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秦諸子中，《莊子》（又稱《南華經(jīng)》）既與《周易》、《老子》并稱“三玄”，同為道家學(xué)說的源頭，又是華夏文明乃至世界文明中的一部重要典籍，兩千余年來以其宏富、深邃的哲思和汪洋縱恣、想象瑰奇的文風滋養(yǎng)了無數(shù)后來者。然而《莊子》一向難讀，自古及今治莊學(xué)者在這一領(lǐng)域可謂歧見雜出，不勝覼縷。本書以清人郭慶藩《莊子集釋》為底本，以會注、會評形式集眾家所長，尤其得力于明代憨山《莊子內(nèi)篇注》、陸方壺《南華經(jīng)副墨》、陳榮選《南華經(jīng)句解》，清代宣穎《南華經(jīng)解》、林云銘《莊子因》、吳世尚《莊子解》、胡文英《莊子獨見》和劉鳳苞《南華雪心編》等書的詮釋，完整、準確地向讀者展現(xiàn)這位上古哲人的形象。本書對原文字句有詳盡的注釋，此外還有題解、串講和按語。作者陸永品先生治《莊子》逾五十年，本書為其一生心力所在。
作者簡介：
陸永品，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文學(xué)研究所研究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1963年畢業(yè)于復(fù)旦大學(xué)中文系，一生從事古代文學(xué)研究工作，自1993年起享受國務(wù)院特殊津貼。主要著作有《老莊研究》、《司馬遷研究》、《詩詞鑒賞新解》、《莊子通釋》、《莊子選集》、《莊子選譯》、《莊子選評》、《唐宋詞選》（合著），主編《中國古典文學(xué)名著分類集成》（先秦兩漢部分）、《俞平伯名作欣賞》，編選《俞平伯集》、《史記論文·史記評議》等，并發(fā)表學(xué)術(shù)論文數(shù)十篇。
目錄：
序言/001
莊子故里新說/002
導(dǎo)讀/005
凡例/013
內(nèi)篇
逍遙游/001
齊物論/011
養(yǎng)生主/028
人間世/032
德充符/046
大宗師/055
應(yīng)帝王/070
外篇
駢拇/077
馬蹄/083序言/001莊子故里新說/002導(dǎo)讀/005凡例/013內(nèi)篇逍遙游/001齊物論/011養(yǎng)生主/028人間世/032德充符/046大宗師/055應(yīng)帝王/070外篇駢拇/077馬蹄/083胠篋/088在宥/095天地/110天道/127天運/140刻意/155繕性/160秋水/165至樂/180達生/188山木/201田子方/215知北游/227雜篇庚桑楚/245徐無鬼/259則陽/278外物/294寓言/304讓王/311盜跖/326說劍/341漁父/346列御寇/354天下/366主要參考書目/383后記/385
導(dǎo)讀一莊子其人其事其書。莊子名周，生卒年不詳。莊周為蒙(今山東省菏澤)人，生活在我國戰(zhàn)國時代前期，曾經(jīng)做過蒙地漆園的小官，與魏惠王、齊宣王同時。當時，周朝已經(jīng)名存實亡，天下大亂，諸侯國紛紛獨立，形成了秦、齊、楚、韓、趙、魏、燕七雄爭霸的局面，弱肉強食，兼并戰(zhàn)爭此起彼伏，社會動蕩不安，人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莊子同情人民疾苦，反對非正義的兼并掠奪戰(zhàn)爭，對黑暗社會極其不滿，不愿與統(tǒng)治階級合作，辭官歸隱，過著清貧困苦的生活。司馬遷的《史記·老子韓非列傳》記載：“楚威王聞莊周賢，使使厚幣迎之，許以為相�！鼻f周辭而不受說：“我寧游戲污瀆之中自快，無為有國者所羈，終身不仕，以快吾志焉�！