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簡介: 這是作者繼《梅蘭芳全傳》《程硯秋全傳》之后,潛心創(chuàng)作的又一部全面展現(xiàn)京劇藝術(shù)大師藝術(shù)與人生、命運與性格、心理與情感的力作。全書以一代京劇名旦尚小云所取得的輝煌藝術(shù)成就、對京劇藝術(shù)發(fā)展的巨大貢獻為核心,再現(xiàn)其豐富而坎坷的經(jīng)歷:如何以他的勇氣與才智,闖過一道道急流險灘,如何在藝術(shù)的道路上磨礪錘煉、苦心孤詣,如何急公好義,熱心辦學(xué)與助人。通過作者生動而細膩的筆觸,在讀者面前立起的,是一個品質(zhì)高尚、性格獨特的人。 目錄: 序一 序二 第一章族門之外的尚氏后人 尚可喜的后代,是“罪” 尚小云最初不叫“尚小云 關(guān)于學(xué)戲的一則傳說 賣身學(xué)戲 進了三樂班 “七年大獄”的科班生活 師承名師學(xué)戲 “正樂三杰” 助茍慧生逃跑 “第一童伶” 遭受冷遇 搭班春合社序一 序二 第一章族門之外的尚氏后人 尚可喜的后代,是“罪” 尚小云最初不叫“尚小云 關(guān)于學(xué)戲的一則傳說 賣身學(xué)戲 進了三樂班 “七年大獄”的科班生活 師承名師學(xué)戲 “正樂三杰” 助茍慧生逃跑 “第一童伶” 遭受冷遇 搭班春合社 第一次赴滬演出 “童伶大王” 與“國劇宗師”楊小樓的合作 《楚漢爭》和《霸王別姬》 武戲“文”唱和文戲“武”唱 結(jié)婚了,向岳父學(xué)習(xí)《昭君出塞》 續(xù)娶梅蘭芳的表妹 隨王瑤卿學(xué)習(xí)《失子驚瘋》 和馬連良的合作 “三小一白下江南” 和余叔巖的合作 入宮唱戲 初次創(chuàng)排新戲 1.《紅綃》和《張敞畫眉》 2.《秦良玉》和《五龍訖祚》 “三只碗”和“藝術(shù)之宮” 獨特的生活習(xí)慣 第二章協(xié)慶社時代 自組班社 與言菊朋的“鬧翻 集中排新戲 “四大名旦”的產(chǎn)生 四大名旦排座次 四大名旦之比較 橫遭流言非議 四大名旦的合作 盛況空前的“杜家堂會” 尚小云的“義” 痛失慈母 義助富連成 與富連成的恩恩怨怨 收張君秋為義子 義助長慶社 與袁世海的分分合合 承包第一舞臺 第三章傾家辦學(xué) 榮春社的創(chuàng)設(shè)緣起 榮春社的正式成立 關(guān)于榮春社 “一個嘴巴五塊錢” 弟子偷雞章 因材施教 開除徐榮套 賣房、賣車、賣字畫 榮春社關(guān)門 出任梨園公會會長 再排新戲 尚門弟子 第四章走進新時代 認識解放軍 參加戲曲講習(xí)班 成立尚小云劇團 刨編《墨黛》 《洪宣嬌》事件 八年巡演 1.在南京,當(dāng)選戲改委副主任 2.在上海,又見黃金榮 3.在東北,被志愿軍傷員“攔截” 4.在河北南宮縣,飽受家鄉(xiāng)人民的情暖之心 5.在山東,客滿又客滿 6.在部隊,風(fēng)雪中演唱 7.在中南海懷仁堂,遇見周恩來 第五章遷居西安 兩次西安之行 “北京西安一邊一半” 無償捐贈 絕唱《雙陽公主》 收徒傳藝 拍攝電影藝術(shù)片 出任陜西京劇院院長 藝術(shù)指導(dǎo)京劇現(xiàn)代戲 寂然離世 尾聲 后記第一章族門之外的尚氏后人 尚可喜的后代,是“罪” “我,尚小云,是個唱戲的! 唱戲的,意味著什么?在舊時代,在傳統(tǒng)觀念中,它是下九流,是被輕視的對象,是恥辱。然而,尚小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淡。這樣的態(tài)度,所傳達出的意思是:唱戲的,其實就是—種職業(yè)而已,是三百六十行中的一種,與其他職業(yè)并無不同,既不高貴,也不低賤。 在舊社會,尚小云以這樣不亢不卑的態(tài)度,對抗著人們的封建觀念,維護著京劇藝人起碼的自尊,也坦然面對自己的職業(yè)。 尚小云的話,所傳達出的另一個意思是他對自己身份的定位。簡簡單單三個字“唱戲的”,固然拒絕了潑向京劇藝人的污水,實際上也婉謝了心理各異的人們加在京劇藝人頭上的光環(huán)。京劇藝人以唱戲立身,他抓住了這一本質(zhì)。他只要這簡單的三個字?