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櫻桃》是旅日導(dǎo)演張加貝與近年來憑精湛演技贏得絕佳口碑的實(shí)力派演員苗圃的二度牽手之作。該影片采用紀(jì)實(shí)主義手法將其搬上銀幕,由著名編劇鮑十撰寫劇本,講述了大山深處一個智障母親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很多媒體被苗圃所扮演的母親所感動,在觀看影片的過程中不斷落淚,并且表示,這是一部可以堪比《媽媽再愛我一次》的影片,非常值得推薦給一些80、90后的新人類看。 作者簡介: 鮑十:原籍黑龍江省,現(xiàn)居廣州。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廣東文學(xué)院簽約作家。曾在魯迅文學(xué)院第三期高研班學(xué)習(xí)。已出版中短篇小說集《拜莊》(北方文藝出版社,1999年)、《我的父親母親》(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1999年)、《葵花開放的聲音——鮑十小說自選集》(百花文藝出版社,2006年),長篇小說《癡迷》(北方文藝出版社,2011年)、《好運(yùn)之年》(百花文藝出版社,2002年)、《我的父親母親》(作家出版社,2007年),日文版小說《初戀之路》(日本講談社,2000年)。部分作品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作品與爭鳴》、《中華文學(xué)選刊》、《小說精選》所選載,并被收入多種年選。中篇小說《紀(jì)念》被改編為電影《我的父親母親》,小說和電影同被臺灣某大學(xué)選作“國文課”閱讀欣賞教材。 目錄: 櫻桃 導(dǎo)演闡述3 霧氣緩緩地飄移著,就像一片退潮吋的海水。用不了多久,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就在霧氣巾顯露出來。村子確實(shí)很小,只有十幾戶人家,十幾幢房舍。房舍零散地分布在一個山坳里,坡上幾幢,坡下還有幾幢。遠(yuǎn)遠(yuǎn)地看去,就像隨意擺放在那兒的積木。房頂多半苫著金黃色的茅草。 村頭有一條窄窄的山路,山路彎彎曲曲的,最后爬上了一道山梁的豁口。不用說,這就是村子與外面溝通的唯一通道了。 (一個青年女人的畫外音:“這個小村莊叫艾村,我家就住在這里。這是個交通不便,出門就走山路的地方。我要講的是20多年前發(fā)生在我家的事,那個年頭,我家很窮。好在家里有個善于持家的奶奶,生活才勉強(qiáng)維持下來。但是后來,奶奶終究走了。那時候,我還沒出生,關(guān)于家里發(fā)生的一切,也是后來我爹告訴我的。我還是從奶奶的葬禮開始講吧……”) 4 遠(yuǎn)遠(yuǎn)的,有一伙人行進(jìn)在山路上。這伙人越走越近,漸漸看出這是一個送葬的隊(duì)伍。隊(duì)伍稀稀拉拉的,最前邊的一些人抬著一口老紅色的棺木,其他人都跟在棺木的后邊,他們不聲不響,臉上一副悲戚的神情。 在送葬的隊(duì)伍中,有一個人顯得特別突出。他叫葛望,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長得又瘦又小,還拖著一條殘疾的腿,走路一瘸一拐的。他身穿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色上衣,因其自身瘦小,衣服便顯得很肥大。與其他人不同,他的頭上還纏著一條白布,這說明了他與死者的特殊關(guān)系:那是他的親人,因?yàn)檫@個緣故,他也是整個送葬隊(duì)伍中最悲傷的人。 