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國時代在日本歷史上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時期。三大幕府時代——鐮倉、室町、江戶——總體而言是皇室的權(quán)力越來越小，幕府的權(quán)力越來越大，武士成為全社會的領(lǐng)導階層，而戰(zhàn)國長年之動亂，便促成了這一變化的*終完成，其影響力直接使日本邁入近代社會的“明治維新”。我們不得不說，要了解近代日本，必深究古代日本；要了解軍國主義的日本，必深究武士時代的日本；要了解昭和時代，須深究明治、大正時代；而要了解明治、大正時代，亦不得不對戰(zhàn)國時代有所認識。武田、上杉、朝倉、淺井、本愿寺、毛利這些強敵被織田信長一一擊敗，日本的蒼空之下，已無人敢質(zhì)疑，這位桀驁不馴的男子，即將成為新的天下統(tǒng)治者。因為他敢于革新，敢于突破。他大膽采用了步兵火器集團戰(zhàn)術(shù)，在長篠合戰(zhàn)里擊破了不可一世的武田騎馬軍團；他大膽設立了方鎮(zhèn)軍團，將軍政大權(quán)委托給了各個臣子，讓他們?nèi)Ω稄姅�；他大膽吸取了海賊的建議，制造了龐大的鐵甲船隊，取得了水戰(zhàn)的輝煌勝利；他大膽在日本輻輳之地，修筑了龐大的安土城堡，俯瞰遙控四方之地。這樣的男子，不但讓他的敵人畏懼，也讓他的臣僚，讓他的盟友感到害怕，他究竟會將日本帶向何方，是所有人關(guān)心的問題。陰謀，此刻悄然泛起。
作者簡介：
萬邦咸寧，資深日本史作家，暢銷雜志書MOOK《戰(zhàn)爭事典》主力撰稿人，其作品深受廣大讀者喜愛。作者很早以前就開始接觸日本文化，精通日本戰(zhàn)國史。但在這過程中，作者發(fā)現(xiàn)日本研究中國的書籍汗牛充棟，而中國關(guān)于日本的圖書種類卻十分單薄。然而中日長期的歷史糾結(jié)和現(xiàn)實矛盾，卻是無法回避的。由此，作者有了這套書的創(chuàng)作，希望能通過介紹日本最為人所熟知的戰(zhàn)國史，從而讓更多的人了解日本的民族根性。
目錄：
第一章東國博弈
001“第六天魔王”的得與失
004后北條的逆襲
009龍游淺水
014里見的奇跡——三船山合戰(zhàn)
第二章虎虎生風
022閃擊駿河
027拔釘子·清道
029大山岳戰(zhàn)·三增垰合戰(zhàn)
034蒲原之殤·深澤之恥
039越中蜂起
第三章三方原的雪
043家康的綢繆
045家康有二寶
048家康出戰(zhàn)第一章 東國博弈001“第六天魔王”的得與失004后北條的逆襲009龍游淺水014里見的奇跡——三船山合戰(zhàn)第二章虎虎生風022閃擊駿河027拔釘子·清道029大山岳戰(zhàn)·三增垰合戰(zhàn)034蒲原之殤·深澤之恥039越中蜂起第三章 三方原的雪043家康的綢繆045家康有二寶048家康出戰(zhàn)050顰畫055野田城下060武田家的暗流第四章信長反攻064最后放逐068名門喪鐘073亂世之殤077二次長島征伐080越前的波亂第五章長篠雄風086勝賴的野望088長島末日092勝賴出軍097設樂原布陣102設樂原血戰(zhàn)第六章霸王的軍團107自取之咎112越前門徒一揆的滅亡115北陸軍團119安土筑城123恩怨第七章進擊的軍神128燃燒的木津川133信長雜賀攻136謎之戰(zhàn)——手取川139一朝榮華一杯酒142霜臺自爆第八章東征西討146逆轉(zhuǎn)——月岡野合戰(zhàn)150鹿之亡155荒木謀反——第二次木津川之戰(zhàn)159赤鬼的奮戰(zhàn)第九章猿的崛起165道糞——荒木村重168干殺三木173殘酷的籠城戰(zhàn)179御馬揃第十章武田狩184信康切腹189岡部丹波守的幸若舞193天目山第十一章風起青萍之末203三職推任207土佐的姬若子215對立第十二章敦盛之火舞222猿的請求225以水代兵227敵在本能寺 234中國大返前言研究日本戰(zhàn)國史的趣味性
赤軍
古往今來，世界上產(chǎn)生過數(shù)不盡的國家和民族，各自書寫著波瀾壯闊的歷史篇章，都值得我們?nèi)チ私猓踔寥パ芯�。只是簡單的娛樂也好，作為殷鑒也罷，只要自己喜歡，那都不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喜歡的前提當然是有趣，而我就要說，日本的歷史確實是非常具有趣味性的。在東亞歷史上，日本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一個異類，它局促于小島之上，而又并不缺乏研究日本戰(zhàn)國史的趣味性 赤軍 古往今來，世界上產(chǎn)生過數(shù)不盡的國家和民族，各自書寫著波瀾壯闊的歷史篇章，都值得我們?nèi)チ私�，甚至去研究。