鼻f周的思想與個性，由此亦可見一斑�！肚f子》書中有關(guān)莊周不愿做官，寧愿過著織履為生及其窮困潦倒生活的寓言故事，大抵亦可作為他生平事跡的印證。莊子是老子的后學(xué)，司馬遷說：“其學(xué)無所不窺，然其要本歸于老子之言�！�(同上)莊子繼承和發(fā)展了老子的學(xué)說，也建立了自己的新學(xué)說，是道家的集大成者。《莊子》此書，《史記》沒有記載篇數(shù)，《漢書·藝文志》載《莊子》五十二篇。經(jīng)過秦朝焚書坑儒的浩劫，逮至晉代郭象注《莊子》時，只編選三十三篇，即內(nèi)篇七、外篇十五、雜篇十一。流傳至今的三十三篇《莊子》，即郭注本�！肚f子》共十馀萬言，大都是寓言故事。后代研究《莊子》者甚多，訓(xùn)釋、音義和研究著作，多達百馀部，可謂蔚為大觀，已經(jīng)成為專門的學(xué)問。關(guān)于《莊子》一書的真?zhèn)螁栴}，宋代以前并沒有人提出。直到宋代的蘇軾，才對莊子四篇作品提出質(zhì)疑。道家與儒家的許多觀點都是不同的，莊子對儒家提倡仁義、禮樂，推崇圣人等思想觀點，都給予了尖銳的批評。蘇軾說：“余以為莊子，蓋助孔者�！�(《莊子祠記》，下同。)蘇軾曲解了莊子批孔的思想。由于《盜跖》、《漁父》兩篇詆訾孔子，蘇軾便認為不是莊子所寫而是后人偽托，顯然這是主觀臆斷。他又說《讓王》、《說劍》兩篇“皆淺陋不入于道”，而疑為偽托之作。此說有一定道理，但缺乏有力根據(jù)。宋代以來，有些研究《莊子》的學(xué)者步蘇軾后塵，便從不同角度指出《莊子》某篇某章為贗品。其實，他們并沒有真憑實據(jù)，其理由不外乎是說某篇某章“譏侮列圣，戲劇夫子”，“意淺詞膚”、“語氣不屬”，不像莊子筆意云云，多為不實之詞。應(yīng)當說，三十三篇《莊子》，大都出自莊子的手筆。只有個別篇章，是莊子后學(xué)或后人的偽托。例如，《說劍》篇寫趙惠王沉醉于劍術(shù)，不以國事為重。而趙惠王是戰(zhàn)國中期人，晚于莊子，顯而易見，此篇并非出自莊子的手筆，可以確定為是后人偽托。至于《莊子》其他篇章，沒有確鑿史料佐證為后人偽托者，就不應(yīng)輕易地剝奪莊子的著作權(quán)。二莊子是我國著名的文學(xué)家和哲學(xué)家，在中國文學(xué)史、哲學(xué)史、美學(xué)史和思想史諸領(lǐng)域，都占有重要的地位。莊子在哲學(xué)和美學(xué)方面的建樹。其一，莊子追求絕對的思想自由。莊子所追求絕對自由的思想，在其代表作《逍遙游》篇，即有充分的表現(xiàn)。莊子認為，大鵬扶搖直上九萬里，蜩與鸴鳩“決起而飛”，列子“御風而行”，都還是“有所待”(即有所依賴)，沒有達到真正的絕對自由。只有做到“無己”、“無功”、“無名”，排除一切功利目的，“無所待”，方能“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變)，以游無窮”。所謂“以游無窮”，即逍遙無為于絕對自由的境界。不難看出，莊子企圖超越客觀條件的制約，追求絕對的思想自由，也是不可能達到的。其二，莊子繼承了老子的“相對論”的基本思想。老子說：“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先后相隨。”(《老子》第二章)莊子創(chuàng)立了“相對論”學(xué)說。莊子認為，一切都是相對的。他說：“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薄氨顺鲇谑�，是亦因彼�！薄笆且啾艘�，彼亦是也�！薄氨艘嘁皇欠�，此亦一是非。”(《齊物論》)等等。莊子創(chuàng)立這一“相對論”學(xué)說，含有豐富的辯證思想，給人們觀察和研究自然和社會的現(xiàn)象提供了理論根據(jù)。