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立桿詩選 劉立桿,男,一九六七年生,江蘇蘇州人,一九八九年畢業(yè)于南京大學中文系。大學期間開始詩歌創(chuàng)作,近年來有詩歌發(fā)表于《花城》、《漓江》等刊物。
早晨八點鐘的馬達 玻璃眼珠 折射出池塘上的薄冰 假山和凝固的垂柳似乎隔了幾百年 如果黃雀曾在空寂的林子里 久久鳴囀
坐著,在冰冷的石椅上 不時摶揉著 靜脈曲張的小腿 她感到生活就象滿目蕭瑟的景物 最后剩下來的,無非一個抽象的句子
她差點就這么睡著了 蹣跚走著 手里提著一只拾到的死鳥 忘了椅子下的買菜籃 八點鐘的馬達,在圍墻外懶懶催促著
2000.8.28
英國薔薇 她陷入沙發(fā)椅的身體 幾乎看不見。懶洋洋地微笑著 把腦后的發(fā)髻拆開
她從英國來,飛越了 咆哮的海峽--時間也曾這樣 咆哮,象一盤走音的磁帶上
永遠延遲的七小時 暗淡的街道里,半禿的樹枝 漸漸融入灰蒙蒙的窗玻璃
覷著眼,仿佛被吸入的煙 噎住了--隨后,手里不停擺弄的 戒指,突然折射出耀眼的閃電
十月的南京。城墻的 陰影,空氣中彌漫的燒樹葉氣味 和雨后濕漉漉的碎石路
勾起的回憶--它們 才是衡量靈魂的尺度。沉悶的 滴水聲里,我們的談話
冬天般緩緩蠕動。也許 所有滑出時間的眩暈,都抵不上 阿姆斯特丹的波浪
一根夠勁的大麻讓她 飛上了天;或者,玩玩骰子的 詭計,在不可能的掌紋里?
嘗一口吧,這酒里摻了 毒藥--不足以致命,卻可以 抵抗幻覺
這世界已經(jīng)沒有任何 新奇之處。倫敦陰濕的霧里 裹了太多的尖刺
冬夜的映射游戲 一個閑聊和牌戲的夜晚 雪,和幾枝插入細頸瓶的臘梅。 往昔就象她喜歡吃的楊梅 盛在白瓷盤里 糖漬過的,象窗外煤矸石路上 剛剛飄落的雪,有點臟。
他在搖籃上俯身,兩只手 反復交叉,變幻出狂吠的狗和飛鳥 變幻出一個農(nóng)莊的晴朗天空∶ 棉花糖般的云朵 池塘,和大片棉花田。一個少女 正在山坡上漫步,杏色的
腳后跟靈巧地顛動著 在棉花糖的午后。少女的陰影 象狂躁的狗,嘶咬著她沉重的裙角。 唉,他的手多么徒勞! 死亡是否已經(jīng)在她體內(nèi)孕育 雜草?消失的山坡上
雪花飄了又飄。狗已經(jīng)逃離 池塘開始結(jié)冰,而棉花糖的毒素 彌漫在每個令人窒息的 黃昏。不錯,這些 是往事,窗格里云朵有限的移動-- 但也可以是另一個少女的
未來。瞬間的雪在搖籃上閃爍 仿佛那些他不斷挨近 又害怕觸摸的生命。 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有什么可想的。 黑暗的電流中 一只鳥反復撲騰著翅膀。
1999.2
安魂曲 宿醉未消,而早晨已經(jīng)開始。 光禿禿的窗戶上,象霧的小水滴 這惱人的清醒 蛻變成黯淡的霜花圖案。
他去廚房找水。靈魂 在焦渴的唇上--蜷縮得那么緊!
誰能安慰這痛楚?他的夢里 只有陌生人,只有四個細腳伶仃的 樂師,在客廳坐成一圈 --弓弦象酒后的血一樣急促。
誰能安慰這痛楚?假如 在悲傷和虛無之間,他只要悲傷
但他從不信任的早晨 已經(jīng)開始。守時的送奶人按響 門鈴∶一支哀樂 突然自幻覺的天花板跌落下來
……寒冷的空白。誰第一個醒來 就第一個進入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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