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ＴＯＹＯＴＡ開向愛情》
盧候鳴
一
小林下決心準備買一輛車。他知道剛來美國五個月就買車太早了點。每月六百多美元的ＴＡ，交一百五的房租，吃飯花去六七十，和筠下館子花去幾十，再扣去電話費，洗衣費那些亂七八糟的費用，省吃儉用五個月省下來壹仟多美元。可是他在國內(nèi)辦出國光培養(yǎng)費就花交了六千人民幣，臨走時匆匆忙忙買不著機票，托人轉(zhuǎn)彎抹角買來一張民航機票，卻是高價的，又花了八千人民幣。當時東借西借總算把這比錢湊夠了，說好了到了美國掙了錢就寄回去還�，F(xiàn)在他突然改了主意，決定這一千多美元先不寄回去，而是買一輛車。都是為了小林正面臨的戀愛危機。筠正在逐漸疏遠他。好幾次小林約她出來，筠都說外面太熱，他不想動。小林只好到她家去。每次筠都是斜靠著被子兩眼盯著電視心不在焉和他聊，小林問一句她答一句。小林心里惱火的要命，想，這那是談戀愛，當年班里的女團支部書記了解我的入團動機也不過如此。小林又不敢發(fā)作，只當筠心情不好，自己知趣的出來，在夜色下空蕩蕩的馬路上游魂般走。小林反復想過，筠到底為什么筠疏遠他。開始他以為既然筠主動追求他，所以要故意冷淡他求得補償。小林因此格外殷勤了一陣�？墒呛孟笏揭笄�，筠反而越冷淡，搞得小林覺得自己在單相思。小林這時候才感到事情嚴重。他想只有兩個可能，一，筠已經(jīng)對他不感興趣，二，有人在挖他的墻角。而這第二個可能又是和第一個聯(lián)系在一起的，筠看上了別人自然不會對他感興趣。要是在國內(nèi)，碰到筠這種態(tài)度，小林也就算了。小林自信不是那種找不著對象的光棍，該哄也哄過了，該殷勤也殷勤過了，你還擺小姐架子就只有吹。說不定小林還要故意找借口和她吵一架報復她一下�？涩F(xiàn)在是在美國，學校里總共三十幾個中國人，光棍占了快一半，而黃花大姑娘只有五六個，刨去幾個模樣看不上眼的，挑選的余地幾乎等于零。小林應(yīng)該慶幸自己艷福不淺，筠能不為那么多來自包括美國人在內(nèi)的誘惑所動而看上他并且主動表示。他不愿錯過這個機會。他確實覺得筠是他在美國能找到的最好的姑娘。他不知道如果他和筠吹了甚麼時候再能遇到合適的人。剛談戀愛的時候，也許是為了炫耀，筠把所有別人追求她的故事講給小林聽。筠一到美國是丁楓開車到機場接她。丁楓深知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的道理，在和筠握手那一瞬間起就發(fā)起了凌厲攻勢。其后幾天鞍前馬后圍著筠轉(zhuǎn)就沒離開過。幾個月后丁楓帶著一肚子傷心回國娶回來一個西施般的美人，好象故意向筠示威，你不嫁給我自有比你漂亮的姑娘嫁給我。小林一想起和筠吹就有一種絕望的感覺。是不是我也要步丁楓的后塵回國娶個素不相識的姑娘回來？那不是把河北農(nóng)民到四川買老婆的悲劇搬到美國上演？一千塊美元的飛機票換回一個太太，而我還演了這出悲劇的男主角。小林曾經(jīng)問過筠，為什么那么多人追她她都看不上，而偏偏看上了比她還晚半年來美國窮得丁當響的小林？筠回答她相信感覺。她第一眼就看不上丁楓。而她第一次和小林見面，小林那有點寞然的目光一下就吸引了她，后來他與她說話時讓人不知道是過于認真還是過于不認真的表情使她產(chǎn)生一種感覺，她等他已經(jīng)好多年。