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形罩》講述埃斯特是波士頓一所大學(xué)的全優(yōu)生,獲得了在紐約一家時尚雜志的實習(xí)機會。她卻對紐約的生活充滿了疑惑,無數(shù)的可能性讓她無法確定未來,也無法回到從前她認為安全的生活狀態(tài)。埃斯特最后決定當(dāng)一名作家,但是卻在道德、行為和自我意識的矛盾中掙扎。在這部感人至深的自傳性小說中,西爾維婭?普拉斯回顧了她年輕時所經(jīng)歷的失望、憤怒、壓抑、最終的崩潰以及后來的治療過程,充滿了讓人震撼的智慧和令人心碎的坦誠。 作者簡介: 西爾維婭?普拉斯(1932—1963) 美國著名女詩人,小說家。詩集《龐然大物》、《愛麗兒》被認為是1960年代“自白派”詩歌的代表作。1982年,她成為第一位在死后獲得普利策詩歌獎的詩人。在她短暫的一生中,長期飽受精神疾病的折磨,多次試圖自殺。八歲時父親的過世使她從此無法擺脫死亡的糾纏。與英國著名桂冠詩人特德?休斯的婚姻是歐美文壇的佳話,但婚后的不愉快也導(dǎo)致了她最終的崩潰和死亡。作為天才女性,她一生既有那個特殊時代的印記,也充滿了對人類普遍生存的哲學(xué)思考。 一部絕好的小說,與普拉斯最后寫的詩歌一樣苦澀和冷酷。塞林格筆下的弗蘭妮十年之后也可能寫這樣一本書來回顧自己的人生。 ——《紐約時報書評》 忽而詼諧,忽而慘痛,忽而激情洋溢,忽而質(zhì)樸無華!剁娦握帧纷钜俗⒛康奶刭|(zhì)在于它的直白與坦率,仿佛在正午用快鏡拍下的一系列晃眼鏡頭。 ——《時代周刊》 普拉斯抓住了混亂與崩潰邊緣的美妙時刻。 ——《圖書世界》 我合上眼眸,世界倒地死去:我抬起眼簾,一切重獲新生。 ——西爾維婭普拉斯(《瘋丫頭的情歌》) 一部絕好的小說,與普拉斯最后寫的詩歌一樣苦澀和冷酷。塞林格筆下的弗蘭妮十年之后也可能寫這樣一本書來回顧自己的人生。 ——《紐約時報書評》 忽而詼諧,忽而慘痛,忽而激情洋溢,忽而質(zhì)樸無華。《鐘形罩》最引人注目的特質(zhì)在于它的直白與坦率,仿佛在正午用快鏡拍下的一系列晃眼鏡頭。 ——《時代周刊》 普拉斯抓住了混亂與崩潰邊緣的美妙時刻。 ——《圖書世界》 我合上眼眸,世界倒地死去:我抬起眼簾,一切重獲新生。 ——西爾維婭普拉斯(《瘋丫頭的情歌》) 1 那是一個古怪的夏天,天氣悶熱不堪。那個夏天他們把盧森堡夫婦送上電椅,而我不知道自己賴在紐約干什么。對于死刑我有些愚蠢的想法。一想到上電椅我就惡心,可報紙上全是關(guān)于他們的報道——在每一個街角的轉(zhuǎn)角,每一個散發(fā)出發(fā)了霉的花生味兒的地鐵口,這些大字標(biāo)題都張大魚泡眼睛瞪著我。其實這和我毫無關(guān)系,但是我老是禁不住去琢磨,電流沿著人的神經(jīng)一根根燒下去,將人就那么活生生燒死,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 我想那準(zhǔn)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 紐約已經(jīng)糟糕透了。才早上9點,頭天夜里悄悄潛入的隱約帶有鄉(xiāng)間濕氣的清晰味兒就已蒸發(fā)殆,盡像是一個美夢的尾巴。熱烘烘的街道在陽光下浮悠,兩邊對峙的大樓把街道攔成一道花崗巖峽谷,峽谷底部灰蒙蒙的,好似海市蜃樓。汽車的頂部烤的哧哧直響,反射著刺眼的陽光。干燥的,煤灰般的塵埃直吹到我的眼睛和喉嚨里去。 我老是從電臺廣播和辦公室閑話里聽到關(guān)于盧森堡夫婦的消息,以至到后來我簡直沒法不想著他們。