事實證明，歷史上和當今世界許多自然和社會問題，正是按照莊子的此種“相對論”學(xué)說在演變著。真理也是相對的。莊子不承認相對真理的存在，自然也是錯誤的。其三，莊子提出齊生死、等萬物的妙論。莊子認為，世界上一切矛盾對立的雙方，諸如生與死、貴與賤、榮與辱、成與毀、大與小、然與不然、可與不可，等等，皆無差別(《齊物論》)。所謂“萬物一府(即一樣)，死生同狀”(《天地》)，也是此意。事實上，世上的萬事萬物，都是有差別而不相同的。莊子的此種觀點，從表面上看，顯然是奇談怪論，但骨子里卻表現(xiàn)了他超脫曠達的思想。其四，莊子提出要“法天貴真”、“復(fù)歸于樸”，以“自然為宗”。莊子說“法天貴真，不拘于俗”(《漁父》)，意思是說：遵守自然(天)法則，珍視純真本性，不受世俗的人為約束。他所謂“復(fù)歸于樸”(《山木》)，意謂返歸于原始的純樸狀態(tài)。莊子的這種以“自然為宗”的思想，并不能認為就是“崇尚自然”的美學(xué)思想。但它對后世“崇尚自然”的美學(xué)思想的形成，卻具有直接的影響，而又與之不同。莊子以“自然為宗”的思想，其中蘊含有三層意思：一是含有恬淡無為、安時處順的思想；二是含有反對人為的約束、恢復(fù)純真的自然本性的思想；三是含有向往“小國寡民”的社會和“混�！笔澜绲乃枷搿＿@在《莊子》書中《駢拇》、《天地》、《天道》、《繕性》、《秋水》、《山木》、《漁父》等篇，皆有明顯的表現(xiàn)。其五，不相信生死由命，不迷信鬼神。在我國春秋戰(zhàn)國時代，由于科學(xué)不夠發(fā)達，有許多人相信天命和迷信鬼神。儒家的代表人物孔子和孟子，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信命和天命的。墨家的墨翟不相信命運，卻相信天命和迷信鬼神，因此，他主張“尊天”、“明鬼”。莊子不相信生死由命，不迷信鬼神�！肚f子》書中所講到的天和命，往往都是從哲學(xué)意義上的自然規(guī)律而言。他書中有時為了表達某種思想，也曾使用“鬼”、“神”二字，只不過是借用而已。莊子對人的生與死的問題，就有精辟的見解。他說：“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知北游》)能夠通達性命之情，看透人的生死規(guī)律，具有超脫曠達的精神。所以，明代徐文長說：“莊周輕死生，曠達古無比�！�(《讀〈莊子〉》)《莊子》書中有兩則破除迷信鬼神的寓言故事，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則是《應(yīng)帝王》篇寫一個名叫壺子的道家術(shù)師，他利用氣功，揭穿神巫季咸謊稱能預(yù)見人的生死、存亡、禍福、壽天的騙術(shù)。另一則是《達生》篇，寫齊桓公田獵見鬼，氣蕩神搖而致病的寓言故事，生動而巧妙地說明，世上并無鬼，是人“自傷”的道理。其六，以丑怪內(nèi)德為美。莊子認為，人的貴與賤，并不能以天子與匹夫來劃分，應(yīng)當以其行為美丑作為劃分標準。他在《盜跖》篇就明確地說：“故勢為天子，未必貴也；窮為匹夫，未必賤也。貴賤之分，在行之美丑。”基于此種貴賤美丑觀，莊子在《人間世》和《德充符》兩篇中，分別塑造了七個形體殘缺不全的丑陋怪人。這些丑陋奇人怪人，雖然形象可怖，但他們的德行才智都超過了常人，是天下最受人歡迎和愛戴的人。又如，《山木》篇寫宋地某店主，有妾二人，一人美，一人丑，丑者受寵，美者卻受到冷落。何故？因為美者雖然自以為美，店主并不認為她美；丑者雖丑，她品德好，店主并不嫌她丑。此則寓言故事，其用意是在告誡人們：“行賢而去自賢之行”，走到哪里都會受到愛戴。