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喜劫良緣


作者:十里菱歌     整理日期:2014-11-27 15:43:35

男神結(jié)婚了,新娘不是她!初月玄女離家出走十天,就被太子殿下揪回了家!
  她“慘”遭拋棄后,竟被高貴無比的太子殿下求愛了,消除情傷,聽說替換鍵比刪除鍵好用,要不她也試試?
  這是一個小白兔養(yǎng)肥再吃的故事!
  面癱腹黑君也有崩盤的一天
  “小滿,你不知道,等你長大是一個多么漫長的過程。”
  作者簡介:
  十里菱歌,《桃之夭夭》雜志人氣寫手,即將出版《雪衣國·宮門內(nèi)逗》《喜劫良緣2》
  目錄:
  第一章風(fēng)火山莊
  第二章以身相許
  第三章麒麟之丘
  第四章山市祭月
  第五章屏尾千年
  第六章風(fēng)破大婚
  第七章花前月下
  第八章妃室之爭
  第九章怦然心動
  第十章往事解封
  第十一章燎夜水宮
  第十二章同床共枕
  第十三章燈樓花女
  第十四章一世情劫
  第十五章印魄咒術(shù)第一章風(fēng)火山莊
  第二章 以身相許
  第三章麒麟之丘
  第四章 山市祭月
  第五章屏尾千年
  第六章風(fēng)破大婚
  第七章花前月下
  第八章 妃室之爭
  第九章 怦然心動
  第十章往事解封
  第十一章 燎夜水宮
  第十二章同床共枕
  第十三章 燈樓花女
  第十四章一世情劫
  第十五章 印魄咒術(shù)
  第十六章生死別離
  第十七章踏雪尋梅
  番外一:床位爭奪戰(zhàn)
  番外二:千蔦收徒記
  第一章風(fēng)火山莊世人都說神仙好,我說凡間也很好。這凡間的第一大好,便是暖乎乎軟綿綿香噴噴的大床。又是一覺好夢醒來時,我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哈欠。下到凡間十年,來到風(fēng)火山莊五年,自從在擂臺戰(zhàn)上贏得了這座忘憂園后,我便夜夜好夢,逍遙快活似神仙。雖說我本來就是神仙。陽光透過薄透的窗紗照上我的枕畔,我瞄一眼擱在其上的時盞花,不盈不缺正好開了五葉花瓣,一瓣一色散著五彩芳華。這株時盞花是九天的太子殿下從瀛洲帶回來給我的手信,說是有花靈,一生只認定一個神仙當(dāng)主人,當(dāng)仙主入眠時它會盡數(shù)凋謝,只剩一枝花桿兒,而后一天綻出一片新的花瓣,這樣,神仙醒來時只要數(shù)數(shù)有多少片花瓣便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時盞花是個好東西,尤其對于我這種一睡就不知今夕何夕的懶神仙來說,更是個不可多得的妙物。此時只要朝它瞄上一眼,我便知道我足足睡了五日,該是時候活動一下了。照以往的經(jīng)歷來看,若我再不起床,我那幫師兄弟很快就會破門而入,一人抓手一人抓腳地將我抬去給凡人大夫急救。凡人大夫哪診得出來我這是什么病,往往都是一邊把脈一邊“嗯啊,這個……大抵是身子骨虛……”幾句,然后胡亂地給我抓幾把貴死人不償命的藥,以忽悠我那幫同門愛泛濫的師兄弟。一想到那藥的滋味,我恨不得馬上放棄治療。 我一邊唏噓一邊掀開被子,才一有動作,便看到一雙大眼正在床邊眨巴眨巴,好不可憐地望著我。這是一雙女子的眼睛,如寒煙秋水,煞是楚楚動人。眼前的女子面容姣好,臉頰紅潤,唇色卻出人意料地蒼白,一頭長發(fā)織成麻花辮斜斜地垂在胸前,頗有幾分凡間十六七歲少女的俏麗模樣。她一襲杏紅布裙,肩上掛著一個亞麻色的包袱,看起來風(fēng)塵仆仆。我掀被子的動作一僵,下一刻,便立刻扯過被單蒙住頭,倒回去繼續(xù)裝睡,心里暗自尋思著要掐個什么訣才能不動聲息地將她送回千梧鄉(xiāng),又或者掐個什么訣才能讓我自己不露痕跡地乾坤大挪移。訣念到一半耳邊就傳來她傷心的低泣,我狠不下心,只得嘆一口氣,作罷!澳阌惺裁丛捴闭f便是,怎的在我床前就哭了起來?”我看著眼前這哭得梨花帶雨的人兒,覺得她真是太不吉利了,若讓我那幫師兄弟看到這番情景,還不被嚇破膽,以為我睡著睡著就一睡不醒了?“鯉吹……鯉吹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找到了神上你,一時喜極而泣。”鯉吹抹淚道,“神上,你可知道,鯉吹找了你整整十年!庇行┰捨抑雷约翰辉撜f,說出來就會顯得很冷血很沒良心,然而,我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你這十年,指的是凡間的十年,還是天上的十年?若是凡間的十年,放到天上也不過是十天罷了!贝嗽捯怀,鯉吹果然忘了掉淚,怔怔地看著我,半晌后,一張俏臉倏地漲紅:“自然是凡間的十年!”末了急忙補一句,“你只是消失了凡間的十年,千梧鄉(xiāng)和九天就已經(jīng)亂作一團,要是消失了天上的十年,后果鯉吹簡直不敢想象!”