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套圖書精選了三部嚴(yán)歌苓長篇小說代表作品《補玉山居》《娘要嫁人》《金陵十三釵》。每一部的誕生都受到讀者與媒體的關(guān)注。 《補玉山居》:一九九三年,漂亮精明的老板娘因為窮怕了,在離北京城區(qū)幾個小時路程的小鄉(xiāng)村里,敢為人先開了一家鄉(xiāng)村客棧,名叫補玉山居。在這里沒人計較房客的來龍去脈,無數(shù)玩膩了圖新鮮的“城里人”趕了來……看起來完全不相關(guān)的幾個房客,在曾補玉的鄉(xiāng)村山居上演了這個時代奇特的情感、人性和命運。 《娘要嫁人》:三十歲左右,漂亮、能干的齊之芳一夕之間失去了丈夫,她不得不帶著三個兒女艱難度日。盡管生活窘困,但她從沒放棄過對美好愛情和生活的渴望。消防隊隊長肖虎、狡黠的老干部李茂才,還有文藝知青戴世亮都被她深深吸引。她在家庭與愛情之間徘徊,保留著自己的尊嚴(yán),直至暮年的齊之芳最終得到了屬于自己的那份幸福。 《金陵十三釵》:1937年12月12日,地點南京。這一天守城的中國軍隊全線崩潰和撤退,第二天,像野獸一樣的日軍占領(lǐng)了南京,從此開始了沒日沒夜地對中國人民的大屠殺、大奸淫、大劫掠,慘絕人寰的一幕幕從此深刻地烙印在中國人乃至愛好和平的世界人民的心里。作者借姨媽書娟的眼睛感受了這場屠殺、這場浩劫血腥殘暴黑暗的事實,講述了一個“特殊女人”的故事,也就是《金陵十三釵》那令人心酸、可憎可憫而又令人感動的英勇獻(xiàn)身的故事。 《補玉山居》《娘要嫁人》《金陵十三釵》三部作品代表了嚴(yán)歌苓創(chuàng)作的不同方向。 作者簡介: 嚴(yán)歌苓,著名旅美作家、好萊塢專業(yè)編劇。1986年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1991年入美國芝加哥哥倫比亞藝術(shù)學(xué)院,攻讀寫作碩士學(xué)位。嚴(yán)歌苓二十歲時開始發(fā)表作品,先后創(chuàng)作了《少女小漁》《天浴》《扶桑》《人寰》《白蛇》《一個女人的史詩》《第九個寡婦》《小姨多鶴》《赴宴者》《霜降》等一系列優(yōu)秀的文學(xué)作品。她的作品充滿鮮活的生命力,具有強烈的故事性、畫面性,其生動流暢的語言,細(xì)膩準(zhǔn)確的描寫,引起了海內(nèi)外讀者的廣泛關(guān)注,深受各界好評。 目錄: 《補玉山居》《娘要嫁人》《金陵十三釵》周在鵬一共有三個。第一個是個瘦子,是個作家,跟補玉握手時,笑不露齒,因為他認(rèn)為自己那一口淺黑的牙是不配露給補玉的;第二個是胖子,是個由作家變成的老板,牙變得煞白,笑呵呵的沒一句實話,因為補玉后來發(fā)現(xiàn)他來她的山居住宿并不是生意太忙偷空歇歇,而是為了躲債;第三個是個小老頭兒,是個除了補玉之外人人都知道的電視劇編劇,見了補玉就往樹叢后、墻拐角躲,因為他怕補玉發(fā)現(xiàn)他住進(jìn)別人的現(xiàn)代化度假莊園不住她的山居。 周在鵬由第一個人變成第三個人歷時十多年。連全村三十四戶人都認(rèn)為永遠(yuǎn)不會老的曾補玉都老了。所以補玉看見迎面走來的小老頭兒突然一閃,閃進(jìn)葵花叢里沒了的時候,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老了,連變成了小老頭兒的周在鵬都躲開她,不再跟她纏不清了。