只是簡單的娛樂也好，作為殷鑒也罷，只要自己喜歡，那都不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喜歡的前提當然是有趣，而我就要說，日本的歷史確實是非常具有趣味性的。在東亞歷史上，日本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一個異類，它局促于小島之上，而又并不缺乏學習精神，就使得日本文化深受大陸影響，同時又具有自身的獨特性。朝鮮、越南，可以說學自中華的文明多，自身保存的傳統(tǒng)文明較少，或許正因如此，近代以來一意脫離中華影響，甚至連文字都徹底改掉了。但日本不同，日本傳承了中華之肌皮，同時也保留了自身的筋骨，或許在今天的我們看來，因曾經(jīng)的敵對關(guān)系，日本是最值得仇視的國度，但也因文字的神似、文化的形似，日本文化是最接近于中華正統(tǒng)的亞文化。正是因仇視和親近的情感相互交織，才使得日本的歷史，在中國人看來確實趣味無窮。 尤其是15、16世紀的戰(zhàn)國時代。有人鄙稱，那不過是村長之間的械斗而已。確實，就疆域而論，日本的一州（國），不過中國之一縣，一郡不過中國之一鄉(xiāng)，一郡之內(nèi)各稱豪雄的豪族、地頭們，也不過中國某鄉(xiāng)中一個個小小的村長罷了。然而村與村之間的械斗，亦未見得無可觀之處，就如同深入研究中國一縣之歷史，則豪強之間的紛爭、村莊之間的械斗，也是梳理發(fā)展脈絡之重要環(huán)節(jié)，不可隨意忽視。 更何況若論人口密度，日本也不在中國的中原地區(qū)之下，戰(zhàn)國時代，村與村之間的械斗固然無日止息，更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卻也并非絕無僅有。比方說一般認為戰(zhàn)國開端的“應仁之亂”，僅京都一地的戰(zhàn)斗，東、西兩軍便各投入十余萬眾——即便其中武士寥寥，多為亦耕亦戰(zhàn)的農(nóng)兵，亦不可以械斗視之。再比如晚期的豐臣秀吉小田原征伐，總兵力約二十一萬，號稱三十萬；關(guān)原之戰(zhàn)，東軍八萬余而西軍七萬余。 相比之下，同時期的明朝寧夏之役，動用官軍亦不足十萬，而較晚一些席卷大半個歐洲的三十年戰(zhàn)爭，初始時天主教同盟亦不過出兵兩萬五千而已。則日本戰(zhàn)國時代的戰(zhàn)爭規(guī)模，又何小之有呢？除戰(zhàn)爭頗有可觀外，當時日本的社會形態(tài)、政治、經(jīng)濟，亦皆趣味無窮，值得愛好者去了解，去研究。只是橫亙在愛好者和歷史真實之間有一條巨大的鴻溝，那就是戰(zhàn)國亂世，群雄并起，千頭萬緒，很難梳理出一條清晰的脈絡來，只究細節(jié)，很容易使人墮入五里霧中，莫名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這本中文書的出現(xiàn)，便非常有其價值了。本書從武士的崛起為開篇，簡述了鐮倉和室町的輝煌以后，便轉(zhuǎn)入亂世的導火索“應仁之亂”，就此以通俗的筆調(diào)、簡潔的脈絡，將這百余年的戰(zhàn)亂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戰(zhàn)國時代在日本歷史上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時期，三大幕府——鐮倉、室町、江戶——總體而言是皇室的權(quán)力越來越小，幕府的權(quán)力越來越大，武士成為全社會的領(lǐng)導階層，而戰(zhàn)國長年之動亂，便促成了這一變化的最終完成，其影響力直接使日本邁入近代社會的“明治維新”。我們不得不說，要了解近代日本，必深究古代日本；要了解軍國主義的日本，必深究武士時代的日本；要了解昭和時代，須深究明治、大正時代；而要了解明治、大正時代，亦不得不對戰(zhàn)國時代有所認識。從這個角度而言，這套書便更有其不俗的價值了。 知日對中日交流大有裨益馬伯庸從卑彌呼遣使通魏王以來，中日交流已經(jīng)兩千年。這兩千年里，文明呈現(xiàn)出對向流動的態(tài)勢。先是大陸文明向島國文明進行輸出，以唐宋為高潮；到了明清之際，這種流動趨于靜止。近代之后，日本率先開國，進而躋身列強之列，文化傳輸開始逆向而動，中國反過來成為日本的學生。遺憾的是，我們雖然一直跟日本有著不解之緣，可對我們這位老鄰居始終還是不太了解。相比起日本人對中國不遺余力的研究，中國對日本的了解始終還不夠深入。只要走進兩國的書店，看看是日本書店里關(guān)于中國的書多，還是中國書店里關(guān)于日本的書多，就可以知道。日本是我們的鄰國，是我們的競爭對手，還曾經(jīng)是我們的敵人。對于臥榻之側(cè)的這個鄰居，我們不該表現(xiàn)漠然，應該用開放的眼光去審視，用執(zhí)著的態(tài)度去鉆研，用嚴謹?shù)姆绞饺ニ伎肌Ｖ酥�，方能對中日交流中有所裨益。無論你對日本的態(tài)度是怎樣，知日應該是最起碼的一個要求。