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講述了一個關(guān)于北京、關(guān)于青春、關(guān)于愛情、關(guān)于夢想的故事。它發(fā)生在大學(xué)校園、在地下室、在鼓樓、在酒吧,在這看似繁華城市里的每一個角落。在最飛速和迷茫的年代,無數(shù)年輕人在逃離與堅守的抉擇中走過自己的成長。生活與愛情,美麗與黑暗,熱情與疏離,幻想與眼淚。。。。。。一座城市永遠(yuǎn)不會老,因為每天都有人奔向燦爛的青春。對于北京,我們是過客亦是歸人。 作者簡介: 私奔錦,80后,遼寧錦州人,蠱惑星、CULT控、朋克玩咖、低級趣味。年度最具潛力小說作者,華人創(chuàng)意先鋒大獎青年藝術(shù)家。曾任《北京青年報》編輯、《南都娛樂周刊》記者,被香港《號外》雜志譽(yù)為中國Indie青年文化的新銳代表。 著有小說《激素少年》《隱去的花邊》《青春煞人武器》。文字及專欄見諸《新京報》《青年文學(xué)》《城市畫報》《北京青年周刊》。 目錄: 其一超音速青年 其二冰島,我們心中的烏托邦 其三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 其四窗外流過的光 其五青春還沒掏出手槍 其六兩個背尸體的人 其七不回頭的逃兵 其八北京,我來了,請不要傷害我 其九肉松和蝦米在音樂節(jié) 其十鼓樓秋天的黃昏 其十一最后一班地鐵帶我起飛 其十二快來五環(huán)外看天空大爆炸 其十三斑馬是先有白色條紋還是黑色條紋 其十四只是因為當(dāng)時太緊張 其十五我以為我們是愛著的其一超音速青年 其二冰島,我們心中的烏托邦 其三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 其四窗外流過的光 其五青春還沒掏出手槍 其六兩個背尸體的人 其七不回頭的逃兵 其八北京,我來了,請不要傷害我 其九肉松和蝦米在音樂節(jié) 其十鼓樓秋天的黃昏 其十一最后一班地鐵帶我起飛 其十二快來五環(huán)外看天空大爆炸 其十三斑馬是先有白色條紋還是黑色條紋 其十四只是因為當(dāng)時太緊張 其十五我以為我們是愛著的 其十六一個殺手的挽歌 私奔錦的作品所呈現(xiàn)出的精神特色正是中國80后一代的性格素描和青春危機(jī)。 《RollingStone》(中文版) 私奔錦的小說蘊(yùn)涵著個人化寫作少有的持續(xù)躁動的沖擊力。 -《北京青年報》 作為中國Indie青年文化的新銳代表,私奔錦透過文字記錄了虛偽生活的真實。 《號外》(香港) 私奔錦的文字用音樂、詩歌及青春的熱血堆砌出了它獨特而熾熱的成長過程。 《北京娛樂信報》 一個挖掘火焰的少年,寫出的青春煞人之歌。-《城市畫報》 一部因誠實而瘋狂,因理想而悲傷的冷硬力作。《StreetVoice》(臺灣)私奔錦的作品所呈現(xiàn)出的精神特色正是中國80后一代的性格素描和青春危機(jī)。 《RollingStone》(中文版) 私奔錦的小說蘊(yùn)涵著個人化寫作少有的持續(xù)躁動的沖擊力。 -《北京青年報》 作為中國Indie青年文化的新銳代表,私奔錦透過文字記錄了虛偽生活的真實。 《號外》(香港) 私奔錦的文字用音樂、詩歌及青春的熱血堆砌出了它獨特而熾熱的成長過程。 《北京娛樂信報》 一個挖掘火焰的少年,寫出的青春煞人之歌。-《城市畫報》 一部因誠實而瘋狂,因理想而悲傷的冷硬力作!禨treetVoice》(臺灣) 寫作對我來說是一場催眠,它充滿著我的種種狂想和怪癖,我希望它能消除我個人的自我和現(xiàn)實之間的緊張關(guān)系,好讓我在時間的流逝中保持年輕的品質(zhì),這個過程其實很有詩意,充滿了挑戰(zhàn)和冒險。我一直覺得,深入內(nèi)心的創(chuàng)作其實是孤獨的,但有時候這種孤獨卻給了我一種痛快的感覺,它有毀滅的熱情,也有浪漫的恐懼,那是沒人去過的地方,是心里的神秘城堡,那里住著我的小精靈,它每天都閃著光,我以此來驗證自己對過去的記憶是否忠誠。 