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放是個天資聰穎又油嘴滑舌的高中生，他陰差陽錯地認(rèn)識了與他同年級的女生蘇晗，很快墜入情網(wǎng)。在斬斷了蘇晗前男友高震的阻礙后，郁放與蘇晗開始了戀情。這段新鮮的愛情輕松而美好，叫郁放著迷。
然而，蘇晗母親的阻礙使得當(dāng)時都在高三的他們以分手告終。失戀后的郁放起初希望高考后重新與蘇晗在一起，但是他在單身過程中，受到了性格直爽的曹洋以及他最初暗戀的石雪的誘惑，并與她們先后發(fā)生了戀情。
高考之后，郁放面對多種選擇，而他們之間藏匿已久的誤解也使得事情變得難以掌控……
小說以郁放與蘇晗、石雪的愛情為主線，穿插描寫了多段校園愛情故事以及較為典型、真實的中國高三學(xué)生的校園生活，學(xué)習(xí)、早戀、寫情書、壓力、失戀、打架。筆法俏皮、幽默，行文活潑、傷感，風(fēng)格直爽、搞笑，把中國高中學(xué)生的學(xué)習(xí)、情感生活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作者簡介：
夏然，男青年，生于80年代，托盤天秤座，話嘮�，F(xiàn)在北京電影學(xué)院文學(xué)系就讀。人生觀與價值觀相對正常，無反動思想與不良嗜好。喜歡音樂、文學(xué)、電影。高三，那些不著調(diào)的愛情
夏然
1
“我相信，在猴年馬月之前，我能遇上一個像瘋狗一樣忠誠于我的美眉，她對我惟命是從驢首是瞻，像怪獸雖然會被奧特曼打死但仍頑強拼搏積極進(jìn)取般，不畏懼來自老師、家長等各個方面的壓力。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老子妞，就是上高三下火海也一樣愛我。我作威作福，她作牛作馬，即使有一天我另有新歡把她甩掉，她也會偷出家里的IC、IP、IQ卡，統(tǒng)統(tǒng)告訴我密碼，祝我一路走好�！�
我在美術(shù)課上無聊，就找了張廢紙寫下了這段話。地球上的單身大抵如此，找不到對象就以意淫的方式聊以自慰。更有不要臉者進(jìn)行了全方位多功能立體化的意淫，并將意淫過程寫成小說——讓被想象成自己的男主角在若干美女中左右徘徊，來回折騰，從中獲得滿足。換句話說，女少男多的社會現(xiàn)狀刺激了我國文學(xué)事業(yè)的蓬勃發(fā)展。
這時，我的同桌齊炳燁正百無聊賴地做物理試卷，見我正在亂寫，就湊過來看。他挖苦我說：“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
“我這是在勾畫我的未來藍(lán)圖，你丑小鴨安知白天鵝之志哉？”
“還藍(lán)圖，你以為你是我呢？”
“褲襠里拉胡琴——扯淡！就你女朋友長那熊樣，我還不稀罕要呢。”
“我這只是一個過渡的過程，必將實現(xiàn)進(jìn)一步的飛躍�！饼R炳燁說，“你看，誰都有穿開襠褲的時候�！�
“可你那女朋友的檔次已經(jīng)爛到只剩下襠，找不著褲了�！�
我剛說完，已被美術(shù)老師的粉筆頭擊中，我知道，這次該輪到我和齊炳燁出去了。果然，美術(shù)老師查了一下座次表，慢慢地說：“郁放和齊炳……齊炳那什么，你倆給我出去！”
我們的美術(shù)老師頂著一頭方便面，一副藝術(shù)家的樣子。可他在我們的心目中卻是一副神經(jīng)病的土鱉形象。因為他有一個壞習(xí)慣，愛扔粉筆頭打?qū)W生——有多少勞動人民辛勤耕耘制造出的粉筆頭，就被他這么隨手扔掉，也不想想砸到小朋友或者路上的花花草草怎么辦。愛扔粉筆頭也就罷了，最可氣的是他扔得不準(zhǔn)，打中誰再叫誰出去，打哪指哪。
我說：“郁悶，稀里糊涂就讓你給拖累站了出來，不行我得回去舉報你，純潔人民的隊伍�！�
“你隨便，不過我建議你站著，這樣你明天考砸就有借口了——美術(shù)課罰站影響了心情�！�
“你等著，明天考生物你別讓我抄著，不然你完了。我不當(dāng)流氓誰當(dāng)流氓？”
在高考規(guī)定的六門學(xué)科里，除了生物，其它那幾門我都擁有較高水平，而生物水平低的原因很簡單——老師不行。我們生物老師一到上課就開始胡說八道，夏天還時常會在盯自習(xí)的時候脫掉皮鞋，將手伸入襪子中反復(fù)摸索，再用一枚牙簽將指甲縫中的腳丫泥摳出，摳完叼牙簽在嘴里，仔細(xì)聞他那摳過腳趾的手，欣欣然。要么就是取過一把梳子，在頭皮上刮來刮去，撥云霧而見青天，撥油發(fā)而見頭屑，一時間，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頭屑落九天。我敢說，他要讓不交作業(yè)的學(xué)生吃頭屑的話，我們班作業(yè)肯定無一漏交。這種老師教我們生物，給了我們學(xué)完生物便會像他一樣全身長滿微生物的錯覺，我們還敢學(xué)嗎？雖然如此，在上次的生物考試中，我依然力爭高分，抄了一位看似很生物的人的答案。不料成績出來后，我居然差點沒及格。關(guān)于這件事，康師傅（我們的班主任，姓康，被我們稱做康師傅，有時也叫他康帥博）找我談話說：“我也知道生物老師講得不好，但這畢竟是你自己的事�！庇谑牵@次考試我背負(fù)著很大的壓力。
第二天上午，我早早抵達(dá)考場，準(zhǔn)備提前找到可抄目標(biāo)，以供下午的生物考試之用。不一會兒，我的前桌也抵達(dá)考場，我一看我認(rèn)識他，叫高震。不過認(rèn)識歸認(rèn)識，我和他不熟，只知道他有一個女朋友，挺好看的。
見到高震，我兇相畢露：“上次生物你考了多少分？”
“90多�！�
“辦了，下午我抄你的�！�
“行，不過這兩個星期學(xué)的我什么也不會，之前學(xué)的那些還行�！�
“怎么搞的？”
“分手了，傷心死我了，就不想聽課了�！备哒鹦Φ糜悬c不自然。
“就是那個梳辮子有劉海的小姑娘？”
“她知道你，過去她跟我提起過你。她叫蘇晗，你不認(rèn)識么？”
“蘇晗？我之前聽說過你們班有個叫蘇晗的，原來就是她呀。不過我還真不知道她知道我。”
下午，我如愿以償?shù)爻搅烁哒鸬拇鸢�。�?dāng)然，這次成功作弊，最大功臣當(dāng)屬我買來的放到監(jiān)考老師桌子上的娛樂報紙，是它吸引了監(jiān)考老師的目光，為成功予以了保障。
兩天的考試很快過去，我和高震比原來更熟了一些。我得知，高震還是劉星宇的初中同學(xué)。
劉星宇不是F4嘴里的落在地球上的流星雨，而是活在地球上的劉星宇，是我在我們班的一個哥們，前一段時間剛剛與女朋友分手，投奔了我。哥們?nèi)缡肿�，老婆如衣服，但劉星宇只有被扒成光腚，才會意識到手足的存在。當(dāng)然目前我沒有這個毛病，因為我玩的是裸奔。
劉星宇的那段感情故事倒是挺瓊瑤，他前任女友叫陳雯，和他初二就開始好。劉星宇是全班皆知的模范男人，平時脾氣很好，但無論誰，就算是動感超人來了，說聲“動感超人，挖哈哈陳雯不好”，被劉星宇聽到他都會急眼。不管刮風(fēng)下雨，劉星宇都會像個二楞子一樣站在校門口等陳雯一起回家，如果明天因病不能到校，他還會打我的手機(jī)讓我轉(zhuǎn)告陳雯。有一次元旦的時候，陳雯她們班放學(xué)要排練合唱，劉星宇還是頂著大雪站在校門口，兩個多小時后，他終于成了雪人，并被小朋友們插上了胡蘿卜、黃瓜、扣上尿盆�？申愽┦冀K沒來，原來是她自己一個先走了，也沒有注意那個雪人。結(jié)果劉星宇得了重感冒，一星期沒來上學(xué)。
這件事在我們班傳得沸沸揚揚，除我以外的其他同學(xué)全被劉星宇所感動。我之所以不被感動，是因為他生病期間老讓我轉(zhuǎn)告這轉(zhuǎn)告那，弄得我神經(jīng)衰弱，心情沉悶。
但后來的一件事讓我不得不承認(rèn)劉星宇是個好男人。那是陳雯要過生日，劉星宇拉我去給她買禮物，我問他為什么要讓我而不是讓齊炳燁跟著去？他說一會兒我就知道了。我估計他是覺得我比齊炳燁更有審美眼光，就跟著去了。
劉星宇把我拉進(jìn)一個飾品店問我：“你說是買手鏈好還是買吊墜好？”