當時小林心中暗暗叫苦，他的目光和表情全是習慣，根本沒有筠期待的那么深的內(nèi)涵。他知道習慣比不了蒙娜麗莎經(jīng)過歷史考驗的神秘微笑，過不了幾天就漏餡�，F(xiàn)在是不是他的餡已經(jīng)漏的太多讓筠覺得他不是她期待的人？小林深知筠是那種感情易變的女孩。如果你不是她期望的人，她會毫不猶豫離你而去。而且小林也確實懷疑筠在和別人談戀愛而有意疏遠他。那天他在筠家里，肖孫達就打來電話，顯然并沒有甚麼事，筠敷衍幾句就掛掉了，那是因為他在場。如果當時他不在，誰知道他們要說甚麼？如果筠離開小林，小林也沒有話說。小林當時根本沒有想到象筠這麼好的姑娘會向他這個剛來美國除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寞然目光之外一無所有的窮光蛋表示好感。既然原本沒有期望得到，那么現(xiàn)在失去也是應(yīng)該的。筠找的借口也有充分的理由。外面１００度的高溫，你讓一個大姑娘陪你去哪？附近那兩家快餐店早吃膩了。美國不比中國，人人都坐在有空調(diào)的車里，兩個人壓馬路你不嫌寒磣別人還嫌寒磣。小林知道沒有車，根本沒有資格談戀愛，筠陪他壓了幾個月馬路已經(jīng)表現(xiàn)了相當?shù)哪托�。為了挽救危機四起的戀愛，小林決定不顧欠下的一屁股債買一輛車。債甚麼時候還都行，愛情的機會也許只有一次。他希望這部車能給他們無精打彩的愛情注入新的動力。小林敲筠的門時居然有些緊張。他感覺就象上次他考試考砸了忐忑不安找ＳＭＩＴＨ教授問分。筠的四川ＲＯＯＭＡＴＥ開門，說筠不在，問他要不要進來等她一下。小林說不了，掉頭下樓，心里輕松了不少。他突然想，買車的事不一定著急對筠說，等車買下來，猛地開到她面前，讓她大吃一驚豈不更好？剛走出大門，就見到肖孫達那輛８０年的ＮＩＳＳＡＮ快散了架似地開過來。筠從車上跳下來，問小林：“肖孫達去ＳＨＯＰＰＩＮＧ，我順便讓他捎我一趟。你剛來嗎？為什么不在屋里等我？”小林不說話，心里好象被肖孫達塞了一塊兒擦車布，臉色一下陰沉下來。肖孫達出了車，和小林打個招呼。小林好象沒聽見。肖孫達開了后備箱的門，小林過去提了兩個塑料袋，轉(zhuǎn)身往樓上走，聽見身后筠對肖孫達說，“上樓去吧，咱們一起吃飯�！毙O達說不去。上樓后，小林把兩個塑料袋往地上一擱，說：“你自己往冰箱里放吧，我先走了”筠說：“別走啊，咱們一起吃飯，我還想請你露一手。”小林沒好氣地答道：“你還是請肖孫達露一手吧。”筠吃驚的瞪大眼睛望著他：“你怎麼這麼說話。”“我還能說甚麼？”小林想接下去說：“車都坐到家門口了，還不請上來露一手？”話到嘴邊又覺得有點重，縮了回去。他不想和筠吵架，現(xiàn)在的局勢對他實在不妙，如果和筠吵起來解氣是解氣，可那等于自掘墳墓�！拔也贿^搭他的車ＳＨＯＰＰＩＮＧ一下�！斌拊缰佬×譃槭裁瓷鷼猓F(xiàn)在只好挑明�！澳阕约撼园�，我還有事�！毙×诌呎f邊走出了門。走在馬路上，小林又覺得有點窩囊，想，剛才是不是應(yīng)該和筠吵一架？回頭去看那座暗紅色的二層樓象一尊沒有表情的塑像，筠的窗上白色的窗簾似乎掀動了一下，就象塑像翻了一下白眼。第二天晚上筠打來電話，第一句話就說：“你還生我的氣嗎？”小林拿著聽筒沒說話，心里卻因為筠主動打電話有一分滿足�！