日本戰(zhàn)國史是一段非常有意思的歷史。且不說它對中國人有什么特別的意義，純粹從趣味的角度去看，也充滿了魅力。我當年最早是通過玩相關(guān)題材的電子游戲，對這段歷史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后來覺得玩游戲不過癮，又想去找相關(guān)的資料，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日本戰(zhàn)國的中文研究著作非常少，偶爾有那么幾篇，也是隔靴搔癢，不夠詳盡。幸虧當時已經(jīng)有了網(wǎng)絡，靠著網(wǎng)上愛好者的翻譯和交流，算是有了一知半解。從那個時候起，我意識到，中國對日本的研究態(tài)度真的很不夠，需要全方位地推進、擴張、深入。所以這套書的出版，我覺得是一件好事。它用一種相對不那么學術(shù)的輕松口吻，把日本的一段波瀾壯闊的歷史介紹給讀者。說不定其中有些讀者就像我一樣，被激發(fā)起對日史的興趣，自發(fā)地去學習。這樣的人多了，就可以形成知日的風潮，推動中國的日本學向前發(fā)展。第十二章敦盛之火舞★ 敵在本能寺清水宗治自殺兩天前，即六月一日，信長在本能寺召開茶會，等待各地軍隊來集結(jié)。本能寺，本是座無防備的寺廟，后來在天正八年（1580年）即兩年前接受了改造，加蓋了石垣、廄舍、堀壕等設施，算是初步完善了防御功能。但就在此日傍晚，明智光秀軍團一萬三千人從龜山城出發(fā)，其士兵一開始以為是去支援西國前線的，誰知光秀在出發(fā)后發(fā)布新命令，“此行目標為京都，接受主公信長的檢閱，再行進軍�！保ㄙ嚿疥枴度毡就馐贰罚贿^也有史料稱，光秀給下層官兵說，“此行不為它耳，奉主公之命，單去討伐德川家康（當時家康已離開大阪，在堺附近游覽）！”（《本城惣右衛(wèi)門覺書》）。不管如何，當晚光秀軍涉桂川，逼近了本能寺，此時是二日凌晨時分，光秀又當眾宣布一個驚
天的新命令：“敵在本能寺！”遂命令部眾逼近圍攻。夜宿本能寺的信長突然聽到騷動與喧嘩之聲，鐵炮和弓矢四面飛入，便命森蘭丸去打探，得報：“本能寺外軍隊圍困數(shù)重，皆桔梗軍旗，乃惟任日向守（即明智光秀）之軍！”信長當即回答：“是非不必說了�！比缓蟊悴倨鸸�，帶著森蘭丸等隨從奔到了本能寺大殿。見到信長身影的明智軍呼喝如潮，從四面攻入本能寺，很快廄舍眾與中間眾共二十八人戰(zhàn)死，信長隨身小姓，以森蘭丸三兄弟為首共二十七人也先后戰(zhàn)死。至于信長，首先以弓矢射敵兵，弦折后又操長槍刺翻數(shù)人。明智軍中寶藏院槍術(shù)流高手安田作兵衛(wèi)殺到，一槍刺傷信長。信長隨后步入內(nèi)室，掩護主人的森蘭丸與作兵衛(wèi)奮戰(zhàn)，最終不敵戰(zhàn)死。內(nèi)室的信長見狀，命寺內(nèi)女眷先跑，然后放火焚燒內(nèi)室，本能寺陷入一片紅焰。本能寺化為灰燼后，光秀女婿明智左馬介秀滿入內(nèi)尋找信長的遺骸，結(jié)果無法找到。日本的霸主織田信長就徹底消失在本能寺的大火中，也消失在日本的歷史舞臺上。以上的描述，均出于《信長公記》作者太田牛一之手，但他當時正在近江國擔任代官，并未親眼目睹“本能寺之變”，所以這種描述的真實性怕是要打個小小的折扣。不過整個事變的過程也有第一手目擊材料，那便是時任明智光秀屬下親兵武士的本城惣右衛(wèi)門所寫的“覺書”，其內(nèi)容大致
如下：光秀叛逆，逼信長殿下切腹之事，我等事先并不知情。龜山城軍團出發(fā)時，我們（普通官兵）接到的命令是，羽柴筑前守（秀吉）為征討毛利輝元，侵入備中國苦戰(zhàn)，我等必須前往增援。但去備中要經(jīng)過山崎，誰想途中就接到新命令，說信長殿下臨時發(fā)布的，讓我們?nèi)ゾ┒急灸芩�，殺死前來參拜的德川家康殿下。于是全軍火速趕赴目的地，后到寺廟前，齋藤利三（內(nèi)藏助）與其子、隨從兩騎一起，縱馬沖入寺前的片原町，我則沿著南堀往東行走，并斬殺了一名（敵人），提著首級繼續(xù)前行，遇到了主公（明智光秀）的母衣眾彌平次（即明智秀滿），他說“馬上就沖入寺廟正門，不要割取任何人首級”（即無差別殺死），而后拿過我手里的首級，扔到了廣間正堂的下面……在往倉庫的途中，我又抓捕了一名女房，她交代“信長殿下身著白色衣物”，隨后我將她轉(zhuǎn)交給齋藤內(nèi)藏助……這時，信長的奉公眾兩三人，穿著肩衣、水色帷子，拔刀與我們作戰(zhàn)，全軍大部開始攻入正堂，我沖入蚊帳的陰影處，有一名男子自那兒逃竄而過，我趕上去在背后砍死了他……戰(zhàn)后，因此戰(zhàn)我討取首級兩顆，便得到大將（光秀）的親自褒獎�！侗境菒加倚l(wèi)門覺書》和《信長公記》關(guān)于“本能寺之變”的描述，比較起之前京都御馬揃的口令，賺開了織田信長的門番，如入無人之境，沖進了本能寺。當時信長殿下剛剛?cè)鐜鰜�，用水清潔手和臉，結(jié)果在背后被明智軍士兵射了一箭，便喝令小姓們抵抗后，自己掙扎進入障子間里自盡�！