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為何物?詩人何為? 當(dāng)李、杜遭遇網(wǎng)絡(luò)時代,會出現(xiàn)哪些荒誕離奇的事情? 李、杜的愛情詩,今天又會有哪些奇妙的解釋? 李、杜之間的同性之誼,怎么到許多學(xué)者哪里竟成了“斷背之誼”? “杜甫很忙”“大唐第一古惑仔(李白)”,李、杜是不是也需要打扮一番? 著名作家、茅盾文學(xué)獎獲得者張煒先生在萬松浦書院,通過“對話辯難”的方式,給您講述“不一樣的李白和杜甫”,書中作者不斷拋出許多驚人之語:李白,形只影單的文化猛人;杜甫,隱伏了血性的好男兒;沒有什么所謂的“現(xiàn)實主義”,一切詩歌都是“浪漫主義”的;凡尖音必疑之,網(wǎng)絡(luò)化時代的“李杜們”,收起你們的爪牙,別太囂張了…… 作者簡介: 張煒 1956年11月出生于山東省龍口市,原籍棲霞縣。1975年發(fā)表詩,1980年發(fā)表小說。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主席、專業(yè)作家。發(fā)表作品一千三百余萬字,被譯成英、日、法、韓、德、瑞典等多種文字。在國內(nèi)及海外出版單行本四百余部。 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古船》《九月寓言》《外省書》《遠河遠山》《柏慧》《能不憶蜀葵》《丑行或浪漫》《刺猬歌》《半島哈里哈氣》及《你在高原》(十部);散文《融入野地》《夜思》《芳心似火》;文論《精神的背景》《當(dāng)代文學(xué)的精神走向》《午夜來獾》等。其中,《你在高原》獲第八屆茅盾文學(xué)獎。 目錄: 第一講:李杜望長安 獨孤明/兩次進長安/不可忍受/非虛構(gòu)的力與美/孟子與國王的談話/精神的太陽/李杜與孔孟求仕之別/思君/大用是書生/從政與為文/人性的角度/人性的變與不變/拾起理性/杜甫的緋魚袋/比較陶淵明/足夠大的樹/幻想和追求/公德與私德/不同的“機會主義” 第二講:嗜酒和煉丹 李白煉丹/現(xiàn)代丹爐/煉丹與藝術(shù)/李白與東萊/東夷與道教/“性”與“命”李白的“走神”/我舞影零亂/迂回趨近/“靈媒”/詩仙與詩佛/李白的愛情詩/懂得異趣/女性的寬容和浪漫/貴夫人/隱性的榜樣/浩然之氣 第三講:李杜之異同 第一講:李杜望長安 獨孤明/兩次進長安/不可忍受/非虛構(gòu)的力與美/孟子與國王的談話/精神的太陽/李杜與孔孟求仕之別/思君/大用是書生/從政與為文/人性的角度/人性的變與不變/拾起理性/杜甫的緋魚袋/比較陶淵明/足夠大的樹/幻想和追求/公德與私德/不同的“機會主義” 第二講:嗜酒和煉丹 李白煉丹/現(xiàn)代丹爐/煉丹與藝術(shù)/李白與東萊/東夷與道教/“性”與“命”李白的“走神”/我舞影零亂/迂回趨近/“靈媒”/詩仙與詩佛/李白的愛情詩/懂得異趣/女性的寬容和浪漫/貴夫人/隱性的榜樣/浩然之氣 第三講:李杜之異同 兩個不同的符號/來自碎葉城/杜甫是皇親國戚/難以直面出身/拔地而起的天才/李白的口碑/齊魯青未了/常人與異人/隱伏的血性/放縱和克制/自然天成/大舞者/常有雙璧/古人重情誼/同性之誼/干謁/天才和時代/氣杰旺/大寂寞 第四講:浪漫和現(xiàn)實 變得鋒利/頑皮和自由/兩種狀態(tài)的銜接/才華的來處/不能炫耀和驕傲/致命的吸引/只有浪漫主義/再一次說酒/發(fā)現(xiàn)和遮蔽/全都多趣和浪漫/現(xiàn)代學(xué)術(shù)的標(biāo)準(zhǔn)/大自然的詩篇/杰作與神品/天賦/一片靜靜的樹林/模仿和瓦解/演變和偏移/詩的特質(zhì)/詩的悲劇性格/矛盾和悖論 第五講:遭遇網(wǎng)絡(luò)時代 