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怎么見到他的?你對他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樣子的?  L:第一次就是我在他們家看見他這個小說的這個朋友,他帶我…實際上說是去看他爸爸,他爸是一個邏輯學教授,當時他可能純粹是看他爸爸。我當時心里就留了個心,就是說想去看看小波了,當時一看之下,就覺得這個人真夠難看的了。  Y:大失所望,原來想的是一個白馬王子?多才多藝! :后來看順眼了就不覺得難看了,當時就覺挺那個,這就是第一次。后來我們單獨見面的第一次,是當時我在《光明日報》當編輯,他去了,我們聊天,這等于是第一次單獨見面。聊了沒多久,他就問我說:你有朋友沒有?我當時沒朋友,我就說我沒有,然后他說你看我怎么樣?  Y:你太丑了! :沒有,我沒有,我當時就說我得想想。不過能看出來他是相當?shù)淖孕拧! :當時他是一個街道廠的工人,而你是一個大學畢業(yè)生,又在日報社做編輯,應該說所謂的社會地位是很懸殊的,但是他很自信! :我還記得當時好像我跟他通信,我的信上不是有那個信封,好像寫什么《光明日報》什么國務院研究室,有一段時間,他們廠里的人就說 …好像就是覺得了不起了似的! :小波攀上高枝了。  L:實際上他這個人,我覺得在智力上能夠讓我佩服的男人不多,他是一個智商很高的人! :你們倆的愛情生活那個時候是什么樣子的,因為你也專門把他過去寫給你的情書整理了一部分,然后出版了。你覺得那個時候最打動你心的是什么?是不是那情書寫得太好了?所以你后來覺得…! :對,肯定抵擋不了。是…有個關系,當時后來剛認識不久,我就出差到南方,他自己實際上沒有發(fā)出的信就寫了好多好多,回來一看,我就頂不住了。你想想就是說一個小說家,他又動了真情之后,能寫出來什么樣的東西,一般的人我想誰也頂不住! :在給你的情書里,王小波也把你比作是一個無價之寶。你覺得他最欣賞你的是什么?  L:我覺得可能主要還是智力方面吧,可能另外還有就是我的真摯他挺喜歡的。我這個人很真。說起智力吧,就打個比方他跟我說:有個朋友智商特別高,他老婆也特別漂亮,賢妻良母。但是老有一個感覺就是說,他扔一個球,對方老接不住。后來我問小波,我說你扔球我接住接不?后來他說你還是接住了! :你們倆球扔來扔去的,有一種交流。對,那你覺得你們倆之間的關系是什么樣的,很平等嗎?  L:我覺得很平等,一種很平等的交流! :你們倆有沒有吵過架呢?  L:我好像生來不太會吵架,他也不會你一句我一句那種吵架,所以我們基本上沒吵過架。但是有幾次吧,次數(shù)不多,可能我把他氣得有點那個,他一生起氣來就是出氣長進氣短! :沒話,找不著話了。  L:他也不會那么大吵什么的! :所以在鄰居聽起來,你們家還是比較安靜的! :對,從來。  Y:你看他有真正生氣的時候嗎?那種暴怒的時候,有沒有?  L:你看他平常脾氣很好的,可是他要怒起來的話挺嚇人的,就有一次我見過。我們倆上雁蕩山去旅游,當時我們買了對號入坐的長途車票,一些老農(nóng)民根本就不管這一套,就坐上去了。我們上車以后,我們那個座上人家坐了就不起來,讓我就沒有辦法,忽然聽到王小波好像喊了一聲:我們走。打雷一樣,然后全車的老農(nóng)民都嚇壞了。對,我也很意外,我說他真怒起來是那個樣子! :他平時給我們的形象就是你看他的照片:一歪頭,咧嘴一笑,有一種無可奈何,又有一種不以為然,好像總有一種自己的個性在里邊。