“買吊墜吧，離著胸部近一些�！庇谑俏覀兙烷_始選吊墜。有一塊造型小巧、晶瑩透亮的木魚型吊墜得到了我倆共同認(rèn)可。一看價錢是420塊錢之后我說：“那你別買了，你看這和一個玻璃的沒什么區(qū)別�！笔圬泦T嘰哩呱啦說了許多推銷的廢話�？蓜⑿怯畈宦爠褡�，毅然決定將其買下，結(jié)果付賬時劉星宇對我說：“你也承認(rèn)我們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吧，我這就帶了160，你先借我點錢我以后還你�！�
我終于知道劉星宇為什么選我和他一起挑禮物了，因為我比齊炳燁有錢！
吊墜事件后，還我錢成了劉星宇的頭等大事，他每天不吃早飯，晚飯回家吃，就這么玩命地攢錢。我當(dāng)時真想沖上去對劉星宇說：“兄弟，咱別這樣，不行那錢你別還了，我這也不缺�！钡疑钏际鞈]后，說出口的是：“兄弟，咱別這樣，不行那錢你別急著還了，我這也不急著用�！�
“事事難預(yù)料！”此話不假，吊墜送出后的第二星期，劉星宇便和陳雯分手了，而且是劉星宇提的。我問劉星宇原因時，他只是說和她在一起比較郁悶，長痛不如短痛。至于事情的起因經(jīng)過，劉星宇說以后再告訴我。我對此事很替劉星宇感到惋惜，我認(rèn)為，這屬于多年來投資的血本無歸。而且如果再提前兩個多星期和陳雯分手的話，劉星宇還能省去420塊錢。但后來，劉星宇告訴了我這些事的內(nèi)幕，我才知道事情比想象的要復(fù)雜很多。
劉星宇淪為光棍之后，決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對待陳雯要像秋風(fēng)掃落葉般的無情，對待我們卻像春風(fēng)般的溫暖。于是，我們倆組成了“跟蹤石雪犯罪團(tuán)伙”。
石雪短發(fā)遮耳，臉頰光潔，特別是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讓我在幾見之內(nèi)就鐘了情。科學(xué)調(diào)查顯示，學(xué)習(xí)好的女生普遍長得對不起人民群眾，但石雪卻是個例外，長得好看不說，成績也名列前茅。要說我的成績能算個小母牛腚對腚——比較牛逼，齊炳燁的成績大概是小母牛生孩子——牛逼大了，石雪的成績就是小母牛倒爬樹——牛逼沖天。
我曾經(jīng)一度想追石雪，我覺得因為她學(xué)習(xí)好，競爭者數(shù)量可以降低很多�？烧l知石雪長相的優(yōu)勢彌補了學(xué)習(xí)成績好的劣勢，追求者依然居高不下。光我知道的喑戀石雪的人就能夠拍一部小型的百團(tuán)大戰(zhàn)，而我，只不過是一個群眾演員。我好幾次想和石雪套近乎，全都因為過于緊張忘了臺詞而失敗。每當(dāng)我的哥們問我和石雪發(fā)展得怎么樣了時，我都會回答——意淫吧。其實關(guān)于石雪一事，我一直以來都很受煎熬，因為石雪不是我的女朋友。不過有時我也會暗自慶幸，因為石雪也不是別人的女朋友。
我們“跟蹤石雪犯罪團(tuán)伙”的犯罪方式主要就是跟隨石雪放學(xué)回家。每天下了晚自習(xí)，我們就會按計算好的時間走到放車子的地下室。由于我們所在的一班和石雪所在的二班的存車區(qū)域離地下室的出口比較遠(yuǎn)，車子在狹窄而且擁擠的過道里很難通行。于是車存在樓梯口附近的同學(xué)大多數(shù)便選擇直接把車子搬向樓梯，通過樓道出去。這樣做也許有些影響從樓上往地下室走的人，但卻比按常規(guī)方法從過道推車出去要快很多。我和劉星宇就是這類人，圖省事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石雪也這樣。幾乎每天，我們都會在石雪后面五米處搬車子，搬車子的時候，我看著石雪光潔的側(cè)臉和脖子，恨不得上去嘬一口。
這天放學(xué)的鈴一響，我和劉星宇像往常一樣，跟在石雪的后面搬車子。突然我感覺手中的車子變得很重，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向后拽它，回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車子后座鉤在了一個女生的T恤上。這個女生的辮子扎得很低，穿著淺藍(lán)色的T恤，有些發(fā)舊的牛仔褲，淺黃色的小皮鞋。與此同時，她也轉(zhuǎn)過頭來——這不是高震的前女友蘇晗嗎？客觀地說，蘇晗確實很好看，她如果追我，我也可以考慮考慮。
“郁放，你掛破我的衣服了，你看你看�！碧K晗打斷了我的臆想，指著衣服上的一個小洞說。
“蘇晗，你還把我的車子弄壞了呢，不然怎么后座憑白無故地冒出個尖來？”
“你賴皮，你說我的衣服怎么辦吧？”
“自己回去擤把鼻滋粘上�！�
“去死，不和你一般見識，走了�！碧K晗整了整衣角走下樓去。我看著她的背影，笑了，因為之前互相不認(rèn)識的我和蘇晗居然很自然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挺有意思的。
可我轉(zhuǎn)過頭去，又該哭了，因為石雪已經(jīng)消失得不見蹤影。不過這次失敗倒也沒有影響我的心情，因為接下來的三天該輪到我們班社會實踐，這無疑很爽。
其實，傳說中的社會實踐本質(zhì)上是學(xué)校實踐，無奈校領(lǐng)導(dǎo)以為學(xué)校就是社會。我們社會實踐時還會打打球上上網(wǎng)。第二天我掛著“為您服務(wù)”的大牌子站在校門口負(fù)責(zé)檢查。我覺得我們這種行為根本就不是“為您服務(wù)”，哪有警察抓住小偷算是為他服務(wù)的？這個標(biāo)語還有一點不好，容易產(chǎn)生歧義。我是個男的也就罷了，要是一個女同學(xué)掛個“為您服務(wù)”的牌子在學(xué)校這個很社會的地方站著，別人會怎么想？而且還是實踐！
快打預(yù)備鈴的時候，我看見蘇晗騎著車子狂奔進(jìn)來，就攔住她開玩笑說：“你的什么的干活？”
“哎呀別鬧了，碰了你正好，把車子給我推地下室去，乖哈。”蘇晗說完，扔下車子就跑了。
我只能替蘇晗把車子推進(jìn)地下室。此時我突然記起，原來我和蘇晗在去年冬天就說過一次話。那天我上學(xué)遲到，在地下室正要往上走時，蘇晗也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過來，攔住我說：“同學(xué)，我們班第一節(jié)上體育要站隊了，你幫我把圍巾和帽子放到十班講臺上，謝謝�！闭f完，她把圍巾和帽子一股腦塞到我手里，揚長而去�？磥硖K晗還真是個和誰都不見外的人。
社會實踐也是對身體的一種摧殘，在打了三個多小時籃球后，我終于虛脫，內(nèi)分泌失調(diào)，身體也成“S”型。由于我是男的，“S”型不見得好。再加上這時正好石雪走出教學(xué)樓，我更不能擺出這種彎曲造型，于是我用盡全身力氣一挺，果然抽筋了，身體成了“Z”型，而我跪在地上的熊樣被石雪盡收眼底。這時，從教學(xué)樓出來的蘇晗也看到了我這一造型，她走上前來問：“咋的啦哥們？怎么跪下了？平身平身，說誰欺負(fù)你啦，朕給你作主�！�
“抽筋了，鋼鐵般的意去鑄就了鋼鐵般不能被支配的身體�！�
“抽筋啦？不能動啦？”
“廢話，能動的話不早去發(fā)揮人類的主觀能動性了？行了，你一邊兒玩去吧，我一會兒就好了，就跟鋼鐵般的意志能被美人計攻破一樣，鋼鐵般的身體也能在你這個丑女走后恢復(fù)正常�！�
“不能動了是吧，我能動，我能發(fā)揮人類的主觀能動性。”蘇晗說著抬起腿，讓腿從我頭上繞過，并自顧自地說著：“一年不長個兒呀，兩年不長個兒呀……嘿�！比绻┑氖侨棺佣皇桥Ｗ醒澋脑挘瑳]準(zhǔn)兒我可以好受些。
言歸正傳，由于蘇晗的這一行為讓我很沒面子，所以我伸出魔爪抓住她的腿。蘇晗被我制住，依然打腫臉充胖子：“快放開，不然我使絕招了�！蔽冶緛聿幌敕攀�，但聯(lián)想到電影《黃飛鴻》里的一陣佛山無影后，只能放開手說：“別鬧了，再鬧我還逮你�！�
