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槍聲響起,劃破了暮鼓的沉靜。葉明媚和葉晴朗,這一對雙胞胎從此成了孤兒,卻不得不要跟殺害母親的兇手生活在一起。十三歲到十九歲,在這兵荒馬亂的青春期里,葉明媚如同是斗士一般本能地保護著自己,以及弟弟葉晴朗。傍晚的冷風如同匕首一般刺穿了他們心里最柔軟的部分,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再也沒有辦法同這個世界好好相處。 然而唐諾的出現(xiàn)卻給她的生活帶來了整片的光明與溫暖。愛與恨,離別與相見,誤會與芥蒂,殊不知愛情是亦是百上加千,令她寸步難行。 這個時候,明媚親生父親的出現(xiàn)又將她推入了深淵:他帶來了她難堪的身世,和母親不可告人的過去。而她仇恨敵對了多年的弒母兇手,卻另有真相…… 在墜落的剎那,她仿佛看到了最美的時刻:在生命初始,人人都以為人生會是一場盛宴,待走到了盡頭,才知不過如此。當我們回望來時的路,均是幾許歡笑幾滴淚,我們卻已無法抵達。 作者簡介: 短發(fā)夏天,知名青春作家,出版暢銷作品《北極星下落不明》《聽說每顆星球都會哭泣》等 目錄: 第一部分:雨 大朵大朵的積雨云從東面飄了過來,天空黑壓壓一片。 傍晚的風如同匕首一樣刺穿了我們心底最柔軟的部分,露出錚錚白骨、血淋淋的肉。色 彩褪去,每一個人都面目可憎。 我拉著晴朗的手,像是走在地獄盡頭。 我想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再也沒有辦法跟這個世界好好相處。 第二部分多云 貧窮像蟲子一樣折磨著我,啃噬著我的五臟六腑。 我想遲早有一天,我要過上很棒的生活,讓每個人都羨慕我、嫉妒我。 我和晴朗身處其中,再也不會過辛苦的日子。 那一天遲早都會來的,我相信。 第三部分晴 愛情出現(xiàn)得猝不及防,讓我毫無招架之力。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即使是走在最平淡無奇的路上,也會遇到電閃雷鳴一般的感情。第一部分:雨 大朵大朵的積雨云從東面飄了過來,天空黑壓壓一片。 傍晚的風如同匕首一樣刺穿了我們心底最柔軟的部分,露出錚錚白骨、血淋淋的肉。色 彩褪去,每一個人都面目可憎。 我拉著晴朗的手,像是走在地獄盡頭。 我想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再也沒有辦法跟這個世界好好相處。 第二部分多云 貧窮像蟲子一樣折磨著我,啃噬著我的五臟六腑。 我想遲早有一天,我要過上很棒的生活,讓每個人都羨慕我、嫉妒我。 我和晴朗身處其中,再也不會過辛苦的日子。 那一天遲早都會來的,我相信。第三部分晴 愛情出現(xiàn)得猝不及防,讓我毫無招架之力。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即使是走在最平淡無奇的路上,也會遇到電閃雷鳴一般的感情。 很久以后當我輕念“l(fā)ove”這個詞,腦海中滿是那些溫柔的細節(jié):寂靜的午后,冬日的陽光穿過樹枝在地面留下斑駁的影子。 我與唐諾兩兩相對,卻幾乎一句話都不用說。 不用說,彼此卻都明白。 那0.01秒,足夠我珍視半生。 第四部分風 曾幾何時我們都幻想會有一雙大手將我們從泥潭中拉出,清洗我們的凌亂和不堪 帶我們?nèi)ミb遠的地方。 路途也許并不是那么順利,但是沒關(guān)系。 只要我們都足夠堅信,就一定能到達豐沛之地。 在那里我們再也不會悲苦,亦不會落淚。 第五部分雨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唐諾的誓言就成了我的信仰。 它指引著我走向一個連自己都不太確信的方向, 遇到困難時我就想,這是我通往極樂的必經(jīng)之路。 唯有經(jīng)歷這樣的磨難,我們才可以抵達終點。 只是我希望 那終點不要太遠。 第六部分沙塵 總有那么一些人,無論待你多好、愿意為你付出多少時間與精力,你都沒辦法愛他們。而另外有一些人, 你甚至不明白自己在他們的生命中算什么, 卻也沒有辦法講他們從你的腦海中抹去。 他們就像是用釘子嵌在你的心里一般,你再用力也拔不掉。 