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寶記》既有博大的武學(xué),更有久遠神秘的貴州文化。小說以上世紀30年代后期為時代背景。其時抗日戰(zhàn)爭已經(jīng)爆發(fā)兩年,邊遠閉塞的貴州成為大后方。在小說中,作者呈現(xiàn)了舊時代貴州的神秘苗醫(yī)、苗藥,甚至巫蠱現(xiàn)象,讀后讓人感受到濃郁的時代氣息,以及山地文明的交變顫動。 本書簡介: 卻說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后,日軍對我國文物猖狂掠奪,凡帶不走拿不動的,皆一律焚毀炸掉。為保護文物,一批故宮珍貴文物向西南地區(qū)秘密運送,歷千辛萬苦,終于1938年1月30日安全到達貴陽,負責(zé)押運的林偉光圓滿完成了任務(wù)。卻不想,數(shù)月后重重守衛(wèi)的國寶竟不翼而飛……林偉光為追國寶下落,同黔靈山關(guān)刀巖王幼虎、貴州著名劊子手鮑道興及其愛女鮑彩虹等人,遍尋貴州安順等地,進屯堡,上天臺山伍龍寺。zui終,國寶究竟蹤跡何在…… 作者簡介: 王劍平,貴陽市作協(xié)副主席,了解貴州歷史,文筆老辣。他自幼習(xí)武,書中所述武功,一招一式皆有根源,非一般武俠小說之臆想胡編可比。本書內(nèi)文輯錄其中五式,由作者結(jié)合當年習(xí)練時的種種感受、逸事,一一加注點評,以窺貴州民間武事之一斑。一 詩曰: 瘦馬輕鞭控朔風(fēng),山如列戟路如弓。 窮荒未必堯封到,絕域曾勞漢使通。 暴客尚存愁逆旅,奸諛不死恨英雄。 玉關(guān)牢落天門遠,誰獻平蠻di一功! 這詩為明代貴州衛(wèi)教授王訓(xùn)所作。身為貴陽人的王訓(xùn),性情豪邁、胸懷大志,十八歲即向大明宣宗皇帝朝上《保邊政要策》八篇,深得滿朝文武贊許。王訓(xùn)是個博覽群書之士,且悉知兵法,曾著《孫子注解》一書。其一生雖仕途不達,壯志未酬,卻頗有貴州山民風(fēng)骨。 貴州山野蠻荒,地域偏僻,信息尤為閉塞,但自古不乏王訓(xùn)這類熱血志士。如清光緒二十一年,中日甲午戰(zhàn)爭后,因反對喪權(quán)辱國的《馬關(guān)條約》發(fā)起的“公車上書”事件,全國“公車”簽名請愿者六百零二人,其中貴州就有九十五人,占總數(shù)的六分之一。凡民族危亡、國家危難,貴州的有識之士皆義無反顧、挺身而出,諸多故事更是可歌可泣。在此,單說一樁七十多年前,發(fā)端于貴陽城的大事件。 此事仍與日本侵略中國有關(guān)。如今,時過境遷,頭緒紛繁,諸多細節(jié)尚不為人知。這事得從頭說起。 且說1938年8月13日,這天,看似平靜的貴陽城發(fā)生了一件震驚國民政府的重大事件。當日上午10時許,貴陽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組織三十余人在甲秀樓集會,集會者突然打出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橫標,唱著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隊歌,前往民眾教育館向國民政府請愿。 此時,距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一年有余,前方戰(zhàn)事吃緊,后方人流涌動,民先隊開展的抗日救亡運動,立即引起貴陽民眾關(guān)注。甲秀樓經(jīng)大十字至民眾教育館,不過區(qū)區(qū)四五里路,沿途民眾皆紛紛參與,至目的地,請愿隊伍已達三四千人之眾。當然,這其中有參與游行的,也有看熱鬧的。因事情來得突然,且聲勢浩大,官方頗為緊張。為盡快平息事態(tài),國民政府當即派出大批軍警鎮(zhèn)壓。軍警先封鎖了交通要道,隨后又沖散了集會隊伍,并逮捕了以小學(xué)教員張益珊為首的民先隊員及民眾五十余人。 為保持高壓勢態(tài),次日,國民政府在貴陽城的大街小巷張貼布告,宣布:擬于8月16日,從獄中押解土匪、慣盜、流氓十人,于沙河街城外斬首。貴陽城的百姓都明白,國民政府是想以此達到殺一儆百、以儆效尤的目的。 沙河街乃貴陽城北入口,是個荒郊僻靜之所。那破舊的城墻下,有條專供馬車行駛的土路,土路一丈余寬,雖坑坑洼洼不太平坦,卻是北邊趕馬哥運煤入城的主要通道。