狈路鹕窀傅淖C言與本城的描述更有貼合之處，那就是“本能寺之變”，可能并沒有傳統(tǒng)作品描繪得那么慘烈，也許只是光秀的親兵混進了寺廟里，以“暗殺”的面目，奪走或威逼信長，取了他的性命。同時，一部明智軍別動軍越過山隘，攻打妙覺寺里的織田信忠，已從寺中逃出的信忠，和京都所司代村井貞勝、誠仁親王跑到京都二條御所固守，卻被再次被圍。信忠送走了親王后，揮刀與敵人奮戰(zhàn)，三度擊退明智軍。明智軍的鐵炮隊跑到了二條御所邊的近衛(wèi)前久宅邸里，居高臨下，將信忠隨從射殺殆盡，但信忠的隨從依舊奮戰(zhàn)不已，其中有一名叫下方彌三郎的小姓，與明智軍鏖戰(zhàn)，左腿和下腹受傷，連腸子都流出來了，信忠便對他說：“壯哉，此刻若想褒獎怕是已無可能，等來世我再授予恩賞給你吧！”下方彌三郎感激涕零，遂出戰(zhàn)敵陣，壯烈戰(zhàn)死。而絕望的信忠遂自刃，年僅二十六歲。值得一提的是，信長的黑人奴隸彌助，在二條御所之戰(zhàn)里也遭到明智軍的俘虜，扭送到光秀面前等待懲處，但光秀卻說：“此等黑人，與禽獸何異？殺之空污刀刃�！庇谑蔷谷痪桶褟浿o放走了，這個著名的黑人侍從自此行蹤不明，消失在歷史的煙塵當中。其實，最可惜的還是織田信忠，有威望，有資歷，也不缺乏能力，但卻在二條御所里死守到底，斷了織田家最后的盼頭，要是他當時能舍棄迂腐的思想，還是能脫逃出來的（他的叔父織田長益，還有誠仁親王，確實都跑出來了）。關(guān)于信長的死，歷來眾說紛紜，有說是信長想和足利義滿那樣企圖當日本的新天皇，所以遭了朝廷的黑手；也有說是流亡在外的足利義昭指示與他交情深厚的明智光秀暗殺信長的；還有的說是德川家康為自己嫡子信康報仇，讓伊賀的忍者暗殺了織田信長；等等。其實信長的死因必須要從當事人本身去看，一是信長本人，二是兇手明智光秀。其余的什么朝廷、義昭、家康之說，大多可以當作演義小說來看。信長設立的軍團制大大推進了其征服日本的進程，但隨著軍團廢立的頻繁和軍團大名權(quán)力的肥大化，暗影與危機出現(xiàn)。信長曾任命老臣佐久間信盛擔任對石山本愿寺作戰(zhàn)的軍團長職務，后來又以作戰(zhàn)不力為理由撤了信盛職，后在“本能寺之變”前大量設立新的軍團，一時間家中眾臣與信長的幾個兒子為當軍團長把頭都擠破了。在這樣的欲望競爭下，家中的斗爭必然趨于白熱化，許多軍團長就覺得自己的地位朝不保夕，加上織田信長晚年性格兇戾多疑，家臣對他的敬畏恐懼遠遠大于愛戴，早晚會出現(xiàn)“下克上”的過激反應。另外，織田軍團長權(quán)力過大，幾同于半獨立政權(quán)，明智光秀的丹州軍團靠近京畿，但也能拉起一萬多人的隊伍，并且就駐扎在距離京都與安土城不遠之處，酣睡之塌，旁有猛虎入眠，簡直就是一把懸掛在信長頭上的“雙刃劍”。下面再來看看光秀的殺人動機，光秀身份有點兒特殊，他先后出仕齋藤氏、將軍足利義輝、朝倉氏，但都郁郁不得志，后來結(jié)識避難越前的足利義昭，又主持了義昭與信長的合作，才成為信長的家臣。信長上洛后，光秀和羽柴秀吉一起擔任了京都的奉行職務，是為“織田雙璧”，名聲開始響起來。民間一直有這樣的傳言，說篤信佛教的光秀在燒殺比叡山時目睹信長滅佛暴行，開始對信長產(chǎn)生怨恨與殺機，這純粹是無稽之談。信奉佛教的光秀，雖然在信長軍隊進發(fā)前苦苦哀求信長網(wǎng)開一面，但到了比叡山他卻殺得比誰都兇（當時秀吉和信盛都暗地放了不少僧侶，光秀那面卻是鐵板一塊，死于他屠刀下的僧人不計其數(shù)）。我們通過此事可以看出，光秀這人做事情太有原則性，有原則得有點過頭，變得神經(jīng)質(zhì)起來。其后光秀因為比叡山的“戰(zhàn)功”，受封近江國志賀郡的坂本城五萬石，其后又擔任了丹州軍團大名，一路扶搖直上。出身源氏的光秀名門意識極強，在天正三年（1575年）恢復古姓惟任氏，自稱惟任日向守，所以總的來看，光秀就是個自尊、偏執(zhí)、敏感的俊逸之才，不過這樣的人適合當藝術(shù)家，不適合當政治家，否則下場一般都不太好。關(guān)于光秀的叛變動機，其實是多方面綜合起來的結(jié)果。第一個誘因便是信長在天正八年（1580年）對佐久間信盛與林秀貞的突然流放，佐久間和林都是織田氏的譜代重臣，天正八年（1580年）前信盛正統(tǒng)率織田氏最大規(guī)模的軍團，在近畿一帶與石山本愿寺作戰(zhàn)，而林秀貞已處于退休養(yǎng)老狀態(tài)�？椞镄砰L流放林秀貞的理由是其曾經(jīng)追隨信行謀反，但秀貞早已做過檢討了，而且也過去幾十年了。佐久間信盛就更冤枉了，信行謀反時其就堅定站在了信長一方，并在多次戰(zhàn)斗中承擔殿軍任務，深得家中信任，被譽為“撤退的佐久間”。信長給他安的罪名主要是對石山本愿寺作戰(zhàn)無能，以及在三方原會戰(zhàn)中逃脫等，大多也是莫須有之罪。石山本愿寺得到雜賀眾和根來眾的支持，織田大將原田直政在天文四年（1535年）被打死，信盛接替其職務，在與石山作戰(zhàn)的數(shù)年中，不能說發(fā)揮多出色，但也算無過失。