這就像我第一次看見解剖用的尸體,后來的好幾個星期里,我老是看見那具尸體的腦袋——應(yīng)該說是腦袋的殘余部分——從我早餐吃的雞蛋和熏肉后面冉冉浮起,或者浮現(xiàn)在巴迪.威拉德德臉龐后面,就是他帶我去看這東西的。沒多久我就覺得自己走到哪里都帶著這具尸體的腦袋,用一根線系著,像帶著一只黑乎乎的,散發(fā)酸臭味兒的沒嘴氣球。 我知道那個夏天我不太對勁,因為我凈想著盧森堡夫婦,凈想我真蠢,不該買那么多既不舒服價錢又貴的衣服,現(xiàn)在它們像串起的魚一樣沒精打采的掛在衣櫥里。我還老想,我在大學(xué)里興致勃勃,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這些小小成就,在麥迪遜大街那些光滑平整的大理石和平板玻璃的樓面外咝咝幾聲便已化為烏有。 按說那該是我一生中最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 按說美國各地數(shù)以千計的像我一樣的大學(xué)生都應(yīng)羨慕我的好運。她們夢想的無非是像我這樣,穿著某次午餐時間從布盧明代爾公司買來的7號漆皮靴子,配上黑色漆皮腰帶和黑色漆皮手袋,腳步輕捷地招搖過市。等到我們12個女孩工作地那家雜志刊出我的照片——我穿的行頭上身是仿銀絲緞子,繃得緊緊的,下面的群身是尼龍薄紗做的,蓬蓬松松,好似一團云霧;我在一個叫什么“星光屋頂花園”的地方喝著馬提尼酒,周圍簇擁著幾個不知其名的小伙子;這些小伙子個個有著符合美國理想的身板兒,是專為拍照雇來或租來的——人人都會以為我這回是出盡風(fēng)頭了。 瞧瞧,他們會這么說,這個國家什么奇跡都會發(fā)生。一個在某個犄角旮旯的小鎮(zhèn)上生活了19年的女孩子,窮的連一份雜志都買不起,拿著獎學(xué)金上了大學(xué),然后這兒得個獎,那兒又得個獎,最后呢,把紐約玩得滴溜溜轉(zhuǎn),跟玩她的私家車似的。 只是我什么都玩不轉(zhuǎn),甚至駕馭不了我自己。我只是像一部呆頭呆腦的有軌電車,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貜木频甑睫k公室到形形色色的晚會,又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貜耐頃氐骄频耆缓笤俚睫k公室。我琢磨著我應(yīng)該像其他女孩一樣興高采烈,可我就是沒法做出反應(yīng)。我覺得自己好似龍卷風(fēng)眼,在一片喧囂騷亂裹挾下向前移動,處在中心的我卻麻木不仁,了無知覺。 我們統(tǒng)共12個女孩,住在同一家酒店里。 我們都是某次時裝雜志征文比賽的獲獎?wù),有寫散文的,有些小說的,有寫詩的,還有寫時尚快訊的。作為獎勵。主辦者讓我們在紐約工作一個月,所有費用全包,還有數(shù)不完道不盡的額外好處,像芭蕾舞和時裝表演的贈票啦,上大名鼎鼎的豪華美容廳免費做頭發(fā)啦,認識我們憧憬的領(lǐng)域里的成功人士啦,還有專人指導(dǎo)我們怎樣根據(jù)各自膚色打扮自己。 我現(xiàn)在還保留著他們給我的化妝盒,那是專門為有棕色眼睛,棕色頭發(fā)的人配備的:一管棕色睫毛油,陪著一把小刷子;一塊圓形的藍色眼影,大小正好讓你用藍色指甲尖在里面輕輕搽上一下;三枝唇膏,從大紅到粉紅;所有這些都裝在一只小巧玲瓏的盒子里,盒子的內(nèi)側(cè)還鑲有小鏡子。我還留著一只白色的塑料制太陽眼鏡盒,上面鑲嵌著五彩繽紛的貝殼和金屬圓片,還釘著一只綠色的塑料海星。 