墒牵麤]有料到—— 1966年的時候,尚小云竟無法保持“唱戲的”這份簡單,首先是他的身份一下子變得復(fù)雜起來。不但復(fù)雜,而且有罪,罪名還不小。 初夏,“文革”開始。隨著氣溫的升高,瘋狂也在急劇升級。盛夏時分,尚小云被大字報淹沒了。無論是在他的工作單位——陜西省京劇院,還是在他的居所——菊花園,仿佛菊花在一夜之間綻放,批判他的大字報如花盛開,鋪天蓋地。他很奇怪,他緣何會有那么多可以用來批判、斗爭和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腳的事實與理由。于是,他很想湊近一些,仔仔細細地看個清楚。 尚小云還沒有看清大字報上的內(nèi)容,還沒有弄清自己的“罪狀”,就被揪了出來。那一天,造翻派們沖進“菊花園”,以其特有的居高臨下命令的口氣,不容分說讓尚小云交出所有房門的鑰匙。尚小云交出鑰匙,意味著他和夫人被掃地出門。除了他們身上的衣服,寸草片瓦也沒有帶出來——什么都不準(zhǔn)帶。然后,他被四個粗壯大漢分別拽著四肢,像扔一件不怕摔壞的貨物一樣,扔到一輛卡車上,拉出去游街示眾。一番折騰后,他又被拉了回來?ㄜ囃O拢卉嚿系脑旆上裉咭粔K礙事的碎石子一樣,一腳踢了下來。 走完游街示眾的程序,尚小云和所有被打倒的知識分子一樣,接受批斗。他被拉上用三張桌子臨時拼成的“戲臺”,他的胸前被掛上一塊大牌子,牌子上是粗黑的“尚小云”三個大字,兩條交叉成“×”的粗黑紅杠覆蓋著“尚小云”。這樣的牌子,在那個時候,是街頭的一道“風(fēng)景”。 站在“戲臺”上,一眼望過去,人海里,密密匝匝森林般的臂膀、因激動而扭曲的汗津津的每張臉。他們揮舞著臂膀,搖擺著;他們撕扯著嗓子,叫喊著。尚小云有些木然,心底卻很純凈。于是,眼前的一切居然幻化成了戲院里那早已熟悉的一切:鼓掌聲、叫好聲。有一句唱熟了的戲詞涌向喉嚨口,幾乎沖出口腔: 遭陷害,逃出門,飄零路上, 投遠親,避災(zāi)難,渺?皞 那是尚派名劇《乾坤福壽鏡》里女主人公胡氏的一句唱詞。尚小云習(xí)慣了:站在戲臺上,就有唱的沖動,就有舞的熱情。只是眼下這腳底下的臺子,不是戲院里的戲臺,是人生的戲臺。不知為什么,他想起了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硯秋說過的一句話:“人生就是演悲劇!贝藭r,他正在演人生的悲劇,而他長達半個世紀(jì)的舞臺生涯中,卻很少演悲劇。這是諷刺嗎? 與尚小云同時挨批斗的還有一個人,他是有“五大名旦”之一稱號的另外一位“唱戲的”——徐碧云。讓尚小云、徐碧云站在一起,不僅僅因為他們都是名旦,更因為他們是陜西省京劇院的掌舵人,尚小云是院長,徐碧云是副院長。 他們被迫站在“戲臺”上,也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站慣了戲臺,那用三張桌子拼成的“戲臺”另有功用:當(dāng)他倆不能按要求大聲呼喊出“打倒尚小云”、“打倒徐碧云”時,造翻派們會猛然踹倒桌子,讓他倆從“戲臺”上滾下去。從地上爬起來,他們得重新站上去。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對造翻派來說,這是斗爭,也是樂趣;對尚小云和徐碧云這兩位六旬老人來說,是折磨,也是屈辱。 是否踹倒桌子,取決于他倆侮辱自己是否真心誠意;而是否真心誠意,取決于他倆的呼喊聲是否足夠響亮。相對而言,尚小云的喊聲要比徐碧云符合要求。尚小云強壯一些,徐碧云柔弱一些,又沉疴在身,無甚中氣。一向俠骨柔腸的尚小云,即便在這個時候,也秉性難移。為避免老友一次次被踹下“戲臺”,他突然挺起腰桿,大聲呼號“打倒尚小云”,也幫著徐碧云高喊“打倒徐碧云”。在戲界,他有“鐵嗓鋼喉”的美譽,于是,他的喊聲,震天動地,穿云裂帛。在群情激昂的氣氛之中,在震耳欲聾的口號聲中,他的“打倒”聲混雜其中,掩蓋了他“冒充”徐碧云的真相。 如果說,批斗開始時,尚小云還十分不情愿地公開侮辱自己的話,那么,隨著時間的推移,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這樣的批斗越來越接近鬧劇時,特別是他為了徐碧云少摔幾次而拼盡全力呼喊“打倒”自己、“打倒”徐碧云后,忽然有了喜劇的感覺。