至于三方原，信長只撥給佐久間信盛、平手泛秀三千弱兵，又被武田軍重點攻擊，泛秀戰(zhàn)死，信盛逃命歸來，要算賬也應該算在信長自己頭上。其實流放林與佐久間，真實原因不過是信長想把他們的封邑奪取，再分配給新晉的有力家臣罷了，即“用人如積薪，后來者居上”，所以找個借口，將兩人的領(lǐng)地與部屬全部剝奪。這也反映了織田氏內(nèi)部競爭的殘酷與信長本人的極度無情，餓死的結(jié)局后，產(chǎn)生兔死狐悲之感也不足為奇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輪到他了。第二個誘因便是明智光秀的部下們。光秀愛兵如子，據(jù)傳在近江國與一向宗作戰(zhàn)時，部下有十八人戰(zhàn)死，光秀不僅親自憑吊，還將他們的靈位供起來安置在西教寺中，所以光秀能得部下死忠。光秀的部下大多出自美濃國與舊幕府，其中舊幕府的一幫人始終對攻滅室町的信長持仇視態(tài)度，而美濃家臣的頭目齋藤利三擅長使槍，有勇氣，最得光秀信愛。信長在死前正準備渡海去攻打四國的長宗我部元親，元親正是利三的親妹夫，以光秀與家臣的關(guān)系而言，利三與舊幕府等人促使光秀謀反的說法是很有可能的，“本能寺之變”中，光秀手下的中高級家臣幾乎全部參與其中，可見并非是光秀一人之謀，是屬于“集體性犯罪”。為了支持此觀點，我們可以將明智光秀的家臣團構(gòu)成分析一下，其核心便是光秀的同族、妻族和美濃眾，代表人物是明智秀滿（光秀女婿）、明智光忠（光秀另外一個女婿）、妻木廣忠（光秀岳父）、齋藤利三（美濃眾，首席重臣）、溝尾茂朝（光秀側(cè)近）、藤田行政（明智宿老）、安田作兵衛(wèi)（上文里殺死森蘭丸的明智軍武士，美濃安田村土著，在“本能寺之變”里與明智秀滿一起擔任先
鋒職務）；舊幕府眾，伊勢貞興（幕府政所執(zhí)事伊勢氏出身，擔任過足利義輝、義昭兩代將軍奉公眾，文武雙全，和光秀交情深厚）、御牧兼顯（也是原幕府奉公眾）；還有一幫近江眾、丹波眾，都是光秀在坂本城時代和丹波國主時代招攬的，代表人物為京極高次、阿閉貞征這些人大多是舊貴族的末裔。所以綜合考慮一下，能對光秀決策造成影響的，便是其核心家臣了，換個角度來考慮，明智光秀在進軍本能寺時，可能用“奉主君之命接受檢閱”，或“前去本能寺討伐德川家康”的假命令去誆騙如本城惣右衛(wèi)門這樣的下級官兵，但上級軍官則不可能隱瞞，否則一萬三千人如何集體出動作戰(zhàn)？事實上，光秀的核心家臣齋藤利三、藤田行政、明智光忠等，戰(zhàn)前就一致同意甚至攛掇光秀盡早下“根除信長”的決心，而明智秀滿與安田作兵衛(wèi)擔任先鋒職務，也不太可能被蒙在鼓里。至于伊勢貞興，他當時領(lǐng)著兩千別動隊強越山垰，是圍攻織田信忠的二條御所的最高指揮官，更不會糊涂到不知道打的對象是誰的程度。再考慮明智光秀昔日和部眾一貫共同進退的作風，說“本能寺之變”是其所轄丹波軍團集體作案，應是不冤枉的。最后一個誘因是日本歷史學家高柳光壽提出的“野心說”，他在1958年出版的《明智光秀》一書中闡述了見解：光秀出身名門源氏，深得家臣與領(lǐng)民之心，所以自認為是能取得與足利尊氏相同功績之人。而信長出身微末，處事過于激進暴力，光秀便企圖殺信長代之。高柳的見解也有相當?shù)牡览�，“本能寺之變”后，占�?jù)京都的光秀贈送大寺社米糧銀錢，永久免除京都地區(qū)稅收，并多次上書正親町天皇，請求就任征夷大將軍之職。如此來看，光秀謀反并非一時性起或私人恩怨，而是有目標與抱負的行為，那就是開創(chuàng)明智幕府。其實明智光秀本人，雖然其軍團并不特別顯眼，但我們深究一下，他的實力還是很可怕的，我們可以做個測算，光秀的坂本城領(lǐng)地不過五萬石，后來加上丹波國二十九萬石，加一起大約三十四萬石的規(guī)模。但光秀的女兒們，一個嫁給了細川藤孝之子忠興，一個嫁給了信長的侄子津田信澄，光秀的小姨子則嫁給了大和的大名筒井順慶。這些領(lǐng)主其實都是從屬于明智光秀的“與力”，而在信長的授意下，光秀自稱“山陰、畿內(nèi)總管”（和平清盛時代的稱呼一致，這也從側(cè)面反映了信長確實有可能接受太政大臣的官職），實際統(tǒng)轄的領(lǐng)地足有二百四十萬石。故而，信長不忌憚他是不可能的，也有相當?shù)氖妨峡梢宰C明，信長要將瀧川一益派往關(guān)東后沒收他的蟹江城，把光秀派往山陰道后沒收他的坂本城，而羽柴秀吉的長濱則早已安排好了接管的人選，即信長最信任的側(cè)近堀秀政。這種不斷把人逼往更遠處的務實的“現(xiàn)代公司的用人作風”，最終讓明智光秀感到無法忍受，也在他被調(diào)離京畿的最后時刻給了主君致命的一擊�？上У氖牵庑愕奶煜聣舾緵]做幾天就被神速從西國回軍的羽柴秀吉軍擊敗，因此高柳口中光秀的“天下野望”最終也成為了泡影�？椞镄砰L這位將混沌的戰(zhàn)國世界、紛雜的地方武士團初步統(tǒng)一的偉大革新者，終于在叛亂中歸于歷史塵埃。