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政府曾比較認真地執(zhí)行均田制,限制了漢魏六朝以來門閥貴族勢力的發(fā)展,但唐末五代的戰(zhàn)亂,卻在掃蕩了舊貴族的同時,也將均田制破壞無余,加上中央政府統(tǒng)治力的軟弱,以及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各地自然地出現(xiàn)了新興的地主、富民。如果新的統(tǒng)一王朝——北宋政府直接任用這批地主、富民,那么他們一旦跟政治權力結合起來,就會又一次形成豪強門閥的階層。所幸北宋政府另有主意,就是大力發(fā)展科舉考試制度,以年均百余人的速度錄取進士,讓他們成為文官,來管理國家。這批進士文官,雖然事實上也可能來自地主、富民,但至少在理念上,他們從“天子門生”到“朝廷命官”,其力量完全來自對國家權力的分有,而并不依靠家族勢力。長此以往,形成了一個作為國家權力分有者的士大夫階層,與此身份相適應的觀念也隨之出現(xiàn),比如一個清正的官員只靠俸祿養(yǎng)家,不置私產(chǎn),一個公平的執(zhí)法者不應當顧慮私人關系,國法面前應該六親不認,等等。奇妙的是,不置私產(chǎn)、六親不認,差不多已符合佛教的戒律,理想型的士大夫,生存狀態(tài)將與僧人相去無幾。而就佛教方面來說,北宋時代確立了通過試經(jīng)獲取出家資格,以及政府任命寺院住持,定期輪換的制度,則僧人也差不多成為一種特殊的進士文官了。兩者之間實在擁有太多的共同點,互相親近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事實上,這種親近感完全足以突破儒教和佛教在意識形態(tài)上的對立。如果談論教化治術還有些隔閡的話,那么談論詩詞就頗多共同語言了。本書采錄的兩部宋人詩話——《玉壺清話》和《滄浪詩話》——都與佛教關系密切,前者為僧人所著,但記錄的卻大多是士大夫的詩文軼事,后者則以“以禪喻詩”著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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