也許不久之后,那些釘子脫落了,你終于可以解脫, 卻發(fā)現(xiàn)他們曾經(jīng)存在的位置上有許多的洞 你再也沒有辦法填滿。第七部分雪 細小的雪花,輕飄飄、晃悠悠地落下來。 我第一次看到雪,那潔凈的小羽毛,如同天使一樣親吻大地。 我看呆了,眼角還掛著眼淚,就那樣癡癡地靠著窗戶望著外面。 一片、兩片、三片…… 世界變得格外寂靜,所有的聲音都褪去,困難和不幸也褪去。 時間靜止,這一刻仿佛永恒, 一切都不存在,沒有過去,也不會有未來。第八部分風 外面是北京的春日,風呼嘯著從小巷中竄過,如同猛獸一般。 這樣的風聲會讓人欠缺安全感,仿佛一不小心就會被帶去陌生的地方, 獨自一人面對那些不知道的東西。 送走了韓放之后我去找晴朗,我們兩個人在校園里散著步, 晴朗緊緊挨著我, 這一年他已經(jīng)比我高了,但還是很瘦,頭發(fā)短短的,依然是青蔥年少的模樣。第九部分雨 忽然下起雨來,是春天的第一場雨 北京的雨,不是那么干凈,夾雜著泥土的味道 一滴兩滴,干燥的大地如饑似渴地吸收著。 我看著前方,這是清晨的北京,寬闊的街道, 幾只腳慢慢地走了過來,有人蹲下來望著我,輕聲地說著什么, 但我什么都聽不到。第一部分 大朵大朵的積雨云從東面飄了過來,天空黑壓壓一片。 傍晚的風如同匕首一樣刺穿了我們心底最柔軟的部分,露出錚錚白骨、血淋淋的肉。色 彩褪去,每一個人都面目可憎。 我拉著晴朗的手,像是走在地獄盡頭。 我想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再也沒有辦法跟這個世界好好相處。 1 我們的母親在我們八歲那一年去世。 我們——我,葉明媚,以及我的弟弟葉晴朗,一對雙胞胎。二十一年前我們從同一個子宮內(nèi)相繼爬出來,降臨人世。晴朗比我晚了一分鐘,但更為順利一些,據(jù)說是因為我在他之前,已經(jīng)將道路鋪順了的緣故。晴朗自出生時就很乖,不哭不鬧,護士擔心他有什么問題,用力拍了一巴掌他才發(fā)出聲音來。 那一天下著大雨,六月,南方小鎮(zhèn)已然是酷暑,難產(chǎn)和身體的虛弱狠狠地折磨了我母親,她一個人爬到醫(yī)院里來,一個人面對生命的誕生,事后又一個人去交醫(yī)藥費、一個人帶著我們離開。她是一個堅強的女人,那一年她不過十九歲,理應還是個孩子,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將我們生了下來。 未婚生子,在那個時代還是傷風敗俗的事情,小鎮(zhèn)是沒辦法待下去了,于是她帶我們來到了城市,在城郊租了一間很舊的房子安頓下來,同時做點小生意維生。供養(yǎng)兩個孩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她還是有辦法把我們照顧得很好;貞浲,固然我們過得很窮,然而并非不幸福。我母親是一個很懂生活的人,最簡單的菜也可以做得很可口,家里也總是干干凈凈,同時她知書達理,會講故事給我們聽、教會我們最基本的做人道理。 她盡量讓我們生活得體面,逢到節(jié)日,即使欠著房租我們也會有新衣服穿;本城開第一家麥當勞時,她便帶著我們?nèi)コ浴H缃褚呀?jīng)淪為中國最大的公共廁所的麥記,在那一年多少人將之視為一頓豪華午餐,店鋪門口停著不少好車,穿著簇新的小朋友擠成一團,我的母親左手牽著我,右手牽著晴朗,不卑不亢地從人群中走過。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她穿著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裙擺像傘一樣打開,鏡子里她看起來還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女孩,扎著兩條辮子,尾部蓬松地搭在胸前,甚是好看。 “呦,這是你弟妹嗎?好漂亮的雙胞胎!”有婦人打量著我們看,在路上,我們常常收獲這樣的評價。但我母親回答:“不,他們是我的孩子! 那婦人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復那種恭維的神色:“您保養(yǎng)真好,一點也看不出來。” 我母親淡淡一笑,帶著我們離開。 能夠擁有這樣一位母親,對我和晴朗來說,有沒有父親便不再是那么重要的事了。 