因馬車馱入貴陽城的煤炭皆在此中轉(zhuǎn),故城墻邊上東一堆西一堆,擺滿了凌亂的煤炭,賣煤的人還在此搭建了三三兩兩的簡易窩棚。天氣清明時,有出入城的趕馬哥在此歇腳飲酒。若遇趕場天,買煤的人多了,送煤的馬車也多了,加上入城購物的,土路邊便有燙粉賣面的、賣稀飯油炸粑的、賣烤豆腐干的小攤。此外,沙河街的城墻外是一大片空曠的荒草坪,住窩棚的賣煤人,在此稀稀拉拉種了幾塊菜地,法場即設(shè)于此。 卻說8月16日這天,沙河街的城墻外一早就聚滿了人。辰時過得不久,城內(nèi)即開出一隊黑衣警察,這隊警察在荒草坪上清出一塊空地,于四周圍出警戒線。巳時一到,問斬的犯人被五花大綁押了上來。十個犯人跪在法場上一字排開,后背整整齊齊插著問斬的木牌,每個人身后均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劊子手。一切都準備妥當,且聞一聲令下,劊子手一把拿下木牌,隨即手起刀落,十個犯人當即尸首分離,只見十顆人頭砸在地上胡亂滾動。 圍觀的人群尚處于驚魂未定的狀態(tài),瞬間又押解上兩個白衣漢子來。這兩個漢子都剃著大光頭,眾人仔細一看,那兩顆光頭上竟烙有戒疤,卻是兩個和尚。與適才問斬的犯人不同,剛才那十個犯人皆低頭伏面,跪姿綿軟。這兩個犯人個頭矮小,腦袋寬扁,臉盤寬大,兩目分離較遠,多出常人一指余寬,且兩個眼珠似乎相爭著往鼻子中間靠。這兩人腰部出奇的短,盡管也被五花大綁,押跪于地,卻欲昂首挺肚。再看二人面相,雖系和尚,卻沒有普通僧人的善相。 行刑的劊子手也特別,兩個犯人只一個刀斧手。那劊子手身高五尺有余,與剛才的十個劊子手相比,身材明顯矮小,雖說也算敦厚壯實,卻長了一副白凈面目。這劊子手頭裹一襲紅色方巾,露在方巾外的烏發(fā)理得齊齊整整,洗得干干凈凈。此人鼻梁挺直,兩道臥蠶眉下,生著一雙單鳳眼,嘴角圓潤微翹,模樣非但不惡,反有文雅和悅之色,怎么看皆不像個劊子手,倒像個讀書人。再看他那穿戴,上著一件白灰土布大卦,剪裁合身得體,布紐扣結(jié)得規(guī)規(guī)矩矩,腰扎一條魚眼寬邊帶,下穿黑色土布大襠褲,足蹬一雙三板橋麻耳竄皮草鞋。 只見那劊子手將鬼頭大刀倒立過來,刀柄反握于手中,刀背貼著粗壯的裸臂,刀身延伸至肩頭。那大刀的刀片子寬過一掌,刀尖一字傾斜,刀背上還套有七個拳頭大小的鐵環(huán)。劊子手文文靜靜走到兩個犯人中間,兩腿分開,與肩齊平,若無其事般等待開斬號令。 此時,人群中突然一陣涌動,時逢一個擔(dān)柴少年被擠入警戒線上,黑衣警察的槍托也就照著那少年的臉面打了過去。面對迎頭而來的槍托,那少年竟無半點畏懼,不躲也不讓。眼見槍托就要打到臉上,那少年擔(dān)穩(wěn)了肩上的柴禾,稍一側(cè)身,槍托便從柴禾與臉面之間穿了過去。 黑衣警察收回槍托,欲再擊時,那少年擔(dān)著柴禾再次斜過身體,一腳插向黑衣警察的胯襠?赡且荒_只出到一半,又收了回來。黑衣警察并未意識到少年的這一舉動,第二槍托仍然打了個空。兩槍托皆未占著便宜,拿槍的人一時惱羞成怒,欲對擔(dān)柴少年發(fā)飆…… “住手!”此時,人群中傳出一聲低吼。 黑衣警察抬眼一看,來者是個穿深藍色中山裝、頭戴禮帽的中年漢子。因為兩槍托都撲了空,黑衣警察感覺很沒面子,也不理會中年男子,掉轉(zhuǎn)槍來,咔嚓一聲,子彈上膛。那漢子不慌不忙,一步跨過,擋于槍前,掏出一個印有青天白日徽章的證件對著黑衣警察打開。 漢子低聲道:“你看清楚了!我可以把你們局長的人頭取下來。若不聽招呼,好好警戒站崗,出半點差錯,老子現(xiàn)在就把你辦了。” 黑衣警察看了證件,臉色大變,收了槍,一個立正:“是!長官!” 教訓(xùn)了警察,中年漢子回過頭來瞧。卻見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體型是肩寬腰細,身材頎長,兩臂舒展。中年男子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肩寬者出拳爆發(fā)力強,腰細者躲閃靈活,一看就是典型的練家子,不由生出幾分歡喜。其出手相救,還有另一原因,適才少年插入黑衣警察胯下又收回的一腿,用法頗為熟悉,令中年漢子已然心動。他對少年微微一笑,十分友善。 那少年并不言語,將柴禾換過肩膀,也不道謝,擔(dān)著柴禾轉(zhuǎn)身就走。 