給我們的形象總是那樣的,蔫蔫的,但有時候倔起來也發(fā)一點讓人嚇一跳的話! :他這個人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就是他在熟人、朋友面前,好像是屬于那種侃侃而談的,是一個特好的朋友。要是他不喜歡的人,他就一句話沒有,是這么一個人! :你們兩個為什么決定不要孩子?對不起,這個話題太個人化了。在你們這個年紀想到不要孩子,兩個人自由自在這樣過日子的人,還不算太多。在你們那個年代,應該是80年結婚! :對,80年。我們婚前就說好了不要孩子的,我們可能是趕上第一撥做這種選擇的。在以前,大家都好像就沒想到有這種可能性。我們有一個好朋友詩歌畫家,他就說:當初我們怎么就沒有想到過有這種可能性。就覺得結婚生孩子,自然而然就下來了,就沒想到有這么樣一種選擇的可能性! :現(xiàn)在當王小波去世以后,你有沒有后悔過?就是想如果當年我們要一個小孩,好像就是他的骨血能夠留下來,然后你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寂寞。因為我知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住在你們原來的房子,搬回你母親家住。如果有一個孩子,也許你的感覺不一樣。  L:對,要說一點沒有好像也不對。但是我仔細想了想這事,如果他要是還活著,我們可能還不要,是會這樣的! :剛才我們談到小波非常欣賞你的智力和你那種比較純樸的個性,那么你欣賞他什么呢?他是一個不修邊幅的男人,應該可以這么說。  L:我覺得他很男性,另外就是他的智力是很高的。我覺得他真正讓我佩服的,雖然我這個人挺前衛(wèi)的,但是我還是有點隨俗,就是說我覺得在一對夫妻的關系里面,好像男的應該比女的強。  Y:你還是這種…?但你是博士后,是吧?  L:對。就是從所有世俗的標準看,他才是一個碩士,我是博士后了。按世俗的標準我比他高似的,工資他好像也從來沒有高過我,但是我就覺得他在智力上確實是…他寫小說的才能是我特別佩服的,真正有值得我佩服的地方! :好像你也談到過,他有這種非常獨特的文風,同時他還有非常犀利的一種思想。你覺得他這個人在人格上,你非常尊重他嗎?在我看來他好像不是那種為功利所左右的人,可以說他是一個比較清高的人! :對,也許可以用這個詞吧,清高,比如說他不入作協(xié)。后來他的小說在臺灣得獎,就是《黃金年代》,在《聯(lián)合報》得了最佳小說獎,第十三屆,還有第十六屆的《未來世界》。后來我就想是不是應該入作協(xié)?  Y:你還是比他實際一點! :對,我比他世俗一點。他就說了這么一句話:連王朔都不入,我怎么能入?好像這個意思就是,他非常特立獨行! :那就是說他很喜歡王朔了?   L:對,他對王朔基本上都是好話! :他們倆見面交談過嗎?  L:他們見過一次。是因為王朔有一段經(jīng)營文化公司,想給小波出書,好像還有一個合同,就是小波的下一部小說,他要給他出書。對,后來小波見了他這個人,印象不錯,他說這個人很好。小波這個人就是這樣,“ 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有點這樣的。如果一個人對他好,他會特別記得人家,感謝人家! :那么是不是能這樣說:小波是一個很感情用事的人?會喪失他的一種客觀的評判標準,而別人跟他約了稿,所以他以后就不說人家的壞話了?  L:我想還不是這樣,你比如說他雖然覺得王朔這個人很好,但是他對他的小說評價還是該怎么評價怎么評價,是這樣的。我就聽他說過,他很少說國內(nèi)的作家,很少看他們的作品,說他們好話,但是他說過王朔對死的感覺還是不錯的,他說過這個。