她笑著在心里罵:“這個驢做(念“揍”)的!” 發(fā)現(xiàn)周在鵬躲她的真正原因后,補玉才傷心了。假如他是嫌她老,怕她知他根底而躲他,她才不在乎。她背過身,跟幾個坐在石凳上的老太太們說了兩句話,想證實他是否真在躲她。果然他走出來了,往新鋪的柏油路盡頭看看,以為他把補玉躲過去了。他順著嶄新的路走了一會,再次回頭,還是擔(dān)心補玉盯他的梢。發(fā)現(xiàn)身后沒有補玉,才猛一拐進(jìn)了“盧浮琉璃莊園”。站在槐樹后面的補玉心碎了,這負(fù)心漢的喜新厭舊不是沖她來的,而是沖著“補玉山居”來的。 從背后看,只能看見周在鵬的大半個后腦勺,因為他的背馱成一個丘陵,還因為他灰白的鬈毛留得太長,把腦袋和后頸的界線遮沒了。補玉看著這么個背影走進(jìn)了號稱法式的“盧浮琉璃莊園”的鐵柵欄門,順著夾竹桃中間的小路上坡。一座一座的“琉璃屋”座落在山坡上,讓落山前的太陽點著了似的。每個屋都是尖尖的三角形,補玉的兒子說,它們叫“金字塔”。琉璃屋不拉簾子可就完蛋了,里面人干什么外面都看得見。補玉現(xiàn)在看見周在鵬走進(jìn)一幢琉璃屋,在里面走來走去。其它琉璃屋里的人也有動有靜,象給養(yǎng)在一個個三角形巨大玻璃魚缸里。來這里旅游休閑的多半成雙結(jié)對,據(jù)說晚上一對一對在床上,一個面朝星星,一個背朝月亮,特別得勁。所以“琉璃莊園”在這個季節(jié)夜夜客滿,價錢漲到兩千一夜也客滿。警察要是掃黃,搭梯子爬到琉璃頂上,一抓一個準(zhǔn)。補玉解恨地想。 琉璃莊園的老板起初是補玉山居的客人。那時,村子里三十四戶、一百四十六口人只有曾補玉一人突然窮夠了,開起小客棧來。不知北京人是怎么順著河道找到了這里,把這個夾在筆徒的山縫里的小村莊說成“仙境”。村里人后來知道了,當(dāng)時北京不讓“黃”,一對對男女坐三小時(有了高速公路后就變成了倆小時)的長途車,再搭驢車,馬車或者干脆來一次小長征到這里來“黃”。他們瞅準(zhǔn)干凈些寬敞些的門戶就去問能不能借一間屋宿一兩晚上。他們給十塊錢。這里的人哪里見過不出汗就到手的十塊錢?馬上掃地抹土,把墻角上房梁上至少有幾十年老、合著灰土都織成了布的蜘蛛網(wǎng)都挑了,讓一對對北京男女好好“黃”一兩夜。 那時的曾補玉背著兒子牽著女兒,把她二十五歲的笑臉朝著河道邊走來的北京人:“上俺們家,俺們家房多,干凈,八塊錢,管飯!”那時的補玉不知道,她是頭一個懂得廣告效應(yīng)的人。她靠自己腿腳勤快,跑出村兩、三里,把北京人從全村人那里截到自己家。她還靠自己潔白無瑕的襯衫,石磨藍(lán)牛仔褲打出她如何干凈的告示。當(dāng)然,也靠她難得的窈窕身材,罕見的嫵媚臉蛋,高中生水平的用詞造句為自己做了好招牌。 很快全村人的客源都是補玉一個人的了。全村人沒什么不服氣的,因為補玉確實有一院最象樣的房。一共九間,干凈得耗子都不去。并且村子里一百四十六口人,連男帶女,無論老少誰都服氣補玉掙錢的本事。要象補玉那樣掙錢,他們寧可窮著。補玉的錢他們是親眼看著補玉怎樣費了吃奶的勁才一點點掙出來的。從補玉嫁到村里,人們就沒見她跟其他女人那樣,坐在一塊打打牌,搬搬口舌。四五月她四點鐘就上山。山尖一帶的香椿芽是沒人去摘的。她一早上能摘四五十斤露水漉漉的椿芽,走三十多里山路,把它們賣到山那邊一個部隊的老干部休養(yǎng)所。一早上她就能把二十多塊錢揣回來。回來的路上她也不空閑,掐下幾十斤野黃花菜,攤到屋頂上晾曬一天,晚上收下來,都干得能打包了。補玉的黃花菜不賣給收購站,她要等到過年前,才背著它們乘長途車到北京,去敲正在辦年貨的北京人一筆。