不難看出，莊子通過以上寓言故事，其目的是要破除陳腐的道德觀念，同時也表現(xiàn)了莊子以內(nèi)德丑怪為美的美學(xué)思想。莊子的這種美學(xué)思想，無論在古代或今天，都曾經(jīng)或正在產(chǎn)生積極的影響。其七，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學(xué)思想。莊子繼承了老子“道可道，非常道”，道體至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思想。莊子認為：“大道不稱，大辯不言”(《齊物論》)；“可以言傳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秋水》)。莊子在《天道》篇中說：世俗之人所珍貴的大道，全靠書籍的記載，而書籍的記載不過語言而已。語言文字，有其可貴之處，然而語言文字的可貴，就在它深邃的外在的含義。它的外在含義是難以表達的，是只可意會而“不可以言傳”的。因此，老子和莊子都說：“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意思是說，真正知曉大道的人，是不會用言語來說明大道的；而用言語說明大道的人，其實并不知曉大道是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莊子把此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思想，用在表現(xiàn)技藝上，就體現(xiàn)了他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學(xué)思想。《天道》篇輪扁斫輪的寓言故事，就生動地說明了這個問題。輪扁得手應(yīng)心的高超斫輪技藝之所以不能傳授給子孫，就是因為他的此種絕技，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以致使他“行年七十”，還是在斫輪。在莊子此種審美思想的哺育下，便直接促使了后代“書不盡言，言不盡意”(《周易·系辭上》)，“言外之意”、“弦外之音”、“言有盡而意無窮”的美學(xué)思想的形成。三在諸子散文中，莊子的散文最生動優(yōu)美，最富有詩情畫意，最具有個性化特征。具體地說，莊子散文有這樣幾方面的藝術(shù)特色。第一，氣勢宏偉，景象壯闊，具有一種雄奇怪誕的藝術(shù)意境。諸如《逍遙游》篇對鯤鵬展翅九萬里的描寫，就寫得雄奇壯闊，氣象萬千。說鯤之大，鵬之背，有幾千里；說鵬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其徙于南冥(海)，擊水三千里，扶搖直上九萬里。此等極度夸張的描寫，“志存天地，不屑雷霆”的磅礴氣勢，曾經(jīng)受到許多文人墨客的激賞。唐代偉大詩人李白曾以贊嘆的語氣說道：“南華老仙發(fā)天機于漆園，吐崢嶸之高論，開浩蕩之奇言……吾亦不測其神怪之若此，蓋乃造化之所為。”(《大鵬賦》)《人間世》篇寫齊地有棵櫟社樹，其大能遮蔽數(shù)千條牛；臨山十仞之枝，能造舟十數(shù)。此種奇樹怪木，的確世上罕見�！肚锼菲獙憽扒锼畷r至，百川灌河，涇流之大，兩溪渚崖之間，不辨牛馬”；順流而東，至于北海，不見水端，因而便引起河伯的望洋興嘆�！锻馕铩菲獙懭喂訛榇筱^巨緇，以五十條牛為釣餌，蹲在會稽山上，旦旦(天天)而釣。一年之后，大魚上鉤，牽動巨緇，潛入海水，騖揚奮，白波若山，海水振蕩，聲侔鬼神，憚赫千里。任公子將此大魚，剖開晾干，大半個中國，竟飽食此魚。《田子方》篇寫列御寇為伯昏無人射箭那種“警辟奇險”的絕技表演。