三十歲之前,我一路反叛,跌跌撞撞,憤世嫉俗,人生無大起大落,卻總有一些進(jìn)步和退步攪在其中,喜樂參半也褒貶交加。我愛過恨過笑過,迷惘過掙扎過也空歡喜過,這些看似閑散而又漫無目的的情節(jié),雖不安寧,卻如刺青般刻在了我的心底。時間是如此的倉促,好似一道破碎的閃電,那些流逝的光陰都去了哪兒,它們是不是已經(jīng)變成了另一個未來。 嘿!親愛的小伙子,生活將改變每一個人,而我們終歸會越變越像我們自己。 這個城市太大了,大到從這頭走到那頭可能需要幾天時間,大到坐地鐵走上一圈也需要幾個小時,大到你生病去看醫(yī)生卻發(fā)覺你的車被堵得走不動,大到你和最好的朋友也要幾周甚至幾個月才能見上一面…… 在北京,其實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小舞臺,有屬于自己的簡單的小繁華,當(dāng)然在這些背后也有非常落寞的生活。 我知道,他們像很多從外地來北京的人一樣,在北京混口飯吃,盼望有天也能混得像車?yán)锶艘粯,可是世界總有自己的游戲?guī)則,總要安排一些人活得卑賤,一些人活得有尊嚴(yán)。 北京如此浮躁,青春也就這么一次,是捱過去?還是躲避或者逃離?其實一點都不重要。你的眼睛是自己的,身體是自己的,靈魂也是自己的,這就夠了,你就跑吧,想往哪跑往哪跑,這就夠了,這就是理想的人生。 我和林曉更在肉松的家住了下來,團(tuán)結(jié)湖東門附近的一個地下室。地下室并不寬敞,光線昏暗,空氣污濁,走廊顯得擁擠而雜亂,夾雜著精液、香煙和啤酒的味道。北京的地下室似乎都出乎意料的狹長,每個房間都沒有窗戶,看不到外面的朝起幕落,也聽不到街上嘈雜的喧囂。 肉松的房間亂得一團(tuán)糟,有點難以形容,床之外的每一寸地方都堆滿了煙灰缸、黑膠、CD、樂器、相機(jī)和影碟,似乎每一樣?xùn)|西里都隱藏著一些風(fēng)流韻事。肉松說他剛來北京的時候,比現(xiàn)在住的地方還要潮濕,潮得連放在墻角的吉他都長出蘑菇來了,估計買點肉就能炒個菜了。 肉松每天的時間除了睡覺、吃飯之外,就是寫歌和練琴。他一般都在凌晨入睡,白天快到中午時起床。這間屋子是朋友轉(zhuǎn)租給他的,屋內(nèi)沒有衛(wèi)生間,“大號”要去外面的公廁,小便直接用尿壺在屋里解決。這是我和林曉更第一次住地下室,我們都覺得很新鮮。 來北京的第三天,我和林曉更就俗了一把,去了天安門看升旗。我們是騎肉松的自行車去的,我在前面載著她,她從后面抱著我。記得二十年前,全中國最摩登的人物照片都和天安門這個建筑有關(guān),那時候很多人都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就是一個人站在天安門廣場上,手里提著一個標(biāo)有“上!迸频钠じ锇N以谀棠碳业呐f相框里經(jīng)?吹竭@樣的黑白照片,那個時代人的笑臉,那個時代的老軍裝我一直記憶猶新。 我們到廣場的時候,清晨的太陽還沒探出頭來。早上的天安門廣場十分安靜,有遛彎的、有參觀的、有鍛煉身體的、還有放風(fēng)箏的。遠(yuǎn)遠(yuǎn)望去,能看到很多人在旗桿下肅然站立,他們或抬頭或肅穆仰望,等待著天邊第一抹朝霞升起,等待著升國旗那一刻的到來。 我放快腳步,用最快的速度匯入人流,人流由急到緩,最后漸漸地停滯下來。當(dāng)國旗護(hù)衛(wèi)隊的戰(zhàn)士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出來時,所有的大人都在行注目禮,所有的小孩都在行少先隊隊禮。 看完了升旗,林曉更一邊撫摸著廣場上的欄桿一邊對我說:“彭錦,你快來摸摸,這上面還有北京的溫度呢!” 北京實在太大了,去哪都是人,大街上、公車上、地鐵上。我和林曉更又都是路盲,永遠(yuǎn)都沒有方向感,總是分不清東南西北,這可難為了我們。