鯉吹這番話說得我有些汗顏,順了順胸前睡亂的發(fā)絲,我干笑兩聲:“啊,原來都過了十年了,難道這就是那啥‘光陰似箭,歲月是把殺豬刀’?哈哈——十年不見,你也長得這么大了,這把刀還真是鋒利啊,哈哈——”鯉吹奇怪地低頭瞅瞅自己,又瞅了瞅我,喃喃道:“放到天上也不過是十天,應(yīng)該沒什么變化才對啊……”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眼眶泛紅道,“神上你離家出走也就算了,為什么還要斂去一身仙氣,讓懷青帝君和六位帝妃娘娘尋不著你,讓蓮華神君尋不著你,讓鯉吹也尋不著你……”鯉吹列出的一大串名單里,沒有我想聽到的那個,心底忽然有些發(fā)緊。面對鯉吹含幽帶怨的控訴,我只好一個勁兒地干笑。“你不用強顏歡笑的,你不知道,我們看著你笑更心疼……”鯉吹吸吸鼻子,眼角滾出淚珠,“就算風(fēng)破神君傷了你的心,你也不用這般……”心頭猛地一震,生怕鯉吹繼續(xù)說下去,我急聲岔開話題道:“鯉吹啊,我說你為啥是一尾小紅鯉呢,你要是一尾鮫人的話那該多好哇,依你這么愛哭的性子,我們千梧鄉(xiāng)早就脫貧致富,快快樂樂奔小康了……”要知道鮫人一族在哭泣的時候,眼眶里滾落的都是一顆顆價值連城的珍珠!啊滨幋涤行⿲擂。想來本玄女還真是造孽,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在凡間奔波多年終于尋到了我,我卻要惹她哭惹她尷尬,不過,她尷尬一下總好過我花了十年來愈合的傷口又被血淋淋地撕開。我嘆氣,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下來,坐到梳妝臺前準備更衣梳洗。鯉吹的尷尬走得倒也挺快,見我起床了,她急忙擱下包袱,咚咚地跑過來接過我手中的梳子,乖順道:“神上可是要打扮?請讓鯉吹來!薄笆且虬,不過卻不是你以為的那種打扮。”我道,“這十年我在凡間一直女扮男裝,你隨便幫我扎個馬尾就好。”“女扮男裝?”鯉吹瞪大了眼睛,“為何?”我掐個訣將自己變成男兒身,透過鏡子對背后的鯉吹眨眨眼:“風(fēng)火山莊只收男弟子,再說,我今日有個擂臺要打……”在鯉吹驚怔的目光中,我對鏡子仰高下巴,左瞧瞧右瞧瞧,“唉,造孽哦,睡了幾日,我竟然又帥了……”“……” 鯉吹嫌只扎馬尾太單調(diào),便將枕畔的時盞花取了過來,斜斜地簪在了我的發(fā)上。一番修飾妥當(dāng),我攜她來到舉辦擂臺的地方時,所有的小伙伴都驚呆了。我看著鴉雀無聲的現(xiàn)場,再側(cè)眼瞟一記鯉吹,心里不禁笑嘆一聲“無知的人喲”,鯉吹這副姿容在神界里不過平平,然而一放到凡間卻能讓一群人看直了眼。此地是風(fēng)火山莊里的一處桃林,桃林中央用木板架了一處擂臺。如今正值初春時節(jié),桃林里桃花灼灼綿延成紅云一片,艷麗的色彩將擂臺四面圍合,而我和鯉吹正站在一棵桃樹下,一根壓滿桃花的枝丫堅韌而不失柔軟地延到了我和她面前,她紅裙,我白衣,想必從遠處看來是一番景致,也難怪擂臺上對戰(zhàn)的兩人都瞬間忘了招式。一陣忘了呼吸的寂靜后,緊接著便是一陣喧嘩!笆膸熜!你身邊那名漂亮妹子是哪里來的?!”“好哇你小十四,難怪能在房里待幾天幾夜不出門,原來是有美人相伴!”“嗚嗚……好師弟啊,你師兄我一把年紀了連女人的小手都沒牽過,你就當(dāng)可憐可憐我,把美人讓給我可好……”一時間,臺上臺下怒罵聲哀號聲亂成一片,噪音制造者皆是我的師兄弟們!靶值軅,淡定啊!蔽覟t灑地微笑,“想要美人,那也要問問美人愿不愿意,對不?”我無辜地望著鯉吹。鯉吹小小一驚,慌張道:“神上……不,小姐……不,少爺,對,少爺,鯉吹是萬萬不愿意離開你的。”“唰唰唰——”師兄弟們射向我的眼神簡直快起火了。我假裝什么都沒看見。你們瞪我吧,瞪我也沒用,白蛇和許仙的故事已經(jīng)告訴我們,跨界交往是不科學(xué)的,是會遭到諸如法海等人的破壞的。我好整以暇地抬手去折了一根桃枝,放在手里掂了掂,隨口問道:“今日擂臺戰(zhàn)的獎品是什么?”風(fēng)火山莊作為一個武莊,與別的武莊最大的不同便是——它每隔一個月就會舉行一次擂臺賽,獎品豐厚且無比誘人,引得各路綠林好漢每每都算著日子來奪寶廝殺。這番情景到了莊內(nèi)弟子眼里,便是“我們家的寶貝別人都來搶了,爺能不揍丫嗎,開戰(zhàn)”,是以,每當(dāng)舉行一次擂臺戰(zhàn)過后,我?guī)熜值軅兊墓Ψ虮愣技娂娚狭艘粋新臺階。我的話剛問完畢,眼角就突然掃到一個物體朝我這邊砸過來。我真是好眼力,當(dāng)那個鼻青臉腫的“物體”砸到我跟前,我居然還能一眼就辨認出這貨是我的八師兄。八師兄這張臉雖比不上神族男子那么招搖,卻也是五官端正的“風(fēng)火山莊十大杰出青年”一個,幾天不見,他咋就將自己毀容成了這個模樣?“獎品是……是江南饕餮樓的‘任吃任喝任住免費券’一張!卑藥熜执撕么笠豢跉猓稍诘厣线沒起來就猛地伸手一把抱住我的大腿,激動道,“小十四,我們風(fēng)火山莊就屬你武功最高!你去幫師兄把那個臭和尚打得斷子絕孫!”