此時,法場上審判官正在宣讀公審文書:“盜竊犯趙五、趙六兄弟,于民國二十七年四月,在貴陽縣六廣門盜取國家重要文物,‘鳳麟州寶’皇族玉璽,兩犯拒不承認,亦拒不交代國寶去向,時至今,國寶仍未追回,其罪大惡極。經(jīng)本院核準,現(xiàn)予正法。” 宣斬令既出,卻并不見那劊子手舉刀。眾人正在納悶,只見那劊子手突然一足后退,臉上瞬間露出一線兇光,拉一個低低的弓步,左手環(huán)伸過去,協(xié)助右手反背握緊刀柄,刀葉貼緊手臂。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劊子手胳膊肘一曲,腕肘使力,刀片凸出部分隨著手肘曲力猛然切向犯人的脖項。眾人聞得刀背上的鐵環(huán)—咣的一聲脆響。只此一下,劊子手便收了刀。眾人尚未明白過來,只聽—卟的一聲,右邊犯人的頭掉了下來,但喉結(jié)處還連著兩指寬的皮肉,把個腦袋吊在胸前搖晃。敢情那劊子手的刀鋒,是順著犯人脖子的頸椎縫切下的,并不曾碰著骨頭。那犯人仍直挺挺地跪著,隨即,又聽得—哧的一聲,脖頸里竄出一股鮮血,那血一噴,濺至三尺多高。眾看客唏噓聲未落,那劊子的刀旋即換至左手,依舊兩手抱牢刀柄,看也不看跪在左邊的犯人,手臂再一曲,又聞—咣—卟—哧三響,左邊犯人的頭瞬間也吊在胸前搖晃。做完這個動作,劊子手目不斜視,逍逍遙遙收腿站立。待那劊子手站穩(wěn)了,兩邊的犯人才慢慢倒將下去。倒下的犯人仍然保持跪姿,雙手反剪,脖子立在地上,屁股朝天厥著。此刻,劊子手恢復(fù)了一臉和悅之相,懶懶散散收刀退下。 日照當空,未時過后,犯人的尸體已通知家屬認走,唯兩個和尚無人收領(lǐng),交由土公子洗禮后,拉至亂墳山葬了。這土公子,專做收尸的營生,盤弄個尸首輕車熟路,幾下就折騰好了。法場雖清理完畢,但人流卻不見少,粉面攤前、臭豆腐攤后,都坐滿了人?催^砍頭,看客們就著粉面、烤豆腐吃上一杯小酒,嘴里談的自然與法場有關(guān)。 被斬的趙五、趙六者何許人?有人說了:那兩個犯人根本不姓趙,系日軍間諜,盜得國寶后,在轉(zhuǎn)運途中被捕。因為兩人拒不開口,盡管官方動用了種種刑具手段,zui終審訊無果,迫于無奈,只得將其就地正法。 劊子手又是何許人?其刀法如此了得?又有人說了:此人系衛(wèi)城鎮(zhèn)人,頗有來頭,其祖上是明代朱元璋調(diào)北征南的軍漢。卻說朱元璋大破元軍,建立了大明王朝,忽必烈的第五個兒子梁王把匝刺瓦爾密仍然盤踞云南,幾經(jīng)談判未果,朱元璋震怒,發(fā)動了一場調(diào)北征南的戰(zhàn)爭。剿滅云南梁王后,朱元璋的大軍改調(diào)北征南為調(diào)北鎮(zhèn)南,三十萬大軍就此駐鎮(zhèn)云貴,其中一支人馬入駐鎮(zhèn)西衛(wèi),鎮(zhèn)守一方大明疆土。此鎮(zhèn)西衛(wèi)即衛(wèi)城鎮(zhèn),該劊子手姓鮑名道興,諢名人稱一肘紅,其行刑只需一肘過命。原來這鮑道興的祖輩,在朱元璋的軍隊里掌管著軍規(guī),并專伺處決軍犯、俘虜?shù)男塘P,這門殺人營生便代代相傳。 懂行的人又問了:這“鳳麟州寶”皇家玉璽乃故宮博物院鎮(zhèn)館之物,何以在貴陽六廣門被盜?趙五、趙六何以盜得?既然國寶去向不明,尚未追回,案件就不算了結(jié),為何急于將兇手正法? 也有人說了:這趙五趙六和日本人沒有任何干系,日本人離貴陽城遠著呢。這趙五趙六因父母早亡,無處投身,早年即落草為寇,此次盜了軍需倉庫,惹怒了軍方。所謂國寶,純屬之虛烏有,北京皇城與貴陽邊城相隔十萬八千里,哪來的宮中國寶。只是那軍方非取二人性命不可,軍威不可冒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那劊子手也沒這么厲害,只是個普通村夫而已,不過就是個玩猴的,只因猴子的身體結(jié)構(gòu)與人相同,玩久了,這劊子把猴兒脖子上的算盤珠看透了、盤熟了,改行做了劊子手。沒有什么奇怪的。 總之,說法種種,莫衷一是。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天殺了十二人,前面斬首的十人不曾有人提及,話題皆落在后斬二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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