我知道,我們的禮物堆積如山不過是因為有關(guān)商家拿我們做惠而不費的免費廣告。當(dāng)然,我不該吹毛求疵。這些陣雨一般從天而降的贈品曾讓我開心的要死。后來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把它們藏起來了。再后來,我的情況好轉(zhuǎn)以后,我又把它們拿了出來,到現(xiàn)在我的屋里還隨處可見這些小玩意兒。偶爾我會用用那幾枝唇膏,上禮拜我還把那只塑料海星從眼鏡盒上割下來給孩子玩。 我剛剛說到我們十二個人住在同一家酒店,一人一個房間,一個挨著一個,住在同一側(cè)的同一層里。這讓我想起我的學(xué)院宿舍。這不是一家普通意義上的酒店,我的意思是說那種同一層里男女混雜居住的酒店。 這家酒店——亞馬遜酒店——是專門接待女客的。住客大都是我的同齡人,她們那有錢的父母親希望寶貝女兒住在男人絕對碰不著,騙不了的地方。這些人都在凱蒂.吉布斯學(xué)院那樣時髦的秘書學(xué)校就讀,上課時得戴禮帽,手套,要穿長筒襪。要不她們就是剛剛從凱蒂.吉布斯學(xué)院那樣的地方畢業(yè)出來,一邊給經(jīng)理們做秘書一邊在紐約瞎晃蕩,只等著嫁個事業(yè)有成的如意郎君。 我看這些女孩子都是十二分的無聊。我看見她們在屋頂日光浴場懶洋洋地躺著,打打哈欠,涂涂指甲油,千方百計地保養(yǎng)在百慕大群島曬出來的漂亮膚色。她們看起來實在是無聊的要死。我跟其中一個女孩聊了聊,發(fā)現(xiàn)她對乘帆船兜風(fēng)膩味,對坐飛機旅行也膩味,對圣誕節(jié)到瑞士滑雪膩味,對激情澎湃的巴西小伙子還是膩味。 這種女孩真讓我惡心。我妒火中燒,難以言表。我都19歲了,除了這回紐約之旅我還從來沒離開過新英格蘭。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難得的機會,而我在這兒卻無所作為,任憑機會像流水一般從指縫間白白溜走。 我想我那時的一個麻煩是認識了多琳。 我以前從來沒遇到過多琳那樣的女孩。多琳來自南方一個上流社會的女子學(xué)院,一頭白亮亮的秀發(fā)做成鋼絲發(fā),像蓬松的棉花糖一般攏在頭上,一雙藍眼睛像透明的瑪瑙彈珠,硬實,光潔,堅不可摧。多琳的嘴角總是掛著一絲嘲諷。我不是說那種惡意的輕蔑的笑,而是一種忍俊不禁的,詭秘的笑,就好像她周圍的人全是些傻瓜,只要她樂意,大可以狠狠嘲弄他們一番。 自打我們見面,多琳就對我另眼相看。她讓我覺得,我比其他那些女孩敏銳的多。多琳可真是滑稽。在會議室里她總是緊挨著我坐來訪的名人要士在上面侃侃而談,她則在下面壓著嗓門跟我發(fā)表她機敏而尖刻的高論。 她說,她們學(xué)校的人對時髦非常注重,每個女孩子都有和衣裙材料一致的手袋,這樣她們每次換衣服的時候都能換上和衣服相配的手袋。諸如此類的細節(jié)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展示了一種奇妙,精致而頹廢的生活方式,這就像此磁鐵一樣把我深深地吸引住了。 只有在看見我拼命趕任務(wù)時,多琳才會跟我急眼。 “你這么費勁兒干嗎呀?”我在打字機上起草跟一個暢銷小說家的訪談錄,多琳斜倚在我床上,身穿一件桃紅色的絲綢睡袍,用一條砂板來來回回的銼她那長長地,被煙熏黃的指甲。 這是多琳的又一個與眾不同之處——我們個個都穿漿得硬邦邦的棉布睡衣和加襯里的家常長袍,或者穿兼作沙灘服的毛巾布長袍,只有多琳穿這種拖到地面的半透明的尼龍加花邊的東西,還有那種肉色的晨袍,由于靜電作用,那晨袍總是緊緊地貼在她身上。