八師兄咬牙切齒地一手指向擂臺。我順著他的手勢瞟擂臺一眼,看清楚了,蹲下來與他道:“師兄啊,你這話說得不對,既然是和尚,本來就不會有子嗣,又何來斷子絕孫之說?”“他是假和尚!”八師兄眼眶通紅,“真和尚會來搶‘任吃任喝任住免費券’嗎?江南饕餮樓賣的都是葷菜!真和尚會在比武時招招都對著人家的臉打嗎?他分明就是嫉妒你師兄我的美貌!”可能是說話太激動牽扯到痛處了,八師兄說著說著禁不住淌下兩行辛酸男兒淚。我恍然大悟,難怪看他別處都沒怎么傷,就臉傷得最重。我眼風(fēng)一掃,看到八師兄暗戀的那名婢女正一臉好奇兼擔(dān)憂地望著這邊。八師兄平日里對我還算照顧,吃不完的雞腿都會分我一只,我不能讓師兄在經(jīng)歷毀容后還經(jīng)歷失戀;叵胍幌滦r候阿爹是怎么哄我的,我拍拍師兄的肩膀,安撫道:“師兄乖,師兄不哭,師兄好師兄妙師兄呱呱叫,師兄師兄一級棒,十四現(xiàn)在就去幫你把那個假和尚打下來!边@一招果然好用,八師兄抹了一把淚,抱住我小腿的雙手轉(zhuǎn)而一推,狠狠道:“去!小十四你快去!把他的命根子給你師兄踹下來!” 八師兄果然英明,擂臺上的這個,是個假和尚。說是假和尚其實也不太貼切,嚴格說來,這名仁兄連人都不是。他是只老虎精。一身灰色道袍,頭頂剃得油光滑亮的,淡淡的眉,細細的眼,老虎精左手纏著一串佛珠,右手握著一把大刀,禪味和殺氣糅合在一起,無比怪異。和尚是假的,道袍和佛珠卻是真的,正是因為有了這兩件法器的加持,才使得這看起來不過一百來年的老虎能化作人形。這么一來他搶“任吃任喝任住免費券”也說得通了,剛出山的老虎,一般都很饑餓?吹轿臆S身上了擂臺,老虎精惺惺作態(tài)地雙掌合十,彎腰道:“阿彌陀佛,貧道法號虛空,敢問施主大名?”“空虛。你叫我空虛公子便對了!蔽宜λκ种械奶抑Γ焉厦娴穆吨榍甯蓛,懶洋洋地應(yīng)道。我小時候險些慘遭白虎吞食,因此對老虎一族向來都沒多大好感。老虎精臉色僵了僵,大抵聽出了我的不耐煩,卻仍是裝模作樣道:“那么,便請施主賜教了……敢問施主的武器?”我搖搖手中桃花依舊絢爛的桃枝。凡人很弱小,我在凡間所有的比武一直是以樹枝代劍,今日可以說是歪打正著,桃自古以來就是辟邪圣物,用來收拾這心術(shù)不正的老虎精,正好。老虎精訝然:“施主莫非是想憑一根樹枝就打敗貧僧?”我輕笑:“有何不可?”眼前這只老虎精顯然修為不夠,我一眼看穿了他的真身,他卻始終不曉我是九天上的朱雀玄女。曉了,或許就不敢如此“義無反顧”地殺過來了。一開打,老虎精那滿身戾氣便再也藏不住,他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風(fēng),呀呀呀大喝著朝我直砍而來。這種程度,若無意外,我一招之內(nèi)就能送他離開,千里之外。壞就壞在有意外。耳邊忽然傳來鯉吹撕心裂肺的一聲“不要——”,緊接著,一個杏紅色的人影飛撲到我面前,緊緊地將我抱住。下一刻,耳邊又接二連三地響起一聲聲破音的“美人不要——”,緊接著,無數(shù)個人影飛撲到我面前,緊緊地將抱住我的人抱住。我的娘!這種戲段,我曾在茶樓聽說書時聽過,卻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它會活生生地在我身上上演。若只撲過來鯉吹一個,我還能抱住她點足躍開,然而飛過來的卻是我那憐香惜玉的師兄弟們一坨,要抱住他們一起躍開,恕我的手不是橡皮,不能隨時伸長還順帶打個卷兒。啊,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眼看老虎精的大刀就要殺到,電光石火之際,我只來得及掌風(fēng)一震,將連體嬰一般的他們齊齊往外震飛。這么一輪動作下來,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時間躲閃。沒想到我堂堂初月玄女最終竟是死在區(qū)區(qū)老虎精的刀下,還是這么狗血的死法。這消息要是傳到九天,我肯定會被人笑掉大牙。要是傳到千梧鄉(xiāng),阿爹肯定以生了我這么個不中用的女兒為恥,要是傳回我哥蓮華神君的耳里,他一定會咂咂嘴說:“月月,闖蕩江湖,沒哥哥我在你身邊就是不行啊……”在老虎精的大刀就要從我的天靈蓋劈下之際,我腦子里一瞬間閃過許多亂七八糟的念頭。再痛,閉上眼,咬咬牙也就過去了。然而命運這東西有時卻有趣得很,它既然已經(jīng)讓我經(jīng)歷了一次說書里才有的戲段,便好事成雙,讓我在短短的一日內(nèi)又經(jīng)歷了一次。 就在這一刻,背后突然有一股清雅的冷香貼近,仿佛是寒冬臘月里隨風(fēng)散開的白梅氣息。這熟悉的味道讓我心頭一跳,下一瞬便感覺到有人從后方摟住了我的腰,微微使勁將我往一片溫暖中帶。“鏘——”兵器交擊的金屬聲在我耳邊響起,震得我一雙朱雀耳有片刻的轟鳴。我呆呆地捂住耳朵,卻聽見一道低沉的笑響在我身邊:“小滿,怎么你總是遇上各種麻煩事呢?”我抬頭望天,倒也很想反問一句:“怎么你總會在我遇上各種麻煩事的時候出現(xiàn)呢?” 