到了入學的年紀,我們母親將我們送去附近的學校念書,自己則整天忙來忙去。她身兼數(shù)職,每天很早起床去市場進一些新鮮的蔬菜水果來賣,中午回家做飯,同時接了一些縫補衣服的活來做,傍晚又是一個銷售高峰,一大群婦女坐在橋頭叫賣,我母親不,但她會把蔬菜洗干凈,整齊地擺放在席子上,引得過路人來看。她賣菜都比別人有姿態(tài),一到六點準時收工,無論有沒有賺回本錢,都要確保我和晴朗能準時吃飯。穿堂風從巷子里呼嘯而過,我和晴朗坐在舊沙發(fā)上看動畫片,她在廚房里洗洗切切。那是我一旦回憶,就會立刻平靜的好時光,我們一家人相親相愛,簡單溫暖,從未缺過什么,也從未抱怨過什么。 然而命運并不憐憫我們,它就像一個無惡不作的無賴,看到哪里平靜,就伸手撥弄一下。之于它這如同游戲,之于我們卻是摧枯拉朽式的災難。1998年10月23日,它帶走了我們的母親。那一天是霜降,但南方依然悶熱躁動,天上的云紋絲不動,時間定格,槍聲響起。 從此世界崩塌,巨廈轟然倒地。 2 1998年10月23日,晴天。傍晚的天空被夕陽染成霞紫,如同幻覺般瑰瑋。下課鈴聲響起后我和晴朗整理書包,一起走出學校。我們所在的學校離家不到一千米,很近。剛?cè)雽W那年我母親同其他人一樣,每天站在學校門口來接我們,但沒幾個月我們就認得路了,開始自己回家。母親總是囑咐我:“照顧好晴朗,路上不要亂跑,知道嗎?” 因為那一分鐘的時間差,我當然要照顧晴朗,但我從來沒有跟她說,其實我是個路癡,記得路的是晴朗,他總是用很小的聲音說:“這里要拐彎了姐姐! 八歲那年我們一樣高,但走在路上我還是習慣在前面一點。我們總是手拉著手,我一直覺得晴朗的手比我的好看,手指白白的、細細的,柔若無骨似地。小時候晴朗有點呆滯,反應也慢,但比我乖巧很多。他有一雙異常好看的眼睛,漆黑、碩大,猶如一個小宇宙,里面干裝載著星塵與光。假使我與晴朗留同樣的發(fā)型,我想我們兩個不會有任何不同,唯獨那雙眼,是晴朗最具辨認率的地方,他的眼睛比我大,也更圓一些。 我們?nèi)ツ赣H常去擺攤的地方,這一天卻沒有看到她,問旁邊的阿姨,她說:“你們媽媽好像去銀行了! 去銀行干什么?我們沒問,只是致了謝,轉(zhuǎn)去銀行的方向。西街有一間不算太大的銀行,我們走到哪里時看到許多人圍在那里,附近停著幾輛警車。我和晴朗一愣,費力地鉆進人群,這時便看到了我們的母親。 她站在銀行門口,表情有些奇怪,側(cè)對著我們,后半身被柱子擋著,只能看到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人群里面圍著一圈刑警,正奮力阻擋看熱鬧的人群,而遠處幾個刑警正握著槍,或蹲或站地對準銀行大門。我愣在那里,根本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這時晴朗大叫:“媽媽!” 同一時間,槍聲響起,我看到我們的母親眉毛皺了一下,接著身體朝前倒去。 后來的這些年里,我總是一再地、一再地回憶起那一幕:尖叫著散開的人群,暮色的天空,凌厲的槍聲。我和晴朗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我們的母親倒了下去。只不過是一秒鐘的事情,在記憶里卻被無限地延長,那一秒變得無比緩慢、寂靜。臨終前她一定是聽到了晴朗的叫聲,她朝我們轉(zhuǎn)過頭來,眼睛里是無限的溫柔和幸福,她費力地動了動嘴角,像是抽搐,又像是微笑。接著她眼里的光開始暗淡,沒多久就像一小團火苗一樣徹底熄滅。 多少年過去后,這個畫面在記憶里已經(jīng)褪去了所有色彩,變得灰暗而陳舊,聲音也不復存在,如同一張老照片,充滿了顆粒狀的哀傷。我望著它、望著幼年的自己與晴朗,始終沒辦法忘記。 一雙雙腳從她身上跨過,將她留給我們最后的容顏分割成了碎片。再向上一點,她的額頭上,鮮血正從一個黑乎乎的小洞里涌出來。 “媽媽!”我和晴朗一起向前跑去,卻被一雙大手突然抱起,一個警察粗魯?shù)卣f:“你們不許過去!”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媽媽!”我用力地踢他。 “現(xiàn)在不許去!”他費力地阻攔我們,很明顯,他很清楚我們的母親是誰。那邊警察和劫匪已經(jīng)展開激烈的交鋒,這邊他抱著我們快步地走向警車里,將我們放下,說:“你們不要亂動,在這里等一下! 