正如《敦盛》中所說：“人間五十年，如夢如幻，凡有形常往者，豈有不滅之理�！痹夥辍氨灸芩轮儭睍r，信長恰好四十九歲，其死前的“是非不必說了”之語，可以看出其坦然無畏懼之態(tài)，可見人世間的權(quán)威、傳統(tǒng)甚至生死，他統(tǒng)統(tǒng)沒有放在眼里，以孤傲姿態(tài)走向人生終點。信長及其政權(quán)對日本武士的歷史走向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至于他本人，在歷史上得到的評價是多方面的，有盛贊，也有詬罵，但無論如何，我們要以唯物史觀來看待這位日本史上最有魅力的武士大名，那就是他既有超越那個時代的先進思想，也為將來的豐臣政權(quán)（由信長部下羽柴秀吉所建立的政權(quán)）一統(tǒng)日本打下了最堅實的基礎，雖然這大概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中國大返在本能寺殺死信長后，明智光秀也可以說一度掌握了政治中心京都，如果他能嚴密封鎖信息，打著信長的旗幟，鎮(zhèn)撫住周圍的軍團長，假以時日站穩(wěn)腳跟，取得大義旗幟后，再聯(lián)合打醬油的軍團長討伐不從，他的天下說不定還有救，但光秀在本能寺之后的種種行為，卻讓他本人成為眾矢之的，其掌控天下的努力也最終成為了歷史的笑柄。信長死后，當時的情勢看似對明智光秀還是有利的，其余幾個軍團都在遠離京都與安土城的偏遠之地。柴田勝家軍團的主力正在越中魚津城和上杉方激戰(zhàn)，四國軍團的神戶信孝與丹羽長秀尚不知情，還在大阪一帶集結(jié)待命；羽柴秀吉的西國方面軍，恰好剛剛打下高松城；瀧川一益則在廄橋城安撫著上野、信濃等豪族之心，組織軍隊準備征討后北條；還有個三河的德川家康，此時僅帶著數(shù)名隨從，滯留在堺這個地方進退兩難。故而最初明智光秀的計劃是，率先進逼安土城，平定近江國，再取得妹夫筒井順慶和親家細川藤孝的支持，逐步占領(lǐng)美濃、尾張、大和、京都、若狹等近畿地區(qū)，再做攝津國眾的工作，堵住羽柴秀吉（或柴田勝家），在京畿把織田政權(quán)取而代之，繼承信長的霸業(yè)，徐徐統(tǒng)一天下。本著這個計劃，明智光秀在六月五日殺入安土城，將整座城堡燒為一片廢墟，并把奪得的金銀財寶全分給宿老、部將作為獎賞。隨后明智光秀繼續(xù)以追討織田信長、信忠父子殘黨的名義掃蕩近江，企圖平定該國，結(jié)果近江豪族山岡景隆、景佐兄弟誓死不降，還燒毀了京都附近的瀨田橋，阻止光秀的行軍計劃，并把信長葬身本能寺的實情傳播給各路大名。同時，明智光秀派軍分散占領(lǐng)了羽柴秀吉的根據(jù)地長濱城（京極高次、阿閉貞征接收該地）和丹羽長秀的根據(jù)地佐和山城（由光秀部將山崎片家擔任城代），并送出書狀要求美濃國眾投靠自己。朝廷對明智光秀的弒主行為也不持積極支持態(tài)度，其中誠仁親王更是發(fā)布書信，憤怒斥責殺害信長的兇手，引導朝野輿論。畏懼的明智光秀又不得不草草結(jié)束近江征伐，返回京都，獻給朝廷、山門大批金銀，希冀得到他們關(guān)于“明智政權(quán)”合法性的承認，但卻收效甚微，最典型的便是京都城下各町民眾一邊接受明智光秀的錢財，一邊卻私下嘲諷：“日向守（明智光秀）罵信長為商紂王，意思是討伐他為替天行道，但他能是周武一樣的人物？想來便讓人發(fā)笑不止�！钡阶詈�，連明智光秀最最信任的兩個親族細川藤孝與筒井順慶的態(tài)度也開始曖昧起來。細川藤孝、忠興父子面對光秀派來拉攏的使者，直接剃光頭發(fā)穿上喪服，并把光秀女兒（明智玉子）幽禁起來，表示哀悼信長，與明智光秀絕交之意；而筒井順慶，則完全態(tài)度不定，一會兒說愿意援助光秀，一會兒又說自己如何如何困難，完全是虛以委蛇的態(tài)度。明智光秀寶貴的時機就在這種無意義的交涉扯皮里被完全浪費了。要怪就怪明智光秀自己，其實他可以先迅速率軍在安定了京都與近江的態(tài)勢后，奪取等同于無主的尾張、美濃（原本擁有此處的織田信忠和家老大部分死在了二條御所），利用自己在美濃的人脈招兵買馬，再火速去京畿東南，強行去繳待命的四國軍團的械，控制住信長另外的順位繼承人神戶信孝與北田信雄，隨后封鎖住東海道和攝津、丹波等要道，阻絕柴田勝家與羽柴秀吉軍團的進路，再威逼利誘細川、筒井倒向己方，做好打持久戰(zhàn)的準備，如此還是有些翻盤的可能。但他居然天真地認為：我親家和連襟都不甚搭理我，我就去拉攏別的和我有相同苦衷的信長的敵人。他認定的目標就是毛利輝元，但不幸的是跑出去傳信的光秀家臣藤田傳八郎在準備乘夜穿過高松城一帶，前往毛利家小早川隆景所在的日差山時，沒想到在亂跑當中，被秀吉巡夜的小舟上士兵發(fā)現(xiàn)捕捉。這時，隨著明智光秀的行動，信長遇難的消息漸漸在各地傳播開來，早在六月二日上午，消息就先傳到了四國軍團處，當時神戶信孝與丹羽長秀的軍隊都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渡海了，結(jié)果接到消息后，神戶信孝完全可先統(tǒng)率軍隊前去討伐光秀，但這兩位猶豫了，居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三天后派遣軍隊襲擊了福田城的津田信澄，因為這位既是織田信行之子，也是明智光秀的女婿，有跟著光秀叛亂的