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救了我的是誰。正所謂“人在江湖走,真名是浮云”。我本名初月,在江湖上闖蕩了這么久,我用過的假名多得連我自己都記不清,情急時甚至連“王二麻子”“張二狗子”之類極具鄉(xiāng)村氣息的名字都能搬出來頂一頂。然而,天上地下,四海九州,五萬年來,我卻唯獨沒有對誰報過我叫“小滿”。因為,小滿既不是我的真名,也不是我的化名,它是……一個小名。是九天上的太子紫朔為我取的昵稱。自從我有記憶以來,紫朔便是這么喚我。記得我當(dāng)年年紀小,尚屬叛逆期,曾經(jīng)無比嫌棄這個名字,認為它一點兒也不霸氣,聽起來還會給人一種“這個名字的主人是個小胖妞”的感覺,心想倉頡造了這么多字,怎的紫朔就給我取了這么一個?于是某一天,我氣呼呼地跑到紫朔的故宸宮里,叉著腰對他吼,控訴這個昵稱的不和諧之處。紫朔只是薄唇一勾,伸出手來揉了揉我的發(fā),說了句:“小滿小滿,這個名兒有什么不好?”多年后我想起來,不得不感慨美色真是這世界上最犯規(guī)的東西。那時我年紀小,很傻很天真,還沒修成對美色的抵抗力,被紫朔那般笑上一笑,揉上一揉,胸中的萬丈豪情便嗖的一聲全泄露了個干凈。到頭來,事情沒有任何改變,紫朔還是“小滿小滿”地喚我,這么多年,我聽著聽著也就習(xí)慣了。 耳畔又響起一聲輕笑:“真不愧是你,這種時候也能發(fā)呆!蔽揖従忁D(zhuǎn)回頭,身后這名仔細地將我護在懷里的年輕男子,不是紫朔又是誰?即使從小泡在神族的美男堆里長大,此刻如此近距離地看紫朔,我的小心臟還是控制不住地顫了一顫。黑發(fā)如緞,唇若紅楓,他一襲淺紫色衣袍,袖口和衣襟處用白線黹了桫欏花紋,此般容姿,俊美得天上地下,四海九州也絕無僅有。記得曾有個凡人畫師,以擅畫美人圖享譽天下,因緣際會得以在夢中上九天一游,見到太子紫朔時只吟了一句“十分天闕美,九分在朔君”,夢醒回到凡間后,便輟筆不再繪圖了。此刻,紫朔左手擁著我,右手執(zhí)著玄茫名劍——這是上一代戰(zhàn)神胤川帝君的遺物,如今握在紫朔手里,非但沒有不適合,反而連劍身都散發(fā)著淡淡光華,顯得比圖典中畫的更為冷峻鋒利幾分。順著劍端往下看,我先是看到了斷成兩截的大刀,再看到一襲空蕩蕩的道袍,然后看到一串散落在地的佛珠。剎那間,我覺得天地萬物都安靜了。天地萬物確實也安靜了。只不過,眾人被紫朔的容顏驚得忘了言語的安靜,和我看到老虎精被斬得魂飛魄散的頭腦空白不同。四萬九千三百年前,夷吾山上,一名冷漠寡言的少年,因為救我而斬殺了一頭白虎靈,緣此,他被罰下凡歷一世情劫。歷劫結(jié)束后,他攜著一名凡間女子雙雙跪到了天帝面前,言他要和這名女子成親。想起那日那幕,心口猛地躥上一陣刺痛,我聽見自己開了口,聲音卻破碎得不成語句:“紫、紫朔……老虎,你……劫……”紫朔把玄茫劍幻去,空出手來揉了揉我的臉,淺淺笑道:“別怕,我殺的只是一只普通的老虎精,和四萬年前風(fēng)破神君殺的白虎靈不同,所以,我不會被罰歷劫!彼脑掞h忽地傳進我耳里,我心神定了定,想起方才自己連話都說不清好像有些丟臉,就挺了挺腰,理直氣壯道:“誰怕了?就算你殺的是白虎靈,你貴為天帝的寶貝兒子,天帝也是舍不得罰你的!弊纤匪菩Ψ切Φ仡┝宋乙谎郏骸胺拍悛氉栽诜查g逍遙了十年,這性子倒是又放肆了不少。”他這話倒是提醒了我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我揪住他的衣袖,急急問道:“話說回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彼鹗衷谖翌^頂動了動,我才意識到發(fā)上簪著的時盞花歪了。他靜靜地凝視著我的眼睛,半晌,嘆息似的開口道,“小滿,你是時候回去了!毙闹幸痪o,我不以為然地撇撇唇:“我才不要回去呢,凡間這么多好玩的好吃的……”“有些事情,始終是要去面對的!彼。我訕訕干笑兩聲,想著要怎么轉(zhuǎn)移話題,看見四周一群表情夢幻的師兄弟們,便道:“哇噻,不愧是天上第一美男子啊,你看看你的美色,把這些少年煞得現(xiàn)在都回不了神呢,佩服佩服……”邊說邊急忙作揖,“雖然有些勝之不武,但這次的擂臺得主應(yīng)該就是你了,獎品是江南饕餮樓的‘任吃任喝任住免費券’一張,恭喜恭喜……”“風(fēng)破的婚期,定在五日后!彼驍嗟。“……哦,是嗎?”我扯了扯嘴角,想擠出一個笑容,告訴紫朔我一點兒都不介意,沒想到,嘴角一動,引出的卻是滿眶的淚意。我急忙捂住眼睛:“哎呀,凡間不比天上,這里的沙子忒兇殘,忒兇殘呀……”“小滿。”似乎有一聲低嘆散在風(fēng)里,我聽不大真切。我覺得自己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不就是失戀而已嘛,不就是從小暗戀的人要成親了,新娘子不是我而已嘛,我不僅離家出走,累得千梧鄉(xiāng)上下發(fā)了瘋似的尋我,還累得事務(wù)繁忙的太子殿下特地下了九天,當(dāng)神仙當(dāng)?shù)孟裎疫@么不明大義也委實不容易啊。