就比如坐地鐵吧,從西直門出來,我立馬就懵在那了,就像迷宮一樣,都是立交橋,什么13號線,什么內(nèi)大街外大街,你根本就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都得靠嘴問,你要是走錯了方向,沒個十幾二十分鐘的根本繞不過來。 肉松來北京時間不算長,他一心想在北京實現(xiàn)他的音樂夢。他先后搬了五次家,每次都是逼不得已才搬的,從海淀到朝陽,從東城到宣武,從四環(huán)外到五環(huán)外,從商業(yè)小區(qū)到四合院再到城中村。他說他每次找房子的時候總是一邊走一邊想,為什么別人都活得那么容易呢?真希望自己可以像蝸牛一樣,走到哪都背著自己的窩啊! 在北京,肉松組建了一支樂隊,但沒什么演出機(jī)會,偶爾演一場也是在酒吧拼盤,沒多少人關(guān)注,也分不到什么錢,因為好多酒吧根本不讓他唱,都找一些流行歌手唱口水歌。剛開始他窮得身無分文,天天抽都寶,天天吃饅頭和方便面,連手紙都買不起,實在沒辦法了他就去肯德基的廁所偷手紙。 后來他認(rèn)識了一個酒吧老板,那個老板人不錯,也都是東北老鄉(xiāng),就讓肉松的樂隊在他的酒吧里駐唱,每天翻唱幾首許巍和汪峰的歌。肉松總盼著能多來點人,演完能多分一點錢,但有時候臺下就一兩個觀眾,給的錢也只夠晚上喝一瓶二鍋頭。不過肉松很樂觀,他總是慣用周星馳的口吻安慰自己說:“人若沒有夢想,跟咸魚有什么分別! 漸漸地,肉松也窮出經(jīng)驗來了,他說他相信了“生活需要種種技巧”這句話。一位藝術(shù)家朋友告訴他,在北京混就必須要混圈子,依靠圈子的力量,才可以混出來。 肉松拍著自己的腦袋憂心忡忡地對我說:“有一段時間,我經(jīng)常去798里面的畫廊轉(zhuǎn),那邊幾乎每天都有畫廊搞畫展活動,開幕酒會可以免費進(jìn)場,只要隨便留個名片就行了。我和幾個朋友沒事就去里面白吃白喝,我們還不敢老去一家吃,怕被熟人認(rèn)出來,反正挺刺激的,跟游擊隊似的,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彭錦!哥們兒那段時間真是太窮了,就差用肥皂洗臉了,出門坐公交車都算計,帶空調(diào)的不坐,就為能省一塊錢。我有什么急事都不敢輕易打車,起價費快趕上沈陽雙倍了,司機(jī)一打表我心里就打鼓,眼睛死盯著表不放。” 肉松似乎很急切地想對我傾訴,像是準(zhǔn)備要發(fā)泄心中多年的積怨。我知道他一直想憑自己的興趣養(yǎng)活自己,可是做樂隊真的挺難的,但不管怎么樣還是祝福他,希望他能夢想成真。 肉松的樂隊在五環(huán)邊上一個郊區(qū)排練,他和幾個喜歡沖撞樂隊(TheClash)的哥們一起租了一個平房做為排練室,兩個樂隊共用。排練室不大,地上放著龐大的音箱和凌亂的電線,墻上貼著各式各樣的涂鴉和海報,窗口和門口都被捂上了被子,以降低音量避免擾民。除了吃飯睡覺解決個人問題之外,樂隊大部分時間就是彈琴喝酒。北京的夏天很熱,幾乎每天都在三十七度左右,為了解暑肉松買了一臺風(fēng)扇放在了排練室,但為了省電,肉松給風(fēng)扇定了時,每晚只開一個小時。 真的,找個文藝女青年談戀愛挺痛苦的,女的一文藝就容易糾結(jié),一糾結(jié)就容易放縱,一放縱就容易“桃花亂開”。網(wǎng)上有一篇帖子說得特別好,說文藝男青年的四大結(jié)局是,自慰、流淚、做gay、犯罪。文藝女青年的四大結(jié)局是,孤寡、后媽、拉拉、出家。真是一語道破玄機(jī)啊,概括得太精辟了! 肉松說的其實有一些道理,后來我也慢慢發(fā)現(xiàn)了,其實在北京真有不少文藝女青年是自己甘愿混入這個圈子的。尤其是那些剛上大學(xué)的,以前在家里看不到搖滾演出,來北京之后見樂隊就跟見偶像似的。但是在經(jīng)過幾年糜爛的生活之后,在被幾個樂手過了幾手之后,她們還是會想明白,然后逐漸遠(yuǎn)離那樣的生活,回到自己最初的生活圈子,開始看村上春樹和杜拉斯,開始聽陳綺貞、小野麗莎和麥斯米蘭,開始出入咖啡廳和電影院,開始拿起單反四處旅行,最后,她們會在實在糾結(jié)不下去的時候找個有錢人把自己嫁了,只求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 說老實話,其實在北京幾乎每個年輕人都戴著一副文藝的面具,這東西其實很脆弱,往往一撕就破了。