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一直下雨的星期天


作者:德萊姆,田晶      整理日期:2015-11-08 19:42:27

★法國的村上春樹、百萬級暢銷作家菲力普德萊姆力作,開創(chuàng)法國風味的“細微主義”
  ★夜晚融入微光,一切都是流逝的往昔
  ★異鄉(xiāng)人的孤獨、異鄉(xiāng)人的甜蜜、異鄉(xiāng)人的憂傷
  ★走得過整個歐洲,走不過暗夜里的巴黎城
  ★致每個失戀的迷!昂⒆印,致每個心情不太好的都市老鳥
  
本書簡介:
  他是以個異鄉(xiāng)人,他只能住在巴黎,因為他在家鄉(xiāng)失戀了。因為他是家族中唯一在巴黎工作的人。因為每走過巴黎的一處,就像是購買了一片森林,一片精神森林。
  但異鄉(xiāng)人仍然是別人生活的注視者。異鄉(xiāng)人喜歡乘坐夜間地鐵,其實哪兒也不去。談了戀愛,卻因為難以彼此分享的日常習慣而分手。他沒有狗,沒有花園,沒有汽車,能服從他的,只有他的攝像機。
  當日星座運程的預測中既沒有幸運,也沒有災難。但這并不意味著他的心里沒有悲傷。他只是沒有悲傷地坐在你身旁,在那個一直下雨的星期天。
  《一直下雨的星期天》,講述的只是一個異鄉(xiāng)人到達巴黎的間隙和片刻,他的每個細節(jié)都被無限放大,細到毫顛,流淌出一縷不可言說的憂郁。
  作者簡介:
  菲利普·德萊姆,法國細微派大師。
  1983年,他發(fā)表了《第五個賽季》,由此獲得了公眾關注。1990年,他憑借小說《秋天》奪得了阿蘭·傅尼耶文學獎。1997年,德萊姆發(fā)表了他最重要的作品《第一口啤酒》,包括35篇短小的散文,所描寫的全是日常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事。1998年,出版《一直下雨的星期天》
  這里有人愿意愛我嗎?——法國歌手約翰尼·哈里戴必須住在巴黎。施皮茨韋格先生在一堆支配他人生的法則深處仔細挖掘,浮現(xiàn)于腦海中的唯有這條公理,仿佛其他的一切都由此導出一樣。其他的一切施皮茨韋格先生也有些尷尬,說不出其他的是什么。三十年前,當他順利考取郵政系統(tǒng)的工作,被分配到巴黎任職時,并沒有對居住的街區(qū)進行挑選。十八區(qū)①不算太貴,他在馬爾卡戴街二百二十六號找了這套二層左側的兩居室,正對著卡爾波廣場。房間狹窄,特別陰暗,基本上連白天都需要燈光,好在這座石筑的大樓還挺氣派。入口處有綠色植物,樓梯上鋪著尚且過得去的短小紅毯。換上需用手指敲擊的鍵盤式門禁后,樓里守門人每天兩次花言巧語的寒暄也被生硬的電子嘟嘟聲取代。然而施皮茨韋格先生有家的感覺,有自己的習慣。但這些不是問題。施皮茨韋格先生也許可以聲稱,巴黎的每個街區(qū)都是一個村子,他的街區(qū),尤是如此。但要知道,這種田園風光和城市氣息并存的老生常談并不是阿諾德·施皮茨韋格的風格。不,他喜歡的是更為妙不可言的東西;在巴黎,施皮茨韋格先生感覺處在事物的中心。如果問他為什么,他就會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幾近挑釁,下巴緊繃,噘著嘴否認:——因為它就在這里發(fā)生,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你無法更加超前。這就發(fā)生在巴黎。什么?就是那個唄,你看!它給了笨手笨腳的行人游蕩在世界中心的美妙感覺。對加瓦爾尼①,施皮茨韋格先生也許會說:“拉布呂耶爾路,多么有性格!