捂著雙眼的手不敢放下,怕一放下淚水就會無法控制地漫出來,我吸吸鼻子,嗓音卻哽得沒理:“我怎能回去……我回去,會被笑話的。”堵得發(fā)澀的鼻端突然聞到一絲極淡極淡的墨香,我感覺到有一片冰涼覆在我的手背上,良久良久,我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紫朔的手。他說:“有我在,沒人敢笑話你。” 回去之前,我去和風(fēng)火山莊的莊主,我的師父歲晏道人告別。其實,告別是假,要回我這一學(xué)年的學(xué)費是真。歲晏道人,多仙風(fēng)道骨的一個名字,一聽,腦子里就不由得浮現(xiàn)出一位老者須髯飄飄,慈眉善目的形象。我當(dāng)年懷著激動的心情跪倒在風(fēng)火山莊的大堂下,抬頭看向主位上那名傳說中的歲晏道人時,才發(fā)現(xiàn)這位主,年輕得離譜。和老氣橫秋的名字不同,歲晏道人不過二十五歲左右的模樣。沒有須髯飄飄,沒有慈眉善目,猶記得歲晏那日黑發(fā)玄衣,高深莫測地坐在主位上,以醇厚似琴鳴的聲音問我:“天下武莊何其多,我看你也不像沒有武功底子的人,為什么要選擇風(fēng)火山莊?”思索片刻,我道:“風(fēng)火二字,取義于‘其疾如風(fēng),侵略如火’,從這句話中就可以看出貴莊的理念,相信在此二訓(xùn)的指引下,在歲晏師父的教導(dǎo)下,我一定能獲益良多!鼻鞍刖渲t虛地彰顯了我的才華,后半句自然又不做作地拍了馬屁,我對自己的這一番說辭很是滿意。歲晏點了點頭:“你這話說得很合我意,不過,‘風(fēng)火山莊’這名兒,只是希望招多點徒弟,多賺點錢,生意做得風(fēng)風(fēng)火火罷了。”“……師父英明!蔽易旖怯行╊澏丁!昂谜f好說!睔q晏笑得依舊眉清目朗,“那么……好徒兒,你現(xiàn)在是要交一年的學(xué)費,還是交兩年的學(xué)費?” 我當(dāng)時以為自己不會這么快就回神族,大手一揮,極具土豪氣息地砸下了六年的學(xué)費,可現(xiàn)下我只在風(fēng)火山莊待了五年,俗話說,做人要勤儉節(jié)約,這一年的學(xué)費我是必須要回來的。此刻,大堂下站著我,主位上坐著歲晏,此情此景和拜師當(dāng)日有些相似,不同的是,現(xiàn)在我身邊還站著一個仙氣騰騰一看就不是凡人的紫朔。委婉地向歲晏說明了來意,歲晏沉吟半晌,不回答我學(xué)費的事,反倒輕飄飄地飛來一句:“小十四,你身邊的那位公子,是誰?”紫朔走到哪兒都惹眼,他一說要跟來,我便知道逃不過這一問,我早已打好草稿,答道:“這是家兄。正是家兄來通知徒兒家中老母病重,讓徒兒回去看看!鳖D了頓,為了表示我初月玄女其實很念舊情,我又道,“若不是家母實在不行了,徒兒是決計不愿意離開風(fēng)火山莊,離開師父您的!编牛赡苁俏艺f得太過了,身旁的紫朔身軀一僵,眸光復(fù)雜地瞟了我一眼,索性走到廳堂一側(cè)的太師椅上坐下,順手抄起一杯茶,一副“你吹你吹,我且看你怎么吹”的姿態(tài)。歲晏挑挑眉:“哦?原來是你的兄長……”尾音拉得很是意味深長,看向紫朔的目光里似乎含了一絲戲謔,末了問道,“小十四,你家兄長儀表堂堂,不知婚配了沒?”我聞言心中咯噔一響,師父您這般八卦的問法,莫不是打算為我家兄長討老婆吧?我忐忑地回答:“還沒……”“那便好。”歲晏臉上的笑容果真更燦爛了,“是這樣的,我有一個表妹,相貌娟秀,性格嫻靜,若小十四你家兄長不嫌棄,不如認識一下,結(jié)交個朋友?”好啊好啊,結(jié)交個朋友,結(jié)著結(jié)著就結(jié)成了夫妻豈不是更好?我心里暗自吐槽,歲晏這居心叵測得也太明顯了些。正常來說,紫朔的桃花我不該擋,然而這是凡間,紫朔若是因為來尋我而和一個凡間女子鬧出了些什么,我怕天帝他老人家把賬算到我頭上啊。我硬著頭皮推辭道:“多謝師父美意,可惜我們家素來清貧,怕是委屈了您那一個‘相貌娟秀,性格嫻靜’的好表妹!薄班,這個……家世清貧倒是沒什么!睔q晏摸摸下巴,打趣地瞅著我,“不過為師聽來,小十四你這番話里似乎有醋意?呵呵,小十四,我說你都十五六歲的人了,可不能再這么黏你家哥哥,若你不是個男子,別人恐怕會以為你在吃情郎的醋呢!蔽乙徽橆a噌地辣了起來。若我不是個男子?天知道我本來就不是個男子!吃情郎的醋?哪來的情郎,哪來的醋!我眼神閃爍東瞟西瞟,紫朔,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天帝,我護不住你兒子的純潔了,師父,你要下手便下吧……紫朔卻慢悠悠地飲了一口茶,隨后慢悠悠地飄來一句:“歲晏,你逗她逗得差不多也就該收手了!边@句話讓我東瞟西瞟的眼睛頓時瞪直,那個……紫朔剛剛說了什么?歲晏一改媒人婆的神色,聳聳肩,粲然一笑:“不過刁難一下她,有人就舍不得嘍!睔q晏這句話更是讓我往迷霧里墜了墜。