蘇晗象征性地說了句“走著瞧”，做個鬼臉跑開了。我轉(zhuǎn)過頭，看見石雪正朝我這邊看，顯然剛才的一幕被她看見，真希望她一會兒能買袋醋喝了。在石雪目光的鼓勵下，我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可卻因用力過度摔了個小狗吃把把。
中午放學(xué)后，我像從前一樣跟在石雪后面搬車子，可半路殺出個蘇晗，她一把掀翻我的車子，小人得志之后就抱頭鼠躥，一溜煙跑進(jìn)了地下室。弄得我只能孤窘自賞。
這天晚上和第二天中午，蘇晗故技重施，又兩次將我掀翻。三次被掀之后，我想，為什么蘇晗總會在我搬車到一半時沖下樓？第二天晚上，我知道了答案。
原來蘇晗事先埋伏在樓梯口處，見我下來，她再沖過來，可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晚了，又一次被扼殺在萌芽狀態(tài)下。
社會實踐的第三天中午，蘇晗再一次在我搬車的時候沖下樓梯，不過我早有準(zhǔn)備，趁她抓住我車把時松開車子，繞到她身后，把她推下樓去。這招果然奏效，我的自行車和蘇晗一塊兒摔了個行為藝術(shù)。我準(zhǔn)備乘勝追擊，不料她跑得比本拉燈還快。
三天的社會實踐結(jié)束，我們年級有18個班，1到9班是第一級部，10到18班是第二級部，兩個級部輪流實踐。也就是說，接下來為人民服務(wù)的重?fù)?dān)就落在蘇晗所在的10班肩上。
第二天我去上學(xué)，看見蘇晗果然在“為您服務(wù)”。下了早讀，蘇晗出現(xiàn)在我們門口，叫了我班一個女生出去，該女生出去后又迅速返回，和我們組長說了幾句話，又第二次出去，然后再回來，來回共四次，正好四渡赤水。
下了第一節(jié)課我發(fā)現(xiàn)壞了，班門口的墻上貼了一張扣分單，上面寫著：“走廊地面有口香糖黑膠，扣2分。”負(fù)責(zé)走廊地面的人就是我。我再一看，走廊上果真有一塊口香糖黑膠，不過是被黑色水彩筆涂黑的，屬于假冒偽劣。顯然這個盜版黑膠是蘇晗所扔，顯然她也不會承認(rèn)，顯然這個啞巴虧我吃定了。
是這樣的，學(xué)校為維持衛(wèi)生，給每個班主任每月100塊錢的教師管理費，衛(wèi)生每扣一分，便從中扣去5塊錢。而在我們康師傅眼里，那張印有毛主席頭像的紙猶為重要，畢竟100塊錢能買50袋以上的康師傅方便面。于是，康師傅規(guī)定，誰負(fù)責(zé)的項目減了分，就由負(fù)責(zé)人將罰款補上。我要上繳10塊錢。要我是康師傅的話，我就每天偽造扣分單貼于墻上，一邊賺學(xué)生交的罰款，一邊領(lǐng)教師管理費，賺雙份的錢，這才叫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交了十塊錢后我的心中隱隱作痛，我決定維護(hù)地球和平，替天行道——對蘇晗進(jìn)行報復(fù)。
我的操作過程是這樣的，先讓劉星宇自己回家，再埋伏好等蘇晗出現(xiàn)。因為蘇晗班的存車處緊挨我們班，很有可能她也是搬車一族。
一會兒，蘇晗出現(xiàn)了，她先是在樓道口埋伏了一會兒，不見我上來就走了下去。與此同時，我迅速搶占有利地形，等她搬車上來，欣喜若狂地向她沖去。但此時意外的事情發(fā)生了，蘇晗可能是被我酷酷的眼神深深折服，發(fā)出了“哎喲”一聲的由衷贊嘆之后，放下自行車，自己跌倒在了樓梯上。
蘇晗摔倒后，T恤掀了起來，露出白花花的腰，讓我大飽眼福。更爽的是，蘇晗的低腰牛仔褲上面露出了一小截內(nèi)褲，我沒有抑制住激情的心情，脫口而出：“哎呦，紅的！”
蘇晗爬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用幽怨的眼神看看我。
我走下去幫她扶起車子說：“我下次不釋放小宇宙了，沒想到有這么大魅力，把你內(nèi)褲都震出來了�！�
“把你臉皮揭下來都能保衛(wèi)祖國了，比長城還厚。”
“嚴(yán)重正確，哪天小日本脹飽了，給咱扔一原子彈來，我只要把臉皮一擺，再次釋放小宇宙，原子彈絕對原路返回，又給重新塞到他們炮筒里，然后他們的軍火庫就這么給炸挺了，世界人民又過上了和平、幸福、安寧的生活。”
“你也就臉皮有這功能。”
“對了，今天上午口香糖黑膠那分是你給減的對吧�！蔽艺f。
“不對�！�
“你敢說你要騙我你是小狗嗎？”
“敢說，反正當(dāng)狗也不是一回了。”蘇晗笑了。
“你當(dāng)狗不花你的錢，我可賠了10塊錢。”
“10塊錢？怎么弄的？”
“我們班減一分5塊錢。”
“這樣啊，如果早知道我就多扣幾分了�！�
“你干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不道德，我就不這樣，我只干利人利己和損人利己的事�！�
推出車子，我問蘇晗：“你家住哪？”
“湖邊�！�
“我家也住湖邊，一塊兒走吧。”
走出校門口，我才發(fā)現(xiàn)，我和蘇晗原來并不順道，我家住在湖東，她家住在湖西，我們兩家雖然不遠(yuǎn)，但所走的卻不是一條路。幸好我送蘇晗回家也遠(yuǎn)不了多少，就建議送她回家，她一口應(yīng)下。
“以后咱倆誰也不拽誰車子了行不？”我問。
“行，看你怪可憐的�！�
“不準(zhǔn)反悔，你要是不照著辦我就報復(fù)。我跟你說我報復(fù)人的招特多，有一次我參加一個叫張什么玩意兒的歌友會，反正那人我特?zé)�，然后我就在他和觀眾握手的時候擤了一把鼻涕抹到手上，再和他握手�！�
我們又聊了一些趣事，我發(fā)現(xiàn)我們很談得來。最后蘇晗說：“我到家了，拐彎就是�！�
“再見�！蔽覔]揮手說。
“你過來我給你說個事。”等我把頭湊過去，蘇晗輕輕地說：“其實是白的，紅色只是外面的邊�！闭f完她沖我笑笑甩頭發(fā)就走了。我在原地想：蘇晗可真夠邪乎的，這都說。
第二天有節(jié)微機(jī)課，學(xué)校規(guī)定學(xué)生進(jìn)入微機(jī)室之前必須戴腳套，說是保持微機(jī)室衛(wèi)生。這次我沒帶腳套，但在下樓時看見了蘇晗，就走上去說：“我下節(jié)微機(jī)，把你的蹄子套借我下課還�！�
“借腳套行，不過你得請我吃冰糕�！碧K晗說。
“OKOKOK”。我居然這么輕易就答應(yīng)了。
到了微機(jī)室，老師宣布可以自由練習(xí)，同學(xué)們就折騰起來。我們班的七個男生正在玩CS，由于警有三人匪有四人沒法打，所以他們就強行讓我加入匪隊。我的CS技術(shù)全校聞名，外號“爆頭王”——我每次玩CS，總是剛一出場還沒分清東西南北就被爆頭。而且不論是誰，準(zhǔn)能爆我頭。一開始有位同學(xué)想驗證AK47打胸三槍就能死的說法，便拉我去打CS，他屢次想打我胸部，可還是被我迅速躲閃，用頭承受了子彈。還有一位同學(xué)，在第二槍才將我爆頭后興高采烈地說：“耶！我第一槍終于沒能打中郁放的頭了！”
我加入了匪之后警果然有如神助，利用爆我頭賺來的錢買了好槍，壓著匪打。匪們即使爆個頭，也是一不小心爆了我這個同伙的頭。我仿佛成了白雪公主，被三警四匪這七個小矮人輪番爆頭。后來我的同伙們終于發(fā)現(xiàn)了致勝的密笈，就是搶先將我爆頭，使警沒頭可爆，匪們再利用以四打三的人數(shù)優(yōu)勢翻盤。雖然被同伙打死讓我很郁悶，但我想反正也是被爆頭，被同伙打死也算為本方盡了一份力。
下課后我去超市買了個冰糕，去找蘇晗還腳套。因為一手拿冰糕一手拿腳套，所以我只能把錢包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蘇晗出來后，把我手中的三樣?xùn)|西——腳套、冰糕和錢包全部收剿。
關(guān)于錢包被搶這件事，我并沒有像大多數(shù)人一樣哭爹叫娘，因為我知道蘇晗肯定會把錢包還給我，否則我以“故意用低技術(shù)含量方法搶劫罪”告她，保準(zhǔn)能判她個生活不能自理。果然，過了一節(jié)課蘇晗來了，而且手里還拿了個冰糕。
“這個破錢包我只是觀賞一下，至于那冰糕呢，我覺得挺不好意思，就又買了一個還給你。行，我走啦�！碧K晗把東西給我，剛走了兩步又折回來說：“他們說你可有錢啦！”