拉羅什富科路多么筆直!”②但還不止于此。施皮茨韋格先生愛巴黎。十月的一個溫柔的傍晚,倚靠著路易菲利普橋的圍欄。夜晚融入燈塔的閃閃微光中。一切都是流逝的往昔,沒有未來。!是的,一切都在這里流逝。先生。施皮茨韋格先生獨身。這是一點一滴形成的結果。在阿爾薩斯的年少時期,他曾單純地暗戀溫斯特·奈克爾的女兒艾蓮娜。那段純樸如田園詩般的情感,承受著村里人猜測的目光,以及面包店里的閑言碎語。如此到后來,以至于艾蓮娜也厭倦了那個過于陳腐的老調。她對阿爾諾·施皮茨韋格只是普通的喜歡,僅此而已。透過這個追求者金黃細密的頭發(fā),可以隱約看到他越來越寬廣的發(fā)際線,猜測到即將出現(xiàn)的禿頂。她還是更喜歡高大魁梧的沃勒貝爾,葡萄園主深棕色頭發(fā)的兒子,寬闊的肩膀,緊繃的胯部。阿爾諾起身前往巴黎也正是為此,但并不僅僅為此。作為施皮茨韋格家在巴黎工作的兒子,還是挺讓他高興的。而且,他的父母已經過世,小酒館中已見不到什么熟人會在堅果時節(jié)和他一道品嘗新酒。他于是回來得越來越少,也越來越不炫耀了。但在坎特贊小鎮(zhèn)上,仍有一小撮人會向他投來詢問目光:——阿爾諾,你在首都怎么樣?阿爾諾。哦!當然,他還能操著方言交流幾句。但這個名字卻讓他覺得很好笑,如同一件借來的衣服套在他身上。即使在說話的時候,他也感覺到自己的孤獨。施皮茨韋格先生。施皮茨韋格先生老舊的電話沒有語音留言。沒人給他打電話。他是怎么想起買一部手機的呢?自它出現(xiàn)在巴黎街頭的那一天起,這個東西就令他著了迷。有一天,一位成功男士從兜里掏出這個機器,帶著一種精心設計過的瀟灑。他拔出一根小天線,手指在鍵盤上輕敲,然后開始講話。施皮茨韋格先生立刻感到一陣強烈的憂郁將他穿透。什么?在雷恩街正中央,離FNAC書局僅兩步之遙的地方,人竟能這么突然一下子飛起來,假裝在急匆匆的人群之間繼續(xù)行走,而同時與別人說著話,仿佛在花園里,或在海邊。施皮茨韋格先生立刻想到了艾蓮娜·奈克爾,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個念頭了。是的,艾蓮娜應該是他電話那頭的那個人。他也許會在一個寧靜的鄉(xiāng)村午后讓她大吃一驚,她的孩子們正在學校里,她的傻大個兒沃勒貝爾正在給葡萄樹噴灑硫酸銅!缓靡馑迹從,我聽不太清楚。肯定是因為蒙帕納斯大樓①的緣故。他作為巴黎人的尊貴于是變得可以觸知,幾乎令人著迷。有點像剛剛離開坎特贊鎮(zhèn)小學時,他終于可以讓那個梳著長辮子、在地上玩著跳房子、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小女孩驚訝了。跟這又有什么聯(lián)系?因為從成功男士的手機里,施皮茨韋格先生似乎聽到了傍晚課間休息時男廁小便池的咝咝水聲。三天之后,施皮茨韋格先生給自己買了一部手機。在位于圣父街的郵局,他對誰也沒有說。有點怯懦的是,有一天,他甚至在同事們面前嚴詞抨擊了那些在巴黎的人行道上“讓自己被看見”的商人。此后,這種熱潮平靜下來,配備手機的行人的榮耀開始減弱。但對于施皮茨韋格先生來說,魔力依舊存在。他不是“讓自己被看見”,而是讓自己有存在感。他走路回家。每走到協(xié)和廣場或者瑪?shù)律從冉烫玫臅r候,就興味盎然地掏出手機,隨即忽然感到擁有整個世界。0836680275。他撥打的是天氣預報。施皮茨韋格先生喜歡知道未來幾天的天氣情況!,我就不會被這事震驚。施皮茨韋格先生經常聽到這個句子。要知道他的火氣總是一觸即發(fā),尤其是在食堂里。點燃他的不是那一小瓶古里蓋特紅酒,而是理由正當?shù)膽嵟性谙跏茧A段來挑戰(zhàn)他大動肝火的本事。