紫朔擱下手中的茶杯,漫不經(jīng)心地問我:“小滿,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翻神族名譜的時候,昆侖山上那頭白澤靈獸的名號是什么嗎?”我努力回想,記憶中出現(xiàn)了一個隱約的輪廓,半刻后一拊手掌,自信十足道:“山安!”歲晏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紫朔唇邊浮現(xiàn)淺淺的笑意,點綴著他那張本就俊逸非凡的臉,我被閃得恍了恍神。紫朔自顧自道:“你那時還小,遇到不認識的字總是讀半邊,那兩個字,應(yīng)該是‘歲晏’,那頭白澤靈獸,封號歲晏神君。”語末,紫朔淡淡地看了歲晏一眼。順著他的眼風(fēng),我也看向歲晏。歲晏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恢復(fù)了平日里那副從容的神情,輕輕松松笑道:“初月玄女,小生這廂有禮了。”若歲晏真頂了個神君的頭銜,那他的品階和我這玄女是差不了多少的,他這一廂有禮,倒顯得凡塵味十足。腦子里好像有什么一閃而過,我又好像什么都沒抓住,只呆怔地問了句:“怎么回事?”歲晏整了整神色,略略有些憂傷地追憶道:“昆侖山不似九天和千梧鄉(xiāng)那般熱鬧,我獨個兒在上面待久了,難免寂寞啊空虛啊冷啊,便下山來開個風(fēng)火山莊,收些凡人弟子來消磨一下時間。”頓了頓,他朝我一笑道,“五年前的一天,山莊里突然來了個女扮男裝的仙子,雖斂去了一身仙氣,但那容色卻應(yīng)是神族才有的,正好我聽說千梧鄉(xiāng)的一位玄女離家出走了,眾仙友都急著找,又聽說太子殿下對這名玄女最是關(guān)心,便私自向太子殿下稟告了!闭f完看了紫朔一眼。紫朔不動聲色地端起瓷杯來喝茶。歲晏的這番解釋恁長,我琢磨了許久,才琢磨出一些意味。我直勾勾地盯著紫朔,皺眉:“這么說,你一開始就知道我在這里了?”紫朔頷首,繚繞的白霧后,一雙深邃黑眸似有些欲言又止。胸口突然翻滾上來不知如何形容的一種感覺,有點像當(dāng)年我不小心將蓮華的如意鏡摔破了,怕他知道偷偷地在梧桐底下挖個洞把碎鏡埋起來,以為這樣就可以瞞天過海,獨自在心里偷樂了好久,后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蓮華一直都知道,只是顧念我年紀小,便處處讓著我罷了。那時的心情就像現(xiàn)在這般,有些堵,有些難堪,悶悶地想發(fā)泄,卻沒有任何理由發(fā)泄出來。畢竟是自己不對在先。廳中一片沉默。我不知道要說什么,留在這里也只會讓這種感覺膨脹。我抿了抿唇,讓自己露出一個不在乎的僵笑,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才剛走出大廳手腕就被人從后面扣住,紫朔聲音低沉:“生氣了?”他的手指冰涼冰涼,連帶著我的心也冰涼冰涼,說出來的話自然也是冰涼冰涼的:“哪里敢?小神不過是千梧鄉(xiāng)的一只朱雀,還是化不出原形的一只朱雀,太子殿下想怎么逗我玩兒,便怎么逗我玩兒!蔽矣X得自己說這句話已經(jīng)夠拗口的了,誰料紫朔的比我更拗口:“我以為你不想讓人知道你在這里,便讓你以為沒有人知道你在這里!蔽冶凰@得有些發(fā)暈,也懶得和他再辯,掙了他的手就走。“小滿,大家都很擔(dān)心你,我也……很擔(dān)心你。”紫朔的聲音幽幽從身后傳來,“人間十年,天上十日,這話說得輕巧,然而你可知道,這十日,那些擔(dān)心你的人怎么過?”清淡的梅花香逼近,我知道紫朔已經(jīng)站到了我身后,我堅決不回頭。姐姐很生氣,后果很嚴重,哪能那么容易就心軟,就內(nèi)疚,就被你哄回去?再怎么講,也要先好好敲詐你一筆。我不作聲。紫朔嘆息道:“不是不許你出門散心,但你怎能將一身仙氣斂去?萬一遇到什么危險……”這話說得真是太不給我面子了,我撇嘴哼了一聲,不太舒坦地應(yīng)道:“哪能有什么危險?我堂堂九天玄女一個,這凡人堆里有誰能動得了我?”“嗯,是,你說得對,所以,先前擂臺戰(zhàn)上你和老虎精也是在鬧著玩罷了!弊纤返穆曇纛D時變得涼颼颼的。我脊梁骨一顫,呃,那個,太子他不會是生氣了吧?我不好意思往回看,只好眼珠子滴溜溜地往后瞄,可惜瞄到快要抽筋了,卻還是看不見紫朔現(xiàn)在的臉色,心里七上八下的,正尋思著要不要回頭,卻突然聽到他低低地嘆了一口氣,隨即抬起手來,拆開我的馬尾,就這樣站在我背后,拉出我壓在領(lǐng)口底下的發(fā)絲,一縷一縷地為我理順。我悄悄松了一口氣,此舉說明了他沒真的生氣,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耙粋姑娘家,也不知跟誰學(xué)的,性子這么野。”他手指在我背后靈活地動作,看樣子是想給我綰什么發(fā),我心里好奇,想要回頭看,卻被他按住肩膀制止了。我不敢置信地驚嘆問道:“太子殿下,你什么時候?qū)W會綰姑娘家的發(fā)髻了?”