但是有一點還是不可否認(rèn)的,那就是有過幾年文藝生活經(jīng)歷的姑娘,只要她能成功混入小資圈,絕對會是一個相當(dāng)有品位的“偽小資”。 到舞臺下面的時候,樂隊演出已經(jīng)開始了,觀眾人數(shù)越來越多,層層疊疊。蝦米和肉松興奮地擠到了第一排,兩人你一下我一下地嬉鬧著。我和林曉更站在中間的位置,她騎著我的肩膀在人群中高高地?fù)]舞著雙臂。我抬頭望向天空,天空有兩片云彩偶然地撞在了一起,它們彼此滑行而過,從間隙投下一道細(xì)細(xì)的陽光,這道陽光直直地照在我們的臉上,很久都沒有這么美妙的感覺了,我甚至激動得有點控制不住了。年輕真好啊,一切不如意都可以成為它的布景。 傍晚時分,海淀公園后山的晚霞出現(xiàn)了,幾個用避孕套吹起來的氣球開始在空中飛舞,林曉更用手指給我看,多美啊,就跟白色氣球一樣。 在腦濁樂隊演出的時候,舞臺下面出現(xiàn)了Pogo的火暴場面,最前面形成了片片人浪,還有人往臺下“跳水”,幾個少年一次次被推上浪尖。我和肉松也脫掉上衣擠了進(jìn)去,我們和身邊的人一起拉手轉(zhuǎn)圈,跳個不停。 時間過得很快,天漸漸地黑下來,夜色在觀眾的坐等中降臨,燈光也開始點亮了。我和林曉更擠在一群身穿鐵釘皮衣留著雞冠頭的朋克青年中間,因為怕被釘子扎傷,我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透過前面哥們肩膀的縫隙看到臺上的演出。 當(dāng)痛仰樂隊《生命中最美麗的一天》的前奏響起,燈光瞬間便暗了下來,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成了深藍(lán)色,從第一句歌詞開始周圍的人就跟著一起合唱,我緊緊地拉住林曉更的手,深深地親吻著她的額頭。遠(yuǎn)處,肉松和蝦米正躺在草地上,聽著小舞臺傳來的電子樂,他們抽著煙陶醉地閉上了眼睛。 迷笛最后一天晚上演出結(jié)束后,我們四個鉆到帳篷里打撲克。玩了一會兒,我就聽到隔壁帳篷有人在彈吉他,肉松一聽吉他聲就坐不住了,非拉著我一塊玩。隔壁住的是幾個北方來的搖滾青年,大家見面都很親切,不停地碰杯喝酒,后來大家用二鍋頭酒瓶圍成了一個很大的圈兒,開始扯著嗓子亂吼起來,唱的是新褲子的《我們的時代》。 這時候,帳篷外突然升起了孔明燈,好幾個地方還點燃了篝火,一些年輕人在公園里走走停停,相互說著明年再見,篝火的光一閃一閃地照在他們臉上,忽明忽暗。 午夜時分,草地上的礦泉水瓶全部被撿垃圾的老人撿走了,經(jīng)過一天的狂歡,所有人都累了。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很快我們就躺在帳篷里睡著了。剛睡沒一會兒,我就被肉松叫醒了。 他把我拉到了帳篷外面,我問他大半夜叫我起來干嗎,他說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他說要在今天實現(xiàn)一個心愿,讓我協(xié)助他完成。 兩分鐘后,我把林曉更和蝦米也叫醒了,她倆迷迷糊糊地從睡袋里坐起來,一臉的不高興。 “蝦米,你把眼睛先閉上,肉松現(xiàn)在要給你一個驚喜。”我說。 “驚喜?你們到底在搞什么啊,一驚一乍的!蔽r米有點不耐煩。 “你先把眼睛閉上,一分鐘之后你就知道了!蔽医忉屩。 當(dāng)蝦米睜開眼睛的時候,肉松捧著一束玫瑰花站在了她面前。肉松微微一笑,接著雙手舉花單膝跪在了地上。 蝦米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肉松笑而不語,他隨即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含情脈脈地對蝦米說:“蝦米,嫁給我吧!”