一年能攢出三千圓是補玉的一個大秘密。她對此守口如瓶,連孩子爸都不知道。嫁過來第三年,補玉跟婆婆、公公說:“咱們蓋房吧!惫牌哦紱]理她。補玉并沒有征求他們的意見,也沒有問他們要錢的意思,因此是不必理會的。既便問他們要錢他們也不怕;他們得有啊。 補玉把原先的三間房接出六間,大致蓋成一個簡陋的四合院。補玉就是把北京來逛山逛水的人從兩里路之外截住,帶進(jìn)這個四合院的。 九三年秋天,補玉又站在離村子兩里的地方。右邊的河在這里寬了,山上來的水特野,到了這一帶突然就平和起來。補玉輕輕顛著背上鬧瞌睡的兒子,手上在繡虎頭枕的一張虎臉。一對北京來的男女愛上了她的虎頭枕,跟她訂購了五十個。然后她看見一個人騎著摩托車過來了。補玉看見他只是一個人,沒有帶伴兒,所以就沒那么大勁兒。倒是來的人老遠(yuǎn)就問:“有個叫曾補玉的在哪里?” 補玉使勁看他一眼。他卷頭發(fā)卷鬢角,臉色白里泛灰,很愛漂亮,摘下頭盔不停地?fù)芾^發(fā),鬢角。 “你找她干啥?”補玉笑瞇瞇地問道。 那人也笑了,暴露了他的一嘴淺黑牙齒!澳憔褪窃a玉吧?” “誰說的?” “不然這三十幾戶的小山窩還能出第二個美女?” “你也長得不錯呀! 那人嚇一跳,好象從來沒有女人當(dāng)面這樣評論一個男人的。他那感覺象讓她倒吃了一口豆腐,一時還不能決定自己喜愛不喜愛這感覺。接下去就是相互姓名介紹,免貴姓周——周在鵬;補玉——意思是以玉補天。 “一個人來玩?”補玉問道。 “怎么了?”老周反問。 “來這兒的男的都帶個女的! “你檢查結(jié)婚證不?” 補玉讓這句話自己過去了,沒接茬子。萬一這是個便衣警察,她不是害了自己也害了那些野鴛鴦家鴛鴦?補玉那天是坐在周在鵬的摩托車后面回村的,碰見人她就招手吶喊地張揚,因此她前腳進(jìn)門,丈夫后腳便跟進(jìn)來。丈夫在別人家做木工活,全村人的嘴接成一條線,把話已經(jīng)傳過來;“曾補玉在村外拉客,抱著那客人的腰騎摩托車回來了!” 那就是補玉丈夫想沒天沒日揍周在鵬的來由。補玉的丈夫叫謝成梁,當(dāng)過三年武警,回到村里,就象從來沒出過村一樣,心滿意足又過起跟其他村鄰一模一樣的日子來,唯一的變化是走路走好了,背筆直,頭端正,兩腳一二一,邁的步子都是尺量出來表掐出來的,餓著走看上去都是營養(yǎng)好,勁頭足。他二十六歲才娶上補玉,所以媳婦就是補到他命里的一塊玉。補玉卻常常對他說:“你疼我,就讓我愛干嘛干嘛。”勞累掙錢,那是她一大“愛”,所以他也不攔著她。 村子里開玩笑說補玉“拉客”,補玉自己不在乎,謝成梁也就不在乎。因為給拉回來的通常都是結(jié)對兒的,或者三、五一伙的。這天傍晚補玉拉回的客是個單個男人,謝成梁使勁瞪了她一眼。山峰在河兩側(cè)形成犬牙交錯的廊壁,小村子五點就沒了太陽,因此,可以把事情看成“補玉坐著男客的摩托摸黑進(jìn)了村”。 周在鵬告訴補玉,他從一個朋友那里得到有關(guān)補玉的“黑店”的信息。那朋友帶著女友在補玉這里做了兩夜野鴛鴦,爽壞了。他還夸了補玉的烤野兔,燉山蘑等菜肴,讓周在鵬千萬別忘了點這兩道天堂美味。 補玉向丈夫一扭下巴,意思是讓他去他妹妹家借一只兔子來冒充野兔。謝成梁卻不走,兩手背在背后,看周在鵬從摩托上搬下一個大帆布包,又看他從包里拿出一個不輕的黑匣子。那是個手提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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