他“嗯”了一聲,手指在我發(fā)間穿來穿去:“剛到凡間的時候碰巧看見一個女子在湖邊梳頭,綰的發(fā)髻甚是好看……”我想著那情景便覺得好笑,賊笑著打趣道:“殿下你壞哦,誰能想到風(fēng)靡天上地下無數(shù)少女的太子殿下,有朝一日竟會在湖畔偷看女子梳頭!蔽已銎鹉,望著頭上滿樹的桃花感嘆,“想必那是一個漂亮女子?啊,如果是美人剛春睡醒,眼神酥軟,衣襟單薄地在湖邊綰發(fā),那一定是極好的,就算是太子殿下,那也必須是得看上一看的!薄笆遣皇敲廊宋业共恢,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有點惋惜,當(dāng)時竟只記得留意她綰的發(fā)!弊纤饭首鬟z憾道!班!裝什么正人君子……”我皺皺鼻子,鄙視他,然而鄙視不到一刻鐘就又忍不住笑,他手指時不時碰到我的腰,我生來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癢,不禁一邊笑著一邊扭來扭去,“你好了沒啊,磨蹭這么久,一看就是偷師不到家……”“嗯,好了。”他這么說著,手指卻停在我腰后,頓了半晌才收回去。我趕緊伸手去摸,摸了老半天摸不出來是什么花樣,又急忙變出一個鏡子來照,這一照終于看清楚了。是一個簡單卻秀雅的女子發(fā)式,兩鬢的發(fā)被撩到腦后松松地綰成了一個圓髻,我的時盞花從圓髻的側(cè)旁插進,充當(dāng)了簪子。我已許久沒有做過女子打扮,這一刻只覺得新鮮,拿著一個鏡子照啊照的,自戀地覺得我長得還不錯嘛,不經(jīng)意間鏡子一晃,映入了滿枝丫的桃花,以及桃枝底下那俊美男子的半張臉龐,嗯,還是太子長得更標致一些!安簧鷼饬?”紫朔雙手抱胸,一雙深潭似的眼睛透過鏡子,笑意淺淺地看著我。我清咳兩聲,僵硬地放下鏡子,下巴一抑道:“本就沒有生氣。本玄女何許人也,豈會像個無知婦孺一般耍小性子?”紫朔含笑道:“那便好!薄安贿^嘛……”我將鏡子揣進兜里,賊兮兮地挨近他身邊,摩拳擦掌道,“我說太子殿下,咱們好說歹說也這么久不見面了,身為一名有愛的仙友,你不覺得你該給我個見面禮?”“哦?你想要什么見面禮?”我笑得無比燦爛:“也沒什么,你前兩天不是在擂臺戰(zhàn)上贏得了一張江南饕餮樓的‘任吃任喝任住免費券’嗎,嘿嘿,大家都這么熟了……” 將紫朔袖里的那張免費券拐過來,我氣郁的心情一掃而空,覺得太陽當(dāng)空照,花兒對我笑,生活不能更美好,連八師兄那張傷勢未愈的豬頭臉也無比迷人。我笑瞇瞇地看著杵在我忘憂園門前的八師兄,友善地打招呼道:“八師兄,近來可好?”八師兄滿臉怨氣:“不好!蔽殷@問:“為啥?”“因為愛情!薄鞍,原來是因為愛情!”我長聲感慨。說到愛情這東西啊,真是高僧遇到高僧還俗,神仙遇到神仙認栽,多少少年少女參了千千萬萬年都參不透,恰恰玄女我就是那參不透的人之一。就算身為神仙,扯到愛情我也不好說什么了。我拍拍八師兄的肩膀,開解道:“師兄喲,不是有句話叫作‘天涯何處無芳草,隔壁鳳姐也很好’嗎,你別絕望,終有一日你會找到真愛的!薄案舯邙P姐也很好?”八師兄像只鸚鵡般喃喃重復(fù)道,神色有片刻的茫然。茫然也是正常的,從本玄女口中說出來的道理,豈是這么容易就可參破?想這兩句極富人生哲理的詩,我當(dāng)年還是背了很久才背下來的。八師兄想不透,干脆不想了,猛地蹭過來就要抱住我的小腿,鬼哭狼嚎道:“小十四!平時別的忙你不幫,但這次你一定要幫我!”我被八師兄這陣仗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躲閃,身后的紫朔已上前一步,袖口虛虛一拂,八師兄便被毫不留情地掃到了一尺開外,連我半片袍角都沒摸到。八師兄愣了一愣,趴在地上倒也賴著不起來了:“小十四,師兄這次能不能抱得美人歸就要看你了……”“啥?”八師兄眼里淚花撲閃撲閃的:“是這樣的,我對鯉吹姑娘一見傾心……”“慢著!蔽殷@了,“師兄你難道不是暗戀著莊里的一名婢女嗎?”“是啊!卑藥熜只卮鸬锰固故幨,“山莊里的春花妹妹是我的愛,鯉吹姑娘也是我的愛,我對她們倆都是真心的,有什么問題?”我嘴角抽了抽:“……沒問題。”“可是我跑去向鯉吹姑娘告白的時候,她卻拒絕了我!卑藥熜种v得失魂落魄,“她說,她是你府上的婢女,只聽從你的話……”八師兄猛地伸手出來抓我的褲腳,我往后一跳,險險避開,八師兄臉上的表情更悲壯了,充滿凄楚地望著我,“小十四,師兄平日里對你也不薄對不對?你將鯉吹姑娘許配給我,可好?”我不假思索:“不好!睕]料到我的拒絕如此果斷,八師兄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我察覺自己可能說得太不近人情了,便伸手去扶起他,柔著嗓,好聲勸道:“鯉吹固然是個好姑娘,但你和她并不合適,你還是忘了她吧。”一個是凡人一個是小仙,沒有結(jié)果的情,還是早日斷了才好。看著八師兄失魂落魄的神色,我忽然覺得于心不忍。