對于肉松突如其來的行為,蝦米顯然準(zhǔn)備不足,她瞬間便呆住了。 “肉松,你這是干嗎。俊 “求婚!” “可是我還沒準(zhǔn)備好啊,太突然了吧你!” “不用準(zhǔn)備,你接受就行了。” “肉松,不帶你這樣的啊,別人求婚都有鉆戒啥的,你一束花就想把蝦米帶走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绷謺愿谂赃叢辶艘痪。 “是啊,你怎么也得表示表示誠意。 蔽乙哺匡L(fēng)點火。 “我當(dāng)然有誠意了,蝦米,你等一下。” 說著,肉松從包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盒子。 “送你的!比馑蓪⒑凶咏坏轿r米手中。 蝦米的臉一下子紅了,她輕輕將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個紅色的心形撥片。 肉松摸了摸蝦米的頭說:“蝦米,我發(fā)誓,等以后我有錢了,一定補(bǔ)個鉆戒給你! 蝦米低頭親吻了一下手里的撥片,她輕輕地翹起嘴角,透出了孩子氣的喜悅。 “彭錦,別瞅啦,趕緊給我放煙花!比馑蓻_我招了下手。 “好嘞!”我點點頭,將肉松事先精心準(zhǔn)備好的煙花點燃了。 在這短暫的瞬間,一束束煙花在天空中炸響,它們很漂亮地散開飄落,在黑暗中映出夢幻的色彩。草地上,肉松牽著蝦米的手,我牽著林曉更的手,我們一起望向頭頂?shù)囊箍铡?br/> 林曉更在一旁學(xué)著蠟筆小新的腔調(diào)對我說:“彭錦,如果以后咱們感覺不到年輕了,就來看一次迷笛吧! 迷笛時間很快過去了,我們每天住在公園的帳篷里,累了倒頭就睡,精神了就沖進(jìn)人群里歇斯底里地咆哮。最后的夜晚,火花沖天,在閃爍不定的光影中,音樂節(jié)結(jié)束了。有人放聲歌唱,有人流下眼淚,有人點亮打火機(jī),有人脫掉了衣裳高高扔上頭頂。 散場后,肉松一直不肯走,他說他要等沒人的時候到舞臺上待一會兒。 我半開玩笑地說:“肉松,你啥時候也能站在這上面啊?” 肉松抬頭看了看天,然后指著迷笛的舞臺自信滿滿地說:“明年的今天我肯定也會站在這個舞臺上的,我現(xiàn)在先找找感覺! 蝦米和林曉更在一旁呵呵地笑了,我看到蝦米的臉上流露著一種淡淡的幸福。 人去樓空的海淀公園,冷寂、空曠,中間的探照燈終于熄滅了,或許它到明年的這個時候才會亮起來吧。 許多個閑散的下午,我在家門口的胡同里晃蕩,很多人力三輪車載著游客在各個胡同里鉆來鉆去。也有一些老人會聚在胡同口,在陽光下坐著聊天,對于北京的變遷,他們看在眼里,卻無法言說。因為誰也不知道,五年后,十年后,眼前的家是否還和今天的一樣,它是會變成商業(yè)網(wǎng)點中的一道玻璃幕墻,還是會變成北京霧霾中一條沒有名字的街道。 我們的院子里沒有廁所,因為沒辦法安裝排水管道,所以無法修建,人們一般都要步行幾分鐘去街對面的公共廁所。在早上上班的高峰期,廁所里通常都是滿客,很多人會穿著秋褲來這里倒尿盆。 夏天的夜,胡同很靜,一長串一長串的路燈,大片大片的昏黃色,路邊時常有小花貓一閃而過,也時常有灑水車轟轟開走。我和林曉更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半夜起來步行去公廁,而我總是習(xí)慣蹲在里面抽煙,我發(fā)現(xiàn)人在煙霧朦朦中會不自覺地去幻想。 除了上廁所是個麻煩,大院里洗澡也不太方便,要去很遠(yuǎn)的公共浴室。林曉更從來沒去過公共浴室,還說那么多人看自己洗澡特別別扭,但時間長了,也見怪不怪地適應(yīng)了。因為院里人多,亂七八糟的事不斷,我就常常在浴室里和陌生人聊天,聽他們談自己的生活瑣事。 晚飯后到凌晨兩三點這段時間是院里的“黃金時間”。每到這個時間院里就不會消停,幾乎天天有吵架的,西家吵完東家吵,吵架的話題無非是女的有外遇,男的沒本事,兒子考試不及格之類,其實挺枯燥乏味的。幸好一般都是小打小鬧,來得快去得也快。 