澳阋蔡珱]點男子漢的肚量，女朋友搭別人的車就氣成那樣。”小林聽到筠仍稱她自己女朋友，氣早沒了，隨便應(yīng)付道：“是我不好，嫉妒心太重�！毙睦飬s想，當初剛談戀愛，你為甚麼不搭別人的車，三天兩頭找我陪你ＳＨＯＰＰＩＮＧ？想起來不禁有點傷感，不知初戀時兩個人提著塑料袋回家的甜蜜時光是否還有。女人真是狠毒，非要兩個男人為她搞得死去活來她才滿足，就好象鄧小平治國，改革保守兩派勢力均衡，各給甜頭。筠好象興致不錯，從她今天吃甚麼飯，說到她愛吃的食物，說到在美國吃飯沒味，說到在國內(nèi)如何花公家的錢海吃海喝。小林知道，這種時候他只要洗耳恭聽，偶爾插一句不讓她冷場。終于筠好象說得差不多，小林說：“我準備買輛車�！斌拊陔娫捓锍聊艘粫䞍��！靶×�，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買車。”“那里，我也該買車了�！毙×殖泽@這個謊撒得如此鎮(zhèn)靜。之后的幾天兩個人在一起打電話。小林天天買一份當?shù)氐膱蠹垼橘u舊車的廣告。他知道他那幾個錢，舊車也得買最破的。如果買１０００塊的車，加上保險差不多１５００塊，他還將將可以承受。如果買１５００塊的車，加上保險就要２０００，還要借錢。所以看廣告先看價格，１０００塊左右最好，１５００元以上不考慮，其次再看年分和里程。筠也好象比以前熱情了許多。小林自問，難道一部車的威力如此之大，還沒買就讓負心女迷途知返？
二小林拿著那封剛剛從國內(nèi)寄來信封上沒有署名的信猜，到底是誰來的信。信封上只寫了個北京西羅園的地址，小林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有朋友住在西羅園。拆開才知道是茵茵的信。茵茵說她活得很好，上班下班，吃飯睡覺。丈夫能干，因為給部長寫了一份出色的講話，最近提了處長，分了一套一居室的房子�！耙磺卸寄敲春茫敲错樌沓烧�，我覺得生活有點平淡。我曾經(jīng)認真地追求過那個稱為幸福的東西，而且那么輕易就得到了�，F(xiàn)在卻覺得幸福根本不存在，那時的認真很大成分是出於對生活的畏懼。最近我總在想過去的挫折，想和你一起的時光。如果我們重新戀愛，我想不會再和你吵的那么厲害。都是過去的事了，真有意思。”小林邊讀邊想，茵茵甚麼意思？當年你和我吹，搞得我差點兒自殺，現(xiàn)在隔著太平洋又作如果重新戀愛的假設(shè)。那個處長丈夫要是讀到這封信，恐怕處長都沒心思當。不過小林還是感謝茵茵寫信來，對自己說那么多知心話。小林正是最孤獨的時候，正需要人可以傾訴。小林拿出一張白紙，寫道： “茵茵：
真高興你給我寫信�？吹叫欧路鹩挚吹侥�。盡管信封上沒署名，我仍
然猜到是你的信，感覺就象當年第一次收到你的信。．．．．．”這時候有人敲門。小林知道是筠，慌忙把信塞進抽屜。筠不等他開門已經(jīng)自己進來，問他：“干甚麼呢？”“給家里寫信�！薄拔夷芸磫�？”“你答應(yīng)嫁給我的時候就可以看了”“哼”，筠撅嘴坐在沙發(fā)上�！昂茫o你看�！毙×掷_抽屜，把那張昨天晚上只寫了“父親，母親，你們好”幾個字的信紙拿出來，塞在筠手里。“我剛剛寫了這麼幾個字，正在考慮是不是告訴父母大人我有了女朋友�！薄安辉S寫�！斌拚f�！安粚懢筒粚�，我就對父母說，寶貝兒子在美國都成困難戶了，他們再不在國內(nèi)給兒子提門親，老林家就有斷后的危險�！