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念又記起張瓊說他原是寄寓在他表兄馬仁璃家里,昨夜散手時,再三叮囑自己閑時到表兄府上相聚。 匡胤與他在鳳儀樓賭酒相遇,雖是初識,卻是傾蓋如故,肝膽相照,意氣相投。 左右無事,不如就到他表兄家尋他罷了。 這樣想著,便穿上棉衣,將身上的盤纏全部綁在腰間,捏了點碎銀子,吩咐小二給自己的坐騎烏騅供上好豆料,詳細問了馬仁踽家梅子園的去向。 馬仁璃家梅子園乃在鳳翔遠郊。 待烏騅吃飽,匡胤跨鞍而上,抖韁徐行。 天氣嚴寒,朔風凜凜,瑞雪翻飛。 從街市馳出城門,行了七八里,兩旁的農(nóng)舍越來越少,遠處山如玉簇,路邊的林木恰似銀妝。 這樣的大雪天,貿(mào)然造訪,會不會打擾人家呢? 轉(zhuǎn)過一個山頭,風雪更猛了。 匡胤心下遲疑,馬行自然緩散下來。 路邊幾株高大的榆木下有一木板釘就的茅草酒店,破壁縫里透出火光,競有人在店內(nèi)高歌。 匡胤凝神細聽,只聽其歌唱:“風織雨眠,疑作鼓角響,兵車縱橫,萬馬回旋,當時少年心情,臆點江山天下計! 這人的歌聲方歇,又有一人擊桌唱和,唱:“十年鴻泥渺渺,半世萍絮飄飄,枕淚痕,鮫綃透。鬢調(diào)人瘦,歌哭篁咽。不若散卻千年事,芒鞋渡航,離合風云,笑笑,也弄風花也弄雪!” 匡胤下馬立在店門,贊道:“兩位歌聲高吭,詞辭古樸高雅,當是世之高士啊! 那兩人一個相貌清奇,白面微須,年紀不過二十上下,另一個卻是道士裝扮,臉色黝黑,四十歲的光景,兩人隔著地爐向火對飲,爐里面焰焰燒著柴火。 聽匡胤說話,一齊扭頭看店門。 匡胤站在店門,因為身材太過高大,競把店門外耀眼的雪光全部擋住了,店里黑暗了許多。 匡胤又作揖問道:“在下涿郡人趙匡胤,被雪打濕了衣裳,借此火烘——烘,望乞方便! 兩人相邀道:“莫說烘火,這大冷天的,共酌些熱酒又有何妨?” 店門太矮,匡胤身軀太高,從門口進來,不得不彎下了腰,在那兩人對面坐下來。 二人此時才看清他的面目,只見他臉色赤紅,眉毛粗壯,雙目有神,虎額高鼻,相貌堂堂,威風凜凜,不由暗自喝彩。 匡胤坐下,看了看,只見火炭邊煨著幾個甕兒,里面透出酒香,便有幾分嘴饞。復作揖問道:“敢問二位高姓大名?” 那道士稽首還禮,答道:“小可苗訓,河中人氏。”又復指那白面儒生說:“這位乃是河北名士趙普,原籍幽州薊縣,因避兵亂,隨父遷居洛陽! 匡胤一聽,不由對那白面儒生多看了幾眼,心生好感。 須知匡胤的祖籍也屬河北,乃是涿郡清苑縣,父親也是避兵亂人定州投軍,后遷居洛陽。 當下自報家門,與趙普兄弟相稱。 那苗訓愛好陰陽兵家之術(shù),穿一身道袍,頗有仙風道骨之態(tài),以相面測字為業(yè),云游天下。他混跡江湖,浪蕩半生,『剜人無數(shù),看趙匡胤器宇軒昂,神態(tài)豪邁,不由暗自吃驚,心想,按相書上的說法,此人乃是龍鳳之姿,富貴之相,不妨試探一番。 于是,一番客套話下來,便向匡胤道:“貧道看閣下器字不凡,頗有王侯將相之姿,不如替你測一個字,如何?” 匡胤微微一笑,答道:“偶聽道長嘯歌,胸有塊壘,內(nèi)有深意,怎么突然以這等愚惑農(nóng)夫農(nóng)婦之技來誘我?若是道長手頭拮據(jù),小可身上也略有些銀兩,盡可以拿些去用,測字卻是不必! 苗訓撫掌大笑,道:“壯士快人快語,真真豪邁爽直之人!當此離亂之世,人命危淺,要貧道算命、測字的達官貴人,比比皆是,貧道用度還算豐裕,心意先領(lǐng)了! 郡趙普也是和苗訓一般的心思,要借機結(jié)交匡J軋一旁笑吟吟道:“測字之術(shù),雖是旁門左道,信與不信,全在于人,兄臺既然灑脫,又何妨一測?” 匡胤舉杯欲飲,笑道:“也罷,道長測一個,權(quán)當娛情! 苗訓于是正色道:“趙兄請隨意出示一字。” 嗯————匡胤略一思索,將杯中的酒灑出少許于桌子上,用手指蘸了,在桌上一筆一劃書寫,說:“‘趟(趙)’,道長便測賤姓這個‘趟’字好了! 苗訓眉頭~動,喝彩道:“好一個‘趟’字!” 匡胤和趙普一齊看他,同時問:“這個‘趟’字怎么個好法?” 苗訓搖頭晃腦。煞有介事地解釋道:“且看這個‘趟’字,左邊‘走’上有‘土’,是中原板蕩之狀,‘小’偏偏坐在‘月’字之上,左‘短撇’,右‘點捺’,便是左丞右相,自己居中,坐在月亮上,壯十可不是就是乇侯之相?駕馭文武,‘走’上趕‘士’,乃是封疆無界,還要開邊拓土,建萬世功業(yè)呢! P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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