比如說王朔寫過有一個人他近視眼,深度近視,后來他怎么一下從十米跳臺上跳下去以后就摔死了,然后他旁邊的女朋友的感覺,還有什么。好像是那篇小說王朔對死的感覺有感覺,就是感覺是對的,這是小波的一種評價! (在他的雜文中,王小波特別提到過“知識分子”這個詞的定義。很長時間以來,在中國內(nèi)地把那些受過一定教育程度的人都統(tǒng)稱為“知識分子”,在文革期間,甚至那些初中沒有畢業(yè)的學生也被人稱作是“知識青年”。不過在王小波看來,那些從事醫(yī)生、律師、工程師職業(yè)的人,只能是專業(yè)技術人員,而知識分子應該是那些以關注社會、評論社會為己任的人。而且在王小波看來,知識分子可以干兩件事,其一是創(chuàng)造精神財富,第二是不讓別人創(chuàng)造精神財富。王小波說在他經(jīng)歷的一些歷史時期,中國的知識分子往往在后一方面表現(xiàn)得比較出色。)  W(王小波,畫外):我還是相信個人的智慧,這是我自己的價值觀,可能應該說我是一個自由主義者! :王小波一直標榜自己是一個自由主義者,你覺得他這個“自由” 是指什么呢?  L:我想他可能指的還是那種咱們傳統(tǒng)意義上的那種自由知識分子,就是從啟蒙運動以來崇尚民主和科學的那種經(jīng)典意義上的自由主義者。他給他最好的朋友李小洋最后一封,就是他一生發(fā)的最后一封電子郵件,里面提到說:中國要有自由派,就從我輩開始。這樣是不是太狂了?小洋就給他寫:說一點也不狂,剛說到這,回來就再也沒有回音了! :有點譚嗣同的氣魄。我知道他是一個很倔的人,好像不是特別愿意去迎合潮流的人。他這種倔表現(xiàn)在日常生活中,你覺得他表現(xiàn)在什么方面?  L:他這個人就是有的時候會說出一些話來,讓別人一點受不了。舉個例子,就是有一次,這是一個朋友給我轉述:在一個雜志的會上,這個雜志想請一些人來幫助他們來做。這個領導就很帶點陳腐的,帶著官腔,問每個人你是哪個單位的?你是什么學位,什么專業(yè),什么什么的。后來問到王小波,這是他恐怕已經(jīng)不太樂意了,因為本來他那時候已經(jīng)辭了職,是自由撰稿人,根本就不樂意受任何管。然后領導就說你的導師是誰?他說我的導師是一個印第安人,臉上畫著油彩! :他肯定是很嚴肅的板著臉說的這句話! :對,我猜也是,大概領導聽了會很不高興! :你覺得為什么王小波會贏得這么多的讀者,特別是在他身后?甚至有的人說:如果王小波沒有英年早逝的話,他不會象現(xiàn)在這么有名! :我一向覺得小波他有兩個東西比較突出,一個就是他那種已經(jīng)形成了的個人的寫作風格,我覺得這個并不容易。大家覺得誰寫作沒有自己風格,其實有好多人就像學生一樣,比如說文學系的學生,東西是很不成熟的,而他已經(jīng)有了一點個人的風格。另外,我覺得他有一種很與眾不同的思路,從他的雜文里頭可以看出來,就是他想問題的方式、角度好像老跟別人不太一樣。我有時候也挺納悶的,他這一套從哪來的?當初我們談戀愛的時候,我這個人是比較正統(tǒng)的,用咱們的話說,所以老覺得他那兒有一種挺新鮮的思路似的! :是不是也會有時候讓人害怕?  L:對,當初我父母大概就因為這個,不太同意我們的婚姻。就是隱隱地覺得,說不上他哪兒不好,但是覺得挺危險的,思想出格吧,就覺得不定將來惹什么事,可能要是57年就被劃右派之類的。好多人都說,他寫的東西要在57年可能劃好幾個右派了。  Y:他自己認為自己是個小說家,雖然他是40歲以后才開始寫的,但是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黃金時代》、《未來世界》都獲得了《聯(lián)合報》的中篇小說獎。