嫌疑。殺完津田后，由于對軍隊控制得不嚴，四國軍團下層官兵得知信長已死的消息后紛紛逃亡，最后只剩數(shù)千人，是自保有余，進取不足，神戶信孝只能和丹羽一起固守在大阪與堺待機。北陸戰(zhàn)線，大約在六月三日柴田勝家軍團攻陷了越中魚津城，打開了通往越后上杉的大門，但隨即得到本能寺消息，勝家當時就把前線指揮權(quán)托付給佐佐成政，自己則乘船經(jīng)越中富山城，車馬勞頓地回到北之莊城，開始任命兩個養(yǎng)子柴田勝豐、柴田勝政為先鋒，組建軍隊準備討伐明智光秀，但勝家的動作也夠緩慢，事實上等到他的人馬整裝待發(fā)時，黃花菜都涼了——明智光秀已經(jīng)敗死了。關(guān)東方面，甲斐和信濃得知信長橫死，當?shù)赝梁兰娂娖饋肀﹦�，原本安置在此處的織田方將領(lǐng)不是被殺就是逃竄，而廄橋城的瀧川一益還在那兒苦心收攏上野豪族之心，準備當軍團長呢，沒想到卻等來了北條氏政趁機來毆打他的大軍。伊勢方面，信長的次子北田信雄本也有近水樓臺的優(yōu)勢，但之前在組建四國軍團時把他領(lǐng)內(nèi)的兵都抽得七七八八了，沒兵沒將的，他只能窩在伊勢干瞪眼。還有一個更苦命的德川家康，他在五月二十九日去安土城拜謁信長，后就與武田舊臣穴山信君跑到京都和堺去游玩了，二日他得到本能寺消息后，撒腳丫子就狂奔，并在半道穴山信君分開——因為穴山信君貪財，帶了很多金子，走得慢不說，還繞遠路，大概是認為京都近江一帶的路好走，結(jié)果在山城大橋草內(nèi)村附近遭到農(nóng)民伯伯們的“落武者狩”，腦袋被砍下，金子也被奪走，他企圖趁亂回甲斐復興武田的愿望也破滅了。但德川家康則明白“生命誠可貴”的道理，他就很聰明，帶著忠心隨從（井伊直政、石川數(shù)正、本多忠勝、酒井忠次、神原康政等三十四人，這時他們要是遭到伏擊，日本的歷史絕對天翻地覆）不要金銀，專揀險峻僻靜的近路走，六月三日就進入了伊賀山脈，得到當?shù)赝撩竦膮f(xié)助，第二天就抵達了三河大濱，進入岡崎城，算是幸免于難。隨后，家康一度也想去討伐明智光秀，但他在最后還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跑去占幾同于空白地帶的甲斐、信濃，穩(wěn)扎穩(wěn)打（即下文里會詳細提及的天正“壬午之亂”）。所以，機遇永遠屬于果決者和幸運者，而遠在西國高松城的羽柴秀吉，便是那個被命運垂青的人。得到消息的羽柴秀吉首先不動聲色，派出可靠部隊把備中、備前周圍的道路全部切斷，隨后一刀把藤田傳八郎給砍了，不讓對面的毛利軍得知信長已死的消息，隨即召來軍師黑田孝高，向他咨詢此事該如何。黑田孝高只說了一句：“‘本能寺之變’正是上蒼庇佑我們，這種機會不可失去�！毙慵念I(lǐng)神會，遂借著水淹高松城之余威，要與毛利方和談，再回軍以為主君信長復仇的名義討伐明智光秀。還被蒙在鼓里的毛利家就派出僧人安國寺惠瓊前去交涉，在達成上文里所述的妥協(xié)后，秀吉便安置了心腹杉原家次（其妻子寧寧的叔父）鎮(zhèn)守高松城，其余人馬以遵守�；饏f(xié)議為名，火速后退。次日本能寺的消息才傳到毛利軍陣營里，痛感被秀吉耍弄的吉川元春力主追擊羽柴軍，但小早川隆景卻不同意：我軍本為防御姿態(tài)，突然改為擊姿態(tài)，是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的，也未必能討到便宜；我方和秀吉已經(jīng)交換了誓約，并互相送出人質(zhì)，現(xiàn)在就撕毀誓約的話，恐天下人嘲笑；備前的宇喜多家與伯耆的南條家都已投靠羽柴秀吉，我軍即便追擊，也會陷于這兩家的夾攻之下，得不償失；羽柴秀吉這個人果決狠辣，將來繼承織田信長霸業(yè)的八成是他，不如趁現(xiàn)在賣個人情，將來也對毛利家有利。最后，毛利輝元還是聽取了三叔父的分析，決心按兵不動，罷戰(zhàn)歸國休養(yǎng)生息去了。其實當時，若是毛利軍聽從吉川元春的主張，在高松城下追擊秀吉的話，那羽柴軍很可能會遭受滅頂之災——據(jù)高柳光壽所言，當時羽柴軍背負沉重的輜重，在足守川下游的泥濘沼澤艱難緩慢地行軍，退到備前的出發(fā)點沼城時，居然花了兩天兩夜的時間。隨后，秀吉向攝津國的中川清秀和細川藤孝等人遞交文書，要他們加入對明智光秀的討伐行動中去。六月六日午后二時，羽柴秀吉的兩萬軍隊開始了著名的“中國（日本也稱西國地區(qū)為中國）大返”，即自沼城返回播磨的姬路城。