北京的地鐵,早晚高峰簡直就是一個戰(zhàn)場。在這里,無論是老人還是小孩兒,你都必須跟上集體行進(jìn)的速度,在極端擁擠又相互疏離的隊伍里,你能做的只有爭取時間,勇往直前。不過到了冬天,坐地鐵也有一個好處,它絕對是個補(bǔ)覺的好地方,因為在暖烘烘的車廂里你不用擔(dān)心摔倒,即使雙腳離地也還會被固定在原地,隨著大家東搖西晃。 記得有一次,我早晨塞進(jìn)背包里一根香蕉,到了單位后它居然變成了香蕉醬。毫無疑問,北京是全世界最有搖滾氣質(zhì)的城市,因為每天都有數(shù)以百萬計的人們在公交和地鐵里集體Pogo。 記得剛來北京的時候,我和林曉更都想得很簡單,覺得找一個工作應(yīng)該不會太難,找到了就先干著,做煩了就換一個。反正,北京這么大,遍地都是人,無數(shù)的工作在等著我們呢,那么多的工作一輩子肯定做不完。我就不信了,偌大的北京,就真的容不下一個渺小的我嗎? 時間是殺人不眨眼的,一晃來北京的日子也不短了。這期間我換了好幾份工作,做了很長時間的宅男,每個月除了交房租,剩下的錢幾乎月月光。沒事的時候我就琢磨,為什么小時候父母能工作得那么開心?而且在一個地方一待就是幾十年?或許是時代不同吧,他們那輩人可以在三十歲之前解決結(jié)婚、生子、住房等幾乎所有的人生大事,然后用剩下的時間攢錢給孩子上大學(xué)買房找工作。但我們這一代完全不一樣了,大部分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都已淪為了房奴、卡奴和車奴。 回過頭想想,父母當(dāng)年二十五歲就結(jié)婚了,而我今年也二十五歲了,卻什么都沒有,銀行卡里沒有一分存款,甚至無法獨立養(yǎng)活自己。如果我在北京一年一年這么活下去,究竟有沒有希望呢? 不知突然間哪來的沖動,我將哽咽中的林曉更狠狠地扒光了,我深深地吻她,她睜大眼睛望著我。從認(rèn)識她那一天開始,我就沒想過有一天會和她分開,我一直覺得我們的相遇太過奇妙,我相信這是老天給我們的緣分,而不是巧合。我太熟悉她身上的體溫和味道了,這味道每天都在我的鼻息之間,仿佛永遠(yuǎn)也不會消失,可是明天的這個時候這一切就將不復(fù)存在了。想到這里,一種從未有過的悲傷向我襲來,我把臉頰深深地埋到她的發(fā)絲中,傷心地抽泣起來。 我想要搗毀這一切記憶,但又害怕遺忘所帶來的空白。 分別的時刻到了,這是令人沮喪的時刻。雖然把這些話寫下來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情況就是這樣,愛情變成了一塊發(fā)了霉的奶油蛋糕;蛟S我早該預(yù)知這一切,幾年來我面對現(xiàn)實所表現(xiàn)出的逃避態(tài)度,終于成了我生活一塌糊涂的罪魁禍?zhǔn)。是的,這沒什么好說的。 在離開南鑼鼓巷之前,蝦米帶我們?nèi)コ灾摹拔挠钅汤摇薄N挠钅汤沂潜本├献痔,每天賣完為止,如果去晚了就只能吃閉門羹,據(jù)說慈禧太后當(dāng)年就好這一口。我們剛坐下,窗外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沉起來,大片大片的烏云在頭頂盤旋,一些在散開一些在凝聚。街道上人影綽綽,一些門店的牌子被吹得啪啪嗒嗒地亂響。 很快,小雨飄了起來,在靠近我們座位的玻璃窗上,雨水彎彎曲曲地在上面流淌。林曉更把前額緊緊地貼在上面,我輕輕地從身后抱著她。離開前,我用手指在潮濕的玻璃窗上畫了一個發(fā)光的太陽。 送走了林曉更,我度過了一個無比艱難的夜晚。我獨自躺在我們兩個人的大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孤枕難眠,覺得被窩里冰涼冰涼的,一點溫度都沒有。 隔天一早,我打開電腦,看到桌面上有一個新建的WORD文檔。我用鼠標(biāo)雙擊,是林曉更走之前敲下的幾行字: 彭錦,家里沒衛(wèi)生紙了,我去超市買了新的,油和味精也買了,你自己做飯吃的時候記得關(guān)好煤氣。