他的眼神機敏且嚴肅,像某種野生動物,令人畏懼。說完他便把車門關(guān)上,那是輛專門押送囚犯的警車,駕駛座與后面隔開,只有一扇小窗戶可以看到外面。我們爬在車窗上看到他漸漸走遠,而我們的母親與我們隔著至少五十米的距離,行動已經(jīng)接近尾聲,警察很快制止了犯人,醫(yī)護人員在我的母親周圍跑來跑去,沒多久,她被他們抬走了。 這便是我們最后一次見到她。 3 那天夜里天開始下雨。綿綿的小雨如同細針一樣灑落下來,警局里人來人往,我們被關(guān)在其中一間小屋子里,聽著外面繁忙的腳步聲。我和晴朗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但我們兩個都在發(fā)抖。晴朗被嚇壞了,目光呆滯,一直盯著前方的一片空白區(qū)域看。我小聲喚他:“晴朗,晴朗! 他半晌才轉(zhuǎn)過頭來:“嗯?” 看到他的表情我簡直想哭,但我知道我不能哭,因為后面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們。 不久后有個年輕的女人推開門來,她穿著警服,十分嬌小,長發(fā)扎成一個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她將一紙袋的食物放到桌上,問:“你們餓了嗎?來,吃一點東西! 她從紙袋里拿出漢堡和可樂,但我跟晴朗都沒有接,我們只是睜大眼睛看著她,她愣愣的,解釋說:“你們媽媽是人質(zhì)……也不完全是人質(zhì),她不該出現(xiàn)在那里……開槍的人一開始不是要打她的……” 她有點慌張,說到這里拿出可樂兀自喝了起來,晴朗忽然小聲問:“她死了嗎?” “什么?”她轉(zhuǎn)過頭來。 “她死了對嗎?”晴朗的聲音越發(fā)微弱。 她沒有回答,但在那個時刻對我們來說,沉默就已經(jīng)是答案。我緊緊地抓住晴朗,轉(zhuǎn)過身去抱住他,生怕一不小心就哭出來,晴朗卻依然身體僵硬,面無表情。 這時另一個刑警推門走進來,那是韓放,1998年的十月,他開槍打死了我的母親。四年后我十二歲,第一次與韓放吵架,一遍一遍而又聲嘶力竭地沖他尖叫:“是你殺了她!是你殺的她!” 他頹喪地站在那里,低著頭,不看我。那時他已經(jīng)略顯老態(tài),才三十歲的年紀,看起來如同四十。但1998年他還是年輕的,穿著合身的制服,因為剛進行完激烈的行動,衣服有點皺。他像所有的警察那樣留著平頭,有一雙嚴肅而敏銳的眼睛,他看著我們,很久都不說一句話。旁邊的女刑警跟他說:“他們都不肯吃東西! “你先出去吧!表n放對她說。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出去。 房間里終于只剩下我們?nèi)齻人,他拉出椅子坐了下來,醞釀了很久才說:“你們媽媽做了壞事……” 他當我們是三歲小孩,我問:“什么壞事?” “搶劫銀行,有她的份!彼烈鞯,停了一會兒,又說:“她只是負責把風,不是什么大罪,不過……” “那個阿姨說有人開錯了槍。”我說。 他抬頭看著我們,如果說之前他的眼睛里還有殺氣,到了這一刻也只剩下脆弱。我怔怔地望著他,想了很久才明白過來。 “是你開的槍!蔽艺f。 他沒有回答。 沉默降臨在這個房間,如同石塊一樣巨大而厚重的沉默,盤旋在房間的上空,壓得我們都喘不過氣來。我看著韓放,但他并不看我,只是低著頭,用手撐著腦袋,顯出一種很無力的狀態(tài)來。我看著他,喉嚨里有無數(shù)話想說,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緊緊地咬著嘴唇,克制著自己不去罵他。還有太多的問題我沒有搞清楚,比如,我母親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哪里?比如,她為什么會參與搶劫銀行這種事?比如,她計劃了多久?難道不明白這其中的后果嗎? 比如,她究竟該不該死? 就在氣氛如同凝結(jié)的冰塊一樣冷漠而壓抑的時候,晴朗忽然發(fā)出很小的一聲呻吟,接著倒了下去。我尖叫:“晴朗!晴朗!” 韓放連忙走過來蹲下去,拍了拍晴朗的臉,又翻了翻晴朗的眼皮,然后拉開門朝外面叫:“盧夢瑤!” 先前的女刑警跑了進來,看到這一幕時愣了一下。 “你去備車,我們?nèi)メt(yī)院。對了,繞開那些記者,我們從后門走!