李杜遭遇網(wǎng)絡(luò)時代/詩媒體/卓異的個體/不能諱言精神的高貴/對話的能力對文化的敵意/喧嘩的傳媒/網(wǎng)絡(luò)不能兼容/閱讀和反思/如何消受這一切/近在咫尺/藝術(shù):流脈和歸屬/一步一步抵達/從一個詞匯開始/古人的心情和故事/文字面前的呆子/危險的遷就 第六講:批評的左右眼 有一部書/書的內(nèi)外/苛責(zé)/門檻與犧牲/萬夫莫擋之勢/完全不著邊際/關(guān)于“詩史”/無限的深邃/屬于所有人/李杜和屈原的世界/凡尖音必疑之/關(guān)于底層和苦難“三吏”“三別”的分與合/讀懂這個人/翻譯及傳統(tǒng)/絕對真理當(dāng)代的勇氣和熱情 第七講:苦境和晚境 思想燦爛的時代/對思想的轄制/闊大浩瀚的世界/眾口鑠金/疼得遠遠不夠悲劇的根源/國人的價值標(biāo)準(zhǔn)/杜甫的營生/皇帝手諭及其他/自立與自尊/詩人傳記/生命日歷/詩人的地位/西域詩人/文章骨骼/濟南名士多/最后的折騰/形單影只的獨身猛人/無物之陣/假設(shè)與求證李白的愛情詩 古代有人攻擊李白的詩寫得不好,主要的一條理由就是他的詩寫喝酒和女人太多了。這樣的理由有些牽強了,因為酒與女人不但可以入詩,而且同樣會寫出好詩。題材對藝術(shù)品質(zhì)有決定力,但不會是全部。今天看李白的詩,盡管寫了許多女性,但好像沒有多少遣述個人情懷的愛情詩,這和李商隱等人是大不一樣的。他寫的許多女性詩,大部分是思夫的內(nèi)容,是寫她們的孤獨寂寞與哀愁。這樣的視角也許常見,但問題是李白總是能夠化腐朽為神奇,什么東西一經(jīng)他寫就完全不同了。 李白的一些女性題材的詩作,并沒有脫離中國大詩人屈原開辟的道路,就是將男女的愛情關(guān)系比喻為君臣的關(guān)系,這中間的艾怨嫉妒和離恨情愁,有了另一種意味。其中的一部分的確是借女人之口,寫出了他自己的寂寞和愁苦。對于陰柔的藝術(shù)來說,權(quán)力有時候真的呈現(xiàn)出強烈的陽剛性質(zhì),這在許多類似的詩中都可以看得比較清楚,比如在屈原的《離騷》中就是十分明顯的。詩人有極大的幻想和浪漫性格,有改變一切事物的巨大能力,但詩的藝術(shù)總的來說還是具有“陰性”的品質(zhì),而權(quán)力和社會現(xiàn)實卻有“陽性”的品質(zhì)。 這樣講并不是說詩和一切藝術(shù)一定要處于軟弱的地位、被支配的地位,而是說它們存在方式的區(qū)別。藝術(shù)也正因為其陰柔的性質(zhì),才更加韌忍和綿長,具有了培植生長的強大的母性功能。這一點“陽性”事物反而做不到。有人可能從李白的作品中感受其男性的強悍與力量,感受那種“飛流直下三千尺”的豪邁,并且再敏感一些,直接感受其整體基調(diào)和色譜:高亢和明亮。但這一切仍然只是一層外部的色彩,其內(nèi)在的陰柔性質(zhì)還是占主導(dǎo)地位的。它全部的滋生和成長、蔓延和孕化的過程,是在一個相對陰郁的空間里完成的。沒有內(nèi)向的沉吟,獨自徘徊,對世俗強光的回避,就沒有這樣綿綿不絕的個人傾吐。 李白這樣一個到處游走、嗜酒的人,肯定要跟很多歌伎接觸。再就是李白這樣的一個人物,照理說應(yīng)該是常常招惹事情的,他有多方面的過往,走的地方多,見的人多,愛美,好奇,浪漫。這樣的一個人很容易陷入情感之中。但他為什么很少從個人視角寫出男女愛戀一類的詩,這就成了一個謎團。當(dāng)然也不是絕對沒有,只是不多也不夠彰顯。他的詩中給人印象最深的還是關(guān)于自然風(fēng)光、山川大地、酒、神仙與心志抒發(fā)這一類。女性詩歌數(shù)量不少,但給人深刻印象的,并不占多數(shù)。 好像杜甫這方面的作品也不多。他們兩個都不夠“纏綿”。 有人說李白是一個“永結(jié)無情游”的人。比如他懷念杜甫的詩不多,而杜甫寫他的詩那么多。