但是也有人說覺得他的雜文比小說更好看一點,甚至有的人覺得他的小說因為描寫性愛的比較直露一點,所以有時覺得是不是格調(diào)不太高,不能夠提升人的靈魂?  L:小波當初最早《黃金時代》在國內(nèi)出了以后,給一位老同志看,他就提出是不是文學還是應該提升人的靈魂?小波始終對這句話有點耿耿于懷,他就是覺得…怎么說…我想他主要的不高興就是他這種看法,和他心目中的文學離得太遠了。他心目中的文學是美,就是美本身,是一種想象力,澎湃的想象力。什么教育,什么這些東西,都不關他的事。他不是想什么當個老師,靈魂工程師去提升別人什么,所以他不是說我…覺得最重要…。  Y:我看他寫的《沉默的大多數(shù)》,你編的這個集子里有一片文章,我看了也很感動。他就是說整個世界里我最想提升的,不是別人而是我自己。我覺得他這種反省非常的理性,而且非常難得,因為在我們的社會當中,有很多知識分子總覺得自己要去教育別人,去用道德的方式評論別人的對錯,但是很少有人想到:自己是不是應該首先成為一個健全的人。我覺得在這一點上,王小波非常有這種自知之明,也是這種自知之明讓很多人覺得非常佩服。  L:對,而且由于他老是取這么一個低姿態(tài),所以好多人會覺得他的東西看了很親切。比如王小波的《一只特立獨行的小豬》! (王小波曾經(jīng)寫過一篇文章叫《一只特立獨行的小豬》,講的是在他插隊的時候,曾經(jīng)當過豬倌。要知道農(nóng)場里的豬,它們的生活是被完全安排好的,什么時候吃,什么時候睡,什么時候交配,什么時候進屠宰場,那些豬在豬圈里除了睡就是吃,除了吃就是睡。但是只有一只豬非常的特別,它行動敏捷,可以跳上房頂,又不滿足于在豬圈這個小范圍里生活,喜歡到周圍的村莊里去游游逛逛。有一次人們要殺它,它又非常聰明的,從重重包圍的槍口下逃脫,成了一只野豬,居然還長出了一副獠牙。在王小波看來,在社會當中很多人想去安排別人的生活,也有很多人對于被安排好的生活習以為常,所以他一直非常懷念這只特立獨行的豬。)  Y:人與人活著必須要有尊嚴,沒有個人的尊嚴只有整體,這種生活不合理。剛才我們談到就是給每個人以選擇的自由,這也很自然的談到就是人的一種尊嚴。但是在《沉默的大多數(shù)》這本書里,我還是忍不住要提雜文,因為我也是好像更喜歡王小波的雜文。那么他還提到這社會上有很多弱視群體,他們或者沒有機會說話,或者不想說話,或者人家不讓他們說話,或者他們說了話別人不聽,那么也就很自然引起你們兩個人一起做的一個社會學的研究。就是他們的世界是大陸第一個對于同性戀社會,或是同性戀文化的一個很嚴肅的社會調(diào)查。你們倆一個寫小說,一個做社會學的研究,這件事為什么會兩個人一起來完成呢?  L:我想這里面也有一些技術上的問題,你比如說有一些男同性戀愿意跟女的談,但是有一些歲數(shù)比較小的,他就比較怯場,就不愿意跟女的談,這時候小波就得上了,他主要是當偵察員?梢哉f掩護的這種角色。另外比如說到現(xiàn)場什么的,有的時候我就比較困難了! :還有一種傳說,說你那時候是不是女扮男裝到公共的洗手間去觀察,有沒有這樣的事?  L:這事我聽了以后特別驚訝,這事純粹是瞎編。小波到公共廁所看倒是有,實有其事。有一次他回來給我講,他說當時有一個同性戀帶著他去拍照,他們同性戀也有廁所文化,比如墻上寫著怎么約。有些打油詩,有些畫,有一些就是約…怎么樣。然后他說他一進去,每一個隔間都探出個頭來,然后都縮回去了,他當時沒反應過來,后來出來就問人家這事怎么回事?