說起來他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才初初識得情滋味,就被我這個五萬歲的老太婆虐了一遭,唉,天可憐見的,造孽哦。我嘆氣一聲,越過他走進忘憂園!靶∈,你當(dāng)真不愿意幫師兄……”八師兄急切地跟過來,想抓住我的手臂,紫朔卻于此時姿態(tài)極為從容地往他面前一站,阻住了他的去路。八師兄奇怪地瞅著紫朔,紫朔卻看也不看他,只側(cè)眸定定地看著我,道:“她是為你好。我們的世界,你進不來!弊纤返纳ひ羯跏呛寐,安慰起人來效果應(yīng)該不錯。八師兄生了副好八字,此生有幸拜入歲晏神君門下,和我初月玄女交好,今日還得了太子殿下一句寬慰,這積下來的福澤,夠他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過得順心順意了。 偏偏八師兄是出了名的死心眼,見我和紫朔都不搭理他,他免不了也生了幾分悶氣,懊惱地靜了一會兒,忽然抿唇低低道:“小十四,師兄都這般哀求你了你還不肯幫,是真覺得我和鯉吹姑娘不適合,還是……你也對鯉吹姑娘有心?”我一怔,回眸訝異地望著他。他深吸了一口氣,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道,“有一次,我在你房里撿到了一件兜肚……”“什么?”我掏掏耳朵。八師兄目光轉(zhuǎn)了開去,臉頰浮現(xiàn)兩朵可疑的暗紅:“咳咳,那時你正在睡覺,我便不吵你,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停了一停,他補充道,“當(dāng)然,不止我一個人在你房里看到過,別的師兄弟也有……他們都說你金屋藏嬌。”噢,我的娘!我眼珠子差點瞪了出來,這么不和諧不純潔的事情,竟然就在我睡覺的時候發(fā)生了?我憂傷地扶額,我積攢了五萬年的純潔啊……是要一去不復(fù)返了嗎?深吸幾口氣,我穩(wěn)住抽搐的嘴角,咬牙問:“所以你認為,鯉吹就是我藏的那個嬌?”八師兄不說話,看他那怨而不語的小眼神,大有“你就認了吧”的意味。很好,這里也沒有其他人,再者我很快就要離開風(fēng)火山莊了,也沒有什么不敢承認的。我微笑,大大方方地攤手,認了:“師兄你誤會了,不怕告訴你,其實……那是我的兜肚!卑藥熜致勓砸汇,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扭扭捏捏難以啟齒地盯著我,低聲斥道:“小十四,我一向就覺得你長得唇紅齒白的,有些娘娘腔,但我卻從來沒能想到,你竟然有這種嗜好!”啥?啥嗜好?半空中恰恰有幾只烏鴉嘎嘎地飛過,我無力地揉揉額角,覺得八師兄的智商大抵是在擂臺上被老虎精給踢沒了,不想和他再做多余解釋,我“唉”了一聲,搖頭晃腦地正打算走開,紫朔卻在這時俯下身來,貼到我耳畔陰森森道:“原來,是你的兜肚嗎……”我沒來由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一邊搓著手臂一邊迎上紫朔的雙眼,紫朔微微勾著嘴角,眼里的笑意卻著實有些詭異,我被盯得全身發(fā)毛,才聽見他低低問道:“你一個人在凡間入睡,非但沒有用術(shù)法設(shè)禁制,還讓人進了你的房,撿了你的……嗯,兜肚?”我欲哭無淚,今天究竟是什么好日子,我一個純情得連男人的小手都沒牽過的姑娘家,竟要在兩個大男人面前交代我的兜肚。好在我臉皮比較厚。我笑笑地回望紫朔:“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弊纤芬浑p眸子黝黑深沉,似沉淀了千萬年的古泉,我等著他的回答,等了許久,久到我以為枝頭上的桃花已經(jīng)開謝了好幾度時,他才慢悠悠地抬起手,似笑非笑地揉了揉我的發(fā),道:“這次就算了,下次若還這么不小心,我就……”“就怎么?”我興致盎然地把臉湊過去。我還真好奇,難不成因為我的一方小兜肚,他還能把我打入天牢關(guān)個十年八載?紫朔眸光閃了閃,薄唇一掀,方說了一個“就”字,就被八師兄硬生生地打斷!罢鏇]想到兩位是這種關(guān)系!”八師兄感慨道,“難怪那么多姑娘傾心于小十四你,你卻從來看都不看一眼!蔽毅躲兜刂钢约旱谋羌,很多姑娘傾心于我,有嗎?好像想到了什么,八師兄又自言自語道:“也不對啊,也有很多風(fēng)流倜儻玉樹臨風(fēng)的少年郎傾心于你,也不見你有什么異動……”猛地一拍手掌,感動道,“我知道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我本直男,因你而彎!”“……。俊蔽颐闪!半y怪你說我和鯉吹不適合,恐怕在你眼里,就是那句‘性別不同怎么談戀愛’吧……”八師兄一掃之前的悲凄神色,感慨萬千,隨后豪氣地拍拍胸口,“你們放心,我不會歧視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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