“那你是不是想傍我呀？”我居然有些不自然。
“對你不感興趣。”說完她做了一個很奇怪的表情走了。這個表情和老貓湯姆想起壞主意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我拿著錢包和冰糕剛回到位上，蕭芳就湊了過來。蕭芳是我的后桌，小鼻子小眼睛小眉毛小嘴巴小鼻孔，但湊到一起并不難看，看上去挺淑女的。但也只是看上去淑女而已。因為她平時說話不但不文明，而且就像懶婆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比唐僧還要命。
林子大了，什么樣的鳥都有。蕭芳雖然這樣，仍然有過三個男朋友，她現(xiàn)在的男朋友在我們班，是個住校生。另外蘇晗她們班還有一個癡情種子，追求蕭芳長時間未遂，仍死性不改，伺機(jī)行動。在我們班，只要你是男的（老師除外），找蕭芳個什么事，她肯定會向你要什么冰琪琳糖葫蘆頭繩之類的，而且這種方法屢試不爽，也屢次讓我不爽。
言歸正傳，蕭芳走過來說：“哎喲，你小子有一手呀，和十班那女的干嗎呢，從那拉拉扯扯的，小姑娘挺漂亮，叫什么呀？蘇晗吧。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呀？肯定沒錯是對你有意思了。那你對她有沒有意思呢？看樣子是你對她也有意思了。那石雪呢？反正她也不怎么鳥你，你干脆也不鳥她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沒什么大不了的。那石雪和蘇晗誰漂亮呢？我看蘇晗更漂亮。那你到底選誰呢？干脆和蘇晗好吧，看對你多好還送冰糕來呢。你知道嗎？你肯定不知道，那用不用我告訴你呢？算了我就告訴你吧，讓一個女的送東西給你多不容易呀，更何況是主動到班門口來送，你說好不好？多好呀！”
蕭芳終于喘了口氣，試想蕭芳如果哪天淪為犯罪分子，警察逼供時，她估計會一口氣對警察把要提的問題和她事先準(zhǔn)備好的謊話一股腦說出來，再向警察索要糖葫蘆等物。
我沒理蕭芳，伸手又打開錢包，發(fā)現(xiàn)里面的錢一分沒少，倒是多了一張紙條。為了保險起見，我決定放學(xué)回家之后再看。放學(xué)之前，我一直在考慮一個重要問題：如果蘇晗想和我發(fā)展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我該怎么辦。我想來想去，決定這樣做出答復(fù)——蘇晗，也許你不了解我，我是一個正人君子，因此不能這么快就和你有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否則我就會授人以柄，留給別人不穩(wěn)重的壞印象。所以我們還是先做普通朋友吧，但我希望你堅持不懈積極進(jìn)取，這樣的話你就有可能會得逞。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打開紙條，發(fā)現(xiàn)上面的字并不多——
唉，這點錢怎么夠我這個有著巨胃的超級淑女吃的呢？算了，還是還給你啦。如果你覺得讓我摔了一下感到歉意呢，就攢夠了錢請我吃飯吧。
是這樣，我由于借錢給了劉星宇，再加上這段時間花錢大手大腳，導(dǎo)致錢包里只有30塊錢了。如此一來，我所考慮的“重要問題”成了扯淡。
不過我還真打算請?zhí)K晗吃飯。于是第二天晚上我提了點錢，去找蘇晗。蘇晗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我，我問她：“吃拉面還是吃涼皮？”
“吃西餐，為了照顧你，我這有優(yōu)惠卡�！�
“西餐也是人吃的呀？中國人的錢全讓麥當(dāng)娜她哥給賺了�！�
“去死，我說去就去。”
“OKOKOK，怎么去老大？”
“你去推車子，我?guī)е闳��！?br/> 去KFC的路上，我坐在車后座上，仔細(xì)觀察起蘇晗來：她的發(fā)質(zhì)很好，時而被風(fēng)吹起，打在我的臉上。身材方面既不像猴子那樣瘦也不像猩猩那樣胖，和石雪一樣，一眼就能看出屬于不折不扣的人類。穿著方面也很得體，一看就比石雪會打扮�？伤男茈y看，和石雪一樣，不知從哪個臭水溝里拾來這么一雙破鞋。不知為何，我老是把她和石雪作比較。
到了KFC，蘇晗讓我占著桌子，她拿著我的錢包去點餐。過了不久，蘇晗端著個大盤子走了回來，里面有可樂、雞翅之類的。我打開錢包一看，錢只少了一張，不過那張錢是紅色的，并印有毛主席慈祥的笑臉。接著蘇晗掏出兩個一塊的硬幣說：“找給你的�！蔽抑荒昧艘粋�硬幣說：“咱一人一個，留著當(dāng)紀(jì)念吧，你在這件宰得我直翻白眼的事件中，將會和人民幣一樣永垂不朽�！�
“不要白不要�！碧K晗說著把硬幣放入口袋。
“給你出道化學(xué)題吧。”我喝了一口可樂說，“A物質(zhì)可以生成B物質(zhì)，B物質(zhì)與氯化鈉反應(yīng)生成C物質(zhì)，C物質(zhì)在空氣中久置可以生成D物質(zhì)，已知D物質(zhì)有臭雞蛋味，問A、B、C、D各是什么？”
“D是硫化氫，A、B、C嘛，我想想看�！碧K晗想了一會兒后問，“有這種反應(yīng)嗎？唬人的吧。”她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像我們理科生，化學(xué)推斷題做得很熟，一提到臭雞蛋味就直奔硫化氫。
“到底有沒有��？”蘇晗繼續(xù)問。
“有，A是雞，B是雞蛋，C是咸雞蛋……”
“D是臭雞蛋！”蘇晗打斷我說，“真是陰險這個題�！�
接著我和蘇晗分別吃起飯來，蘇晗的吃相可用狼吞狗咽來形容，而且她還會時不時地看看我，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瞧你這德性�！蔽艺f，“三歲小孩都比你強。”
“三歲小孩怎么啦？都不是一兩歲的人了�！�
蘇晗邊吃飯邊用那玻璃球一樣的眼睛看著我。我也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她毫不示弱，繼續(xù)盯著我看。我們就這么對視著，期間變換了N個表情，就像是熱戀中恬不知恥的青年男女。我掃視了一下周圍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居然都在看我和蘇晗，看得我心里發(fā)毛，只能低頭吃飯，不和她對視。蘇晗撲哧一笑說：“不行吧你�！�
“你不會真對我有意思了吧？”我不好意思地問。
“少臭美了，就你？你知道吧，我以后肯定傍大款�！�
“少臭美了，就你？大款能讓你傍了？”
“去死。還有還有，我可喜歡小白臉呢。你根本就不是小白臉�！�
“高震也不是呀�！蔽曳瘩g說。
蘇晗的笑漸漸淡下來，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和他分手了，你既然知道有高震這么一回事，就不怕他找你？”
“他干嗎找我？”
“他這人就這樣，脾氣壞。我們班一個男生就是這么被打的。因為請我吃了頓飯�！�
我心想蘇晗這不是承心坑我嗎？知道這樣，還讓我請她吃飯！
“那他脾氣不好，你當(dāng)初怎么還和他在一塊兒？”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說錯了，蘇晗的微微含笑的表情正在和她潛在上升的怒氣此消彼長。我長這么大，不怕老師不怕家長，就怕黑社會和惹女生生氣。尤其是女生生氣，真的讓我好怕怕。
蘇晗沒有再說話，叼著個吸管面無表情地坐在那。我在幾次嘗試挑起話題失敗后，也悶頭坐著。至于剩下的飯，我們誰都沒有心情再吃。不知過了多久，蘇晗看了一下表說：“走吧�！�
“那剩下的飯呢老大？你是想吃不了把它兜著走呢，還是想往上撒點兒瀉藥留下來？”我再次試圖調(diào)節(jié)氣氛，可蘇晗沒給我面子，徑自走出餐廳。