人家說沒看上,后來他回來跟我說真失落! :那么沒有魅力。  L:對,魅力不夠! :做一份這樣的調(diào)查也要付出很多的心血,當這本書出來之后,你們兩個都覺得很滿意嗎?  L:我覺得不能說很滿意,因為它畢竟還是一個探索性的,特別初步的東西。但是它的價值就好像是因為它是第一個,第一個好像淺點就淺點,我覺得理論上比淺薄還是…! :的確正像你所說的那樣,性在我們這個社會里是很諱色的,很模糊,大家都避而不談的一個話題。但是會不會有人說,你選擇這樣的話題是有點嘩眾取寵?或者是故意選一個大家不談的一種敏感的話題來作文章! :我覺得怎么說,這個對一個嚴肅的學術研究來說,性是很必要來作這個研究的。在中國我覺得還是存在著一種性無知,你比如說有很多同性戀的妻子,她們并不知道為什么丈夫老不理自己,就是以為…因為中國婦女好多就是終身都不會跟別人離婚,或者是跟別人結婚。從一而終的! :對,他就以為大概男人都這樣。  L:另外,你比如說我調(diào)查里頭碰到這樣的例子,就是有的人以為,蓋了男人該過的被子就會懷孕的。就會無知到這種程度,所以別人比如家里來了男性的客人,她就會把被子晾好幾天,然后才敢蓋什么的。我覺得如果一個社會特別無知的話,在某一方面特別無知的話,這是很危險的! :那么這種對性的無知除了會給個人造成很多的悲劇,或者說笑話,那么對于整個的社會,會有一種什么樣的影響?  L:我覺得它對于社會的寬松的氣氛會造成很壞的影響。我原來有一個研究,研究村落文化,在村落里頭人們都互相盯著看,就是因為他生活的圈子很小,每一個人都互相盯著另外一個人。那么他選擇的余地就特別小,這種禁欲的氣氛會影響到整個社會的寬松的氣氛。所以我想在性的問題上,如果大家比較能夠表達出自己的這種愿望,對于整個社會的寬松氣氛都會有好處! :文化是既簡單又粗俗又天真,但是它解決了問題這件事情,可能中國人也氣不忿。你和王小波在美國生活了很多年,你在那兒呆了六年,他在那兒呆了四年,后來你們倆又一起到歐洲去游歷,最后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們倆回來的?有一筆很高的什么…,有人出很高的工資邀請你們,然后你們決定愛國就回來了?  L:都不是,因為我們根本也沒去申請,所以根本沒有什么。我覺得挺好笑的,每個人回來都是高薪聘請什么的。我們當時也是反反覆覆討論了好長時間,到底回不回來。最主要的考慮還是說,我是搞社會學的,他是寫小說,寫小說的就好像離開了母語的環(huán)境就很糟。然后我搞社會學也是,你對人家那個社會根本沒感情,你要做這個社會你首先要特別關心它,好像它跟你也特別相關,所以我想這就是我們回來的Z主要原因。其實我覺得我那時候在美國留學回來也是這個原因.  Y:我也覺得做電視就是一個文化,這個文化是不可能脫離你所熟悉的那個社會而存在的,因為很多是潛意識中的東西,不是能夠用語言來表達的。那回來以后,可能你們一定也有看過這本書《中國人可以說不》,在 96年吧,也是紅了一陣子的。王小波對這本書怎么看?  L:他很不以為然.  Y:而且好像跟這幫人有點官司。有點筆仗?  L:對,他后來在《南方周末》上有一篇《百姓?洋人?官》意思就是罵洋人。有時以為自己罵洋人就很了不得,實際上他們還怕官。然后那幫人就很不高興,說那你是怕洋人,就好像有點…。實際上小波他最最反對的,他另外還寫過別的文章,就是那種狹隘的民族主義,把這種東西煽動起來的話,是非常危險的。后來有一個外國記者問過他:聽說你們現(xiàn)在中國人都在說不?然后他說:你沒找對人! :他也不隱瞞自己的觀點。  L:對,他在這個問題上是相當明確、很激烈的。