彼愿浪f。 叫盧夢瑤的女人跑了出去,韓放走過來抱起晴朗,但我不肯松開他的手。他看著我,說:“先帶你兄弟去醫(yī)院好不好?他大概是嚇到了! 我不說話,他看了我半天,才說:“我不是故意要打死你們母親,對不起,但她犯罪在先,我也沒有辦法。如果你想打我、罵我,都可以,但不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你兄弟的身體最要緊! 很奇怪他會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仿佛在他心目中我根本不是個孩子。 后來我才明白,他并不只是這樣對我們,他對每一個人幾乎都這么冷冰冰,根本不管別人能不能接受。但他講了那一番話后我忽然覺得他是對的,當下還是晴朗最要緊,所以我松開了晴朗的手。他抱著晴朗朝外走,又回頭對我說:“你跟在我后面,無論誰叫你都不要理他們,知道嗎?”——他指的是守在門外的記者。 我點點頭,跟在他后面向前走著。 4 我盯著韓放的背影看,他很專注地開著車,盧夢瑤坐在副駕座上,偶爾問他一些警局的事。這起事件帶給她的影響不亞于我們,那一年她還是個新刑警,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景,也嚇壞了。韓放偶爾會安撫她的情緒,但更多的時候還是不動聲色。 晴朗躺在我的旁邊,我握著他綿軟的手,偶爾他會叫我:“姐姐! “我在這里!蔽艺f。 “我想回家! “一會兒我們就回去!蔽野涯樫N到他的額頭上,韓放在后視鏡里看了我們一眼,盧夢瑤忽然說:“原來你是大的那一個啊,他叫晴朗,你叫什么?” “明媚!蔽艺f。 “真是一對好名字,簡單好記,是你們爸爸取的嗎?” “我們沒有爸爸! 盧夢瑤怔了一下,又問:“那……其他親戚呢?” “也沒有!蔽艺f。 盧夢瑤發(fā)出一聲輕嘆,隨即就不再說話了。終于到了醫(yī)院,韓放將晴朗抱了出來,盧夢瑤則去掛號。因為穿著警服,所有人都讓路給他們,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警察這個職業(yè)所帶來的優(yōu)待,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開始討厭這個職業(yè),討厭一切他們所受尊敬和優(yōu)待。 可能在心底深處我已經(jīng)明白,無論我愿不愿意,我都被推倒了“惡”的那一邊。 我要如何接受,“我母親是銀行搶劫犯”這個事實? 好在晴朗沒有什么問題,醫(yī)生說他只是受到了刺激,掛點葡萄糖,睡一覺就好了。 我在病床前陪著晴朗,而韓放和盧夢瑤則陪著我。中途我趴在晴朗的床邊睡著了,忽然被壓抑的爭吵聲吵醒。我聽到盧夢瑤說:“什么?這可不是件小事情,這兩個孩子才八歲,你養(yǎng)到什么時候才是頭啊?再說現(xiàn)在養(yǎng)個孩子又不是養(yǎng)只貓那么簡單,你才二十六歲……” “我已經(jīng)想了一路了,我還有點積蓄,拿去做點小生意,省著點過的話,應該沒什么問題。”這是韓放的聲音。 “做點小生意是什么意思?你要離開警局?為什么?”盧夢瑤的聲音尖銳起來。 我聽到韓放嘆了口氣,輕聲說:“早就想了,你根本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么過的,十九歲入職至今,我親手擊斃過三個人,加上今天這個,是第四個。每天晚上我都夢到這三個人,他們變成厲鬼,來向我索命。我無論如何也忘不了那三個人的面孔,他們跟普通人的長相沒什么區(qū)別,沒有那么兇殘,也不是一看就令人討厭的類型。如果不是一時沖動犯了錯誤,他們也許會擁有雖不那么順暢,卻能勉強能過得去的人生。甚至如果他們能活下去的話,也許就交了好運呢?但是我摧毀了這一切,讓那些可能性都變成了零……” “但你是警察,這是你的職責!” “殺人就是殺人!表n放說。 好久后盧夢瑤才說:“好吧,如果你真的決定了,那加我一個,我家里還算闊綽,大錢沒有,小錢還是不缺的……” 忽然有護士來查房,他們的話題就此終止,我閉上眼睛,假裝什么也沒有聽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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