沼城距離姬路城的直線距離恰好是70公里，兩萬名羽柴軍官兵，留下一部監(jiān)視防備可能出現(xiàn)的毛利軍奇襲，其余軍隊沿著僅有兩間寬（約合3.6米）的街道，排成個長縱隊，甚至輜重荷馱都沒辦法夾在中間（這在行軍途中是極其危險的陣形），且據(jù)《陰德太平記》說，在經(jīng)過“西國第一險道”船越垰時，天降暴雨，山洪泛濫，淹沒沖毀了道路，于是羽柴秀吉便以金錢米糧，雇用沿途的民眾在水里搭起“人橋”，幫助士卒通過。最終，在七日傍晚時刻，先頭的騎馬武者隊率先進入姬路城，而后繼的步兵依舊在不間歇地行軍，就當時的技術(shù)條件來說，短短一天多時間就行進70公里，幾乎算是個奇跡了。姬路城里的羽柴秀吉宣布全軍休整一日，隨后讓奉行們打開城中的各個倉庫，把珍寶錢糧按照身份全部賞賜給下屬的官兵，激勵他們奮勇前進為主君復仇的斗志。大約同日，明智光秀平定了近江一帶，朝廷也派來吉田兼見“祝賀”光秀的勝利。八日，本因“私通武田”罪名被流放的“美濃三人眾”之一的安藤守就與其子定治起兵響應光秀，準備奪還祖?zhèn)鞯谋狈匠�，卻被“三人眾”的另外一人稻葉良通擊敗，安藤父子被逼自害——明智光秀奪取美濃的計劃失敗。安藤父子敗亡時，明智光秀得知了羽柴秀吉正在急速朝京畿進軍，開始把重心轉(zhuǎn)向阻截秀吉軍勢上。但明智光秀沒想到，隨后的秀吉軍行程會如此迅猛。九日黎明，羽柴秀吉留下淺野長政駐守姬路城，自己親自領(lǐng)主力軍馬朝京畿疾行，當日中午羽柴軍抵達播磨明石城，走了35公里。十日，羽柴軍抵達兵庫港宿營，又走完了自明石城至此的十八公里的距離；十一日，又抵達尼崎町，走了26公里。待到十二日秀吉大軍又強行走了23公里，到攝津富田布陣時，至此羽柴秀吉最輝煌的“中國大返”全程兩百公里，六天里已走完了194公里，基本完成。進軍的同時，秀吉與光秀間也為了拉攏中間勢力，展開了一串激烈的情報戰(zhàn)。九日，明智光秀進入京都，受到公卿與町民的“熱烈歡迎”，隨后光秀向朝廷獻上銀幣五百枚，又向宗教權(quán)威京都五山獻上銀幣七百枚，并免除了上京和下京地區(qū)的稅收，企圖給全國以“新天下人”的面目，但朝廷卻持一種冷淡的“巴結(jié)”態(tài)度，特別是之前在二條御所里差點喪命的誠仁親王，值自己干爹信長“頭七”忌日，還公然發(fā)表了譴責兇手的聲明，讓光秀在政治方面更加被動。同日，光秀又向沉默的細川藤孝送去書狀，許諾給他攝津、丹后、若狹三國封賞，還答應戰(zhàn)后自己引退，將政務交給嫡子明智光慶和藤孝嫡子細川忠興一起管理，換取他出兵協(xié)助自己，與急速逼近的秀吉軍作戰(zhàn)。但老狐貍細川藤孝依舊不為所動，而是剃發(fā)出家，法號“幽齋”，表示不問世事，把皮球踢回給了親家，不過私下卻和羽柴秀吉互通款曲，達成了為信長復仇的協(xié)議。至于光秀的連襟——大和的筒井順慶，本來還派遣了軍隊準備去幫光秀的，但到了九日，順慶突然回郡山城囤積起米和鹽來，宣布籠城自守。明智光秀連派使者苦勸，但順慶依舊一副作壁上觀的姿態(tài)，最后也只是含糊地派出一批兵馬駐屯在木津川與宇治川相間的洞之垰處，征調(diào)了當?shù)剞r(nóng)民開始修筑工事，算是逼近了戰(zhàn)場，繼續(xù)“作壁上觀”，現(xiàn)在日本人還用“洞之垰”當作“投機觀虎斗”的代名詞。相對應的，羽柴秀吉的外交工作卻取得了卓有成效的結(jié)果，六月十一日抵達尼崎的他，首先在營中割去發(fā)髻，誓言要為主君復仇，并表示愿意推舉神戶信孝為總大將，討伐逆賊明智光秀。四國軍團殘余的幾千人，外加事前就在討滅荒木村重之戰(zhàn)后受領(lǐng)攝津一部的池田恒興軍，悉數(shù)加入秀吉的軍隊。這時，攝津的另外兩條地頭蛇高山右近與中川清秀也前來參拜秀吉，如是秀吉的兵馬一下從原先的兩萬膨脹到三四萬之多，而敵手明智光秀此刻兵馬不過一萬六千，兩相比較，秀吉在人數(shù)、士氣、立場上都確立了極大的優(yōu)勢。在拉攏高山右近、中川清秀等攝津國眾的過程里，秀吉也確實展現(xiàn)了其與眾不同的聰慧才智，其和中川清秀在天正八年（1580年）就締結(jié)了“兄弟之約”（《中川氏年譜》還附著兩人起誓的文書），但秀吉對這個中川清秀還是不太放心，他畢竟慫恿過荒木村重造翻，與信長為敵過，此刻也難保不跟著明智光秀折騰（事實上，中川清秀還確實有個這念頭，多虧秀吉行動迅速），于是秀吉率先給中川發(fā)了個假消息，稱“信長與信忠閣下，雖在本能寺里遭逆賊襲擊，但父子還安全地活著，并發(fā)令讓我折返征討惟任日向守”，這讓中川一下亂套了，他那點小花花腸子也被畏懼給壓下去了，待到秀吉十二日在攝津富田布陣時，就只好乖乖地去報到了。這會兒，原本在京都男山布陣的明智光秀，雖然己方兵力只有敵人的二分之一還弱，卻也只能把主力移往勝龍寺、淀川附近，被動接受和羽柴秀吉的決戰(zhàn)。本能寺煙火裊裊的廢墟上，一代霸權(quán)歸塵歸土，決定“新天下人”的新一輪血腥廝殺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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