回去依然是蘇晗騎車帶我，可我已無心再端詳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關(guān)于我、高震、蘇晗的問題，以及怎么才能把她哄好。我之前所說的“我怕女生生氣”，指的都是在我心里有一定地位的女生。至于我毫不在乎或者討厭的女生，她們就是哭死，我也只會感嘆“如果人類再不珍惜水源，那么世界上最后一滴水就是這么誕生的”之類的話。
回到教室，蕭芳湊過來說：“我看你和小姑娘一塊兒出去了，兩人還挺親密，發(fā)展挺快呀。你小子光繃著個臉干嗎呀？是得了便宜賣乖故意玩深沉，還是表白被人拒絕了？來來來給我說說�！�
“沒什么，我請她吃飯，花了98，心疼�！蔽已b作若無其事。
“你少來，說吧出什么事了，有姐姐我從這頂著呢�！�
“就你還頂？你要被捕了一個糖葫蘆就能讓你把我給供出去。”我說，“其實沒什么事，就是我跟她說她前任男朋友了，讓她很不爽，我也挺郁悶。”
“高震，是吧�！�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傻呀？我看那小子就不爽，不就家里有幾個臭錢嗎，拽什么拽？”
“那我是不是比他強�。俊�
“你雖然順眼點兒，但也強不到哪兒去�！笔挿颊f，“你怎么拿自己和高震比呀？肯定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去去去，一邊兒玩去�！蔽矣行┎蛔匀�。
“哎喲哎喲，嘖嘖嘖！臉都紅了，墜入情網(wǎng)嘍！行，你沒問題，繼續(xù)努力，肯定能搞定她，她比石雪好看，還送你冰糕，和你吃飯，你說她男朋友她不高興也是她怕你看不上她�？偠灾憧隙]問題，趕緊追她，女生都愛裝矜持，其實心里特愿意。言而總之……”蕭芳正眉飛色舞地說著，齊炳燁推門走了進(jìn)來，蕭芳立即停止說話，回到位上。
齊炳燁回來后，問了我同樣的問題，最后他總結(jié)說：“別做停留，趕快抽身，惹上她你就麻煩了！”
到了晚自習(xí)，我還是靜不下心，就決定給蘇晗寫一封信以安慰她。齊炳燁知道后，淡淡地說：“安心寫吧，趕緊甩掉她抽身。老師來了我叫你�！�
確實，能有這么一個好同桌是我的幸運！
我提起筆，開始想這封信怎么寫。我和蘇晗的見面次數(shù)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不止一次，已經(jīng)可以鐘情了。但是，社會上被贊許的男人全是段譽那種拼死拼活，死泡一個妞型的，我如果立刻鐘情于蘇晗，就是花花公子，就要被人唾罵。而且既然高震像蘇晗所說那么讓人恐懼，我還是不惹為妙。可我又確實對蘇晗有那么一些好感，這事真鬧心。最后我決定，把之前暗戀石雪的事告訴蘇晗，因為這事很多人知道，肯定藏不住，我主動交待，反而會給她以忠厚老實的錯覺。我再使用一些朦朦朧朧的詞語，扯一些不著邊際的淡，然后把信送出靜觀其變。制定完這封信的坑蒙拐騙主旨后，我開始下筆——
很對不起我今天沒能讓你開心，我不知道你對這種事情這么敏感，以后我真的不會再開這種玩笑了。其實我之前喜歡二班一個叫石雪的人，但只是單戀而已。不知為什么，在她面前我總是很不自然，但和你卻不是。相對來說，我更喜歡和你在一起的那種輕松愉快的感覺。關(guān)于高震我對他了解不多，只是一般的認(rèn)識關(guān)系。我不知你和他有過怎樣一段故事，也無權(quán)干涉，但我覺得時間長了大家自然都會好的。好起來吧，開開心走你的路，讓我看到你的微笑。最后我再一次向你表示歉意，希望你不會介意。
我剛放下筆，齊炳燁就像狗搶骨頭一樣搶過我的信狂讀起來。
齊炳燁看完信，發(fā)表了如下觀點——無新意無內(nèi)容前后重復(fù)思維混亂觀點不清生硬不連貫，最重要的是不該說“之前”喜歡石雪，應(yīng)改為“至今仍然”，這無疑是最大的敗筆，并給了蘇晗以可乘之機(jī)。
“可我就有點兒這個意思，我一點兒也不煩她。”我說。
“別告訴我你喜歡她�！�
“這倒不至于……也可能有點兒，就一點兒，我自己也不知道�！�
“可別可別，千萬別！這我該勸勸你了。”齊炳燁說，“你一定要懸崖勒馬，現(xiàn)在好比你是唐僧碰上了白骨精，我理應(yīng)扮演孫悟空先前兩次故意不打死她，再第三次把她打死�！�
“悟空，為師請你接著說，你不說我怎么知道呢？不可能你不說我知道也不可能你說了我不知道�！蔽覍W(xué)著唐僧的口氣說。
“我告訴你，千萬別喜歡她，一心一意意淫石雪才是正路，不然你肯定惹出一堆事。八十一難，即使你全過了最后也派個王八來淹死你。而且就我敏銳的觀察力發(fā)現(xiàn)，你和石雪有戲。你看，你天天跟在她后面搬車子她也沒說啥吧，我還注意到她每次經(jīng)過咱班門口都往里偷偷看你呢。你長得跟個人一樣，錢也多，學(xué)習(xí)嘛也還可以，都快趕上我一半的四分之一猛了，所以和石雪成功的概率很大。而那個蘇晗，你也就是一時新鮮，她看著不難看那是打扮的，一般愛打扮的女的都特沒內(nèi)涵。我也知道你這人有內(nèi)涵，相信你不會被這種糖衣炮彈所迷惑。再看看石雪，沒經(jīng)任何修飾就已經(jīng)是少男殺手了，這叫渾然天成你懂嗎？你要和她搭上那多有面子。還有，這個女的呀，一旦談過了戀愛，就跟一蘋果讓別人咬了一口一樣，你再拿起來吃，就不是最初的那個心情了，味也不對了，整不好那還是被一個艾滋病患者咬過的，你吃了還會生病。而且你別忘了，你和石雪還是鄰班，容易行動……”這時下課鈴響了，齊炳燁還在滔滔不絕地論述著石雪真棒蘇晗真不棒這一中心論點。
“你再胡咧咧，老子念緊箍咒了！”我站起來吼道。
“我這是為你好呀�！饼R炳燁一副語重心長的深刻，“我不忍心看著一個青年就這么一步步沉淪下去。”
這時蕭芳聽到了我和齊炳燁的對話，走過來問我：“齊炳燁一開始給你說什么了？”
“他說蘇晗不好，讓我離她遠(yuǎn)點兒。”
蕭芳聽后怒了，對齊炳燁說：“齊炳燁你還是人嗎？為了5毛錢就這么誤導(dǎo)人家郁放呀，你的良心讓石雪吃了？”
“慢著！什么5毛錢？”我被搞糊涂了。
“齊炳燁這小子被5毛錢利誘，和別人打賭說你不會和蘇晗好，就在這忽悠你，你說他賤不賤。”
齊炳燁說：“我賤？和我打賭的就是蕭芳，她賭你會和蘇晗好！蕭芳才賤呢！”
這時我看到十班的宗亮來到了我班門口，就拍拍蕭芳說：“哎，看，宗亮又給你送秋天的波菜來了�！�
宗亮就是那個蘇晗班的癡情種子，蕭芳曾經(jīng)向我講述過她和宗亮的故事：她和宗亮小學(xué)、初中都是同班同學(xué)，宗亮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心生歹念，盯上蕭芳。初中時蕭芳每天早晨都會在操場跑步，宗亮就假裝早上踢球。后來宗亮尾隨蕭芳來到了我們這所高中，便開始追求。蕭芳保持了清醒的頭腦，明白學(xué)習(xí)才是第一位的硬道理，便拒絕了宗亮，而是答應(yīng)了我們班的一位男生。接下來高潮出現(xiàn)了，宗亮懷著悲痛的心情給蕭芳發(fā)了一條內(nèi)容為“我踢了三年足球，沒想到今天自已卻成了足球被人踢了”的短信，從此二人不相往來。不料后來他們又冰釋前嫌合好如初。
誰知宗亮來找的人不是蕭芳，而是我。我出去后,宗亮遞給了我一封信，說是蘇晗給的。我接過信，順便在我寫給蘇晗的信上涂了兩滴唾液，讓宗亮轉(zhuǎn)交她。
據(jù)我所知，有些動物會在地上撒一圈尿，以向外界昭示這是它的地盤聽它的，但我往信上抹唾液，卻是為了表示我悲傷得流出了淚。
我在課堂上偷偷打開蘇晗的信看了起來——
我很抱歉沒能給你帶來快樂，只是你提到的一些東西讓我不敢去面對。我從不否認(rèn)高震對我很好，但他很自私，這種自私不是在金錢，物質(zhì)上的，而是心靈深處的。