凡此等等，都充滿著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表現(xiàn)了無窮的想象力。莊子文學(xué)的浪漫主義，哺育了中國浪漫主義文學(xué)流派，可謂是中國浪漫主義文學(xué)之祖。第二，辛辣幽默，嬉笑怒罵，皆成文章。莊子對社會上的種種弊端和丑惡行徑，都能以犀利的筆觸，予以無情的諷刺。譬如，《徐無鬼》篇對魏武侯搜刮民脂民膏而供自己享樂，反美其名曰“愛民”、“為民偃兵”的虛偽性，給予冷嘲熱諷，筆鋒尖刻，猶如凜冽秋霜�！秳t陽》篇諷刺封建諸侯發(fā)動兼并戰(zhàn)爭，屠殺人民，就好像在蝸牛左右角廝殺那樣可笑�！锻馕铩菲獙憘稳濉耙栽姸Y發(fā)冢”的寓言故事，把大小偽儒盜墓時擔驚受怕的緊張情緒及其生怕?lián)p壞死人口中珠寶的心態(tài)和輕手輕腳的動作，都描繪得有聲有色。《列御寇》篇通過宋人曹商出使秦國，得到秦王的歡心，獲車百乘，卻大言不慚地夸口于莊子的故事，有力地嘲諷和抨擊了不擇手段、阿諛奉承，而獲得榮華富貴的無恥之徒。由此可見，莊子不愧是我國的諷刺文學(xué)之祖。對于莊子的諷刺文學(xué)藝術(shù)，清代學(xué)者劉鳳苞曾給予很高的評價說：“莊子嬉笑怒罵，皆成文章，舉世悠悠，借此以消遣歲月，真澆盡胸中塊壘矣!”(《南華雪心編》)第三，筆法多種多樣，行文千變?nèi)f化。清代學(xué)者吳世尚曾經(jīng)指出，莊子散文：有空寫，有實寫；有順寫，有反寫；有淡寫，有濃寫；有近寫，有遠寫；有半寫，有全寫；有加倍寫，有分幫寫等不同筆法(《莊子解》)。言外立言，意中出意，層層相生，段段回顧，忽而羊腸鳥道，忽而疊嶂重巒。文法之變化，如行云流水，天馬行空。如《胠篋》篇使用多種比喻和不同寫法，最后方得出“圣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多”的結(jié)論。文中變化，正如清代學(xué)者胡文英所說：“奇峰陡起，若神龍變化，無處覓其首尾�！�(《莊子獨見》)《天地》篇寫“堯之師曰許由”的故事，抑而又揚，揚而又抑，文法變化，轉(zhuǎn)換無窮。而且連用“方且”七個排比句，如天花飛落，令人心目俱眩。即使在同一篇中，為了表達一種特定的思想，也同時使用多種不同筆法。如《大宗師》篇為了反復(fù)闡述以大道為師的宗旨，先是議論，然后又用幾組寓言故事，有“正贊、反贊、分贊、合贊、借贊、陪贊、明贊、暗贊，浚發(fā)不窮，面面各異。贊真人所以贊道，贊道即勵真人”(《莊子獨見》)。最后一則寓言故事，更是寫得若歌若哭，忽而鼓琴，忽而舉詩，文法變化入神，痕跡俱泯。為了抒情寫性的需要，莊子往往以不同筆法穿插其間。如《逍遙游》篇就運用了敘事、引證、議論、比喻等不同手法。清代學(xué)者林云銘評論此篇說：“忽而敘事，忽而引證，忽而譬喻，忽而議論。以為斷而非斷，以為續(xù)而非續(xù)，以為復(fù)而非復(fù)。只見云霧空濛，往反紙上，頃刻之間，頓成異觀!”(《莊子因》)在先秦諸子散文中，唯獨莊子之作具有此等特色。第四，新人耳目的寓言故事。司馬遷說莊子“著書十馀萬言，大抵率寓言也”(《史記·老子韓非列傳》)。劉熙載說莊子寓言“寓真于誕，寓實于玄”(《藝概》)，與眾不同，具有怪誕玄妙的個性。其描寫對象有：花鳥魚蟲、飛禽走獸、奇石異木；帝王國君、美女丑婦、工人農(nóng)夫、巫卜商賈、儒者道人，等等各色人物。其針砭時弊，發(fā)人深思�？芍^中國寓言之祖。莊子還善于巧比曲喻，韻味無窮。清代學(xué)者宣穎說：“莊子之文，長于譬喻，其玄映空明，解脫變化，有水月鏡花之妙。且喻后出喻，喻中設(shè)喻，不啻峽云層起，海市幻生，從來無人及得。”(《南華經(jīng)解》)第五，善于利用典型事件，虛構(gòu)故事，反映主題思想。