你放在盆里的臟衣服我都給你洗了,晾在陽臺上,回來記得收下。床頭柜的第二個抽屜里有一張銀行卡,里面是我這個月的工資,還有攢的一萬元,留給你吧,你一個大男人出門身上總要帶些錢的。 對了,以后你洗完澡,記得把地擦干了,別弄得一地水進(jìn)不去腳,還有廚房和衛(wèi)生間你也要時常收拾收拾,垃圾桶別等全滿了才去倒。水電費我都已經(jīng)交過了,你的手機(jī)我也替你充了值,下個月的房租我已經(jīng)給了房東,你的小說書稿我把它打印了一份,放在了書柜的最頂上…… 彭錦,未來的路還很長,我想我們必須要告別過去的自己,開始全新的生活了。以前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現(xiàn)在我知道自己不要什么了。 彭錦,不管怎么樣,你千萬不要放棄你的夢想,雖然你運氣不好,但你不要懷疑自己的才華,你一定能成功的,我特別希望看到你成功,真的! 如今的音樂圈,國內(nèi)樂隊開始全盤西化,很多人開始唱英文歌,如果你單從名字上看很難區(qū)分是中國樂隊還是外國樂隊。大部分年輕人被現(xiàn)實限制住了,甚至不愿意表達(dá)自己,跟風(fēng)和模仿成了某種標(biāo)志,肉松深陷其中,也只能在理想的掙扎中尋求最大的平衡。 蝦米在鼓樓經(jīng)營著一家服裝店,店里匯聚了很多具有國外青年風(fēng)潮的時裝,從“日系”到“英倫”,從Mod到TeddyBoy,貨架上擺滿了無數(shù)的VINTAGE和二手小玩意。蝦米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店鋪的經(jīng)營上,她很有眼光,看到了外貿(mào)尾單和國貨回潮的巨大潛力,并從國營老廠批發(fā)了很多老國貨在店里銷售。她的生意開始越做越大,成了鼓樓大街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 為了慶祝電影開機(jī),迷離哥請我和蕾蕾一起吃了個飯。多日不見,蕾蕾的衣著變得華貴了不少,渾身上下被Dior、Fendi、Burberry、Gucci包裹著,但我看得出來,她的臉?biāo)坪醣纫郧般俱擦,眼角下有著淡淡的黑眼圈,眼睛里充滿了憂郁、不安和懷疑。她沒笑,也幾乎沒怎么說話,只是坐在角落一直不停地抽煙。 酒桌上,蕾蕾哭了,我知道她為什么而哭,眼淚里包含了什么,誰都沒有錯,或者這世界根本就沒有對與錯,有的只是赤裸裸的自欺和赤裸裸的欺人。所有背井離鄉(xiāng)來北京的人無非是兩個目的,第一是為了生活得更好,第二是為了實現(xiàn)理想。只是面對灰蒙蒙的北京,面對巨大的移動的人群,每一個人都身處高樓大廈古城宮墻的縫隙中,人的存在感是如此微弱,很多人已經(jīng)失去了對人生所有的控制力。 這個城市太大了,大到從這頭走到那頭可能需要幾天時間,大到坐地鐵走上一圈也需要幾個小時,大到你生病去看醫(yī)生卻發(fā)覺你的車被堵得走不動,大到你身無分文迷了路就根本回不了家,大到你很難在這個城市遇到真正怦然心動的愛情,大到你和最好的朋友也要幾周甚至幾個月才能見上一面…… 我真希望這一刻全世界的燈都熄滅,真希望我的腦袋現(xiàn)在就嘎嘣一聲爆掉。 這時候已是傍晚,天空突然飄起了小雪,城市被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我脫掉裝備在大街上狂奔起來,我在時間流逝對我的追殺中狂奔起來,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地上的影子像鬼在跟隨,在我面前忽閃忽閃。我穿越一條又一條大街,一根根電線桿在我眼前掠過,我的腎上腺分泌加速,充斥著無法抗拒的快感。 跑了一會兒,我停了下來,我緩慢地走在雪地上,每走過一棵樹就隨意地踢上一腳,雪花從樹枝上片片降下,飄落在我的頭頂。 記得當(dāng)年在沈陽,我和林曉更常常在紛飛的大雪中行走,邊走邊憧憬未來。