她身上有一種很有意思的味兒,帶有一點輕微的汗酸,這種味兒老讓我聯(lián)想起扇貝形的香蕨葉子來,就是那種我們折下來用手指捻碎,然后就會聞到麝香味兒的葉子。 “你也知道,你那稿子明天交還是星期一交,老杰?西才不管呢!倍嗔杖计鹨恢ο銦,讓煙霧從鼻孔里裊裊飄出,遮住她的眼睛!敖?西真是丑的要死,”多琳毫不留情地批評道,“我敢打賭她老公挨近她之前一定會把所有的燈都關(guān)上,不然他準(zhǔn)會吐出來! 杰?西是我的老板,盡管多琳說的不錯,我還是挺喜歡她的。她可不是時裝雜志社里那種裝假睫毛,首飾戴的叫人眼花繚亂的裝腔作勢的貨色。杰?西是個有頭腦的人,所以她盡可以丑的像個母夜叉。她會好幾種語言,認識這一行里所有的一流作家。 我試著想象像杰西脫下她那筆挺的職業(yè)套裝,摘掉她赴餐會時戴的帽子,跟她那神寬體胖的丈夫一起躺在床上的情形,但是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來。我從來都想象不出誰和誰一起躺在床上的情形。 杰?西想教我?guī)渍,我認識的每一個老太太都想教我?guī)渍校晌彝蝗粦岩伤齻兡芙涛沂裁。我把蓋子放在打字機上,喀噠一聲合上。 多琳咧嘴笑了:“聰明! 有人叩門。 “誰呀?”我懶得起來。 “是我,貝特西。你去參加晚會嗎?” “可能去吧!蔽疫是沒去應(yīng)門。 他們是從堪薩斯把這個貝特西弄來的,她的金發(fā)馬尾巴蹦上蹦下,臉上永遠是一副斯格瑪.凱大學(xué)聯(lián)誼會的小子們夢中情人該有的笑容。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倆被叫到一個下巴刮得鐵青,穿細條紋西服的電視制片人的辦公室里,看看能不能從什么角度給我們拍一個節(jié)目,然后貝特西就開始大講特講堪薩斯的雌雄玉米,她講啊講啊,為了那些該死的雌雄玉米激動不已,就連那個制片人都給感動得熱淚盈眶。不過他說,很可惜,這些材料他沒法用。 后來,美容編輯說動貝特西把頭發(fā)剪了,把她造就成了一個封面女郎。我到現(xiàn)在還常常看到她的臉,在那些“匹.丘的太太使用比.赫.萊.格產(chǎn)品”之類的廣告中燦爛地笑著。 那時貝特西老是邀我跟她還有其他女孩子們一起干這干那,好像她在想法拯救我似的。她從來不叫多琳。多琳暗地里管她叫“波麗安娜牛仔女郎”。 “你要不要搭我們的車?”貝特西隔著門問。 多琳搖搖頭。 “不用了,貝特西,”我說,“我跟多琳一塊兒去。” “好吧。”我能聽見貝特西吧嗒吧嗒走過過道的聲音。 “咱們就去看看,膩味了就走。”多琳一邊把煙頭在我的床頭燈底座上捻滅,一邊說,“然后咱們到城里逛逛。他們這里組織的晚會老讓我想起學(xué)校體操館里的那種老式舞會。他們干嘛老是找耶魯?shù)膶W(xué)生來?耶魯?shù)膶W(xué)生——全是蠢貨!” 巴迪?.威拉德就是耶魯?shù)膶W(xué)生,現(xiàn)在想來他的問題就在于他是個蠢貨。當(dāng)然啦,他有本事拿高分,還能和科德角那個叫什么格拉迪斯的糟糕女招待來點風(fēng)流韻事,可他連一丁點兒直覺都沒有。多琳就有很好的直覺。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好像是我自己的骨頭里傳出來的一個隱秘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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