葛望哭得就像個淚人,一邊哭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號啕:“娘啊,你走得太急了……你這一走,我和櫻桃以后可怎么活啊……” (畫外音:“我爹是個老實(shí)巴交為人善良的傳統(tǒng)的莊戶人。他從小患了小兒麻痹癥,腿有殘疾。為了養(yǎng)活我們一家,他每天起早貪黑地干活,受了半輩子苦。今天,他第一次把壓在心中的所有痛苦全部發(fā)泄出來……”) 5 送葬的隊(duì)伍中走著一個女人,她就是葛望所說的櫻桃。櫻桃身穿一件白色孝服,走在葛望身后。這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女人,身材細(xì)高,臉色黝黑中帶著微紅,頭上梳著兩根短辮子,完全是當(dāng)?shù)剞r(nóng)婦的打扮。讓人奇怪的是,此時她非但沒哭,反而在傻乎乎地笑。 (畫外音:“我娘有先天性癡呆癥,是個智商低弱的人,她心地善良,有一種天性的母愛……”) 6 走著走著,櫻桃在路邊的草叢中發(fā)現(xiàn)了一朵小黃花兒,便悄悄離開送葬的隊(duì)伍,徑直朝花兒走去,還在花兒前蹲下身子,忘情地欣賞起來。 正在號啕的葛望,突然發(fā)現(xiàn)櫻桃不見了,四處一瞧,很快看見了草叢中的櫻桃,立即止住了哭聲,大聲喝道:“你這傻婆娘!跑那兒干啥去了?!” 櫻桃被嚇了一跳,馬上站起來,似乎愣怔了一下,笑著咧了咧嘴,立刻回到了送葬的隊(duì)伍。 經(jīng)這一鬧,籠罩在送葬隊(duì)伍里的悲哀一下子就被打破了,氣氛也霎時變得活躍起來,有人在偷偷地笑,有人甚至笑出了聲兒。 7 葬禮結(jié)束了。 按照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死者家屬要請參加葬禮的人吃一餐飯。 飯場就在葛望和櫻桃家里,確切一點(diǎn)說,就在他們家的院子里。他們的家在村子的邊上,有一方小院落。院落四周是一道用樹枝夾起來的圍墻,樹枝東倒西歪的,看去有些破敗。院子里有一幢茅草房。房子十分簡陋,房頂下面是四面土墻,當(dāng)然也有窗,窗旁釘著幾根木橛,木橛上掛了一些串起來的干菜。 院里擺著幾張從鄰居家借來的飯桌。那些參加葬禮的客人圍坐在桌前,正在大吃大嚼,有的人還在喝酒,顯得十分熱鬧。 作為主人的葛望,則在幾張桌子之間一瘸一拐地走來走去,忙著為客人添菜倒酒。因?yàn)橥炔环奖,使他顯得忙亂不堪。每到一張桌前,都要跟客人說:“辛苦了辛苦了,多吃多喝,酒還有好多呢……” 送葬的客人則說:“知道知道,誰讓我們是鄉(xiāng)親呢,這是應(yīng)該的……” 除此之外,客人們之間也在相互說話。 行人說:“老太婆活了七十歲,這也算喜喪了……” 有人說:“她這一輩子可夠辛苦的,這是享福去了……” 有人說:“這個家可全靠她撐著,她這一死,剩下這兩個可怎么過呀……” 有人說:“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憨人自有憨福哩……” 8 在客人們吃飯的吋候,櫻桃獨(dú)白坐在一邊。人們顯然已經(jīng)把她忘記了。她依然穿著孝服,只是不像先前那樣傻乎乎地笑了。她看著人們吃喝,也看著葛望忙碌,似乎在極力回想著什么,眼睛里充滿了恐懼。這樣想著想著,突然扯開喉嚨大哭起來。同時大聲喊叫著:“哎呀!哎呀!葛望。「鹜 所有的人都被櫻桃哭得大驚失色。他們不僅停止了說話,還停止了咀嚼,都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櫻桃,詫異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葛望最先反應(yīng)過來,急忙放下手里的事情,來到櫻桃身邊,半是關(guān)切半是驚異地罵她:“哭什么哭?啊!傻婆娘,發(fā)瘋啊你……” 櫻桃哭得更兇了,一邊哭一邊直勾勾地看著葛望,號號啕啕地喊叫著:“葛望啊,你娘回不了家啦!