于是,呼喊聲變得越來越自然,甚至在有的時候,連他自己都聽得出來,那里面有戲謔、有嘲諷,也有玩世不恭,是演戲,是叫板。 就這樣,尚小云和徐碧云總算是在“戲臺”上站穩(wěn)了。批斗在繼續(xù),“罪名”也在不斷擴大。突然有一個年輕的造翻派跳上臺去,指著尚小云,指尖幾乎落在尚小云的鼻尖上。不知是他正在發(fā)育、處于“倒倉”期,還是因為他聲嘶力竭,總之,聲音是變了調(diào)的。 “你說!你要徹底交代!說出你的出身,徹底交代你與封建尚王府的關(guān)系! 這個問題似乎很尖銳,引來鼓噪聲一片!皩Γ氐捉淮!”“不準(zhǔn)隱瞞!” 說起“尚王府”,尚小云很想這樣“交代”:我早就被逐出尚氏族門了。這句話幾乎要脫口而出,但是,他咽了回去。他知道,這樣的回答顯然不能使對方滿意。其實就連他自己也感好笑。“被逐出尚氏族門”,就意味著他不再是尚門之后了嗎?就意味著他的血管里不再有尚氏血液了嗎?何況,他自己不是一直自號“平南裔子”么。也就是說,他從來沒有否認過他是尚門之后。于是,他只有選擇沉默。 尚小云是清初“平南王”尚可喜的后代,這不是“被逐出尚氏族門”而能改變得了的。 1981年深秋的一個早晨,遼寧省鞍山市博物館館長剛上班,就接待了一位中年男子。他說他有一幅畫要交給國家收藏。然后,他從隨身攜帶的包里取出一個畫軸,小心翼翼地展開。這是一幅縱長269.5厘米、橫寬127.5厘米,絹本錦裱的工筆重彩描金人物肖像畫。畫中人物身穿御賜四團龍馬褂,頭戴王冠,足蹬朝靴,端坐在虎皮太師椅上,頗有王者風(fēng)范。在畫的上端有金地楷書題跋的261個字,簡潔地記述了畫像主人的生平。他就是清朝初年的著名人物——平南王尚可喜。捐贈這幅畫的那位中年男子,是尚可喜的第十二代孫尚德欣。 尚可喜這個人,一生頗具傳奇。在中國歷史上,他得以留名的理由有二: 一、隨清兵入關(guān),戰(zhàn)功顯赫,被封“平南王”; 二、襄助康熙皇帝平定“三藩之亂”,死后被加封“平南敬親王”。 正因為如此,他也給后人留下爭議: 一、身為明朝將領(lǐng),投奔清軍,是否屬于漢奸行為? 二、作為“三藩”之一,他真的沒有參與三藩之亂? 據(jù)尚氏族人介紹,尚可喜的祖籍在山西洪洞縣,后遷至遼東。1604年,尚可喜出生于遼寧海城,字震陽。其父是明朝東江游擊尚學(xué)禮,常年戍守邊關(guān)?赡苁且驗槌錾碥娙思彝,尚可喜似乎天生具有軍事才能,他少時隨父從軍,19歲時就領(lǐng)兵出征,駐防海上。1625年,尚學(xué)禮戰(zhàn)死,尚可喜順理成章承繼父業(yè),由東江總兵毛文龍委任為列將,統(tǒng)帥尚學(xué)禮的部隊。 還是因為這樣的出身,加上他自小征戰(zhàn)沙場,因而生性耿直、嫉惡如仇。在明朝末年黨同伐異、爭權(quán)奪利的政府腐敗環(huán)境中,他很不適應(yīng),又遭人陷害而失卻信任。不得已之下,1634年,他率部起義,棄明投靠后金。 在這之前,在旅順被后金攻占時,他率部在海上頑強抵抗,以至他的兩位夫人及其家人數(shù)百口人葬身海底。越是如此,他就越對明朝的政治黑暗和人心不古深惡痛絕。他也曾多次上書崇禎皇帝,規(guī)勸他重賢人、遠小人,并為救百姓于水火而勤政、遠奢靡淫樂,但是,這一切忠告都不入崇禎帝之耳,反而招致小人更瘋狂的挑唆和迫害。眼見無力回天,又因擔(dān)心由崇禎帝的不信任而可能造成對身家性命的威脅,他只有走為上了。. 在后金,尚可喜的軍事才能得以充分發(fā)揮,他的部隊被封為“天助兵”,他自己因此很快升遷至總兵,然后又被封為“智順王”。1644年,也就是尚可喜40歲那年,他隨清攝政王多爾袞、英親王阿濟格、豫親王多鐸等八旗兵入關(guān)。他和他的部隊足跡遍及十余個省,征戰(zhàn)七十多次,為清王朝最終征服中原立下汗馬功勞。 當(dāng)時,漢軍八旗有八大姓之說,尚姓就是其中之一。大清建都北京之初,為清軍“開路先鋒”冊封王位,尚可喜被封為“平南王”,又被皇太極賜金冊、金印。不久,尚可喜奉命同“靖南王”耿仲明進攻廣東。攻陷廣州后,他鎮(zhèn)守廣東長達二十余年,直至死在那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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