毙×诌呎f邊遞給筠一包開心果。他知道筠最愛吃開心果，買了一堆放在柜子里�！爸灰惶嵛�，怎麼寫是你的事。何必可憐巴巴地求父母，有沒有當年的舊情人？”小林不自覺地瞄了一眼漏著一條縫的抽屜。“筠，我過去那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經(jīng)了點風風雨雨，我到覺得二十幾年都在等你一個人�！薄暗美�，別光揀好聽的說。這句話對茵茵說過沒有？”小林心里后悔那個晚上太激動，竟然把和茵茵事在也添油加醋美化自己一番后講給筠聽。“你把我說成甚麼人？恩格斯說，能夠第二次感受的感情不是愛情�！薄斑@句話挺深刻的�！毙×中南�，是恩格斯深刻還是我深刻，怎么編出來的？“那個ＤＥＡＬＯＲ甚麼時候來？”筠問。“他說今天下午一定會來。８４年的ＴＯＹＯＴＡ ＴＥＲＣＥＬ，九萬ＭＩＬＥ，１７００塊。我覺得挺值。如果車好我打算買下來�！薄吧洗文禽vＨＯＮＤＡ不是挺好？”“我喜歡ＴＯＹＯＴＡ。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豐田車�！薄拔疫�是覺得那輛ＨＯＮＤＡ不錯�！毙×中睦镎f，誰不知道那輛ＨＯＮＤＡ好，多花四百塊錢，哪借去？ＤＥＡＬＯＲ名叫ＳＴＲＡＵＳＳ。一個有著將軍肚，滿面紅光的老人。一進門就問：“你們是中國人嗎？”小林說是�！拔液椭袊舜蜻^仗�！毙×趾腕拊埔粫r不知說甚麼好。ＳＴＲＡＵＳＳ接著說：“那都過去了。我討厭戰(zhàn)爭。任何戰(zhàn)爭都是不必要的。美國和中國打完仗還要建交，我和中國人打完仗還要賣你們車。何必打？”ＳＴＲＡＵＳＳ的話引起小林的興趣，問他：“你在哪和中國人打仗？”ＳＴＲＡＵＳＳ說了一個朝鮮半島的地名，讓小林倒吸了一口冷氣。四十年前在那個地方打過一場因殘酷著名的戰(zhàn)役。那個戰(zhàn)役確立了以後南北朝鮮的分界線。一天夜里，一個志愿軍的指導員接到命令，帶領(lǐng)全連人馬出發(fā)。沒過幾個小時，就和美國人交上了手。一番激戰(zhàn)，指導員的大腿挨了一槍。更糟的是他們和大部隊失去了聯(lián)系，不知道自己在甚麼地方。好在還認識北，一幫兄弟提心吊膽悶頭朝北走，生怕走進美國鬼子的防區(qū)。一天后，他們幸運地逃出來。那個被背回來奄奄一息的指導員，就是小林的父親。他在醫(yī)院里遇到一個年輕護士，后來成了小林的母親。對小林來說，朝鮮戰(zhàn)爭最偉大的成果不是板門店協(xié)議，而是他自己。如果不是后來在一所軍校里研究戰(zhàn)術(shù)史，小林的父親也許一輩子也不知道為甚麼在那個漆黑的夜里糊里糊涂就挨了一槍。那天的行動軍事術(shù)語叫穿插。大學四年級時，小林回坐落在山溝里的軍校過暑假。一天父親曾展開一張軍用地圖，詳細向他講解那場戰(zhàn)役的前后經(jīng)過。那時小林剛考完ＴＯＥＦＬ，ＧＲＥ，對在父親大腿里留下一顆子彈的戰(zhàn)爭絲毫不感興趣。他那時正背著父親研究美國地圖，而不是朝鮮地圖，發(fā)一封申請信，就在學校所在的地方用紅筆做個記號。小林不知道到父親曾經(jīng)與之浴血奮戰(zhàn)的國家留學的念頭會激起父親甚麼樣的感情，從一開始聯(lián)系他就小心翼翼地對父親隱瞞著，找朋友借了一屁股債也沒敢向父親要一分錢。直到辦下護照他才從北京給家里打了個長途，說他準備去美國。