莊子可謂是中國文言小說之祖。宋代著名學(xué)者黃震就明確指出：“莊子以不羈之才，肆跌宕之說，創(chuàng)為不必有之人，設(shè)為不必有之物，造為天下必無之事，用以眇末宇宙，戲薄圣人，走弄百出，茫無定蹤，固千萬世詼諧小說之祖也�！�(《黃氏日鈔》)《莊子》中介乎寓言與故事之間的一些作品，其中的人、物、事都是虛構(gòu)的，故事完整，情節(jié)生動，饒有情趣，皆可視為文言小說，亦可視為寓言故事，這正是莊子小說與眾不同的特點。清代學(xué)者劉熙載說莊子“意出塵外，怪生筆端”(《藝概》)，的確道出了莊子小說異想天開、雄奇瑰麗、新穎怪誕的特點。第六，莊子的語言豐富多彩，生動形象，表達力強，富有創(chuàng)造性，具有強烈的藝術(shù)效果和很高的美學(xué)價值。莊子不愧為中國的語言大師。他的語言作為成語流傳至今的多矣!例如，大有徑庭、不近人情、鵬翼垂天、朝三暮四、望洋興嘆、運斤成風、吐故納新、薪盡火傳、望似木雞、亦步亦趨、雞鳴狗吠、得意忘言、與時俱化、失之交臂、日改月化、每下愈況、冰解凍釋、相濡以沫、善始善終、斷發(fā)文身、螳臂當車、用管窺天、用錐指地、夜以繼日、直木先伐、甘井先竭、用志不分、同類相從、同聲相應(yīng)、搖唇鼓舌，等等，語言精練，概括力強，具有永久的生命力�！肚f子》之書，可謂為豐富的語言寶庫�！肚f子》書中，還有不少談?wù)擆B(yǎng)生之道的文字和寓言故事。老子和莊子都提倡少私寡欲、恬淡無為、順應(yīng)自然、守氣全神的養(yǎng)生之道。《莊子》書中《養(yǎng)生主》、《繕性》、《達生》等篇，即是莊子闡述養(yǎng)生之道的杰作。四莊子的思想，對古代和近現(xiàn)當代的詩人、學(xué)者都有很深的影響。例如，屈原、司馬遷、陶淵明、李白、蘇軾、辛棄疾、曹雪芹，以及魯迅、郭沫若、俞平伯，等等，都深受莊子思想的影響。莊子在中國和世界文化史上皆享有盛譽。如果說《莊子》之書在思想內(nèi)容方面，它對后代的積極和消極的影響參半的話，而它在文學(xué)藝術(shù)方面對后代的深遠影響，則完全是積極的、沒有窮盡的。我國明末清初的文學(xué)評論家金圣嘆，就把《莊子》列為“六才子書”之首。金圣嘆說的“六才子”是：莊周、屈原、司馬遷、杜甫、施耐庵、王實甫。他說的“六才子書”，即：《莊子》、《離騷》、《史記》、《杜詩》、《水滸傳》、《西廂記》。魯迅對莊子的散文，也曾給予很高的評價。他說莊子散文：“汪洋辟闔，儀態(tài)萬方，晚周諸子之作，莫能先也�！�(《漢文學(xué)史綱要》)郭沫若評價莊子說：“莊子在中國文化史上的確是一個特異的存在，他不僅是一位出類的思想家，而且是一位拔萃的文學(xué)家……秦漢以來的一部中國文學(xué)史差不多大半是在他的影響之下發(fā)展。”(《莊子與魯迅》)郭老的話，并非言過其實。從以上著名學(xué)者對莊子及其著作的評價，即可看到莊子在我國文化史上占有何等重要的地位�！肚f子》與其他古代著作一樣，是精華與糟粕共存的。今天研究《莊子》，應(yīng)當本著批判繼承、古為今用的原則，吸收其精華，剔除其糟粕，不能兼收并蓄。五《莊子通解》，以清代郭慶藩《莊子集釋》為底本，個別字、詞、句，參照其他版本校訂。本書之題解、注釋和串講，參考和借鑒前賢著作之處，恕不一一說明�！肚f子》一書，富有深邃的哲理性，博大玄妙，深奧難識，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多有不同見解。本書的題解、注釋、串講和按語，力求準確、精練，給讀者一部較好的著作�！爸钦咔]，必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