她給埋土里啦!她再也回不了家啦!葛望啊……” 葛望終于明白了櫻桃所要表達(dá)的意思,在那一瞬間,他受到了感動,眼睛都濕了。停了一下,他說:“我知道,我知道……櫻桃……”聲音也變得和藹起來。 其他的人也都明白了櫻桃的意思。一時間,他們也受了感動。 有人悄悄地說:“唉,這傻女子,這會兒才回過味兒來! 有人跟著說:“別看她腦子不清爽,倒挺有‘人性’的……” 櫻桃繼續(xù)哭著,哭得撕心裂肺。 9 天黑了。 一輪圓月掛在天上。 月光中響起了拉二胡的聲音。 拉二胡的人是葛望。說起拉二胡,這該算作葛望的一門“手藝”。逢年過節(jié),或者村子有什么值得慶祝的事情,他的二胡就會派上用場,他也會從中得到一點(diǎn)兒微薄的報酬。正因如此,葛望也一直被村人看做一個多才多藝的人。當(dāng)然,他拉二胡并非僅僅為了這些,更主要的,可能還是為了別的東西。舉例來說,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拉上一曲,他會感到舒服一些。 客觀地說,他拉的并不十分好。他的二胡也不好,已經(jīng)很舊了,琴桿和調(diào)弦的旋鈕似乎都有修過的痕跡。除了他自己,誰也說不上他是怎么得到這把二胡的。也許是別人送的,也許是他撿來的,也說不上他怎么就學(xué)會了拉它。反正,那都是從前的事情了,所以也就不說了。 葛望坐在自家的院子坐,在拉一曲當(dāng)?shù)亓鱾鞯拿耖g小調(diào)。 這會兒,那些吃飯的桌子已經(jīng)沒有了,院子里顯得很空曠。 二胡的聲旨顫動著,聽上去有一點(diǎn)兒蒼涼。 10 在葛望拉二胡的時候,櫻桃正在屋子單睡覺。她睡得十分香甜,蜷縮著身體,還流出了口水,偶爾磨磨牙或者說一句夢話。 11 葛望沉浸在蒼涼的琴聲里。 (畫外音:“聽我爹說,我娘是在苦水中泡大的,她從小無親無故,是在我奶奶家長大的。我爹是個殘疾,家里又窮,根本娶不上媳婦,奶奶就勸我爹說:‘你啊,不要再嫌棄櫻子了,誰讓你是個殘疾呢!不娶她你就得一輩子打光棍兒,好歹還有這么個女人……沒法子啊……’”) 12 這件事情過去了,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態(tài)。通常情況下,這種生活是乎靜的,尤其在這遠(yuǎn)離塵囂的大山深處,吃喝拉撒,生老病死,仿佛這就是一切。 傍晚時分,天空一片澄凈,幾朵絢麗的晚霞飄蕩在山峰的后面。 櫻桃從遠(yuǎn)處走來,她走得很慢。因?yàn)楸硨χ硐迹麄身體都被太陽的余輝包裹起來,甚至形成了一團(tuán)光暈。 櫻桃漸漸走近了。此時的她,早已脫下孝服,穿上了平常的衣服。那是一身舊衣服,已經(jīng)有些破爛。她手里拿著一根細(xì)竹竿,嘴里嚼著野果子,還斷斷續(xù)續(xù)地哼著山歌,看去甚是悠閑。 一頭母豬和一群豬患跟在她的身后。 13 櫻桃來到了村頭。這時候,正有幾個孩子在那兒玩耍,其中有幾個半大孩子,也有幾個小孩子。櫻桃看見了他們。 一看見孩子,櫻桃立刻停住了腳步,歌兒也不唱了,臉上顯出一副既貪饞又愛慕的神情,眼睛一下子變得亮閃閃的,還急忙吐掉了嘴里的果核。 櫻桃站了一瞬,隨即便丟下豬,甚至丟下了竹竿,快步朝他們走去,一邊走一邊手忙腳亂地從U袋里掏出一些從山里摘來的野果子,捧在手上,全身心地笑著,一聲接一聲地說:“櫻桃,甜……櫻桃,好吃……” 孩子們也看見了她,他們停止了玩耍,先是怔怔地看著她,然后便一哄而散,向遠(yuǎn)處跑去,邊跑邊喊:“傻婆娘!傻婆娘!……” 孩子們跑遠(yuǎn)了,櫻桃只好停下來,臉上依然笑著,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那些鮮紅的櫻桃,一粒一粒地從手指間滑落下來,掉在了地上。P2-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