買下機票還有四天的時間，他回了一趟家。家里其它人都喜氣洋洋，而父親則沒有一點表示。在家里呆了兩天，小林要回北京趕飛機。臨走父親給他一張當年在朝鮮戰(zhàn)場的照片，一個頭發(fā)長長的年輕人站在一顆齊肩高地美制炸彈旁無憂無慮地笑。照片后用鋼筆潦草寫了一個日期：１９５２。１２。３。那一年父親２６，比小林現(xiàn)在還小一歲。小林把照片和Ｉ－２０夾在一起來到美國�，F(xiàn)在，父親當年的敵人，就站在小林面前。小林怯生生向ＳＴＲＡＵＳＳ提出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你當年當?shù)氖遣奖鴨幔俊薄安�，炮兵。幾十門加農(nóng)炮從我們這邊的山腰向那邊的山頭一分鐘不停地轟了三天。我想那個山頂一只螞蟻也剩不下來�！毙×珠L舒一口氣。至少父親大腿里那顆子彈不會是他打的。ＴＯＹＯＴＡ鮮紅的車身，看上去滿新，里面也保養(yǎng)得很干凈。小林和筠都不會開車，讓ＳＴＲＡＵＳＳ開著在高速上轉(zhuǎn)了一圈。小林把價殺到１２００，問他賣不賣。小林也覺得這個價殺得太狠了點，等ＳＴＲＡＵＳＳ還價。沒想到ＳＴＲＡＵＳＳ相當痛快就接受了，“誰讓我和中國人打過仗呢”。小林見轱轆舊了，提出換一套新的，ＳＴＲＡＵＳＳ也說行。見ＳＴＲＡＵＳＳ如此痛快，小林覺得沒甚麼可說，開了一張開１００塊的支票給他作ＤＥＰＯＳＩＴ，等幾天后取車。ＳＴＲＡＵＳＳ走后，筠說是不是讓肖孫達看一下。小林知道肖孫達是學校里中國人中最懂車的，一般人買車都要請他看。但小林不想讓肖孫達摻和進來，說：“那么好的車看甚麼。”筠沒再說話。“你說買了車去哪玩？”小林問筠�！叭ィ蹋粒耍拧。茫粒郑抛畎簟Ｒ粭l河從山洞里緩緩流出來，你沿著河走到山洞，租一條兩個人坐的小船，劃進山洞。山洞突然豁然開朗，變成一座又高又大地石鐘乳大廳。咱們可以上岸玩，然后坐船繼續(xù)往里劃，一直劃一二ＭＩＬＥ，最后從山的另一邊劃出去，在岸上的帳篷里過一夜，第二天回家�！毙×中睦锊聹y，上次筠是和誰去的？他們也是這麼玩的？岸上的一夜他們怎麼過的，我將和筠怎么度過那一夜？
三小林終于有了自己的車。他的心情簡直比初戀還激動。剛買下車那幾天他恨不得時時刻刻坐在車里。只考完筆試，也不管必須有人陪的規(guī)定，天天晚上開車出去滿城亂轉(zhuǎn)。有一天失眠，他三點爬起來，開車到筠的門口，盯著筠的窗子呆呆望了一個多小時，才轉(zhuǎn)了一大圈回家�；氐郊宜蝗桓械絺�，一口氣喝了一瓶啤酒昏昏沉沉睡去。筠在他拿下駕照之前只答應(yīng)在練車場坐他的車。“我可不希望來美國還是一個大活人，回國時成了一盒骨灰�！焙迷谛×謱W的快，兩個星期就將駕照考下來。有了車才知道美國確實好。在國內(nèi)看美國電影，經(jīng)常是男女主角坐在開得飛快的車里打情罵誚，有時竟一邊開車一邊接吻。小林就是做著類似的夢上的飛機。沒想到到美國半年受夠了罪，車買不起，ＢＵＳ也坐不成，隔幾天就得走半個小時去ＳＵＰＥＲＭＡＫＥＴ�。樱龋希校校桑危�。其實提著塑料袋走點路在小林不算什么，關(guān)鍵是自尊心太受刺激。別人把塑料袋往車里一扔，開車一溜煙跑了，而他提著塑料袋一步步在馬路邊蒯，總覺得自己是個怪物。這時他就在心里罵中國人。一個個到了美國怎么都這種德性，見到筠那樣的漂亮姑娘蒼蠅似的擁上去搶著問要不要ＳＨＯＯＰＩＮＧ，見到大老爺們理也不理，比見到黑人還可怕。