那時的路邊總有紅色的出租車在泥濘中堵塞著,人行道上堆滿了積雪,那時的我們總是垂死一樣的苦悶,我們無奈于所處環(huán)境的乏味和陳腐,把周圍的一切都上升為毀滅和阻礙。于是我們想到了離開,覺得北京可以實現(xiàn)我們幻想的一切。 到了北京,我們看到了周圍的瘋狂和躁動,層出不窮的個體精神的誕生,我們的激情被點燃了,急急忙忙去復(fù)興那些沉寂已久的理想,但現(xiàn)實考驗了我們的意志,我們發(fā)覺好像撞到了什么東西,那東西又堅又硬,鋒利如刀。直到有一天,我們才恍然發(fā)現(xiàn),原來那些難言的混亂和糾結(jié)竟然都存在于自己營造的夢里,而夢的狂瀾已經(jīng)像黑暗一般侵蝕到了周身的每一個神經(jīng)。 后來的后來,社會開始洗牌,生活變得面目全非,有人訂婚、有人離婚、有人出國、有人發(fā)財,有人堅持理想、有人碌碌無為。人生就像來到一個分水嶺,我們恐慌、不知所措、相互猜疑,甚至只愿意接納那些虛無縹緲的表象。我們不斷問自己,生活的意義是什么?所謂的愛情、事業(yè)、人際關(guān)系這些狗屁東西究竟給我們帶來了什么?為什么?為什么青春還沒掏出手槍,我們就倒下了? 回去的路上,我心情沉重,不自覺地掉了一路煙灰。我坐了一輛夜班公交車,我喜歡車?yán)锏母杏X,燈光暗淡,鼾聲連連。我在車?yán)锼研,窗外暗了又明,明了又暗,似乎每個人都是每個人的過客。 恍惚中天已經(jīng)大亮,城市在晨光中蘇醒,十字路口處,身著橘黃色背心的環(huán)衛(wèi)工人也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我在終點站下了車,沿著人行道一直走,在街邊的小賣部,我買了一杯瓶裝酸奶,我邊走邊喝,然后爬上了SOHO現(xiàn)代城最高的樓頂。 樓頂很安靜,一點風(fēng)都沒有,陽光垂直地刺下來,打在我的身上。我默默地俯視著樓下的街道,無數(shù)樓頂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像是破碎了的蒼穹。我輕輕地閉上眼睛,無數(shù)靜穆的窗口,全都飄在了天空和浮云組成的河流里,在這怪誕的幻覺中,一種抽象而唯美的巨大毀滅感突然把我淹沒了。我不知道當(dāng)我的身體懸在空中的時候,眼前的北京會不會瞬間變成一片漫無邊際的海水,而我會融化其中嗎? 其實摧毀自我的辦法很多,但唯獨死亡讓我又欣喜又害怕,因為沒有什么比這個舉動更簡單更恐怖的了。就那么一瞬間,只要一頭扎下去,我便可以消除所有的雜念,緩解所有時光的沖擊,告別所有人。 我從樓頂走下來的時候,有一群穿校服的少年并排從我身邊走過,他們嬉笑著打鬧,腳下運球一樣踢著一個空易拉罐,少年們很快拐過了街角,我也用最快的速度融進(jìn)了上班的人潮。 午后時分,我到了北京站。廣場上人滿為患,嘈雜、陌生、喧囂、讓人窒息。我點上一支煙,望著擁擠的人群發(fā)呆。在我的正前方,迎面走來一對情侶,兩個人好像剛下火車,手里提著皮箱,身后還背著很大的背包。他們手牽著手,站在北京的陽光下,年輕的眼睛里寫滿了喜悅和希望。 這時候,男孩突然從兜里掏出手機(jī),開始對著攝像頭說話。 “今天是2014年3月1日,現(xiàn)在是下午時間3點14分15秒,我和渺渺終于來到北京啦!”預(yù)祝我們?nèi)碌纳铖R上開始! 男孩說完,將身旁的女孩緊緊摟在懷里,他們微笑著,用手機(jī)拍了一張合影。 眼前的一幕,很生動很簡單,好似時光倒流。關(guān)于北京的記憶再一次閃過我的腦海,住過的房間、走過的街道、林曉更熟睡的樣子、離別時最后的點頭、所有的快樂和不快樂,一切都緩慢地拉伸、漂移、隱去……此時此刻,太陽像一個橘黃色的熱氣球從天邊降了下來,我仿佛看到了一個碩大的漩渦,它不停地旋轉(zhuǎn),不停地旋轉(zhuǎn),最后像狂風(fēng)一樣掃過這城市的上空。 再見了,北京!你是最好的城市,也是最壞的城市,我看不見你的過去,也看不見你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