也是因為民族主義這個東西,我們兩個都有這種看法,就是一種很原始的東西,像原教者主義,或者這種東西煽動起來是了不得的。它是一個很非理性的很危險的東西,像南斯拉夫,而且聽起來又很正確。對,它特別有蠱惑性,就是特別能蠱惑人心,而實際上它煽動起來的是一個非常原始的、非理性的。對,非理性的,部落村民互相殘殺、攻擊,萬萬做不得這件事。所以他要出來說話 .  Y:那很多人也會說:王小波中國人是一個很西化的人,他可能受到西方思想影響太深了! :是有人這樣,尤其他寫了一個叫作《智慧與博學》,好像里面把那種金融學什么的,損得比較厲害了一點,有的人就很不高興。  Y:他寫的雜文是很容易得罪人的! :對,特別是他寫得比較尖刻一點。我記得那里面他好像用了一個大山臨盆的比喻,就是說一座大山要生孩子了,就要臨盆了,然后天搖地動,房屋倒塌了,什么江河倒流了,結果震了半天生下一只小耗子,他用這個比喻,我覺得難怪對方會覺得不高興。  Y:那他在這個問題上到底怎么想的?我們揭開這個比喻來談談,他思想的核心部分是什么?他有沒有想用西方的東西來拯救中國,還是像很多人想過的那樣! :我想他實際上還是一種反對傳統(tǒng)的觀點,還是希望…就五四以來,咱們中國知識分子在一直做的這件事,就是希望把理性、民主、科學給介紹進來。還是做的這件事,而且基本上還是這個思路,就是那種自由知識分子的那個思想傳統(tǒng),覺得那些東西非常的誤國。對吧,就是它已經(jīng)幾千年了。我原來也有一個想法,一個社會它最可能有的東西就是它一向有的東西,他不太可能有的是它沒有過的東西。所以說西方的東西有好的東西我們一定要學,而不是說不…,我覺得還是這么樣一個立場! :王小波現(xiàn)在去世有一年多了,如果他現(xiàn)在還健在的話,你認為他在做什么?  L:我想他最喜歡做的事,可能還是寫小說,當然雜文他認為也是一種社會責任吧,可能也會寫。但是他對別人說他雜文寫得比小說好,始終不太愛聽。而且我也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的小說家,尤其是我覺得20多歲的人,特別喜歡他,這點讓我覺得特別好。有文學評論家這樣說,就說小波的小說不是能在地鐵里這樣抱著看的,而是因為他這樣要一笑起來,別人就會很奇怪的,因為說它的小說是自己一個人躲在家里,然后那樣抱著看,看完以后一下笑倒在床上,說是這樣一種小說。我覺得有很多人,特別特別喜歡它的小說,我覺得這是小波最大的成功吧!  Y:他會感到欣慰! (王小波相信世界上即使是再好的東西,也不能強加于人,就像芭蕾舞劇“天鵝湖”,再精彩也不能讓人看上三百遍,而不感到厭倦。在他看來千人一面的世界是不會帶來幸福的,因為正如哲學家羅素所說的那樣“ 參差不齊才是一種美”。在這一點上王小波沒有沉默,他也并不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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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丈夫——王小波的作者是我的丈夫——王小波,全書語言優(yōu)美,行文流暢,內(nèi)容豐富生動引人入勝。為表示對作者的支持,建議在閱讀電子書的同時,購買紙質(zh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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