這讓他難以忍受。正當施皮茨韋格先生肝火上升時,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聽眾在疏遠自己。他們看著他越陷越深,暴跳如雷。他越是口若懸河,周圍的人越是謹慎持重,越是禮貌矜持,隱約露出批評之意。這從他們稍帶賭氣的嘴唇和有點疏離的目光中就能看出。施皮茨韋格先生的激烈態(tài)度愈演愈烈。既然沒有引來別人的贊同,他倒是很想針鋒相對地辯論。他滿臉通紅。別人都替他尷尬。這只熱血動物終于承受不住了:周圍這些默不作聲的兩棲動物和昏昏欲睡的變色龍到底是中了什么魔法?他們中的一人最后終于從眾神之山的頂端丟下一個致命的小句子:——不,我就不會被這事震驚!每一次,施皮茨韋格先生都落入這個陷阱。已經抓狂的他覺得自己受到嘲諷,他知道,在他們那帶有勝利者風范的冷漠超脫面前,自己的言辭多么徒然無用。唉!對,下一次,他要等著別人發(fā)言表態(tài)。他也要辜負那個人,站到另一個陣營,只為享受這種快感,最終喝上一杯乖巧謹慎的咖啡,用力攪勻,不帶一點熱情。下一次,不會被震驚的人是他。下一次。施皮茨韋格先生對超市沒有任何意見。他通常很喜歡速凍食品,甚至是用玻璃紙包裝的成品菜。這天晚上,他想吃一道簡單的酸菜香腸——從最近一次阿爾薩斯鄉(xiāng)土之旅中,他帶回幾大瓶不錯的混釀葡萄酒,這在巴黎無處可尋。但那種兩人份的瓷盒裝酸菜香腸分量實在太大,暗粉色香腸上的色素已經暈染到白菜,讓人沒有食欲。于是他四處尋找罐裝的天然腌制酸菜,還有法蘭克福香腸和斯特拉斯堡香腸。但很可惜,小超市里都是半打半打地賣。施皮茨韋格先生感覺氣不打一處來!热蝗绱,我就去鮑爾南夫人那里買酸菜香腸!施皮茨韋格先生跟這位熟食店老板娘之間的親密度可實在有限。如果說施皮茨韋格這個名字有時都已經到了鮑爾南夫人的嘴邊,后者還是習慣性地留給他一句:“您好,呃,先生”話里面帶著一種模棱兩可的親切友好,下巴輕巧微抬表達出的熟人相認之舉,很快又被一聲有氣無力的“呃”削減了效力。但是正好!在鮑爾南夫人面前宣稱,超市里腌酸菜的質量實在令自己惡心得要命,于是義憤填膺地來到她的店里以獲得行家手藝的保障,這本身就足以密切二人的關系了。施皮茨韋格先生對制造這么個場面的想法還算滿意。如果店里正好有兩三個顧客,那么這出戲的效果就更好了。走在人行道上,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狡猾的笑容,腦子里反復掂量著兩三句合適的話。然而鮑爾南夫人獨自一人在店里,施皮茨韋格先生立刻感覺到,由于準備得過于充分,他的第一句話有些哽在喉嚨中,并沒有產生預期的默契效果。鮑爾南夫人表現(xiàn)出難以覺察的猶豫。這究竟是什么過分雕琢的遁詞?難道是她自己的香腸被盯上,以一種虛偽的方式受到了質疑?但看到施皮茨韋格先生窘迫的樣子,她還是放心了。鮑爾南夫人一邊在秤上稱著一百五十克腌酸菜,一邊彌補道:——哦,這樣啊,超市的人正在給您稱酸菜的時候,您就說“停!”啦?施皮茨韋格先生痛苦不堪。他沒法在避開粗俗的謊言的情況下證實這個英雄主義版本的敘事。于是,他必須可悲地承認,超市的人并沒有給他稱酸菜,他只是自己尋思鮑爾南夫人的一句“啊,是這樣!”充滿居高臨下的意味。施皮茨韋格先生已然沒了笑容。他走出熟食店,右手拿著一個裝著酸菜的小盒子,這個夜晚的全部尊貴感已消失殆盡。他并沒覺得鮑爾南夫人的腌酸菜香腸有多么了不起。這至少是店里自制的吧?電視上沒什么可看的節(jié)目。施皮茨韋格先生感覺自己內心充滿懷疑。施皮茨韋格先生并不是一個常逛博物館的人。但他還是“去看過”所有大型的展覽。