是不是老天爺把中國的小市民全集中到美國來了？有幾次他提著塑料袋在馬路邊走，眼看著中國人開車從他身邊過去，心里一下子涌上來一種屈辱感。老子下輩子不當中國人，不和你們這幫勢力眼為伍�，F(xiàn)在有了車，他有一種翻身的感覺。速度表指針超過８０。筠不停地讓小林慢點開。小林說：“撞了車就好了。咱們倆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到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薄澳阕约夯钅佂崃嗽趺此蓝汲�，別拉上我當墊背的�！斌薜脑掃�沒說完，小林就聽發(fā)動機聲音不對。他把速度減下來，還是不對。只好把車停在路邊。一下車小林傻了眼。黑乎乎的機油正從底盤上滴答滴答往下流，打開發(fā)動機蓋，一股煙冒出來。小林不知如何好，打開后備箱甚麼工具也沒找到，從車里拿了一塊擦手紙，顧不得臟鉆到車底下去擦油。剛擦干凈，油又滲出來，他根本找不到哪漏。筠在上面不停地說：“讓你開慢點，就是不聽，車壞了吧。當初聽我的買那輛ＨＯＮＤＡ也沒事了�！薄澳銊e煩了成不成。要不是為了你，我那會買這輛破車�！币娦×职l(fā)火，筠也不甘示弱，“把話說明白，我可沒讓你買車，更沒讓你買這輛車�！薄澳惝斎粵]讓我買車，我都是自討苦吃。我沒有車你也無所謂，肖孫達有車，林楓有車，你都可以坐，何必坐我的車�！薄拔揖妥�，我就坐。他們的車就是比你的車好�！斌藓喼币蘖�。說完這話她往路的另邊走了幾十米，不再理小林。小林也放棄了修車的努力，一身油污伸手在路邊攔車。天很熱，路邊沒一棵樹遮陰。筠遠遠站著，不停用手絹往陰沉的臉上煽風。小林滿手都是油，只能用胳膊肘擦汗。不遠處一個路標寫著，到ＬＡＫＥ ＣＡＶＥ還有１００ＭＩＬＥ。直到小林找來拖車把他們拉回家，兩個人沒再說一句話。小林走出那個美國人家，來到ＢＵＳ車站，心想，我又是沒有車的人了。車站旁有一個投幣電話，小林走過去，往里面塞了一個ＱＵＡＲＴＥＲ。撥通電話，筠不在家，ＡＮＳＷＥＲＩＮＧ�。停粒茫龋桑危彭懫饋怼！绑�，車賣了，壹仟二，我用膠布把漏油的地方沾上了，那個美國人沒發(fā)現(xiàn)。”他停頓下來，不知往下說甚麼。過了一會兒，他接著說：“在美國談戀愛很累，和你談更累。從一開始我就有一種害怕失去你的恐懼感，這種恐懼感那么強烈，以至我懷疑對你的感情是不是真正的愛情。那是不是一個失去婚姻自尊的男人變態(tài)的感情？你有那么多選擇，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嫁一個美國人，而我卻沒有。我談得太累了，如果你不是答應(yīng)馬上嫁給我，我不愿意再累下去。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是真誠的，謝謝你�！毙×址畔码娫�，感覺心里輕松了許多。看見不遠處有一家快餐店，走進去，要了一個ＨＡＭＢＥＲＧ、一杯ＣＯＫＥ，坐下來不緊不慢的吃，突然想起來，茵茵的信還沒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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