他的家庭很不和睦，金錢構(gòu)筑的框架里是緊張的夫妻、父子、母子關(guān)系，他從小就在這個環(huán)境長大，幾乎沒有真正享受過精神上的安靜、和諧。所以，漸漸地，他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我身上，甚至剝奪了我本應(yīng)屬于父母的那一部分。你根本無法想象我承受的壓力，他干涉了我一切的生活，一切！那時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來的。后來，他開始變得很暴躁，喜怒無常。他向我大吼，抓著別人的書扔到墻上，喝酒，砸玻璃，用頭撞墻，不來上學(xué)……這些都在我眼前一一展現(xiàn)過，而他向我同學(xué)動拳頭的那一幕，讓我永遠(yuǎn)不能忘懷。你不能體會到我當(dāng)時的恐懼、壓抑。我不能沖他發(fā)火，否則他會更瘋，瘋到你難以想象的程度。我好累，真的好累，我甚至連殺他的心都有過！可是，我沒有權(quán)力怪他，是他的家庭讓他變成這樣，更是我讓他變得墮落。
或許真的是紅顏禍水吧，連我自己都開始認(rèn)為我是不祥的人。唉，我不想害了你，所以你還是離我遠(yuǎn)一些吧。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心眼好，人長得也不賴，又是個頂聰明的人，前途是無限的，不要因為這點小事讓自己心情不好耽誤學(xué)習(xí)。對于今天的事情我很不好意思，不過你放心，他是絕對不會對你怎樣的。其實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很感恩了，起碼我們各自的生活都已走上了正軌，他也應(yīng)該不會再干涉我的生活了，你可以完全放下心里的石頭，沒必要再煩惱了。
還有，我其實不是個愛揮霍的人，只想吃點好的，嘴饞吧也許。不過以后不會了，我這人雖然不怎么樣，可還是知道好歹的，我才不想被人討厭呢！
快下課了，物理老師應(yīng)該很無奈了吧，呵，真有點對不起這個傻老太太的感覺，她也挺不容易的。最后，還是很感謝你的飯，雖然現(xiàn)在肚子已經(jīng)開始叫了。
看完了信，文字里情緒脈絡(luò)延伸進(jìn)我心里，不知是被蘇晗可歌可泣的悲慘遭遇所感染，還是為自己碰個這么個破檔子事而感到不平。
放學(xué)后，我甩掉劉星宇，去十班找到蘇晗說：“我送你吧，行嗎？”
蘇晗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說：“你去地下室等我吧�！�
在送蘇晗回家的路上，我們彼此沉默。我側(cè)過臉看看蘇晗，她一副很平靜的樣子。
“你沒事吧？”我打破了沉默。
“怎么會有事？我還以為你有事呢�！�
“我是誰呀！我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我們都不知該說什么好。又過了一會兒，我不好意思地問：“我的信你看了嗎？什么感覺？”
“看了，沒感覺。”
“真沒感覺？”
“嗯�！�
“可你的信弄得我有點郁悶，一晚上不怎么學(xué)習(xí)，嚴(yán)重地威脅了我努力學(xué)習(xí)科學(xué)文化知識的大業(yè)。”
“嗯�！�
“不過現(xiàn)在沒什么事了�！�
“嗯�！�
“你也別郁悶�！�
“嗯。”
“我覺得以后會好的。”
“嗯�！�
“你怎么光‘嗯’呀，不會說點別的”
“嗯……嗯？——哦�！�
“你……知道石雪嗎？二班的，我的鄰班。”
“嗯�！�
“你怎么知道的？”
“石雪那么出名，誰不知道呀？”
“是嗎？”
“她是個完美的人�！碧K晗說。
“不至于吧。”
“反正她很優(yōu)秀近乎完美�！�
“你也覺得她好看？”
“好看只是一個方面，她氣質(zhì)也好�！�
“我看女的一向只看臉，不關(guān)心什么氣質(zhì)不氣質(zhì)�！蔽艺f，“哎對，到底什么叫氣質(zhì)？能憋的氣的質(zhì)量？”
“去死，嗯……氣質(zhì)，就是內(nèi)在震憾力吧�！�
“那我也有氣質(zhì)了，你看我內(nèi)在震憾力多強，一發(fā)功就把你內(nèi)褲震出來了�！蔽宜坪跻呀�(jīng)忘了晚上的煩腦。
“行啦行啦，我到家啦�！碧K晗指了指路邊的家屬院說。
“哦，那……再見吧。”我有些不太情愿地說。都怪一開始玩深沉消耗了太多的時間。
我回到家，心情總是不能沉靜下來，書翻了又合上。唉，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所謂學(xué)習(xí)，就是讓人由狗屁不通變成只通狗屁。
第二天，劉星宇沒來上學(xué)，我中午自己回家，走得很晚。在地下室，我碰到了蘇晗，她也正要走。
“你怎么走這么晚？”我問。
“��？”蘇晗頓了一下，笑著輕輕地說，“等你了呀�！�
“哦……一塊兒走吧�！蔽倚闹懈`喜，“推出去吧，別搬車子了，不擠。”
說完我推起車子，發(fā)現(xiàn)車子變得很沉，一看才發(fā)現(xiàn)爆胎了。我支起車子對蘇晗說：“過來看看，我爆胎了。”
“你這不好好的嗎，哪爆胎了？”蘇晗從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說。
“車爆胎了！”我指著車輪說。
“是沒氣了�！碧K晗說，“該不會是你有什么仇人故意扎你的車胎吧，肯定是，你身上帶著個壞樣兒�！�
“什么呀，是他們嫉妒我長得帥。”
“德性。”蘇晗說，“就你長這樣，去演豬八戒準(zhǔn)合適。”
“那我就背你�！�
“不對不對，我是孫悟空，專門管著將你揖拿歸案的�！�
“OKOKOK。猴哥，車子怎么辦？”我問。
“呃，要不這樣，我自己回去，這車子你是推回去，搬回去，還是吃到肚子里帶回家再拉出來，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正格的呢！”
“那就只有修了，你把車子放到門口修車鋪，我順路送你一程，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回去�！�
“我不想走著，再說你讓我怎么來呀？”
“要不這樣，我騎車帶你到我家，然后把車子給你騎�！碧K晗的回答正中我下懷。
“那你下午怎么辦？”我假裝替蘇晗著想。
“也是哈，那算了�！�
“別別別！這樣，你下午在你院門口等我一會兒，我?guī)恪！?br/> “行啦逗你玩的，看把你嚇的，你騎我車子，我走著上學(xué)就行了�！�
“愛死你了�！闭f完，我把車推到修車鋪。
蘇晗帶著我搖搖晃晃地騎在馬路上，這期間我和蘇晗開著一些亂七八糟的玩笑，很快就到她家了。
“記得把鑰匙還給我�！碧K晗停下車，“還有別違反交通規(guī)則讓警察叔叔逮著�！�
“OKOKOK�！蔽医舆^車。
我在下午上學(xué)時，沒有遇到蘇晗，獨自把車子推到地下室。我發(fā)現(xiàn)前方不遠(yuǎn)處的高震。高震側(cè)下頭，身體似乎震了一下，然后緩緩轉(zhuǎn)過頭，眼光一下子落到以我為中心的方圓幾公分內(nèi)，神采突然黯淡下來，心情一下子寫在了臉上。
我沖高震打了個招呼，可他沒有理我，反而推著車子遠(yuǎn)離我。難道只因為我騎了蘇晗的車子？
我存好車子，來到十班門口叫蘇晗出來，沖她晃晃鑰匙。蘇晗一把搶過鑰匙，沖我笑了笑，轉(zhuǎn)身回到教室。
我在回班的路上，看到高震迎面走來，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還是扭扭捏捏地向他打了個不自然的招呼。高震昂著頭走了過去，仿佛沒有看到我。
下午第四節(jié)課的下課鈴聲一打，吹響了吃飯的號角。
眾所周知，豬的生活中只有兩件事，吃飯和睡覺，我們的生活中有三件事，吃飯、睡覺和學(xué)習(xí)，根據(jù)等價代換，我們就是會學(xué)習(xí)的豬。
我們的食堂心狠手辣，施行打卡制，買飯要刷卡。于是工作人員經(jīng)常故意多刷一些錢以增加盈利，萬一事情敗露，他們再謊稱摁錯了，但錢沒法退，只能多給一些菜以補償，性質(zhì)和強買強賣差不多。不僅如此，食堂里飯的質(zhì)量也不過關(guān)。
我站起身正準(zhǔn)備去吃飯，卻聽到班門口的同學(xué)喊：“郁放，外面有人找�！�
我走出去，發(fā)現(xiàn)找我的人和我并不認(rèn)識，就茫然地問：“你是找我嗎？”
“高震讓你到樓頂去�！蹦侨嗣鏌o表情地說。