無論是什么藝術類型。圖盧茲-羅特列克①、夏加爾②、西斯萊③、柯洛④、培根⑤、畢加索。除此之外,繪畫在他的書架上和生活中占據(jù)的位置實在微不足道。但這其實與繪畫本身無關,而是最近這幾年逐漸形成的一種慣例。即便是在圣父街郵局里那些在電視節(jié)目選擇上品位最低端的人之間,這樣的問題也有一席之地:——您去看培根展了嗎?——哦,我還沒抽出時間去看。再說,還有一個月呢。這是一項任務。施皮茨韋格先生挺喜歡在任務里尋找樂趣。首先是需要排隊的任務。有時候得在便道上等待三個多小時。這很讓人放心。如果有人等,說明有東西可看。東歐國家的人要在食品店門口耐心等待。在巴黎,人們?yōu)榱伺喔抨。剛發(fā)現(xiàn)一條延伸出三百米長的蛇形隊伍時,大家意識到災難的規(guī)模,總會流露出略顯吃驚的神色。但每個人都會找到自己的位置。人群禮貌性的順從似乎最令人寬慰。在一動不動地站了半個小時后,最美妙的莫過于感到一股充滿希望的波浪開始涌動,輕輕撫摸整條隊伍的脊椎:不知不覺,目光游離之間,我們剛剛前進了三米,幾乎是邁開步子走的。這里都是有教養(yǎng)的人,沒有過度的擁擠壓迫。每個人都是一座島嶼,靜靜等待著培根。施皮茨韋格先生對那些值得他參觀的展覽印象很模糊,但卻能在記憶里再現(xiàn)每一支等候隊伍的種種細節(jié)——它們起步前進的方式從不相同。一進入博物館,一切就變得平庸而又倉促。觀者們聚集在畫作前,令人感到不適。此外,施皮茨韋格先生必須承認,他是博物館里的糟糕學生。最后令他最為心醉的畫,總是兩個展廳之間,被一扇高大的窗戶勾勒出輪廓的花園一角。當然,別人可以反駁他說,若只為這些“畫”,一個荒蕪的博物館就夠了。但從窗口向外望的狂喜有著完全不同的實質——當周圍的人群你擁我擠之時,在經歷了毛毛蟲式的卑屈后,感覺自己突然獲得自由,變得不一樣了。至于其他的,只要沿展館隔墻信步時帶著滿足而心照不宣的神氣就夠了。而且,關鍵并不在于“看”,而是“看過”。施皮茨韋格先生帶著一種完成任務的滿足感走出博物館。雨過天晴,一道陽光灑下。外面多么舒服啊!施皮茨韋格先生神清氣爽地大步行走在柏油路上。施皮茨韋格先生不是一個容易受誘惑的人。他應該抽煙斗,讓自己周圍環(huán)繞著一團荷蘭煙的蜂蜜味煙霧。這樣,他毫無特征的輪廓才會因多了一道芳香、憂郁的痕跡而顯得修長。人們也許會認為他享受著有滋有味的安逸生活,深諳挑選粗呢和天鵝絨的技巧,可能還有幾個可以感懷的舊情人。施皮茨韋格先生不是一個容易誘惑的人。他更喜歡小雪茄煙,也就是被女人們稱作“惡臭的小雪茄”的東西。施皮茨韋格先生沒有很多女人可打擾。他的煙既沒有南美洲的廣闊,也沒有熱帶的性感。沒有稀樹草原的花草味道——野性而散亂,更非古巴姑娘大腿上卷出來的大雪茄。施皮茨韋格先生喜歡包裝樸素的法國尼娜牌香煙。他從不將這個小方盒在咖啡館的桌子上亂丟,以一種無拘無束的灑脫營造氛圍。他抽煙只為自己。小雪茄煙那種帶有些許毒性的苦味是屬于他自己的。在最墮落的日子里,他甚至認為小雪茄煙只是對別人來說味道不好,因為它對自己來說可是好東西。煙斗恰恰相反:所有人都享受得到煙斗的美妙氣味,除了吸煙人自己,后者只落得一個如同神圣儀式上大祭司的角色,自己不能盡享其樂。小雪茄煙是真正的孤獨,是一種在快活中故作幽怨的陰險手段。辛辣的煙霧一縷一縷地吹到人行道上,隨即變得美好,因為沒有人想要分享它。施皮茨韋格先生不是一個容易受誘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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