但是李白卻寫了那么多懷念道士、友人,還有懷念皇帝女婿的詩。有人說李白到處奔走,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男人,對妻子兒女家庭不能盡責(zé)。比如他的孩子生下來以后,一會兒寄養(yǎng)在這里,一會兒寄養(yǎng)在那里。剛剛與家人團聚了,官家或酒肉朋友一招呼,馬上又要走;实壅僖,李白很高興,孩子拉住他的衣襟不放,他很痛苦!把鎏齑笮Τ鲩T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李白這時候仍然是大喜悅,因為有了發(fā)達的前景,并沒有多少離開親生骨肉的哀傷。起碼從表面看,李白是這樣一個人沖動漂浮的游人。 但李白在文章里經(jīng)常講起他的兩個孩子,越是到了晚年越是如此。李白有沒有別的孩子不知道,能夠確定無疑的是有一個女兒叫平陽,一個兒子叫伯禽。經(jīng)郭沫若先生考證,伯禽的這個“禽”字肯定是誤寫,他應(yīng)該叫“伯離”。因為李白委托李陽冰為他的詩集作序的時候,跟對方交代了自己的身世和家庭。他說我的兒子叫“伯離”。也許在書寫的時候“離”字加撇,誤成了“伯禽”。周公旦的兒子名號“伯禽”,李白這樣一個特立獨行的人不太可能拾人牙慧。但郭沫若先生也很有意思,他說千百年都叫下來了,都叫“伯禽”,那我們也這樣叫吧。 唐詩里好的愛情詩太多了,《詩經(jīng)》里面也特別多。但是李白和杜甫所寫的最重要的詩,膾炙人口、令人不能忘懷、成為經(jīng)典名句的,好像這方面的不多。李白有一首詩,題目忘記了,好像也是寫了男女私情,但不能肯定在寫誰、寫了哪一段戀情。像李白這種無所顧忌、揮揮灑灑、背著寶劍到處游走的人,總會旁逸斜出一些個人的情感,沒有反而是不可理解的。 比較李白和杜甫,前者更應(yīng)該是一個情圣。愛情對于浪漫主義者是非常重要非常強大的一個推力。它有時候甚至是首先用強大的異性之愛籠罩了主體,然后再轉(zhuǎn)移到植物、動物、朋友,所有的一切方面,產(chǎn)生一些變異,化為一些即時浪漫的思維。所以如果考察所謂的“浪漫主義”作家,無論是小說家還是詩人,他們都有真摯感人的愛戀生活。李煜是皇帝詩人,也是最能愛的一個人。 對于李白這樣一個人物,有人恨不能發(fā)掘出一大批愛戀詩來。李白的詩現(xiàn)在存世的有一千首左右,如果剔掉存疑的部分,還不足一千首。他的文章留下一些,大家并不特別注意,對這些文章談得較少,其實這些文章的重要,一點都不亞于詩,同樣是他浩瀚藝術(shù)寶庫中極其珍貴的部分。 古人留下的東西跟今人不一樣,有時古人的一行字就相當(dāng)于今人的一篇文章,它非常內(nèi)斂和簡約。杜甫留下的詩比李白幾乎多一倍。有人說這與性格有關(guān),李白揮揮灑灑,走到哪個地方隨手一寫就扔掉了,或者喝了酒就忘記了,保管積攢的能力較差。杜甫不一樣,他規(guī)矩,內(nèi)向,心細,所以會有嚴(yán)謹(jǐn)?shù)奈膶W(xué)操作,比如把作品及時裝訂起來。而且杜甫還說,每一次把詩改完,一定要長吟一遍,聽聽順耳不順耳。李白沒有這方面的記錄。所以李白遺失的那一部分詩里是不是有另一些愛情詩,也就不得而知了。有人認為李白總是寫月亮,而月亮下面談戀愛才是最為相宜的。 李白離開我們一千多年了,留下好多生活的空白讓我們?nèi)ハ胂蟆S行┦虑槿绻诋?dāng)時突出,離得遙遠了,常常會隨著時間放大而不是湮滅。李白在愛情方面沒有得到放大。有人說李白除了一生娶的四個女人之外還有別的女人,但失于考證,只屬于某種大膽的假設(sh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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