我估計高震叫我上去沒什么好事，八成是以為我泡了他的前任馬子，想對我進(jìn)行報復(fù)。而且我估計，高震是早有預(yù)謀已經(jīng)吃飽了飯，等著我這個沒有吃飯的人上去海扁我一頓。
據(jù)我所知，著名的文學(xué)家、詩人普希金就是在和情敵的決戰(zhàn)中死翹翹的，我顯然不想重蹈他的復(fù)轍，更何況我雖然對蘇晗有好感，但因為石雪的存在，并非高震的情敵。我并不想去樓頂。但我隨即發(fā)現(xiàn)，來找我的那個大漢正虎視眈眈地瞪著我，仿佛在說“你要不上去老子廢了你”，被逼無奈，我只能拖著沉重的步伐向樓頂走去。
我走上樓頂，看見高震正坐在那兒，有些頹廢。他把頭搭在膝蓋上，造型有點像羅丹的“思想者”里的那哥們。
“坐�！备哒鹂戳宋乙谎郏俅蔚拖骂^，用很奇怪的腔調(diào)說。
“有什么事嗎？”我坐到高震身邊，小心翼翼地問。
高震沒有答話，依舊低著頭。他緩緩地舉起手臂，亮出了掛于手指上的鑰匙。
“蘇晗的車子鑰匙，你給她吧。”高震說。
“這個鑰匙怎么會在你這兒？不是蘇晗的嗎？”
“你很在乎蘇晗嗎？”高震突然仰起臉，直視著我。
“我只是問這個鑰匙怎么會在你這兒，和我在不在乎無關(guān)�！�
“怎么會在我這兒�！备哒鹨蛔忠痪涞卣f，“也許你不了解我。你知道我今天看見你騎她車子了，這是她去年生日的時候我送給她的，從我們分開后，它就沒離我這么近過。我剛看到這個車頭的時候真的很……驚訝，一看，卻是你。”
“你搞錯了，我今天中午車子爆胎了，正好碰上蘇晗，她就把車子借給我了，沒什么別的�！�
“這都無所謂了。”高震嘆了口氣，平靜地說，“我看見你騎她車子就不爽，一下午都很不爽。今天下午她發(fā)作業(yè)發(fā)到我那的時候，就繞得遠(yuǎn)遠(yuǎn)的再遞給我，跟見了瘟神一樣。她最近總是這么對我，我本來也見怪不怪了，但這次我不爽就受不了了，然后我就給她說‘你憑什么把我的東西借給別人？’，因為那車子我給她的。她也急了，就把車鑰匙一把甩給了我，說她不要了，鑰匙就在我這兒了�！�
“車子既然你已經(jīng)給她了，為什么還是你的東西？”我比剛才略微放松了一些。
“所以我要把鑰匙還給她。”
“那你為什么不直接給她？”
“她肯定不要，她的脾氣我最了解�！�
“那為什么要我給？”
“因為是你借的車子，因為她現(xiàn)在和你好！”
“我沒有和她好，我們才剛認(rèn)識。”
高震把鑰匙塞到我的手里說：“你拿去給她吧，她一開始可能不會要，鑰匙就先放你那兒，你等她心情好了再給她。”
我接過鑰匙。
高震昂起頭，目光扣著我的視線：“你喜不喜歡蘇晗？”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我又緊張起來。
“我和她才認(rèn)識一個月，哪有這么快喜歡的？”我這句話是很容易產(chǎn)生歧義的，當(dāng)然，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我的本意還是歧義，但我確實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高震可能聽出來我這層隱含的意思，把臉更靠近我的臉，目光也更近了：“說，喜不喜歡？一個月怎么了？”
“可是我有個喜歡的人�！蔽矣悬c不好意思，但并沒有直接回答高震的問話。
“不就是石雪那個小妮子嗎？”高震的語氣很不屑。
“你怎么知道？”我能感覺到我說這句話時臉紅了。
“蘇晗說的。”
“我昨天才告訴她的，她怎么告訴你了？”
“今天，我沖她發(fā)過火以后，她給我寫了張字條，字條里說的。我很長時間沒有收到字條了，結(jié)果好不容易她寫了張字條給我，還是關(guān)于你的。”
“關(guān)于我的？”
“她讓我不要找你，說這事和你無關(guān)，讓我不要打你。她在替你求情！”
“所以你不打我，因為她求情？”
“不是，我要是想打，她再怎么求也沒用�！备哒鹫f。
“那你為什么打你們班那小子？”
“你怎么知道我打過他？”
“蘇晗說的，許她告訴你我的事，不許她告訴我你的事？”
“我打他因為看他不爽，他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蘇晗，他當(dāng)時剛和一個女的分手了，想拿蘇晗當(dāng)替代品�！�
“我看他也不爽�！蔽腋胶驼f。事實上，我都不知道高震說的是誰。但不得不承認(rèn)，在岔開話題方面，我很有天賦。為了避開高震問我喜不喜歡蘇晗這種麻煩事，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用石雪作盾牌，將話題轉(zhuǎn)移到他人身上，使高震上了我的套。
我正等著我的小小勝利，但非常遺憾，我聽見七個字從高震嘴里蹦出：“你喜不喜歡蘇晗？”
我想，那小子是因為不真心喜歡蘇晗才慘遭毒打。也就是說，我的回答必須要慎重，不然很有可能激怒高震。
“我，不知道，呃，我真不太清楚�！蔽艺f。
“你不清楚就是喜歡了。”
“呃，可能……有點兒吧，可能有那么一點兒”
“什么叫可能，什么叫有點，喜歡就是喜歡�！�
“那就是喜歡吧，不過沒有喜歡石雪喜歡。”我的臉估計又紅了。
“什么叫算是，喜歡就是喜歡，我最討厭黏黏糊糊的人，說，喜歡�！�
“哦，喜歡�！蔽壹傺b麻木，心中卻忐忑不安。
“她是我的全部，全部，我一天24小時都在想她�！备哒鹫f。
“蘇晗也說了這句話來著。不過她既然是你的全部，你為什么還要我說喜歡她？”
“因為，她不可能再回到我身邊了，再也不可能了。她現(xiàn)在天天躲著我，走路的時候也繞過我，一句話也不和我說。所以，我想請你照顧她�！备哒鸬穆曇羰謶┣姓\肯，帶著略微的心痛。
高震八成是言情小說看多了，想學(xué)習(xí)書中男主角的作風(fēng)，給我扣一個第三者的大帽子，他來扮演二十一世紀(jì)新好男人。但在和高震的樓頂對話中，有許多想法是不能說的，因為這本來就是一件你騙我來我騙你的事情。不過，高震的話我也有幾分相信，畢竟人與人不一樣。
“你自己也可以照顧�！蔽艺f。
“我發(fā)現(xiàn)你這個人特黏糊，我又不會怎么著你。我說過她躲著我，你讓我怎么照顧？”他說完正視著我的眼睛，接著說：“追她吧。當(dāng)她男朋友，好好照顧她，行嗎？”
“我不想追。才剛剛認(rèn)識，再說也沒那么喜歡，再說就算喜歡也不一定要追，我還喜歡石雪呢，也沒追�！�
“追吧，就算替我追，行嗎？”
“以后再說吧，反正我現(xiàn)在不追。你干嗎讓我追？”
“因為你是個值得托付的人。”高震用一種奇怪的神情看著我說。
我突然覺得這句話嚴(yán)肅得有些搞笑，雖然在這種場合我不該有這種感覺。由于良心譴責(zé)，我決定再加上一絲感動成分。
“還有，你不準(zhǔn)再去想石雪，她不喜歡三心二意的人，喜歡藍(lán)色，喜歡吃荔枝，喜歡布娃娃，喜歡被呵護(hù)�！比缓笏指嬖V了我蘇晗的生日和電話號碼，接著又說：“其實我一開始想讓你上來揍你一頓完事了。”
“你這人不行，剛剛明明說不想揍，現(xiàn)在你又說想揍，顛三倒四的�！�
“我說一開始想揍，告訴你的時候就不想揍了。”
“那這叫意志不堅定。再說，你就算把我揍了，你也不會好過。我有個哥哥是出來混的，打架特猛。打群架的話叫一車人，往死里打�！蔽艺f。
這句話不假，我的堂哥叫郁小天，比我大3歲，今年22，打架特不要命。
“真的？以后再打架我就找你�！�
“我哥屬于殺手锏型的，我一召喚，一群王牌軍團(tuán)就從天而降。”
“可是如果你對蘇晗不好，讓我知道了，我照樣打你，不管你有沒有什么王牌軍團(tuán)。”
我想了一會兒問：“你現(xiàn)在喜歡她嗎？”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一天24小時�！�
“那你這么做圖什么？”
“蘇晗過得好。”
我沉默，在想難道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高震有這么偉大？和蘇晗字條中的他明顯不一樣。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就一直困擾著我。
