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家明是北山市征收局的一名普通公務員，他富于理想和追求，在如醬缸般的官場中恪守自己的良知和人格根底，他左沖右突，挑戰(zhàn)官場中的一些丑惡陋習，并且在業(yè)余時間堅持文學創(chuàng)作，試圖通過努力改變自己的生活和命運，然而，官場中流行的潛規(guī)則和公務員生活日復一日的平庸，使他的內(nèi)心感到痛苦、迷茫甚至絕望。
在現(xiàn)實面前，他不得不聽從同事和朋友的規(guī)勸，選擇隨波逐流，“先生存后生活”，命運給他開了一個無情的玩笑，仿佛又回到歷史的起點，他的仕途才在所謂的操作時代中重新啟航。
慕容嬌和鄔曼卓是小說中描寫的兩位悲劇性的紅顏女性，一個是華家明的同事，另外一個是他昔日的戀人兼同學，她們都為主人公的才情和良知所傾服，為命運待他的不公而不平。鄔曼卓大學畢業(yè)后棄官從商，并且獲得了成功，后來不幸患上絕癥，在生命的大限即將來臨之際，她把自己的資產(chǎn)全部無償轉(zhuǎn)移到華家明的名下，華家明被她的真情所感動，毅然放棄已經(jīng)柳暗花明的仕途，追隨她的足跡和人生步履……
作者簡介：
周建武，青年作家、詩人，湖南岳陽人。出版有長篇小說《國稅局長》，古體詩詞集《居閑莊詩稿》。追求官場中詩意化的人性抒寫，被譽為稅務官場小說第一人。1
春雨瀟瀟，落紅滿地。
華家明此刻坐在北山市委中心會堂，次第亮起的燈光在眼前團起一攤暖煙，他心情沮喪，做夢也沒有想到，黃濟仁的事居然驚動了市委書記，北山市整頓經(jīng)濟環(huán)境講評大會要拿他開刀。
“像黃濟仁這樣的稅務干部，吃喝嫖賭，對納稅人索拿卡要，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真是人無廉恥，百事可為，對這種破壞北山市經(jīng)濟環(huán)境的典型，公務員隊伍的敗類，市委責成市稅務局一定要嚴厲追究責任，作出嚴肅處理�！迸_上，市委書記昌志豪雙眉緊蹙，一臉的莊嚴。
昌書記的話擲地有聲，光照因為煙靄而曖昧，每一個字仿佛都是暴風驟雨，臺下的文武百官們都微微張開嘴，然后開始竊竊私語，喉嚨吞口水的聲音就像“芭蕉惹驟雨”，帶著一江春水的強力驚訝。市委書記點名批評一個普通干部，而且是不屬于市管的條條部門的干部，這在常理看來簡直有點匪夷所思，但既然殺雞用牛刀，擺了這個陣勢，這就說明昌書記不僅要用牛刀殺雞，還要殺猴甚至解牛。昌書記剛才作報告時說過，誰與北山市經(jīng)濟環(huán)境過不去，市委就要與他過不去。昌書記牛刀霍霍，一“刀”才動萬“刀”隨啊，官場江湖晚來風急，毀滅或升華全憑個人的造化了。
這個會本來不是華家明參加的，他一個基層分局的稅源管理科副科長，帶括號的副科級，每逢機關年度調(diào)整干部，臺上的局長在宣布人事任免時，都要補充一句：括弧副科級，就像“二奶”的身份一樣，令人不尷不尬。副科級隔著市委書記水遠山長，中間不知差多少個級別，市委書記再批評誰，關他鳥事，但這天科長朱仲池恰好“感冒”了，眼下豬流感正肆虐全球，朱科長身體發(fā)熱，同事見了猶恐避之不及，所以當朱仲池向局長張德開告假時，張德開只恨自己當時未帶口罩，辦公室未裝紅外線體溫計，頭也未抬擺擺手趕快同意了，十步之內(nèi)必有芳草，說不定也有毒草啊，何況朱仲池告假時也就三步不到。華家明李代桃僵，臨時頂了朱仲池的差。此刻，他側(cè)目望了一眼坐在前排斜方的局長張德開，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像大街上裸奔的少女一樣尷尬和羞澀，也難怪，市委書記點名批評自己下管的干部，現(xiàn)場還有電視臺和報社的記者在采訪攝像，明天都會作為全市的頭條新聞播出，這在整個北山市稅務系統(tǒng)恐怕會引起一場政壇地震，將來的負面影響誰也無法估計到，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張德開的臉怎么還張得開�。�
窗外，一道閃電炫目而逝，隨即一聲驚雷，華家明的心頭掠過一陣驚悚，惻隱之心油然而生，無可奈何花落去，黃濟仁多行不義，看來難逃此劫。
事出有因。去年臨近年關，城區(qū)分局臨時接到1000萬的收入追加任務，市局給了政策,完成計劃，將得到50萬的獎勵，50萬��！可以買多少箱茅臺五糧液？多少條至尊天價香煙？張局長在迅速喝高的時辰，將50萬作了個概念換算，他天生就對數(shù)字不敏感，只習慣于用煙酒來作換算，才弄得清楚，天才往往就是偏才啊，別人說他單純，他告訴自己，陳景潤因為復雜，總是弄不明白1加1等于幾？打滿了一生的草稿紙，卻痛苦地患上了“帕金森氏綜合癥”，最后雙手顫抖得捧不起酒的器皿，打不開煙的盒口，讓想法去復雜吧，我要保持單純。張局長想入非非，一臉枯瘦、喜歡把眼鏡滑落在鼻翼上翻著白眼說話的計財科長桑木林湊近說：“這幾天省局催市局，市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天天催下面，計統(tǒng)報表像一道道催命符，比當年安祿山兵亂后唐玄宗的八百里加急還急啊�！�
“明天市局聯(lián)點的副局長方軍會帶著幾個科長下來督促收入，你準備好匯報材料，一定要把形勢講嚴峻，把困難講透，多打點埋伏，別以為這1000萬是拉屎撒尿就撿得來的�！睆埦珠L仔細叮囑道。
“張局長啊，這一千萬并不好收，幾家省屬企業(yè)都掏得油盡燈枯了，電廠還預繳了300多萬，剩下的就只有股份公司和個體企業(yè)這一塊了，現(xiàn)在全球經(jīng)濟危機，企業(yè)跨的跨，散的散，老板們的兩眼都寫滿‘赤字’，中央天天喊減稅降負，可到了下面就成了喊口號，政府沒錢運轉(zhuǎn)，照樣給你加碼，不差錢呢�！惫芾砜崎L朱仲池一肚子的牢騷。
“發(fā)牢騷有什么用？于事無補，我看這樣吧，你們稅源管理科以納稅評估的名義下800萬任務，全局所有副科長以上的干部都下到企業(yè)參與檢查，半個月時間內(nèi)無論如何得評估50戶企業(yè)，完成了800萬，剩下的就不用怕了�！睆埦珠L早就想好了主意，得意地拿著鉛筆用手敲打著桌面，又吩咐桑木林把副局長錢小毛找來，這才一支煙、一杯酒，哼著小調(diào)，接著做剛被打了岔的春秋美夢。
華家明和本科干部黃濟仁分在了同一個檢查小組，5戶企業(yè)，80萬任務。發(fā)給華家明的表格上清楚地寫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