“她是個很好的姑娘，替我好好照顧她�！备哒鹫f，“如果你追不上她，作為一個好朋友也要好好對她�！�
我的心情很怪，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但我感到，事情要麻煩了。
沉默，大約五分鐘的沉默。我們并排坐在頂樓，宛若雕塑。
終于，我看了看表，先開了口：“快上晚自習(xí)了，估計不能吃飯了，咱下去吧�！�
高震站起身，說：“行，走吧，記得把鑰匙還給她，記得替我照顧她�！�
“你先下去吧，我先在這坐會兒，一會兒再下去�！蔽艺f完低下頭，聽著高震的腳步聲逐漸消失。
我獨自一人坐在空曠的樓頂上，心里有點亂，就干脆什么也不想。一會兒，我也走下了樓，也許是坐得太久，我的腳有些麻木。我把鑰匙放在口袋里，拍拍放好，覺得很沉重。
下了第一節(jié)晚自習(xí)，我走到十班門口，不敢直接叫蘇晗，而是在門外徘徊，托別人叫她出來。
“什么事？”蘇晗先開口了。
“那個你先過來一下，我和你說�！蔽野烟K晗拉到了樓梯一角沒有人的地方，問她：
“那個，今天，今天晚上……”
“我知道，你在樓頂。”她很平靜地說。
我很吃驚，但沒敢問原因，只是叫她把手伸開。蘇晗伸開手，我用左手的姆指和食指輕輕捏住她的中指，右手從口袋里掏出那把鑰匙，放到她的手心。
“高震讓我給你的�！�
“我不要！”蘇晗把手一揮，鑰匙被扔出很遠(yuǎn)，掉在某個臺階上。
“不是，你別生氣呀，這鑰匙都是因為我，別生氣呀。”我有點語無倫次。
蘇晗轉(zhuǎn)身要走。
“喂，你站住�！蔽依√K晗。
“什么事？”蘇晗停下了。
我灰頭土臉地去把鑰匙撿回來，說：“這是你的車子，怎么不要，才……”
“沒你什么事，反正我就是不要。他不是說是他的嗎，那他拿去騎吧�！碧K晗一直以來軟軟的腔調(diào)變得尖銳起來，像突然被削尖的軟木，帶著反常的鋒利。
“你沒車子怎么回家，再說這鑰匙不給你，我也很難辦�！�
“我家不遠(yuǎn)，走著就行了，這車子隨便你，反正我不要。你要沒什么事我回去了�！�
“等等�！�
“干嗎？”
“你……別生氣了，行嗎？”
“我沒生氣�！�
“是我不對，我不該找你借車子�！�
“沒你什么事，我回去了�！�
“蘇晗……”
“你還有什么事？”
“沒事，你回去吧。”我的話明顯底氣不足。
蘇晗回去了，沒有回頭。
我像一只蔫狗一樣回到教室，班里像賣場一樣亂哄哄的。收發(fā)員走上講臺，說：“同學(xué)們有訂《中學(xué)生理化報》的上來報名�！�
再次下課，我去學(xué)校的超市買東西，碰見高震，說：“那個鑰匙我給了，她不要�！�
“你現(xiàn)在給她她肯定不要，以后等她心情好了再給。還有，高三的考試用考場，咱放假。你今天幫她搬書吧，她沒車子，以前這事都是我去干的。”
是這樣，由于平時的課程比較多，我們的書都放在教室里。而高三的考試要清理考場，我們就不得不把這些書搬回家。
第三節(jié)課，我們果然得到了放假的通知。一般來說，先聽到放假消息的班都會敲桌子拍凳子發(fā)出歡呼，別的班也因此得知。所以康師傅都是這樣宣布放假的——都知道了吧，那我就不說了。
放學(xué)后我甩掉劉星宇，去找蘇晗，正巧我看見她搬著書走出來——她的書包太小，無法將書全部放進(jìn)去，所以只得維持搬的狀態(tài)。
“我來替你搬吧�！蔽艺f。
“不用，我自己能搬�！�
“你又沒車子，會累壞的�！�
“我說我能搬就能搬�！�
“你還在生氣？”
蘇晗沒有說話，只是搬著書向前走，噘著小嘴，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只能跟著她，不敢說話。
“要不我把車鑰匙給你，你把書放到車筐里自己走，行嗎？”我終于開口了，可蘇晗并不理睬。我又說：“那……我把我的車子借給你，行嗎？正好我車子放在門口修車子那地方呢，你騎我的車子走，行嗎？”
蘇晗還是不理睬我。
蘇晗穿過長長的走廊，開始下樓。按照一般言情小說的寫法，蘇晗應(yīng)該不慎失足跌倒扭傷了腳，我趁機(jī)霸道地?fù)屵^她手里的書，背她回家。于是我開始等待蘇晗跌倒。不幸的是，蘇晗走出了教學(xué)樓還沒有摔倒，我的如意算盤落空，依舊耷拉個腦袋走在她側(cè)后方，像個不知趣的跟屁蟲。
我側(cè)過臉看蘇晗，她耳旁的頭發(fā)有些凌亂，臉也顯得微紅，一副賭氣的神情。我心里一發(fā)狠，繞到蘇晗前面，擋住她的路。蘇晗仰起頭，看得我有點兒發(fā)毛。
“我來吧。你搬不了�！蔽覠o奈地說。
蘇晗站了一會兒，把手中的書交給我，也不說話徑自向前走。我接過書，依舊跟著蘇晗，心里的重量都轉(zhuǎn)移到了手里。
“那鑰匙你不要的話，就先放我這兒，可是你怎么上學(xué)？”
“我走著去。”
“那多費勁，要不我先帶你幾天吧�！�
“不用，走還鍛煉身體呢�！碧K晗居然笑了。
到了學(xué)校大門口，我把書交到蘇晗手中，去修車店把車推出來，然后把蘇晗的書放到車后座，推著車子和她走在街上。黑沉沉的長街，每隔幾米就有一處路燈，暖著夜色。
“別生氣了，萬一氣出個病來，加速衰老，不好看了怎么辦？”
“不好看也不用你管�！�
“我也沒說管，用不著臭屁�！蔽翌D了頓說，“別生氣了，放假了回家歇歇就行了�！�
“你沒事嗎，本不該把你扯進(jìn)來的。”她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
“我沒事？你沒看我把他忽悠住了嗎？”我受寵若驚。
“我挺過意不去的，但我也不想這樣，”
我側(cè)過臉去看蘇晗，突然間想擁抱住她。以我的經(jīng)驗看來，這招基本上都很管用，于是我決定實施這一想法。雖然這是在大街上，可月黑風(fēng)高人煙稀少，正是大好時機(jī)。但我隨即意識到，我的手正在推車子。
我努力逗蘇晗開心：“我們班有一個覺皇，一個站神，一個謊帝，都是外號。一個特能睡，一個老罰站，我成天撒謊騙老師，他們就叫我謊帝。”
“你可不能向我撒謊，你個大忽悠。”
“今天我就沖高震撒謊了，一般人我不告訴他�！蔽覍W(xué)著范偉的口氣說。
“你上網(wǎng)嗎？”蘇晗突然問。
“上啊，家里有寬帶。我不玩游戲，太笨，就光上網(wǎng)聊天，看網(wǎng)頁�！�
“聊天？想不到這種花前月下的事你也干啊�！�
“你聊天嗎？”
“我有QQ號，上的不是很經(jīng)常�！�
“多少”
“我給你找紙筆�！�
“別麻煩了，你說吧，我記著�！�
“197XXX116，我只說一遍啊。”
“OKOKOK，謹(jǐn)記于心�！蔽疑髦氐臉幼幼屘K晗笑起來。
我總是懷疑和蘇晗在一起的時間被惡意地調(diào)快了。不一會兒就到了蘇晗家屬院門口，我把書交給她，和她道別。我騎車走在湖邊的小路上，想到剛才成功哄蘇晗開心的事，覺得很舒暢。雖然車鑰匙還沒有交給蘇晗，但成功指日可待。
回到家，我媽笑著走了過來說：“放假啦？拿這么多書回家。”
“放兩天。你又裝純情干嗎？”
“我本來就純情�！彼龐舌堑卣f。
“你照照鏡子，看看你這眼角，說吧，什么事？”
“你說我不純情，你說我老，我不理你了。”她這種小孩兒作風(fēng)我早已習(xí)慣，不過我媽如果怒了的話，簡直比葫蘆娃還猛。有一次她的佛山無影腳喪失準(zhǔn)星，踢中了不該踢的部位，我問她：“你不想抱孫子了？”她答道——不抱了！
老媽坐到沙發(fā)上，說：“你爸被調(diào)到外地工作了，明天就走，以后咱倆過了�！�
“哦。大郁悶以后多長時間回來一次�！蔽以诩彝ǔ＝形野执笥魫�。
“不知道，你爸走后，咱家就沒人洗衣服了。”
“沒事，大郁悶不洗你來洗。”
“你看，你明年就要上大學(xué)了，出去住要掌握一定的自理能力，在家里鍛煉一年，衣服你洗吧。”
“自理能力到時候我就學(xué)會了，我一年要是光洗衣服考不上大學(xué)以后就靠洗衣服謀生了。所以我要學(xué)習(xí)，不能占用時間洗衣服。”
“襪子內(nèi)褲不管，自己洗”。
“不管就算，我不換了，臟得不行就反過來穿�！蔽艺f著回到自己臥室。
我坐在寫字臺前，開始想石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